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终于发火了,一拍桌子冷声道:“王嬷嬷,快把大小姐带下去!”

任丰年给王嬷嬷“请”了下去。

路氏这才对孙媒婆说道:“这事儿,咱们家里还要商量着,麻烦您了。”说着又给孙媒婆包了个大大的红封,把人送走了。

等人走了,路氏又把任丰年叫来,沉了脸看女儿,不说话。

任丰年支吾两下,还是道:“娘…我可不想嫁给他,咱们家什么身份的人家?他们甚么身份?我嫁了去,若不任人捏扁搓圆,又有什么好果子吃?”

路氏阴着脸,过了一会儿才道:“还没嫁去,怎能妄加揣测。若是这个由头,你将来还是不要嫁人了罢,横竖都要给人磋磨的。”

任丰年急中生智道:“不…我…其实是因为,上次我看见吕大公子轻薄别人家的闺女呢,就在假山后。我虽不知为何他求娶我,但这样品行的人,怎么嫁得?”

她又气道:“若不是娘逼我,我可不愿说这些的!”事是她捏造的不错,不过吕大公子上趟的行为,也勉强可以说是在轻薄她了…吧?况且她娘也不会到处同人说嘛!

路氏果然露出惊讶的神情来,缓缓道:“阿辞所言果真?”

任丰年心里害怕,可是想起李琨,又坚定咬牙道:“果真。”

路氏心疼道:“那为娘拼着被你爹气,也不能叫你嫁他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任丰年有些愧疚,难得缩在一边不说话。

路氏又叫她近身来,搂着女儿道:“你可知拒绝了吕家嫡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任丰年想了想,缓缓道:“大概比吕家差一些,或者相似的人家,都不可能娶我了…”

路氏叹气道:“这真是…飞来横祸。”

等夜里,任豪回了府,路氏把事皆一五一十的同他说了。

路氏道:“吕大公子既是这般人,咱们的闺女绝不能嫁给他。”

任豪沉吟道:“我观大公子并不是这般人,是否有什么误解?”

路氏有些不乐道:“老爷怎么观他?还能跑到人家后院去观么?再聪明决断的男人,若是后院混乱,有爱沾花惹草,断然嫁不得!咱们闺女这性子坏,嫁了他万一亲家成仇家,岂不更差?依妾身看,这事儿十有八|九能发生。”

任豪觉得妻子说的没错,又有些不舍得这意外之喜,不由有些不悦起来,上了床便一言不发的睡了。

路氏遇上女儿的事体,便不太从容了,第二日便请了孙媒婆来,好声好气的回绝了亲事。

孙媒婆对着路氏笑吟吟的脸,愣是一个笑都无,拿了红包便起身别过,嘴上还说了两句若有似无的话。大户人家她不敢明着得罪,不过背地里倒是能把任家往死了戳。

平遥传遍的任家大小姐的光辉事迹,瞧瞧,吕家大公子提亲都敢不应了,这小门小户的倒是狮子大开口!难不成将来啊,还想嫁给皇帝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任丰年:有你们这么…胡编乱造的嘛!拒一门亲事罢了,怎地舌根还乱嚼了?!

十年后,任丰年在寝殿里骂儿子:“给我回来!瞧瞧你这像个甚么样子?啊?!欺负妹妹有理儿了是伐!”

儿子默默的:“孤要告诉父皇,您在背地里叫他老东西。”

任丰年一脸血:“儿子,你父皇难道不曾教过你,背地里告状不是君子所为么?”

