小脑袋耷拉下,幼宁有气无力地将脸埋在纸上,伤心道:“幼幼不要练字了…”

“那就不练。”燕归异常好说话,将小姑娘拉起后一愣,随即翘了翘嘴角。

白皙幼嫩的脸蛋印上了斑驳的墨迹,像个小花猫。

小花猫毫无所觉,兴高采烈地埋进燕归怀中就蹭了蹭,雀跃道:“十三哥哥真好!幼幼读书给你听。”

月白衣衫随即染了墨色,燕归只无奈一瞬就纵容地揉了揉眼前柔软的乌发,“嗯。”

这一幕被连续偷窥几日的周帝完完整整收入眼中,委屈又不满想道:小胖子果真没良心,朕天天想着她,她可倒好,在太子身边过得这般快活。

随后便是心酸:朕是太子的父皇,太子一点都不尊敬朕这个爹,对个小胖子倒和颜悦色得很,也是个没良心的。

他一会儿羡慕幼宁,一会儿嫉妒自己儿子,神情变幻莫测,令陈总管眼角连连抽动。

自那日突然回宫大吃一顿后,他家陛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不说其他,这种连着几日来东宫偷看的事能是一国之君做出来的么?陈总管觉得太子肯定早就察觉了,只不过碍于陛下颜面一直装不知道罢了…

可周帝没别的事做,那日场景在他心中留下阴影,他不愿再去后宫,一个人玩儿没意思,只能来寻心心念念的小胖子。

伏在栏边,周帝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边云卷、池边翠落,锦鲤跃水的声音激回他思绪,“小胖子今日也是在太子那儿吗?”

“今日太子无课,容姑娘本来想寻太子殿下,听说在宫门那儿被安福郡主半道带走了。”

“安福郡主?”周帝精神一振,“那是谁?”

陈总管低声,“是大公主的女儿,也是陛下您的外孙女。”

周帝“噢”了声,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想的是小胖子出宫玩儿了。

周帝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出过宫,不是没机会,太后也从未禁过,可他好似还真的一待就待了不知多少年。

不是在京城皇宫,就是在他处的别宫。

周帝此时来了兴致,陈总管拦也拦不住,只得匆匆派人去禀了太后,回头喊道:“陛下,陛下光换了常服还不行啊,您得多带些侍卫!”

周帝哪里管他,换了衣裳就风驰电掣般上了马车,催促车夫赶路,陈总管差点没被丢下。

最终也不过带了两个乔装的侍卫,令他们如临大敌。

陛下虽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意义甚大,若出了什么差错,他们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

太后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人都出了东门,她并未慌张,只有惊讶,“陛下今日怎么想到出宫了?”

“听说…是容姑娘难得被人带着在宫外玩儿,陛下就、就跟去了。”

太后轻笑,意味不明,“去告诉太子一声,也不必将人追回来了,多派些侍卫暗中护着,就让陛下在外面多待会儿,宫门落锁前带回来便是。”

那宫人去禀告太子,自然又引得燕归意动。

幼宁丝毫不知自己引得周帝和燕归相继跟了出来,她被秦芊林棠带走时还有些迷糊,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儿就上了马车,此时在街上的小姑娘十分茫然。

自从经燕归系统和杏儿的三重告知下,幼宁已经对林棠生出隐隐抵触,倒没什么厌恶,纯粹是因为懂得了林棠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别有用意而感到失望。

小孩子高兴伤心的原因总是特别直接而简单,表现也尤其好辨认,正如此刻,她特意只与秦芊交谈,一瞥见林棠便严肃着小脸移开,林棠瞬间便明了发生何事。

思忖着,该是上次的话被他人知晓,令小姑娘察觉了什么。

但林棠并不担忧,依旧笑盈盈旁观幼宁与秦芊交流。

秦芊受了林棠怂恿,此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不是说送你生辰礼物么,刚巧碰见,便将你带来了,容姑娘该没什么事要忙吧?”

