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齐婷与苏二公子,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她初时待他便是无情,虽也不折腾,也温顺,但一双眼里仿佛盈了不情愿似的,怎么看他都没有分毫依赖与情意。

苏二公子虽论长相,只能说平淡无奇,但却是有几分少年傲气的。路家与他家论亲事情,本就并非出自他愿,他晓得若是娶了路大姑娘,那便是直接与原家少爷成了连襟。

他管着苏家分支的大半生意往来与各种人情交际,本也有信心能把家里往上拔一层,更是不稀得娶她。更何况作成这亲事,到头来得利的还是原家。听上去,路家也不像是多看重这个女儿啊。

他本就不算多情之人,想透了,便也不愿再与路齐婷多亲密。他照样做自己的,也不听父亲的劝,执意不愿与原家便宜。而路齐婷因着头顶没有婆母,也算是管了家,妯娌又是庶子媳妇,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渐渐也在后宅扎稳脚跟,如鱼得水起来。

而苏二不肯碰她,每月定多几趟,找两个通房丫鬟便草草了事。路齐婷也不在意,每次完事第二日,便命了人端汤药去,亲盯着通房喝下了才算完。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她做梦也想要个能全心依靠的孩子。

只她却软不下身段,但也不肯眼睁睁看着通房丫鬟,生出庶出孩子来折她颜面。苏二公子虽晓得她的作为,但只字不提,也不曾有过阻止之意。故而现下,这对夫妻却是僵持许久,互相皆猜不透彼此的意思。

任丰年身为一个外人,如何也不能插手旁人夫妻之事。她若插手了,路齐婷这样傲气要面子的性格,更未必感激她。

故而任丰年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过问,不过她倒是赏了两个表姐许多东西,其中大表姐的还要稍稍重半分。

她只但愿,叫苏二晓得了,也好高看大表姐两眼,不至于一直冷着她。

路齐婷收了礼,闭了闭眼,心里头有些疲软起来。每趟回娘家,她都要受她们或是同情,或是漠然的待遇,总觉着心里头累得慌。

有些体面,她可以自己挣!金银富贵,她也可以慢慢熬出来!夫君的宠爱,她并不十分在意!可是她不喜欢被旁人可怜,这叫她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妹妹即便不说,可到底她娇羞的样子,也令她万分酸涩。她不住告诉自己,这路是自己选的,是她配不上原公子,却是把痛苦更加压抑地深埋。母亲不喜她,甚至可以说,独处时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就连贴心的话,也再没说过。

全家只有祖父母待她好。可他们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要关心的晚辈太多,能分给她的又有几分?

路齐婷知道自己不该怨,但却仍不住想,她的同辈哪个不过得更自在呢,为什么这点仅剩的亲情也要与她抢?

她又想想任丰年。这个姑娘运气真好,进了宫去,即便失了宠,到底现下这样的位分,也已足够她风光。

虽则任丰年并没有露出同情的神色,可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幸福尊贵的女人,在闲着无聊时候打发可怜的亲戚。

大约她很得意吧,为表姐着想什么的,就像是随意帮助路边的畜生,给她幸福的生活锦上添花。

但任丰年就没想过,她路齐婷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路齐婷慢慢站起身,淡淡看了眼粉面含春的妹妹,心下自嘲。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听到那些话,若是自己再坚定一些,是否苦尽甘来的便是她了?