儿子笑出一对酒窝:“所以先和您说一声啊。”

作者上来说一声,刚刚收到我家编编的通知,本文将于8月20日入v啦,届时会有三更掉落,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第40章 入v三合一

吕氏宗族。

吕于刚处理完族务,便收到信件。修长好看的手约过信纸, 在烛火下细细看完。任家拒绝了婚事。

吕于难得没有笑意, 以指腹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又迅速写出一封信件, 发往长安。其实并不需要他写什么信件,殿下大约一早便知晓, 不过为了表示恭谨, 他还是写了。

任家即便不推拒这门亲事,殿下也有法子让亲事做不成, 只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罢了。而于吕家族长有过定亲传闻的任丰年,之后想必也难以与任何人家结亲了罢。

吕于想着, 在烛火下画出一副生动的仕女图,画中姑娘在花园里茫然回顾, 神色羞恼茫然, 面颊上还带着点幼|齿,却隐约可窥将来颜色。他心里一叹,捏着纸边停顿许久, 终究是把整幅草图收敛进暗格里。

他想, 任丰年这样的性子, 未必适合于殿下在一起。

这两日,任家发生了件大事儿。

任豪捐官了, 捐的还是个七品官。时下朝廷管辖中,捐官此事是可过明路的,若有路子又有银钱, 最高可捐上四品官员。

不过捐的官,自然与一步步脚踏实地上去的多有不同,故而旁的官员,也不大瞧得起捐官的。而捐上的官,自然实权很少,故而大多是有钱到了一定境界,买个达官贵人的名声罢了。

任豪捐了个县令的职位,照着任丰年想,大约也花了不少钱。而他就任的地方,竟还是长安周边的浩水县,这却叫众人略有不解了。

不为旁的,沾上都城长安的职位,即便是城外的小县,也可谓是千金也难得。即便是正经走科举考上,家里又有长辈在朝任职,也不敢拍胸脯保证能叫子侄任这浩水县令。

就连任豪本人,也有些茫然。他确实走了刁家族长那头的路子,又多付了些银钱,但求的也只是平遥周边的县,怎敢肖想浩水县令这肥差?

任豪就职,却不敢摆什么流水宴席。毕竟当了官,也不敢胡乱挥霍银钱,惹人的眼,故而也不过是请了相熟的人家小聚一番,又给平遥几个大家族送了礼去。

这头,任丰年略有些无语,毕竟想来想去,能这样坦然暗箱操作的人,也只有某位远在长安的殿下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给自家哥哥写信,表示一下这事儿她都知道了,不过就是非常担忧老爹的能力问题,旁的地方也就罢了,不出彩也没事。

可这浩水县是远近闻名的富庶地,乡绅富贵人家又许多,便是县令的下属,都可能是大家族的出来混资历的嫡系子弟。

其实任丰年在后宅呆惯了,日日见他爹被路氏“玩弄”,其实也真的不觉得,他爹有几分智慧就是了…所以这种地方,他爹去了劳心劳力不说,还会被外人“玩弄”?

这便让任丰年无法坦然受之了,所以到底干嘛给他爹安排这样的职位?难不成有更深层的打算?任丰年想了很久,连李琨要谋权篡位的可能都诌出来了,脑内的戏可写成比树墩子还厚实的话本子。

殿下收到任丰年语无伦次全是推拒的信件,淡淡笑了笑,落笔写下四个字,封漆。

几日后,李琨回信:“不必言谢。”

任丰年茫然完就开始震惊,果然上位者的脸皮比长安城墙还厚。

其实任丰年不知道的是,殿下纯粹是为了…方便谈情说爱而已,真的并没有别的深意。至于任豪,其实并不在储君殿下的考虑范围内…

殿下的逻辑是:孤没空管你这官当得开不开心,横竖死不了,故而你女儿没嫁孤的这几年,你熬一熬就过了。给你这个肥差,你当跪下感恩…

实在是感天动地。

任丰年觉得自己大概没法和他正常交流,若是见了面还能胡搅蛮缠撒一番娇,反正现在见不到面,殿下在纸上给她的感觉就是完全不容抗拒,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的把她噎的写不出字。

任丰年气愤之余,心中不由感叹,这异地谈情实在太苦了,生气的时候还不能打他!