她本是客气话,岂料幼宁实诚道:“本来约好和十三哥哥一起午睡的。”

默了会儿,秦芊干巴巴哦一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那、那真是不好意思。”

打扰您和十三舅舅一起睡了…

第34章

秦芊性格颇为骄纵, 但被林棠哄得服服帖帖,加上大公主叮咛在先,她也不会对幼宁有脾气,一路不说道尽好话, 脸色是断断没使过的。

未来的太子妃,她的十三舅母,她哪儿敢呢。

纵使幼宁年纪还小,秦芊依旧客客气气将人带到了玉器铺, 令掌柜取出看好的几件玉饰, 财大气粗道:“容姑娘喜欢哪件儿, 或者都喜欢全拿走也行。”

幼宁其实不大记得这位郡主了, 此时又哪会收她的礼,软声糯气,“谢谢啦, 我不用。”

“没喜欢的吗?”秦芊奇怪道,望了眼柜台,忽然想到这位容姑娘还没到爱打扮的年纪,许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身为郡主, 秦芊从没做过讨好人的事,做起来也不大习惯,她有些为难了,林棠耳语道:“容姑娘嗜甜, 不妨带她去新开的福味楼试试。”

秦芊意动, “新开的那家福味楼点心不错, 我带容姑娘去尝尝吧。对了,容姑娘待会儿不是要进宫去见十三舅舅?十三舅舅喜欢什么?也好为他带些回去。”

秦芊想起母亲大公主的话儿,“你这位十三舅舅自小吃尽苦头,性子冷得很,谁都不理。难得还有容家的姑娘能亲近他,你也不用做得太过,和容姑娘交好些,好叫他知道大公主府的态度就成。”

那么多姨母舅舅,秦芊知道其中有不少人不喜欢十三舅舅,或者说十三舅舅登上太子位让他们吃惊又厌恶,甚至暗中筹谋。

外祖母为皇后,母亲是大公主,她们自然需得在这事上让十三舅舅明白,皇后一脉对他是毫无意见的。

但秦芊没能成功将人带回福味楼,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侍卫们没来得及护住,转头就瞧见他们郡主奉若上宾的小姑娘不见了。

秦芊愣了好一会儿,睁大眼睛瞧了又瞧,才在婢女的尖叫声中反应过来,人居然当街被掳走了!

十三舅舅会打死她的!!!

连带被掳走的不止幼宁,还有向来贴身伺候的杏儿。

杏儿本亦步亦趋地跟着,眨个眼就天旋地转一阵晕眩,人到了陌生的马车中。

仅剩的理智让她瞥见了马车内兴冲冲的周帝,硬生生把尖叫给咽了回去,勉强道:“奴、奴婢见过陛下。”

跟着伺候了这么些时日,杏儿也了解到陛下不走寻常路,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对姑娘却是不错的。

周帝力气不小,拎着手中的小姑娘还抖了抖,“小胖子,想不想朕啊?”

幼宁被转得晕晕乎乎,眼前人影都晃成几片,半天没说话,周帝有些紧张,“朕是轻轻把人抓上来的啊,应该没弄疼吧?”

侍卫指点杏儿上前帮幼宁顺气,周帝颇为不好意思,咕哝道:“是朕有些急了,谁让小胖子你没良心,都能和旁人出宫玩儿,就是不来寻朕。”

幼宁咳了咳,他便笨手笨脚给人喂水,看得陈总管瞪大了眼。

陛下登基快四十年,从没伺候过人,就这么喜欢容姑娘,比对亲外孙女都还好么?

陈总管可没忘记被马车撒了一脸灰的安福郡主。

缓过神,一大一小坐在车内面面相对,四眼相觑。

幼宁有些心虚,她想起曾对周帝说过有空就去找他的话儿,觉得自己没有遵守诺言,脸蛋憋得通红,小眼神飘来飘去。

周帝也有些心虚,他想起曾对小胖子保证过绝不再打搅她和太子进学,等她主动来找自己的话儿,觉得自己这么大岁数还诓骗才几岁的小胖子,内心十分不安,目光游移不定。

一路无话。

马车按周帝之前的吩咐到了城郊,树荫如盖,绿草漫堤,无一处人家,唯有满坡的紫花迎风招展。

幼宁从没见过这般风景,小脑袋搭在香木窗不愿移开,满眼惊叹。

周帝不知怎的,脑中又翻起那段回忆,小宫女站在他亲手侍弄的花房中惊讶不已,“陛下真厉害,这都是陛下种的吗?可不可以送我一朵呀?”

