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来了,您再等等,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弄完。奴婢怕吵着老太太,让她们绕路走了夹道过来的。”春娟过来告罪道。

兰香馥摆摆手,“春娟姐姐你做的很好,祖母倦了正在屋里躺着呢,可不能吵醒了。你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就罢了。”

春娟行了一礼,“那奴婢就去了,您不若去那边假山洞子里歇会儿,那里头有一套石桌石凳,还有个仿江南小桥流水的池子,里头种了碗莲,这会子开的正盛呢。”

兰香馥“嗯”了一声,漫步走了过去。祖母的后院还有谁比她更熟悉呢,她可是从这里住了好几年才嫁出去的。

她犹然记得,在东边那棵盘虬苍古,树冠如盖,花似穹顶的垂丝海棠下她受了多少祖母殷切的教导和恨铁不成钢的责骂;犹然记得,在落花缤纷的时候,她捧着未婚夫的书信漫步在鹅卵石的小径上,满脸羞红的期盼着婚后的甜蜜生活,可终究一切成空,在她没了利用价值之后被弃若敝屣,倒泼脏水。

犹然记得,在西边的假山洞子里,她躲在里头因为母亲的偏心哭了多少回。

兰香馥抓了一把落在山石上的花瓣在手,怅然微伤的走了进去。

洞中地面是水池,水池中点缀着光滑的青石板,中间一块大石板上置了一套精致的石桌石凳,而在四周的水里盛开着玫瑰红的碗莲,碧色的叶,红色的花,清澈的水,古朴的山壁,进来便觉沁凉清雅,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这里更是她一个人的蜗牛壳,受了委屈她都是在这里扒开了伤口独自舔舐。

兰香馥坐在石凳子上,一瓣一瓣的往水里扔花,她嘴上说着不会怨恨,可脑海里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父亲提剑要杀她时凶恶的样子,她不知道,这幅画面又需要花费她多长时间才能消化掉。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水珠儿溅了兰香馥一脸,兰香馥惊的跳了起来,“谁?”

“是我,嘘。”楚天苟猫着腰就想钻进来,兰香馥慌的很,“你不许进来。”

楚天苟可不听她的,不让他进他偏进,“怕什么,有我呢。”

兰香馥小跑出洞口查看了一圈又回来,压低声音怒斥:“作死了你。”

楚天苟哈哈大笑,兰香馥吓坏了生怕被丫头们听见,忙跑过去一把捂上了他的嘴。

小姑娘的手柔嫩又香滑,捂着少年郎的嘴,少年郎留恋的很,抓住就不放了。

兰香馥羞恼瞪人,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呵斥,“放开。”

楚天苟把兰香馥拽过来让她坐在他旁边,瞧着她肿肿的眼睛道:“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兰香馥捏着楚天苟的手背一点皮使劲掐了一把,趁着他龇牙喊疼的时候忙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低着脑袋哼哼:“不要,那是生身父母怎么报仇,瞎说。不要你管,你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知道我从哪里过来的?”

兰香馥横他一眼,“小婶子的后罩房和祖母这边连着,就一墙之隔,你还不是翻墙过来的。”上辈子这家伙就这么干过,被她禀报给了祖母,还挨了小婶子一顿臭骂呢。

“哎呀,馥姐儿真聪明。”楚天苟又想哈哈了被兰香馥一瞪忙收敛了笑,气不过道:“都是什么破规矩,本王想怎样就怎样,哪个敢管。”

这话正说到此时的兰香馥的心里去,她心口狂跳了两下,咬了下唇,睃了楚天苟一眼,“你现在还哪儿到哪儿呢,不说远的,小婶子就能管着你。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本事不让人管你不成?”

楚天苟忽的面红耳赤起来,一拍桌子虚张声势,“你个小丫头片子倒管起长辈的事儿来了。”

兰香馥才不怕他,抬脚踹他的小腿,“小点声,生怕丫头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幽会吗。”

虽是这样问了,可兰香馥心里却明白的很,能和楚淳懿二分天下,楚淳懿靠的是脑子,而楚天苟靠的就是天生神力和天生的带兵打仗的天赋,所以在乱世争夺天下的时候楚天苟胜出她毫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楚天苟为什么甘心赴死。

这家伙虽然脑子简单了点,任性了点,可也不是笨蛋啊,到手的江山都不要傻不傻。

梦里她穿着嫁衣亲眼看着楚天苟坠落城墙的那一幕,她想一次就心疼一次。

楚天苟压低声音脑袋一个劲往兰香馥跟前凑,“在东府六角亭里你是什么意思?”