任豪是欢天喜地了,任想容这小闺女如今也只得苦哈哈的赔笑脸。毕竟这阖府的大喜事呢,她要是哭丧个脸,便是路氏也要指责她不懂事的。

可是任想容止不住心苦啊,她姨娘身边的丫鬟已经不止一次来府外了,也不求什么,只求任想容能想办法见葛氏一面。

说实话,任想容并非多良心的人,任越年和碧翠的事情,虽然惨了点,但她不会因此而恨上亲娘。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如今她是真的不敢表现的如何亲近,不然在任豪看来,就是黑心眼没良心。

葛氏可以不见,但是她也想要替生母做最后一点事情。任豪一上任,肯定举家都要迁走,但明玉不同,她被禁闭在外头小院子里,过得好不好全凭身边婆子一张嘴。

任家主人们在时,倒也罢了,可他们若搬走了,明玉吃的苦头还要再翻一番。毕竟人心是不足的,葛氏如今不过是任人宰割的对象罢了,若是没有主人家再偶尔想起明玉这个活人,那明玉是真的会过得很惨。

任想容决定把亲娘卖了的时候很决绝,现在却实在不能无视自己内心的愧疚了。于是选了个日子,任想容去见了一趟路氏。听她说明自己是为了葛氏而来后,路氏沉默半晌。

路氏开口道:“想容,不是母亲不帮你。只你弟弟的事情,想必你也无法忘记罢。母亲能争取让葛氏活着,已经是最大的限度。若你还有他求,只能同你父亲开这个口了。”路氏说着,轻柔拍拍她的肩,起身缓缓回内室。

任丰年服侍着路氏入内,悄咪咪回头看了看任想容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这是她少有见到任想容会露出的神情。而大多数时候,这个已经不知不觉成熟的妹妹脸上,只会是微笑或偶尔沉默的神情。

夜里,任豪回了府。任丰年在正院见到他同路氏正说着话,才悄悄进去,坐着小口小口吃点心。

任豪见她才打趣道:“阿辞今儿怎地这么文静,像是有心事一般。”

因为当官的事情,之前张素儿的风波好像被全府人淡忘了,而任豪尤是。

任丰年斟酌两下,才开口道:“爹爹,我想起被圈在外头那位葛姨娘来。”

看看任豪面色没有太不快,任丰年接着开口道:“她会跟咱们走么?”

任豪虽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带她作甚?她接下来一辈子都要留在小院子里,给碧翠和你弟弟祈福赎罪。”

任丰年点点头道:“她是该被惩罚。只女儿怕院里的婆子磋磨她,因着咱们走了,也无人管束不是么?我想着,她到底是想容的生母,若是被磋磨至死,倒还不如给她个了断。”

“我只听闻前些日子她的婢女有来咱们府里找过想容,又带了些金银走,只怕她的日子过得非常苦,给的月银大约是给下人昧了去。想想她犯了错,咱们主家再怎么罚都是应该,但奴才奴婢的算什么东西?也敢越俎代庖管教她?”

任豪面色略有缓和:“那阿辞觉得,该怎么处理?”

任丰年笑笑道:“带上她是没可能了,她是这般品性,不可再影响想容一辈子了。我想着,不如让她去咱们庄子上,每日叫庄上农妇轮流照顾吃食,其余事皆自理,再拨个品性端正的丫鬟或婆子监督,每隔一个月与咱们汇报一次便好。”

任豪点点头道:“那便交给你办。”

任丰年第二日就把任想容叫来,使她拨出个信得过的下人来,陪着葛氏下庄子去。任想容这是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心里满满明亮起来,忙看着任丰年点点头。

送走任想容,任丰年心下叹气,趴在绣榻上轻轻合眼。若非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她才不伸这个手呢。葛氏虽让人讨厌,可这些罪却是平白受的。

佛堂里,路氏不去看观音慈悲的面容,缓缓佝偻起身体。阿辞她,到底是…

是她做错了么?不,她没错,她只是为了她们母女。她有什么错呢?世事不公,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还自己以公道,仅此而已。