路齐媛凑上去,捏着帕子蹭着姐姐,嘟着嘴轻轻撒娇道:“阿姐你看,阿辞就是偏心你呢。”说着把脑袋靠在路齐婷的肩膀上,粘着姐姐说话。

路齐婷也笑:“你啊,还是小时候那副憨样!”可她的眼睛却是冷的,像冬天里的枯泉,干涩而冰凉。

很快就到了黄昏,任丰年也不得不归去了,只得依依不舍与姐妹亲人们分别。

她离别前特意同表哥说:“表哥生辰吉祥啦,你记得好生照顾外祖母和咱家老头,他们年纪大啦。”毕竟表哥现下是路家的嫡长子,将来一家子都要靠他。而任丰年,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机会,能见着家人了。

路齐修在夏风里眯着眼看她,倒是笑道:“好。”

他站在夕阳下长身玉立,晚风吹动袍角,眼里含着柔和淡然的笑意。

他仿佛看着往日的女童,渐渐在他面前长大,一日复一日美丽,眼里的一切也染上多情纷扰。后来,他的身影变得十分渺小,直到化为一片单薄的叶子,旋转着落在她脚下,又被她轻轻拾起,捏在洁白的指尖,再含着笑,不在意地一口吹到半空中,无力垂落在地上。

她的背影已经很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齐媛:不知不觉就做了人生赢家!真是非常爽!

路齐婷:……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任丰年回了宫里,神色倒也算不得失落, 不过便是有些疲乏的样子。她躺在榻上, 叫阿莲给她捏捏腰,再捶捶背, 筋骨给捏得松软许多,一身的懒劲儿也上来了, 便叫阿莲停了。

任丰年看着沉默站在一边的阿莲, 心里也感叹一下,阿莲是个忠仆, 她心里很明白。但阿莲自己比谁都明白,她真正的主子是谁。

任丰年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只是有些想念珠和木鱼了。但这两个丫头未曾受过训,想带来宫里, 不仅于理不合, 也容易闯祸。

她这趟回外祖家,便是叫外祖母给她们各自找合适的亲事,待安定下来, 有了着落, 任丰年也便放心了, 终归主仆一场,她们尽心照顾她, 她也不能把人撂在一边不管不问。

任丰年另一个侍候宫人,叫婉清的,倒是渐渐给她提拔上来。倒也不为旁的, 这姑娘拎得清,又耳目聪明,做事恰到好处。任丰年看出她有上进之心,倒也乐得提拔她。

婉清端了点心进来,给任丰年摆上,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任丰年嘴里的茶差些要喷出来。

昭安公主在她皇兄的殿前跪了大半日了?

这是甚么走向?

这事大约整个皇宫都晓得了,任丰年觉得自己知道的太迟了!

她掩饰着好奇心,端庄蹙眉问道:“发生甚么事体了?”

婉清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只听闻也并未起争执,陛下只是晾着她。”

任丰年想,叫他和旁人起争执也不容易啊,遇上问题他时常一脸冷漠,干晾着人的。

任丰年自然不想去沾这破事,横竖和她没半块银子的关系,她便是再好奇也晓得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

然而她并没有机会看戏,因为到了夜里,陛下就来了飞游宫。彼时任丰年正在处理宫务,头疼地要命,都快给烦哭了。她见陛下来,本是要粘着人的,不成想却见他面色漠然,隐隐透露着不快。

任丰年想起她娘路氏,立马给自己扯出一张贤惠的人皮,颠颠跑上前道:“哥哥是怎么了,可是遇上甚么烦心的事体了…”又是揉肩又是递茶,神色是极贤惠,就是眼神太活络。

陛下面上没甚么表情接过茶,抿一口道:“冷了。”

任丰年垂了眸子地接过茶盏,叫了婉清来换,委委屈屈小媳妇似地看着他。

陛下倒是难得笑了笑,轻轻摩挲她的脸,把小姑娘抱到膝盖上,叫她坐好。

他道:“朕有一事问你。”

任丰年洁白的手掌上躺着他的黑发,边把玩边道:“您也知晓,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可有限。”

见他不说话,她又瞪他一下:“干嘛啦,看我作甚,有本事放我…”

她顿了顿,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他锐利的眼眸,又糯糯不肯说话了。

他的目光摄住她的,隐约有暗沉之色。男人用粗糙的指腹摩擦她的雪白的脸颊,动作怜惜轻柔,嗓音却优雅冰冷:“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

