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白了,也就是老了…

一把明晃晃的刀随之插|入周帝胸口,他眼睛瞪了瞪,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辩驳的话儿,最终气闷上座,不理睬幼宁开始与宁国公喝酒用膳。

容云鹤唇边不由逸出笑意,虽然他目前没有与陛下和太子相处的记忆,但幼宁和他们相处的模样却着实出乎意料得有趣,也格外和谐。

他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陛下毫无作为,太子却丝毫没有名正言顺登上那个位置的想法了。

这夜周帝喝多了,直接留宿宁国公府。他平日里闹腾,真正醉起来却安静得很。只是五十的年纪,布满细纹的眼都亮晶晶的,拉着幼宁不放手,“小胖子,朕可想你了。”

“没良心的小胖子,一去这么多年,就知道每月给太子写信,朕就是一年两封。”

“回京了,小胖子跟朕回宫住吧,朕给你留了宫殿,就是以前玩的那处…”

幼宁就蹲在他身前,撑着脑袋看他,听一句话便点一次头,乖顺极了。

周帝满意了,声音越来越低,容府人脸色也越来越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陛下在拉着心上人互诉衷肠呢。

但离他们真正能放下心的时辰还早,因为好不容易等周帝睡去,安宁过了一夜,天刚亮那位因过度羞涩晕倒的小胖墩醒了。

小胖墩醒的第一件事是寻昨天的漂亮小姐姐,得知人还未醒时就老老实实蹲守在了院子外,足足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得以入院。

他一路欢快奔去,见着幼宁就一头栽过去,扑在小少女柔软的怀中,闻着甜香,小十八陶醉不已,就赖在那儿不起了。

幼宁也喜欢他,不过抱肯定抱不起,便牵着小十八的手,两人慢吞吞出了院。

陈总管奇了,这小主子不是向来除了陛下和太子谁都不认么?怎么见着容姑娘就成了小跟屁虫,黏了上去?

他心中慨叹,然后在小十八开口的瞬间差点被口水噎着,因为他们的小皇子牵着幼宁的手在周帝面前用奶音郑重道:“父皇,我要和这个姐姐成亲。”

周帝宿醉刚起,脑袋疼得很,没看清人,直接嗤笑道:“小东西人都没朕腿高,就想着成亲。”

但小十八很显然只是告诉他一声,并不管这个没威严的父皇怎么想,他拉住幼宁的手,认真道:“姐姐,以后十八的玩具都给你,银子都给你,点心都…分你一半,你和我成亲好不好?”

宁国公听了没来得及感动,直接气得七窍生烟。先是太子,再来周帝,最后这个小屁孩皇子,他的小闺女是和皇家有孽缘不成?个个都来和他抢女儿!

容夫人拉住夫君,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两个孩子都不大,天真可爱得很,她倒很喜欢这场景。

真正说起来,这该是幼宁第一次被明确示好,即便对象如今不过是个刚断奶的小不点。她并不敷衍,认真想了想,“不好。”

“为…为什么?”小十八急了,他喜欢这个姐姐,香香软软的,又漂亮又亲切,就像他从其他人口中听过的娘的感觉一样。

他没有娘,所以他要留住这个小姐姐,要“成亲”。

“因为我要和十三哥哥成亲。”幼宁的眼眸和这个孩子几乎如出一辙,她漾出梨涡,“你是十三哥哥的弟弟啊。”

小十八茫然了会儿,总算想起最初来意,“是太子哥哥吗?”

幼宁点点头,小十八顿时露出天都塌了的表情,似乎明白自己不可能抢得过太子哥哥。

他先是极力忍着,嘟哝着什么“男子汉不可以哭”。但小小的身体实在忍不住,越想越伤心,眼眶越来越红,憋了许久,终于“哇”得一声躺在了地上,开始边打滚边哭,声音简直能响彻九霄。

陈总管看到他张开嗓子的刹那就心知不好,现在果然看这小祖宗嚎了起来,真是好笑又无奈。小殿下刚出生没几月就被抱到陛下身边,陛下哪会养孩子啊,只会宠着纵着,发脾气训斥都和闹着玩儿似的,若不是还有太子殿下镇压,只怕这早就成了小魔王。