任豪要赶着开年年前上任,故而虽则现下还在七月,也不敢多懈怠,只日日推了许多生意,一人在屋里研究《官箴》等书,只为吸纳些任官的知识来。

倒也不怪他,本以为自己也不过是去个不起眼的小县,不成想天上掉了馅饼,而他只怕自己无福消受。

至于任丰年和任想容二人,任豪是想要把她们两姐妹送回长安城的。

毕竟他不过是个小官,上任时候最好清减人手和家眷,若是拖家带口的难免引人非议。光是服侍任大小姐的仆从,便有二十多个,任想容的虽少些,却也少不了许多,故而考虑削减人手,还不如把她们送回任家。

横竖他现下发达了,任家人只有捧着他女儿的份儿。而任氏两姐妹过的日子,可比在浩水县要幸福,毕竟县城终究比不过都城。

所以,任家两位小姐,便要被打包回任家大院了。

任丰年拉着她娘不肯去:“我出生到长这么大,也没正经回过几次任家,这家也无甚可交际的人,我回去不是浪费时间么?还不如多陪陪外祖父母…”

路氏捏捏她的脸道:“你娘我早同你爹说了,允你住一月再去你外祖家住,不过不可住太久,你长大了,要自己考量时间,懂么?”

任豪能答应,路氏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还没发达的时候,爹就死了,嫡母周氏一早便盘算好分房的事了,故而路氏嫁进来没多久便同任豪去了外头的宅子里生活,只每几日回大院子里请安罢了。

任豪没有道理反倒叫任丰年常驻任家大院,反倒是妻子的娘家不得不联络一二。虽则路家不过是个小官家,门户也小,听闻旧年路家外祖还辞了官。

只路家外祖年少时是极有名气的文人,自己虽耿直太过,祖上也没家底,在官场上十分不成,近些年手底下却教出过两三个当官的学生,这样的交际圈,任豪也想踏足一二。

任丰年被打包着连同任想容一起回长安,她是拒绝的。但是她也知道,路氏决定的事体,能违抗的可能太小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去做,尚可有她的好日子过。

任丰年离开前还不忘给李琨修书一封,告诉他自己要回长安啦,等他看到这封信大概她都在路上了,又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话,羞涩的附上一朵胭脂画的小兔子。

其实任丰年虽然脾气坏了些,但同自己喜欢的人来往,却没有那样的怪脾气。其实大抵上还是李琨待她宠溺的关系,不管怎样都顺毛撸,总归出不了差错,故而两人即便难以见面,关系却一日千里。

长安城,皇宫。

皇后静坐在绣墩上,紧紧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云鬓堆雪,憔悴不堪。

嘎吱一声,木门微敞。

“娘娘,该用药了。”宫女动作轻巧的从食盒里拿出一碗乌黑的药汤,热腾腾的散发出一股甜腥味。

皇后还是盯着铜镜,几乎神经质的轻轻笑出声。

皇后面无表情道:“本宫,不喝。”

宫女退出几步,语声淡静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您还是莫拒绝的好。”

皇后咯咯悚然一笑,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看一会儿,抖着手慢慢喝下了药汤。

宫女又等了片刻,才把东西收拾走。

皇后看着空旷的宫室,步履蹒跚的佝偻着身子,缓慢走到中央,朝着东方跪下。

她干涸的眼睛早就流不出泪水,抖着干裂的唇默语几声,皇天在上,本宫只愿,这一切早早结束。

待任丰年回到长安,已是六日之后。

中午的太阳很毒,任丰年着一身柔粉色夏衣,五黑的云鬓间只缀了两根东珠簪子,便给下人扶着下了马车。同她一道的,还有身着浅蓝色长裙的任想容。任想容倒是整整带了半套赤金头面,妆容也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任丰年在心里笑笑她,她还不知道任想容?左不过是怕自己身为庶女被看轻了去,才这么尽心的打扮着罢。