兰香馥一霎脸红的要滴血,蓦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不和你说话了。”

“不行,你得给本王说清楚。”楚天苟一把攥住兰香馥的手腕。

他多大的力气啊,兰香馥被他攥着就像是捆上了锁链似的,怎样都挣不脱,倒是因为着急之下挣扎的力气大了些反作用着朝他怀里扑去。

第10章 十五家宴兰氏文骨

“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啊,哈哈,那本王就笑纳了。”楚天苟两个臂膀把兰香馥一箍,明朗的脸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兰香馥气死了,一跺脚,双手往他嘴上压,“小点声,小点声。”

“怎么弄的跟偷|情似的,我就想和你说说话罢了。”楚天苟没意思的哼了一声。

兰香馥双手抵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有些晕头转向,横起一双水媚柔情的眸子睨着他道:“你那个小跟班,商家子檀玉郎没少把你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带吧?你莫要学了一身风流本领,我才唾弃你呢,放开我,让人看见我就不用活了。”

楚天苟低头瞟了几眼兰香馥的胸前,耳朵一红,手心一热,嘿嘿两声忙忙的就放开了。

“这个你也知道?”楚天苟眸光一乍,心里欢喜不已,“旧日你遇着我,无不是恪守礼仪,娴静沉默,规规矩矩,我还当你被家里人叮嘱了,和那些人一样唯恐避我不及,不成想你竟这样关心我。”

兰香馥和楚天苟隔了一块青石板一弯水流,闻言就撅嘴道:“我就知道那个檀玉郎不是什么好人。”

上辈子虽说那家伙是楚天苟的钱袋子,可是为人她是一千个看不上一万个看不上,忒的荤素不忌。不过那家伙是真有本事的,对楚天苟也是如臣似友,她就不管了。

“你又没见过玉郎怎么就说他不是好人,这不行。”楚天苟急忙维护自己的小伙伴。

“你方才不是自己承认的吗,他老是带着你去那些地方,反正我不喜他带坏你,你往后少去,多跟着付先生学些兵法经书才是要紧。”兰香馥殷殷劝道。

楚天苟微一皱眉,“你怎的和我大姐一样没趣儿,好了,我走了。”

兰香馥登时眼眶就红了,一转身背对着楚天苟就带着哭音道:“你走,你现在走了,往后我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小狗!”

楚天苟眨巴两下眼,歪着头瞅兰香馥,搓着手道:“嗳,这就哭了?我又没凶你。”

兰香馥提起裙摆抬脚就要走,楚天苟忙跳到她前头去拦着,做个笑脸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会学的,你瞧,大姐天天唠叨,付先生也日日耳提面命,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玩玩,遇着你你又数落我,我心里岂能开心,好姐儿,你就别和他们一样烦人了。”

兰香馥眉眼一横,一滴泪还挂在脸上呢就凶巴巴的道:“谁烦人?”

“我烦人我烦人。”楚天苟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兰香馥撅嘴哼了他一声,楚天苟瞧她这样丰富的表情,真是观之可亲可爱,就有些看呆了去。

兰香馥想着,上辈子她没管他他也打下了半个江山,今生她就不多事了,只有了机会提醒他一声楚淳懿的野心也就罢了,遂伸出指头戳他一下,“你既不喜那我往后少说就是了,只你自己心里要有成算。”

“有的有的。”楚天苟忙欢喜的点头。

兰香馥瞧他那一副朝气勃勃的样子咕哝一句,“你有才怪呢。”

这时候的他说不得还没被付先生点拨。

她可是知道的,付先生是废太子留给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嫡子的老师,在后来更是楚天苟的军师。

亏得有这位付先生在,楚天苟才磕磕绊绊长成了。

想罢,兰香馥低头把玩着丝绦上系着的羊脂玉牌道:“我有一件为难的事儿想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将来会害你,但是她现在没有,你会怎么做?”

“你这是什么问题,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左不过两个办法,要么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要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兰香馥想着,她现在可没有悄没声息除掉舒菀菀而不让人怀疑到她身上来的办法,看来先下手为强是不行了,那就只能兵来将挡。

“谁要害你,那个叽叽喳喳跟只花喜鹊似的舒菀菀?还是你那个偏心的母亲,媳妇迷的父亲?”