幼宁有些无措,不明白小胖墩怎么就能突然哭成这样。她没有照顾小孩儿的经验,毕竟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只能蹲下|身轻软道:“不哭啦,哭多了会不好看的。”

小胖墩没被说服,反而哭得越大声了,偶尔的停顿中还能听出他委屈巴巴的话儿“反正姐姐也不会和我成亲”…

他习惯了委屈或不高兴就耍赖打滚,哭得惊天动地,因为往往这样周帝都会被他烦得头疼,无论什么事都应了。

他便以为人人都会这样,但显然不是。

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冷笑,太子衣袍还带着晨间寒意,从厅前跨步而来,径直走到了幼宁身边,居高临下地睨着滚来滚去的胖墩儿,眯起眼,“要谁和你成亲?”

“呜哇哇哇哇——嗝”小十八陡然受惊,哭声戛然而止,目瞪狗呆地望着燕归。

容云鹤都因燕归这出其不意的到来而微惊,太子说的很快就回,是真的快…与他们只隔了一天。

第68章

温柔一词从来都与燕归无关, 幼宁在他还未完全被黑暗同化时走近,让他知晓世上不止有寒意和苦楚,于是他将此生的耐心克制和仅剩的宽容都留给了幼宁。

旁人无法再分去一点,稚嫩无辜十八皇子也不能。

虽然由于天性血缘, 小十八从最初就非常喜欢这位太子哥哥,时常小心翼翼偷看,能得一点儿笑意就是恩赐。但他得到的永远只有视若无物的冷淡目光,再撒泼打滚也没用。

因此小十八内心对这位兄长敬爱又惧怕, 燕归不在时他勉强能拿出耍赖的架势, 燕归一出现, 整个人就蔫了。

嗫嚅几下, 满身是灰的胖墩儿没能说出话来,众人注视下僵硬躺了片刻,还是陈总管冒着被燕归降罪的危险去把人扶了起来。

纵使燕归没有再开口, 小十八似乎依旧能感觉到刚才的目光,令他委屈又害怕,眼眶迅速聚集了一圈泪水,倔得不流出来。

周帝看不下去了, 他到底心疼一手带大的小儿子,咳了几声出来打圆场,打哈哈说了几句。燕归也无意在这件事上追究,说到底他都从始至终都没怎么把十八皇子看进过眼中, 方才也只是顺口道了句而已。

胖墩儿被带下去洗漱更衣, 容云鹤道:“太子当真神速。”

燕归简单应了声, 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东陵的事不大不小,但必须得他亲自跑一趟,而他这次处理快刀斩乱麻,一日就直接办好,随后放弃水路,从东陵到上京都是快马加鞭而来。

所以刚巧晚了幼宁一日。

他精神尚好,但形容不免风尘仆仆。容夫人嘱咐了下人为太子备好新衣与厢房,本意让他先将自己理好,燕归却对他们一颔首,直接拉着幼宁一同去了。

宁国公气结,话就没那么客气,“太子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容夫人同样忧心,她担忧的事与宁国公稍有不同,不过毕竟冷静许多,“你忘了当初太后临终所言了?”

太后临终时的话语宁国公都转述给了夫人,此时两人想起都是默然。

为了女儿幼时能轻松自由些,他们擅自将人藏了七年,如今,也是时候允诺了。

燕归握着幼宁的手很紧,他的步伐却不快,明明一步可抵身旁的小少女两步,幼宁跟得也半点儿不吃力。

“十三哥哥。”幼宁边走边仰首望他,眼中像盛入了这庭院飘洒的杏花,带着孩子般的喜爱与仰慕。

燕归最为享受幼宁专注看自己的目光,轻轻“嗯”了声,等入了厢房在凳上坐定与其平视,幼宁才发现他肩头的伤。

衣袍为深色,肩头那块却明显更暗,带出被血迹晕染的锈红。

他仿若没事人,从容安抚见到伤口忧心的幼宁,“帮我上药。”