任丰年闻言,莫名有些想发抖,心里的羞恼一点点涌上来。她一把扯开他的手,狠狠对着他的虎口咬一下,撇嘴红了眼圈,偏了头不说话。

皇帝被小祖宗咬了一口,这点疼痛也不放在心上。可见她可怜巴巴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猫,耷拉着三角耳,一点精神也没有,心里又舍不得了。

男人把他的小祖宗抱在怀里,温暖的大手给她缓缓拍背,难得低沉柔和道:“你若不提那事戳朕的心,朕怎么舍得说你?平常甚么事体不纵着你,唯独这件不成,再折腾也不成,只要朕活着,你便要在朕身边。”

任丰年抿着嘴,红着眼眶,带着软糯的哭腔道:“都赖你!你话怎么这样多啊,我就抱怨两句,你又当真又生气,往后再不同你讲话!你去找甚么襄妃庄嫔的都好啊,横竖我在你眼里便是一心想离了你,不若咱们不要见了!你、你混蛋死了!”她说着又拿指甲抠他手背,狠了劲抠,还不解恨。

任丰年即便有时觉着寂寥,也没真的想过要出宫。

他们都这样了,横竖一辈子便要绑在一块儿了,她没什么想折腾的,只偶尔嘴巴上不饶人,见他一副冷淡不言语的样子,心里头又像是给小猫挠了。才招他一句,不成想招了这么些话。

他把人搂在怀里,亲亲她的软白的面颊,闭上眼,却并不说话。任丰年哭够了,见他都不说话了,自己还干哭,又有些脸红。软软的脸颊蹭蹭他的,只她嘴上还是抿紧了。

夜色正浓,外头静悄悄的。他们紧紧纠缠在一块儿,折腾了许久,多数时候任丰年都在边哭,边掐他精悍的背部,待他慢慢来,她又食髓知味一般黏上去,浑身皆是娇嫩的粉色,叫人舍不得慢待分毫。

陛下终于唤宫人打热水。他亲自绞了毛巾给她擦洗,她一双杏眼已经睁不开了,嘴里还喃喃自语。

她就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件事,不算太重要,就是不问不舒服。闭着眼想了半日,待他都重新和衣躺在她身边,正要把她抱在怀里,任丰年突然抓住他的手。

任丰年闭眼喃喃道:“今天,昭安公主,到底…说了什么…”

陛下:“……”

虽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像任丰年这般,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问一句的…也是很少见了。

陛下抱着她,嗓音温和哄道:“乖一些,先睡,待你醒了告诉你,好不好?”

任丰年:“!!!”

她不知哪来的一把力气,抓着他不放,嘴里轻声喃喃道:“我想听嘛…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任丰年在宫里呆久了,时常爱听一些小道消息,充实一下自己的小日子。尽管她不会发表评论,更不会插手做甚么,但她就是喜欢听八卦。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无解的毛病了。

陛下给她缠得没法子,只得边给她拍背,边道:“昭安来给她自己求亲事。”

任丰年闻言动了动眉头,皱着下巴,十分乐于思考。

她又开始喃喃道:“那怎么能跪了半天呢?”

任丰年这里能得消息,皇帝一点也不意外,他晓得她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只有时候好奇心实在有些强。

他淡淡的道:“她想嫁的人不对,朕不能允。”

任丰年便好奇起来,闭着眼把自己团作一只球,追问道:“她想嫁甚么人呢?”

陛下道:“路齐修。”

任丰年闻言愣了愣,脑子转了三转,才反应过来,路齐修到底是谁。

她脑子里头的瞌睡虫都给赶跑了,腾一下坐起来,一双杏眼瞪着道:“甚么?!我表哥!”

陛下皱了英挺的眉看她,拉着她躺回去,淡淡的道:“深夜里头,语声这般响亮成何体统?”