“朕…送你。”周帝忽然冒出这句,令幼宁回眸,“唔?”

对上熟悉的天真目光,周帝不知怎的又生出胸闷来。他从来都反应慢半拍,或者说天生习惯了不去在意一些事,当初小宫女被遣走后他伤心了一阵,只觉得宫中最后一个能说话的人不见了。

如今才后知后觉,恍然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失去的是什么?他依然不是很懂。

周帝又觉得有些饿了,于是他道:“小胖子吃过烤肉吗?”

幼宁摇摇头,周帝兴致大盛,以前秋猎时他最喜欢的便是夜晚的篝火盛宴,更喜欢亲自烤制猎物,这次有心要让小胖子见识见识,好让她知道自己比太子厉害得多。

本就被临时抓来充壮丁的两个侍卫苦不堪言,这儿是挺安全的,可是这近郊的小林中,去哪儿给陛下寻什么鹿和獐子?

最终只得下河,将□□当做鱼叉,叉了桶鱼来。

周帝不会料理鱼,对着木桶满脸严肃,幼宁有样学样,将手伸进桶中想抓一尾。但这些鱼儿仍有生机,滑不溜秋,她哪儿抓得稳,不一会儿便被扑腾得满脸水花,精致的夏裙尽数濡湿。

杏儿哭笑不得,每次姑娘跟着陛下一起,都会玩儿浑身脏兮兮,像个假小子。好不容易安生几日,今日又打回原样。

她真担心和陛下待久了,她家娇软可爱的小主子会不见了。

幼宁不熟练的抓鱼技术被周帝好一通嘲笑,两人合力下勉强去了鱼鳞,硬是不要侍卫帮助,自己串上木枝开始烤。

望着连内脏都没处理干净的鱼和奇怪的佐料,陈总管已经在内心默默想着,待会儿要不要把陛下和容姑娘就近送去医馆。

周帝大喇喇往地上一坐,边翻烤边对蹲在旁边的小团子道:“朕是不是很厉害?”

“嗯嗯。”小团子连连点头,蹲得有点酸了,犹豫会儿,干脆学周帝啪嗒往草地坐下,好了,衣裙还没干透,又染了绿。

见她如此,周帝十分随意地揉了揉她,将唯一完好的小花苞也揉成一团,“小胖子,你最近是不是瘦了点?这可不好,瘦了就会变丑了。”

幼宁点着脑袋认真附和,苦恼道:“最近十三哥哥听娘和哥哥的话,都不让幼幼吃糕点了。”

“这怎么行!”周帝很是不满,“太子小气,朕可不会,待会儿多吃些,朕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他用夹子取下小块鱼肉凑去,“来,尝尝。”

幼宁毫不犹豫一口咬下,嚼了嚼,苦味和腥味交杂,她有些犹豫,还是眨巴眼睛软软道:“好吃。”

杏儿捂脸,忽然庆幸陛下没有带过那些皇子公主,不然如今怕是满宫都不得安宁。

周帝开始小声劝诱,“朕的三儿子手艺虽然比不上朕,但是也很厉害。小胖子,你要不换个人,嫁给他也不错啊,至少他可不会不让你吃糕点。”

幼宁茫然望他,“哎?”

还要再劝,周帝被陈总管的连声咳嗽弄得心烦,抬头就要道:“朕在和小…”

忽然,眼中撞入一条玄色龙纹腰带,电光火石间,周帝异常灵敏地意识到这腰带除了自己还有谁可用,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太、太、太子…太子怎么来了!”