石喜呈上药膏与干净的白布后就识趣退下,幼宁一言不发地用剪子从燕归领口剪开,直至看到那条明显被反复撕裂的伤口,唇不由抿起,本是极显孩子气的脸蛋有了丝严肃模样。

这伤是燕归急于快速办好事不慎所受,他没有休养,反而日夜不停赶回京城,伤口自然反反复复,到现在都有血水渗出。

燕归没把这伤当回事,这种小痛对他根本不算什么,也就不觉自己行事在他人眼中多么不妥。

幼宁给容云鹤包扎过伤口,动作不算生疏,清理后抹上药膏,再将白布一条条缠好,等伤口完全处理好才松了口气。

包扎伤口时两人全程无话,燕归专心致志看着人,没察觉小少女的不对,所以在欲伸手把人抱上腿时被拒绝还有些讶异。

指了指燕归肩头,幼宁不赞成道:“十三哥哥应该好好养伤。”

“小伤无碍。”燕归轻声道,见幼宁不愿他用力,便自己张开了手示意。

犹豫片刻,幼宁还是乖乖坐了上去,小心不碰着他受伤的左手。

她被燕归右手拥着,燕归似乎很喜欢和她的肢体相触,若不能抱也要牵着,这种时候都是他面容最为柔和的时刻。幼宁靠在他怀里,过了会儿道:“十三哥哥都不痛吗?”

她似乎发现了,十三哥哥不大爱惜他自己的身体。

若石喜在此就能回答她,岂止是不爱惜,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把他自己当人,连日通宵达旦都是小意思,小病小痛完全不管,仿佛天生身体就感受不到痛苦。

“不痛。”燕归轻描淡写。

对自己心狠,或者说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人最为可怕,此时幼宁就觉得面前半隐在阴影下的十三哥哥突然有丝陌生,神情令人微微生惧。

明明十多日分别前都不是这种模样,幼宁虽然仍不成熟,直觉也能察觉到这点。

“十三哥哥去东陵,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不高兴?燕归自然否定,到如今真正能让他不高兴的也只有和幼宁相关的种种,其他小事根本无法撼动他。

他只是有些许出神,只有把幼宁抱在怀里才能够让他真正安定下来。

燕归想起了几乎要湮灭在记忆中的容颜,他柔弱美丽的母妃,出身异族,被当做两族交好的礼物献往周朝。

和婕妤也曾有母爱,周帝不在乎子嗣,燕归出生后他甚至将取名权利交给了和婕妤。

燕翩翩其辞归兮。和婕妤几乎瞬间想到了以此为名,将归家的心愿寄托在儿子身上,日复一日望着他思乡,以泪洗面,直至哀思成疾,香消而去。

燕归对和婕妤没有什么深厚的母子情,亦不厌憎她,他只是因此厌恶上了泪水与“和亲”。

所以当初见到幼宁哭时他那般冷漠,所以他在掌朝后毫不犹豫地出兵,征服了所有心怀不轨的临邦异族,让他们臣服于大周,不敢再有异动。

但就在东陵,他遇见了自称是和婕妤族人的几人,确实有几分可信度,因为其中一名唤和婕妤为姑姑的少女的确与和婕妤生得十分相像。

他们说族长即将病逝,希望临终前能将被送来和亲的女儿尸骨带回家乡,希望能亲眼见一见自己的外孙。

燕归对所谓的外祖父毫无兴趣,他只是在思考,是否要顺母妃一生所愿,将她送回故乡。

随着幼时记忆的翻出,燕归心中似乎也多了丝异样,他本以为自己根本不能理解母妃的情感,他甚至很是反感她的过分柔弱。

可他不知,无论母亲是何种模样,在每人心中总是不可磨灭的。

不管如何,和婕妤早就已经离开了他。

燕归突然开口,“幼幼。”

“嗯?”小少女脸上仍带着对他的担忧。

“你会离开我吗?”燕归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甚至不大寻常。

幼宁没听出来,歪头看着他,思考了会儿自然而然道:“不会啊,十三哥哥不是说成亲了会一直待在一起吗?等我及笄了,就可以嫁给你啦。”

及笄还要两年,不,那太久了。

思及此,燕归俯首吻了吻凝望自己的眼眸,唇角勾起,“我不想等了。”

第69章

燕归雷厉风行, 但凡他决定的事基本没有回旋余地,他要成亲,便是立刻。

其他人不明所以,猜来猜去都不知缘由, 反正太子行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旨意早就下过,所有人都知道未来太子妃会是谁,可关键是这这…太子妃都还没及笄啊!