任丰年粘上他,一双细白笔直的腿缠着他的,雪白的手臂圈着男人的脖颈撒娇道:“哥哥告诉我罢,昭安公主怎么就看上我表哥了?”

任丰年感到震惊也不无道理啊,毕竟一个是皇帝的胞妹长公主,另一个不过是小官家的嫡长孙,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我要嫁给他!

男主:不行。

长公主:为什么qaq

男主:他tm喜欢你嫂子。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照着昭安长公主的说法,她是在某次宴席上头远远看了路齐修一眼。那时他一身锦衣, 俊美风流, 吃酒时候更是豪爽洒然,便怦然心动。她着人去探听, 才晓得这青年未曾婚配,虽只是小官家的子弟, 却大方磊落, 并无不妥之处。

任丰年听完默默抱着被子,好奇心被满足, 然后困意就上来了。

她睡着了。

陛下:……

原本陛下确实是想听听任丰年的想法的,然而发现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连一句话的评语都没有。

任丰年第二日醒来的时,已然是正午。她给阿莲服侍着起来, 稍稍一问, 才晓得陛下早起不但练了剑,还浇了花,而且还早朝完, 与几个重臣一道用了膳议完事, 现下大约已经在批奏章了。

任丰年不由默默羞愧一下。毕竟她比陛下年轻那么多, 然而如此不顶事,现下起了床还是又倦又累, 活活像是给拉去做苦力了。

但他的确很过分啊!她平日里也不爱多动,所以并不似他这般有精力,也是常理。都是他折腾人。

任丰年洗漱完, 目光还有些呆,甚至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甚么。

她想了想,同阿莲郑重道:“同膳房的说一声,给我送点鸡粥上来便是,旁的我用不下,若已准备了,你们便拿下去分着吃罢。”

阿莲默默点头,下去膳房吩咐了。

不一会儿,任丰年的鸡粥便给端上来了。熬的浓浓的鸡汁子,混着细滑的粥送入口中,唇齿皆是鸡汤的暖香,轻轻以勺子捣开,特调的酱汁子也慢慢拌匀,整碗粥皆成了更浓的色泽,一粒粒软嫩的鸡肉粒十分有嚼劲,任丰年吃的酣畅淋漓。

任丰年用完膳,便觉着自己出了汗,又想想昨晚某人也只是给自己擦了擦身,顿时便十分难受,屁股下面仿佛长了几根钉子。她招来婉清,叫她使人放了热水给她沐浴。

飞游宫有浴池,不过任丰年并不会经常泡。她总觉着浴池有些太大了,一个人泡着十分无聊。

而现下她本也只想把自己洗干净,故而便叫人用大木桶盛了热水来,再撒上些时下刚摘的花瓣,倒几滴精油进去,悠闲泡下来,热乎乎的经络都打通了。

任丰年正美滋滋,便见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两三步进了内室。

她给吓了一跳,把自己的身子沉下,埋在桶里,睁大眼睛直愣愣看着他。

他看她泡得肩膀都是嫩粉色,便晓得她大约是泡太久了,便皱了眉,随手拿了赶紧的大巾子,要把她从桶里抱出来。

任丰年吓得赶紧扶着桶缘道:“我自己来便是,你别过来,把婉清叫进来…”

他挑了眉,不置可否把她一把抱出来,臂力十分惊人。任丰年给他裹着扔到榻上揉搓一通,从头到软白的小脚趾,非常细致。然而她便是一脸不乐地看着他,托腮不说话。

他有些好笑地捏捏她下巴,低声道:“又不高兴?”