身后燕归神情淡淡,望了周帝好一会儿才道:“父皇没带几个侍卫出宫,儿臣担心,便跟来了。”

周帝干巴巴应声,在这个儿子面前他总有些生怯,但不想让幼宁看出来,干脆将地方让出,以洗鱼的借口去了坡下的河边。

幼宁自然惊喜,腾得要跃起,却撞到了燕归腰间。燕归还没反应,她先被撞得生疼,呜呜道:“十三哥哥…”

“撞到哪儿?”燕归隐隐的不悦顿时消去,将人抱了起来,神情没什么变化,可熟悉的人都能察觉出这语气不同。

岂料小姑娘捂着额委屈兮兮好几声,最后抬眸时眼睛干净得很,根本没哭,做了个调皮的小鬼脸,抱住燕归脖子道:“十三哥哥刚才表情凶巴巴的,都吓到陛下了。”

“是么”燕归随口道了声,依旧给她轻轻揉起额头,没有责怪,只是道,“下次被人带出宫,先派人去东宫告诉一声。”

小姑娘认真点点头,双眸望着他,似乎映入了漫坡飞花,又似乎只映入了眼前的少年。

周帝遥遥相望,瞥见燕归将幼宁抱起时一愣,神情竟是异常安宁。

耳畔响起小宫女即将被遣出宫时偷偷来寻他的话儿,“陛下,我要走啦,最后可不可以抱抱我?陛下会记住我吗?以后会想我吗?”

那时他觉得这个要求十分奇怪,又莫名紧张,踟蹰之下人就被寻来的侍卫押走了。

而如今…

“朕…想你。”

声轻如风,悄然而逝。

第35章

周帝似乎生出了浅浅忧思, 连日来食不安寝不顺,与幼宁在一起时也不复以往开心,时常瞧着瞧着就发起呆来。

幼宁十分担心,在伴太后赏花时提起此事, 太后微诧,当即召来陈总管相问。

陈总管也不大清楚,他伺候周帝年份虽长,略懂陛下一些神奇的想法, 可也未曾交过心, 只好绞尽脑汁回想近日哪里不对劲, “陛下最近确实睡得不大好, 膳食也不如以往用得多了,还有…梦中似乎常有呓语。”

陈总管道:“老奴听得不真切,好似在说什么星星啊月儿的。”

“星星月儿?”太后皱眉, 一时弄不懂周帝在想什么。

陈总管连连点头,“陛下最近还总爱去花房,老奴也奇怪呢,陛下往日是最讨厌做这些的, 近日竟亲自侍弄起花草来。”

太后笑,“那是你不知,陛下小时候是最爱…”

声音忽然低下,顺着小时候这个词眼, 太后想起了什么, 对李嬷嬷道:“以前宫里, 是不是有个叫星月的小宫女?”

李嬷嬷蹙眉半晌,终于舒展开,“回主子,是有这么个宫女。奴婢记得当时还是您在浣衣局碰见的那小宫女,怜惜她年纪小,便把她调去了陛下身边,想着年纪相近,能和陛下做个伴。”

“是吗?”太后都不大相信自己那时有这般好心肠,再一想,就记起后来太傅要处死小宫女,而她将人保下来的事。

“原是这事。”太后微颔首,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那时忙于朝政,顶多因此事对周帝训斥一番,哪成想多年后陛下还因此茶饭不思起来了呢。

幼宁听了半天没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踮起脚稚声问道:“太后娘娘,是什么事呀?”

太后微笑,“是陛下儿时的一个玩伴。”

她耐心对小姑娘解释,幼宁认真地边听边点头,最后道:“那是陛下唯一的朋友,陛下想起来当然伤心啦。”

她接道:“太后娘娘,那个人现在在哪儿,还可以找到吗?”

朋友?太后神情愣住,摇摇头,“已过去三十多年,要寻到不大可能,也不必去寻。”

为什么不必寻?幼宁不大懂太后的话,她觉得陛下有点可怜,便问心中的仙人,“我们可以帮陛下找到那个人吗?”

系统为难,它并非真正的仙人,也不万能,何况人都都不知在哪儿,也不知是否还在世上,它就算愿意耗费能量也不一定能寻到。

它柔声劝慰,【物是人非,就算真的找到了人,也不一定是陛下想见的那个人,还不如就这样让陛下惦记着,反倒好些。】

幼宁依旧懵懂,可更深入的道理,系统也无法说出了。它能够查出许多资料,但缺少人类细腻的情感,在这种事上,它无法真正按照人类的心思去揣摩。

小姑娘心事重重,在府中恰巧遇见晒着干花儿的素娘,便小步跑去,“素姐姐。”

素娘忙回身,拍了拍手,拂过袖,略有局促,“幼宁姑娘。”

在侯府养了数日,她与初见的光景大为不同,迅速拔高不说,身形也渐渐丰润,面容清净秀美,已有了丝即将及笄的少女模样。

幼宁毫不介意地拉住她的手,好奇道:“素姐姐的手好香啊,晒的是什么花儿?幼幼可以吃吗?”