至于这么猴急吗?

宁国公极力反对,坚决不允许, 本来女儿能陪自己的日子就不长, 再来这么一手, 岂不立刻就没了。

整个容府都不同意。

周帝得了众人所托传来太子, 脸色纠结万分,反复斟酌词句,吞吞吐吐道:“太子, 现在就成亲,不、不大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燕归淡声反问,盯着周帝的目光总让其阵阵心虚。

“朕的意思是,幼幼都…都还没及笄, 怎么能嫁人呢。”周帝一生不知喜欢过多少美人,光看后宫妃嫔和子嗣数量就能知晓,可他自觉再贪美色,也万没有对十六以下的姑娘动过心思, 儿子这是不是太禽、兽了点?

怪不得宁国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周帝心中郁愤, 觉得太子此举连带把自己形象都玷污了。

燕归似乎觉得他这话奇怪,“及笄与嫁人有何必然联系?前人规定过及笄必须在出阁之前?”

周帝居然无言以对,的确没这个规定,但没及笄前只能算个孩子,有谁会想娶个没长大的孩子为妻?

可是看燕归神色,周帝灵光一闪,发现了什么。

太子好像…好像完全没有把成亲和男女之事联系起来啊?与其说他不懂,不如说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明明都已及冠,太子却从没显露过男子正常的欲|望,再美的女子都无法让他动心,周帝起初本以为他是早已心悦幼宁,在等幼宁长大。可眼下的事实似乎说明,太子似乎天生就…没这个意识,或者说不感兴趣。

若男子真正心悦一个女子,不可能会如此“纯粹”,周帝深知这点。

那他对幼宁的感情,到底能算哪一种?

想到这个问题,周帝陷入沉思和深度纠结,他们反对是觉得幼宁这么小怎么能嫁人圆房呢,哪里知道太子只是想早点让人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这种奇怪又尴尬的问题亦不知如何问出口,周帝脸色红红白白,闪过万千想法,都没再吭出一声。

燕归对周帝明显想问不好问的脸色没有探究欲,他起身道:“儿臣已令钦天监择日,明日便能知道大婚时日,父皇不必担忧。”

不必担忧?他担心得要哭了好吗!周帝万分蛋疼,可他在这个儿子面前没什么话语权,太子能敬着他都是给他颜面,怎么可能让他阻止这场婚事。

周帝出师告败,宁国公同样没能成功,进了东宫一趟,回来反倒像被说服,不再反对得那么坚决。

于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对宁国公之女爱若至宝,一回京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娶回去,没及笄无所谓,养在东宫慢慢等她及笄也行。

贵女们又羡又妒,太子风采如今谁人不知,她们远远看着就不觉心生仰慕。只是太子眼里从来看不进他人,一心惦着宁国公府尚未长成的小姑娘。

除了刚回京的两日,消息传出后宁国公府几乎都不得安宁。接连有人上门拜访,容夫人和幼宁不胜其扰。

担心幼宁被一些流言或拜访的人影响,容夫人想了想干脆把人打包,直接送进了东宫。

东宫陈设未变,幼宁最喜欢的那件梨花屏风仍在,没有丝毫旧损。

七年过去,燕归对皇宫的掌控显然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不管是后宫嫔妃,或公主皇子,皆要仰他鼻息过活,更别说只是保存几处幼宁曾待过的地方。

幼宁曾伏在太学院的书案打盹,摘过御花园亭旁的那丛山茶,坐于池边垂钓,爬过宫墙下的榕树…

她不记得了,自有宫人给她一一解释,讲明为何这些多年来几乎都没有变化,因为太子几乎每隔几日都会去看一眼,不允许它们和幼宁离开前有不同。

幼宁去书房,甚至看见当初她翻阅了一半的图本,被翻开扑在桌面,一角用镇纸压着。

如今图本四角微微泛黄卷起,所翻页数和位置却一如以往。

幼宁被领着看了许多,面上唯有惊讶好奇,杏儿却不由生出一种怪异的毛骨悚然感。

即便太子再喜爱姑娘,这种行为…也太过奇怪了吧,真的会有正常人因为想念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姑娘…”杏儿看着小主子毫无所觉的模样,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说太子有些奇怪?问姑娘对太子的感觉?