内室里,任家祖母周氏早就摆着宴等着二人了。

要说许久未见,身为孙女的任丰年应当摆出孺慕激动的姿态来,可任丰年面色却十分淡然,只把该行的礼儿都行了,又一个个把人认了便坐下了,弄得身后的任想容都不能好好表现一番,毕竟嫡姐的姿态摆着,她身为庶妹丝毫不敢逾越。

而周氏就像毫不在意一样,拉着任氏两姐妹的手含泪微笑,又不住的点头。任丰年的表情从头至尾就没波动过,微笑的十分得体,也十分不近人情。

倒不是任大小姐不恭谨,只她小时候是真看过任家大院的女人们,都是如何对待路氏和她的,即便任豪没发达,她也不肯与她们好脸色看的。

那时路氏还年轻,隔着几日便要带着任丰年去大宅请安。那些女人们虽没恶言相向,却待路氏十分冷淡。

去周氏屋里请安,要在外头坐上一个时辰,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周氏永远不见人影,路氏只能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一个人闷闷坐,连下人婆子都不肯与她们母女搭话。

任丰年年幼好动,见到周氏拉着个同龄小姑娘出来,便好奇的眨眼。那小女孩伸伸手,扭扭身子想和任丰年玩呢,周氏便作没瞧见,手上把的牢牢的不肯放人。

待任丰年长大些了,那小女孩也就不肯与她玩了。任丰年以为是周氏管得严,每次回任家大院,还记得给那小女孩偷偷塞一包糖果。

有次年夜里,任丰年和路氏来大院,被念珠抱着出来玩,在拐角的地方,听见那小女孩与另外两个更小的偷偷说:“阿奶说,她是咱家小妾的孙女,才不是她的孙女,咱们也不要同她玩了,咱们去挖雪去,甭管她!”

那时任丰年还很小,手指冻得统统红,手上拿着兔子灯,茫然的看着几个小孩嘻嘻哈哈从她跟前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旁人不喜欢她的时候,并不会对她说。

周氏身边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姑娘,瞧见任丰年两个,才嘟着嘴撒娇道:“丰年姐姐,想容妹妹,你们来了都不同我讲话!是在怪阿玉不曾与你们通信吗?”

任丰年看她一眼,收起笑容道:“没有呢,是你越变越美了,一时间竟认不出你了。”

任玉年看着明艳动人的任丰年,再想想自己至多只有清秀的脸,觉得她实在讽刺自己,不由有些不快起来,不过面上还是笑笑道:“哪有丰年姐姐好看?”

任想容扯扯任丰年的袖口,小声问道:“大姐姐,给我介绍介绍呗?”

任丰年烦她,还是道:“这是你堂姐,叫任玉年。”

任想容看着任玉年,点点头道:“哦。”

任玉年:“……”

用过午膳,任丰年被任家大院的下人指引着着,进了一早便安排好的院子里,准备睡个午觉。

却见念珠步履匆匆而来,见到她一人在屋内,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道:“小姐,方才听见任家大院一群一等丫鬟在讨论呢,太子监国了。”

任家大院虽地处偏僻,却好歹在都城长安,下人有常常去内城采买,会听到这么大消息也不奇怪。

任丰年瞌睡一下没了,睁着眼发愣道:“你说…什么?”

太子监国的事体,对于任家人来说,也不过一笔带过。到底谁坐上头那把龙椅,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无关,日子还不是照过的?但之于任丰年却大有不同。

她能想象,那个人已经一步一步离皇位越来越近,也离她越来越远。李琨说,会娶她,会把所有珍宝捧给她,任丰年相信他说到做到。但是她也相信,他会有更多的生不由己。

任丰年愁的连晚膳都不曾好生用,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到底未来如何演变,岂是她能算计到的?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