兰香馥喷笑,“你那是什么形容,连我父亲母亲你都编排,当我是死人啊。”

不过好贴切,兰香馥欢快的暗暗想。

“就是那个花喜鹊,她明里暗里的想压我一头,心里定然是嫉恨我的,我得防备着她抢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楚天苟哈了一声,“原来是你们小姑娘家家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我还当是什么人命案呢。我可不会替你欺负一个小姑娘。”

兰香馥气死了,心里火烧火燎的闷痛,眼眶又红了,“谁欺负她了,是她欺负我。你做什么向着她,是不是你看上她了?”

楚天苟瞠目结舌半响儿,兰香馥见状一把推开楚天苟就冲出了山洞,“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楚天苟站在水流声声的青石板上一顿抓耳挠腮,“怎么又生气了,小丫头片子就是麻烦。”

他一甩袖,猫腰钻出山洞,踩着太湖石翻墙就走了。

兰香馥站在外头悄悄回头看,见他就那么走了,更恼了,一抹泪一跺脚,暗自发誓再也不和他好了。

这时她的住处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青雀抱着一个插着一支垂丝海棠的碧色细颈瓶迎出来道:“姑娘,把这花瓶放在您的床头可好?老太太可是早就想着接你过来住了,卧房里就有现成的一个兰蝶螺钿拔步床,还是三进的呢,一进是雕花架子床,一进是小书房,还有一进是梳妆台,又美观又规整,可是比您之前睡的那单薄的架子床好太多了,您快来看看。”

兰香馥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忙笑着随青雀进了屋。

青雀红鸾蓝哥紫鸯都是服侍她多年的,都知道她的喜好,她随意瞧了瞧,见她亲手穿的那扇珍珠帘子也挂上了,她的那套荷塘莲渚的文房四宝也依着她的习惯摆放在了桌案上,拔步床上也罩上了她绣了几朵剑兰的花帐子,满足的叹息一声就歪在了上头,懒懒的不想动弹了。

见状,青雀等四个大丫头嬉笑几声,青雀走到床前轻推了兰香馥一下,“姑娘,可别睡熟了,看天色过会儿子怕就要传晚膳了,今儿十五。”

除了过年过节外,每月初一十五和月末那一天主子们都要在瑞福堂用晚膳的,用过晚膳后大小主子还要在瑞福堂谈笑一回,是一家子在一处亲香的意思。

“知道了,没想睡,我就略躺躺,这一日哭了两回了,我乏得很。”

床帏里是新换上的艾香,凉蕈也似是拿冰气熏过了,她歪在上头情不自禁的就有了困意,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了。

青雀瞧她这个模样就笑了,用手一指摆在明堂圆桌上的新鲜橙子,蓝哥会意轻手轻脚的端了来递给青雀。

青雀拿青皮的橙子往兰香馥鼻尖上一放,那刺鼻的青涩味儿登时就让兰香馥清醒了一些,她娇懒的嗯嗯两声,把头往薄薄的夏被里一埋又不动了。

“这可怎么好,看样子真是困倦了。”青雀小声道。

“我去前面瞧瞧,若是老太爷回来了,那姑娘就不能睡了。”红鸾说罢就走了出去。

黄昏日落,亭台楼宇都被映上了霞光。兰香馥就觉自己不过睡了一会儿,就懵懵的被换了一身衣裳,重梳洗了一番去了瑞福堂。

此时的瑞福堂华灯初上,她祖父兰清宗和祖母楚玉章坐在上首罗汉床上,下面左右两排玫瑰椅上,左边坐着她父亲兰亭和,哥哥兰白圭,嫂子狄氏;右边坐着她小叔兰亭璧、小婶宁靖郡主和堂妹芳姐儿,此前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有些严肃。

“给祖父祖母请安。”兰香馥彻底清醒了过来,忙上前来行礼。

待她给下面坐着的都行了礼后,老太太就笑着把兰香馥拉到自己身边坐着,“你祖父训斥你父亲了,往后他再敢那样训诫你,你祖父说了就有样学样,也提了剑砍他。”