她只是个奴婢,并不该管这么多。杏儿再三思虑,看着小主子高兴跑去太子身边的模样,心不由柔了下来。

何必深究那么多呢?人世间活着,不是毫无疑惑就能快活的。

倘若太子能对姑娘好一辈子,就算偏执了些也没关系。

“十三哥哥。”幼宁雀跃的步伐在离燕归还有几尺时停下。

燕归刚下朝,身着玄色纹金龙袍,龙纹张牙舞爪,体态狰狞,晃然看去就像要挣脱龙袍腾飞而出。

周朝本以正黄为尊,燕归却不大喜欢这颜色,以史为论,渐渐转变成尚黑。

玄为赤黑,这种颜色本就透着一股冷冽,制成龙袍与燕归合为一体时更显慑人气魄,这种气质也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即便才及冠,但与任何一位大臣站在一起,似乎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幼宁第一次看到及冠后这种模样和气势的燕归,不自觉仰首。她今日换了个装扮,不再显得那么孩子气,乌黑的眼明亮极了,在艳阳桃花映衬下带着水光,灵巧可爱极了,又似乎有一点儿少女的柔美。

燕归看着这模样的小少女,不知为何也顿了顿,随后抬手把人牵起,随口道:“怎么换了这个,之前不是觉得麻烦吗?”

他指的是这繁复的衣裙,幼宁闻言低眸看了看自己,模样乖巧恬静,“娘说既然快成亲,就应该换了,不然和十三哥哥走在一起会像爹爹和女儿。”

第70章

“石喜。”早朝前, 燕归张手任內侍更朝服,突然转头唤道。

石喜正捧着腰带,刚要回话就听主子问道:“我很老吗?”

脸上笑意僵住,石喜差点忍不住抬头, 看看这是不是还是他们冷漠少语的殿下。

“殿下刚及冠,风华正茂,哪儿谈得上老呢。”

听了这话,燕归脸色却复杂难言, 似乎并没有被安慰。

石喜心忖这应该还是因为昨天容姑娘的那句话呢, 殿下比容姑娘年长七岁, 在容姑娘面前当然说不上年轻。

不过这固然有年纪的原因, 另一方面却是殿下平日不苟言笑,时常面容冷肃,像朝里那些老学究, 可不生生又把年纪拉大了许多。

他试探道:“要不…殿下多笑笑?兴许容姑娘的意思是这个呢。”

俗语有道笑一笑十年少嘛,殿下就是太冷了点。

燕归瞥他一眼,默了会儿,竟然真的勾了勾唇角, 差点没把伺候的宫人吓跪在地。因为这笑没有半点柔和,只让人感觉到傲慢与讥嘲,间或带点儿每次要处置大臣的杀意。

您还是别笑了吧,容姑娘会被您吓哭的。

纵使旁人未言, 燕归也从他们脸色中察觉出意思, 当即敛笑, 面容绷得更紧,整个早朝都未展颜。

幼宁不知自己只是转述了句娘亲的话就让燕归记了许久,她昨夜在燕归陪伴下入睡,睡得极是香甜,今早也起得晚,睁眼时早朝都已上了一半。

早膳时溜进了个胖墩儿,埋进她怀里就委屈地嗷嗷叫个不停,诉说太子哥哥对自己如何凶残。

跟来的宫女哭笑不得,小殿下真是记吃不记打,太子不在就闹腾不已,好在容姑娘性子和善,与太子截然不同。

“幼幼姐姐。”胖墩儿自从听旁人的叫法儿,就非要这么唤,“太子哥哥这几天都不让人给我点心吃,他想饿死我!你看你看,我都痩了好多,父皇说瘦了就不好看了。”

幼宁捏捏他的小肥脸,若有其事道:“是瘦了。”

胖墩儿底气更足,他对旁人的喜爱尤其敏锐,知道面前的小姐姐喜欢自己,就一点儿不虚,“我都饿得没力气啦,要幼幼姐姐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