隔天早晨,任丰年将将起来洗漱,便闻任家下人来报,只说老太太要任丰年一道用早膳。

老太太是指周氏,任家老太爷去世多年,虽则现下一切事物都靠二儿子和三儿子两个嫡出子,可内宅事务上两个儿媳遇上周氏都要退避三舍,周氏是一点也不肯放权的。

任丰年应下了,悠闲的收拾完身上,便慢步踱去了周氏的院子。刚进堂屋,便见一桌人都坐着看她。

任丰年一礼道:“请老太太|安,二伯母安,三伯母安,几位妹妹安。”说完又淡定的上桌。

周氏见她如此,笑容都要挂不住了。一边的任二奶奶一眼就知婆婆是想教训任丰年,却拉不下面子,但她却笑眯眯不开口。

而任三奶奶小周氏,倒是接领子,忙把筷子一放笑道:“丰年啊,你刚回家,可能规矩上有疏忽。是这样,咱们家除了老太太以外的女眷,皆要在辰时之前来正院堂屋等候,待老太太洗漱完一道用饭。你且记着,莫再忘了啊。”

任丰年看看坐在一边的任想容,便知事情是怎样。做不过周氏故意不叫下人知会她,叫她犯个错,好下下面子去去傲骨罢了。她若说自己根本不知这规矩,可看看周围,任想容倒像是在狡辩了。

任丰年边用膳便嗯一声,便没了下文。

众人:“……”

任三奶奶皱了眉,正要出口教训,却给婆母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心里想着,任丰年这般不懂事,到时候名声差的也是她自己,倒正好合了婆母的意,想想便不再多言。

任丰年不紧不慢用完餐,洗手漱口擦嘴后,才起身对着周氏一福:“老太太勿怪,我娘总说官家小姐应当食不言寝不语,否则食屑乱喷实在不雅,这规矩摆在这儿,我再没破坏的理儿。故而用完膳才与您请罪,接下来我定然遵着您给的时间走,请您饶了我这回罢。”

任丰年说完又微笑着抬头看她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无悔恨,一点没犯错的样子。

任丰年这话说的轻巧,却给周氏和任三奶奶碰了个软钉子。明明是一副目中无人的金贵样子,礼仪上却非常妥帖,叫人想骂也寻不着地儿。

周氏给她气的反而笑起来,点点头从面上隐去怒火道:“是该如此,也是你娘规矩好。”衬的她们都跟村妇似的,用膳还说话,食屑乱喷说的可不是她们么?

用完膳,任丰年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了。她也不是不能同她们搅和在一块,到时候看谁比谁惨,可这对于她实在不值得。

身后任想容也匆忙跟着她一道走了,一边并行一边道:“大姐姐,我也不知她们昨晚不曾同你说清用膳时间…”

任丰年说道:“没事,不怪你。”便没了下文。

任想容看着任丰年离开不由有些灰心,任丰年比从前成熟好多,她实在插不进了。

于她而言,没了姨娘在爹爹身边,同路氏母女打好关系是必须的,只是路氏向来满脸周到的样子,却不多亲近,任丰年对她更是冷淡的不成,现下连句嘲讽的话都不肯给了。

任丰年闲闲在院子里看书,想想自己也是百无聊赖的等一月罢了,便觉得有些无聊。不成想快到午膳的时候,院子里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任玉年进了门,看任丰年一众丫鬟忙里忙外的摆桌,心里便有些酸酸的。一样是任家小姐,她还是当家嫡子所出,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多丫鬟伺候呢?又瞧瞧坐在榻上的任丰年,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她心里便灰蒙蒙的。

任丰年一掀眼皮子,便见她在门口站着,笑道:“二妹妹在我门口作甚?用了膳不曾?”

任玉年这才进门来,腼腆道:“不曾呢,就想来大姐姐屋里瞧瞧,倒忘了饭点。”

任丰年不言不语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上带着一对醒目的玉镯子,一张秀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任玉年讪讪道:“大姐姐?”

任丰年这才道:“那就一起用膳罢。”说着起身,被木鱼扶着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