大老爷老脸上的臊红还残留着,不过此时有兄弟和兄弟媳妇在,有晚辈在,他倒是坐的四平八稳。

“咱们家的姑娘都是千娇百贵养大的,由不得你们拿捏着长辈的款儿恣意训诫,你母亲还在呢,教导女孩儿的事情你们别插手。”

兰清宗捏着茶碗盖子滑了两下浮叶,浅浅啜了一口。

“是,父亲,儿子都记住了。”大老爷站起来拱手,随后才又坐定。

“馥姐儿。”

兰香馥心头一紧忙跪到祖父脚边,“祖父。”

“你顶撞你父亲也是不对的,偷听你父母说体己话更不对,还不向你父亲敬茶赔罪。”

兰香馥心里慌了一下,悄悄抬头看,就见她祖父一双眼睛是带着笑的,这才偷偷放下了心,清亮的称“是”。

此时春娟就捧了茶盘来,兰香馥端起茶碗高高举起,缓缓下跪,“女儿不该顶撞父亲,还请父亲宽恕。”

大老爷捋了一把儒士须,这才接过,“切记三从四德。”

兰香馥小小的撇了一下嘴。

兰亭璧此时就笑道:“我竟不知道大哥房里有剑呢,大哥什么时候得的,莫不是要习剑不成?”

兰香馥回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扭头去看自己的小叔,她的小叔啊,那真是芝兰玉树,和宁靖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着小叔在那次灭门的时候被歹人乱刀砍死的惨状,她忽的想,不行啊,他们兰家一门文弱书生,若是再遇白莲教来抢劫,他们一家子依旧是逃不过被灭门的厄运。

得从现在开始让子弟们习武防身才好。

兰亭和讪笑,“不懂事的门人进上来的。”

兰亭璧又笑道:“可不是不懂事吗。”

宁靖郡主端起茶来笑道:“喝茶。”

兰亭璧挑挑眉接了,吹了一口亲捧了喂坐在自己怀里的芳姐儿,“姐儿多金贵,咱们疼还疼不过来呢。”

芳姐儿喝了一大口,笑嘻嘻的点头,“就是就是,爹,明儿我想出去玩,想吃兴隆酒楼的招牌菜,咱们也带大姐姐去好不好?”

“有何不可。”

兰亭和被挤兑的无地自容,冷哼一声,“我可没你那么清闲。”

宁靖郡主一霎冷了脸,“若非如此也轮不到某人。”

兰清宗把茶碗重重往炕几上一放,淡淡的道:“传晚膳。”

兰香馥叹息一声,她爹啊就是好面子,她小婶虽是因废太子一事失宠于上,可她本人也不是好惹的啊。

兰家她爹那一辈,论天资原本该是小叔将来接祖父的位置,可就因为他娶了废太子的长女宁靖郡主的缘故,太子被废后,小叔也自觉辞了官,如今只管着家族里的庶务罢了。

小婶的话外之意便是,如果不是小叔辞官了,下一任入内阁的兰家人可轮不到她父亲。

他们兰家,百年传承,文宗之首,家族子弟嫡支最低必须考中进士,旁支五服之内最赖也得是个秀才。而在每一代中,都会选拔出一个领头人入内阁撑起兰氏的文骨,其中嫡长子因为占了嫡长会被重点培养,但是并不会压制其余诸子,其余诸子如果有能胜了嫡长子的,那他就是这一代的领头人,而她小叔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只不过后来他不肯休妻,自主放弃了这个机会而已。而她爹是替补上来的领头人。故此她爹在她小叔面前还真抖不起威风来。

瑞福堂上,一盘盘清淡的菜被端了上来,宁靖郡主领着狄氏摆放,兰香馥和芳姐儿就乖巧的站在一边等着长辈坐下后,她们再坐下吃就好了。

“馥姐儿,芳姐儿过来跟着祖母坐。”

“是,祖母。”

按照大小,兰香馥挨着老太太坐下,芳姐儿挨着兰香馥,再下面就是兰亭璧,老太爷那边就坐着兰亭和、兰白圭父子。

“你们也坐下。”老太爷开口了,宁靖郡主行了一礼就坐到了兰亭璧身边,狄氏也坐到了兰白圭身边。

“吃吧。”老太爷先动了筷子之后,下面的才开始陆续动起来。

食不言,一顿饭就在安静的氛围里用完了。

之后丫头们悄没声息的将餐盘饭碗撤下,一家人又移到正堂说话。

兰清宗看着兰白圭道:“不几日琮哥儿、珂哥儿就回来了,你可有把握?”