被她逗得抿唇笑了笑,素娘低声道:“是金光菊,有通神畅气的效用,夫人好像喜欢花茶,我闲着无事,便拣了些来晒。”

“素姐姐真好。”甜蜜的话儿从幼宁口中不断说出,让素娘羞涩不已,又忍不住心生好感。

“幼宁姑娘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今日好像不大高兴。”素娘关心出声,顺道为幼宁轻理领口。

幼宁便将苦恼的事说与她听,素娘眼神柔软,愈发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可爱,轻声道:“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陛下想起来也不过是一时,很快就会淡忘的,幼宁姑娘不用太担心。”

“是吗?”幼宁人生才不过经历了短短六年,如何懂得岁月的可怕之处,她疑惑道,“可是,幼幼就永远不会忘记爹爹娘亲,不会忘记哥哥和十三哥哥,也不会忘记素姐姐。”

她撑着小脑袋认真地想,“陛下再也看不见喜欢的人了,该多伤心呀。”

永远这个词让素娘有些恍惚,她曾经也永远认为自己永远无法离开任家,会和母亲永远受祖母和爹的磋磨,会永远无法真正抬首看人。

那时如何能料到,才几个月就有如此变化呢。

素娘温声轻语,“可物是人非,陛下这时候的伤心是一时的,如果真的找到了人,也许会更伤心。幼宁姑娘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人已经提前逝世了呢?就算还在,那人也应该早已嫁人,说不定连孙儿都有了,找到了人,让她和陛下如何自处呢?”

小姑娘当然没想过这么多,她急了许久,结结巴巴道:“只是,见一面呀…”

素娘目光怜爱,“幼宁姑娘,世间不是所有的心愿都要满足才好的。陛下此时只是遗憾,遗憾算不得什么,还能作个念想,已经很不错了。”

“…喔”幼宁低下脑袋,有些懵懂,又有些失落,令素娘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幼宁姑娘还小,不用想那么多。憾事虽然有时不可避免,但也并非绝对,若喜欢什么,便趁着它还在时多多珍惜、多多爱护便是。”

随即素娘便觉得自己有些说多了,她想着,幼宁姑娘家世好,性情好,身边人疼爱都不及,又怎么会让她留下憾事呢。

说这些话,不过也是在告诉自己罢了。曾经那些不必再追究,如今的日子才需要自己多多珍惜和爱护。

最终素娘笑笑,将茫然的小姑娘搂入怀中,细声轻哄。

树影后,容夫人在廊下站立许久,唇带笑意,“玖儿,你这女儿比你可聪慧多了。”

玖儿目露欣慰,“素娘自是好的,日后她能过得好,奴婢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番言论给幼宁留下了深刻影响,她观察几日,果然发现陛下恢复了精神,只不知道是不是像素姐姐说的那样,再一次淡忘了。

她心中不解,行动中便显露出来。

燕归放下奏折,看向一直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姑娘,“怎么了?”

目光实在灼人,令他无法忽视。

幼宁摇摇头,目光仿佛半点不愿从燕归身上移开。

这点最近她身边的人都深有体会,在府中盯着容侯容夫人不放,要兄长一直抱着,到了宫里就对着燕归使劲瞧,似乎少瞧一眼就吃了亏般。

两人在清光殿,是太后处理政事批阅奏折的地儿,如今渐渐成了燕归的常驻之地。

屋内没熏香,自有殿外醉人的花香点缀,檐下飞入两只雀儿,不怕生地立在书案,叽叽喳喳叫嚷。

即便如此,好奇心重的小姑娘也没挪动。

燕归没得到答案,直接把人抱到膝上,“在看什么?”

“看十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