兰白圭要起身回话,兰清宗抬手压下,“你说就是。”

兰白圭笑道:“至今我没见着族学里有兄弟胜过我的。”

兰清宗笑了,点点头,“你有自信是好的,还是嫡长为骨最为稳妥。”

兰亭和听罢得意的瞥了兰亭璧一眼,兰亭璧一哂,无可无不可,竟是和芳姐儿玩起翻花绳来。

第11章 欲擒故纵割袍断义

每年族内夏末秋初时节都有大比,而族长会根据优胜劣汰调整每个子弟所得祭田出息的份额,一年调整一次。

她哥哥是他那一代天赋最高的,她一点不担心哥哥将来会丢了入内阁的机会。

兰清宗端起茶碗前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会意就道:“老大,从明儿起让你媳妇到我跟前来服侍。”

大老爷立时坐直了身子,明知故问,“母亲身边可是缺了伺候的人,那好办,让牙行送几个水灵的小丫头来让母亲挑选就是了。”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盯着大老爷,“老大,跟你老娘装傻是不是?”

兰清宗淡淡扫了过去,“你母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非要我点破不可吗。今日你竟做出提剑杀亲女的事儿,说到底是你媳妇撺掇的,我也是长了见识了,还有亲娘撺掇了亲爹杀自己的亲女儿的。今儿我还是要说,你娶回来的这个我十分不喜。”

同样的,兰清宗淡淡的瞥了兰亭璧一眼,兰亭璧面带微笑,宁靖郡主却低下了头。

大老爷不敢再糊弄,忙站起来垂首立着,不大自在的道:“是,父亲,我回去就告诉她。”

兰清宗点点头,又对老太太道:“你不要偷懒,儿媳妇要重重的教,你要是教不好就让她去家庙里吃斋念佛去吧,她不是信这个吗。”

这已是极重的话了,大老爷满脸淌冷汗,忙忙的道:“父亲放心,母亲一定能教好的,她若是不听话,儿子回去狠狠的教训就是。”

“你?”兰清宗嘲讽的勾起一抹笑。

老太太忙笑着和稀泥,“我来教,这都是我的责任。馥姐儿、芳姐儿你们玩去吧。”

兰香馥知道接下来就是祖父他们要谈论时政了,她很想留下来听听,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兰家的规矩,姑娘们及笄定亲后才有机会听呢。

“三妹妹,咱们去后面我房里玩会儿吧。”

芳姐儿从兰亭璧怀里跳下来,噔噔噔就奔向了兰香馥,笑盈盈的道:“好呀。”

去后罩房只有两个门,一个是瑞福堂的后门一个就是夹道子,近便的就是瑞福堂后门了,只不过必须要穿过瑞福堂。

后廊子上挂着一排水仙花样式的红灯笼,将后院照的些许亮堂,青雀红鸾挑着两盏琉璃小灯在前面领路,此时兰香馥屋里也是灯火通明,看屋子的蓝哥紫鸯就迎了出来。

“大姑娘,三姑娘。”

行了礼后,蓝哥拿嘴撇屋里,“大姑娘,表姑娘在屋里呢,等了有一会儿了。”

芳姐儿哈了一声,拍手道:“这祸头子竟还敢来,我算是见识了厚脸皮。”

“你说谁厚脸皮?!”舒菀菀双手掐腰站在门中央,气哼哼的质问。

“说你呢。”芳姐儿脆生生的顶回去。

兰香馥领着芳姐儿进屋里一瞧,就见舒菀菀曾一借不还的她的东西都堆在桌子上了,禁不住就笑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进了你屋里的东西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啊。”

“你不要小瞧人,我不过就是借了把玩几日又不是不还你。现在我都还给你了,这下满意了吧,可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咱们就不是好姐妹了,我要与你割袍断义。”说罢她竟真拿出一把装饰了各色宝石的匕首作样子割衣角。

欲擒故纵?

兰香馥心下冷笑,吓唬谁呢,她可不是以前那个拿舒菀菀当亲姐姐依赖,重视她们之间姐妹情谊的兰香馥了。

“正合我意。”兰香馥看着舒菀菀,“你快割了吧,从此后只愿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我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表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