任丰年撇嘴道:“没有啊。”

他不语,给她梳了头,再簪花簪钗子,又肃容教育道:“泡澡便泡,只不能泡这许久,对身子有妨碍。从前有…”

任丰年马上打断他:“你看你这簪花都歪了!而且簪花也太艳了点罢…一点都不好看,你便是要用水红的花儿,旁的配饰也莫要再用那些重色的了,把我打扮的像个村姑似的…”

皇帝在这方面不是她的对手,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仿佛全身心皆放在打扮上头,总能琢磨出一通叫他瞧来无用的名堂。

别看任丰年平日里的打扮也不算次次细致,倒是随性的时候居多,只她即便随性,也要随性得漂亮,松松绾一个发髻,配上一根明珠簪子,即便是清素的打扮,却更衬得她容颜清艳。

而任丰年有一整面墙的紫檀柜子,用来放她的首饰,其中大大小小的抽屉暗格便有百多个,每个盒子里皆整整齐齐地码着各样分心、簪子、手钏、耳珰。

这管首饰的缘清日日皆要数数钥匙,再把首饰册子过一遍,才敢放心守着。她只怕万一主子哪日记起了,她转眼又给忘了放哪儿。

不过任丰年一直很随意,开哪个匣子便从哪里挑着戴,她也不大分喜欢不喜欢的,反正陛下见着好的便要往她这边送,她见了个个都挺喜欢,不同首饰搭不同衣裳便是。

任丰年把陛下指挥得团团转,才将将好把首饰戴齐了,又开始描眉画鬓,各色口脂皆在陛下手臂上试一试颜色,她点着润白的手指,一条条画着,直到选了她觉着最合适的才放手。

陛下面无表情,脸色黑如锅底,一手臂都是红色红色粉色粉色和红色,他并不觉得涂在唇上能有甚么区别,反正都是一个样子,过一会儿就没了。

他淡淡的道:“年年要去哪里转?”

任丰年涂口脂的手顿了顿,一脸莫名道:“不去哪里啊,就在殿里嘛,您不是说要考我书法…难道今日不用啦?”

陛下面上无甚表情,拿了沾湿的帕子擦结实有力的手臂,低沉道:“用。前些日子你来葵水,还绑了头巾赖在床上,今日老实些。”

任丰年被他提起,却是有些羞,她是不爱被考校,但也真是来了葵水的,不过把来葵水弄得像坐月子一般,她也觉着自己有些过了…

然而任丰年也不觉着自己打扮有甚么错了,她垂眸转转眼珠道:“那您也不该说我打扮甚么的,我那么多首饰妆品,不打扮怎么能用的完…即便在自己殿里,我打扮着不是心情好么。”

他不同她理论,擦完手臂便一旁坐着,拿了本书看,看到开头又是男男女女的□□,便把果断书撂一边了。

他抬头便见她侧着脸瞧他,像是担心那本书一般,漂亮单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衬得侧脸更雪白细腻。再往下,便是纤细修长的脖颈,当她侧着身时,总是有种委婉的美。

然而美少女一开口,便是:“我才看一半呢,你不准没收!这本看完我就不看了,你不要老教育我,道理我都懂的,我保证我…”

他悠哉啜口茶,低沉道:“保证下次不敢了,一定看正经书?”

任丰年讷讷闭嘴,一脸幽怨看着她,一张小脸上全是忧郁的样子,仿佛一本书有多重要似的。

陛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大约是觉得沉迷这种虚假的故事,十分愚蠢,不过他很少直接说,只是干晾着小姑娘,叫她觉着很难说通。

想想之前刚看到,那书生错娶了周小姐的妹妹为妻,便叫她十分揪心啊!后头还有整整一小半呢,谁知道结局怎样!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愚蠢无聊了!

陛下把她叫过来,抱在膝上,只觉着小姑娘轻飘飘的,没甚重量。他在她面颊上吻了两下,倒是不再说那书的事体。

他道:“年年怎么看昭安同你表哥的事?”

任丰年莫名其妙:“关我甚么事?”

陛下觉得心很累:“这与你外祖家有关,不是考虑到你,朕昨日也不会见她跪大半日也不允。”

任丰年:“我也不知晓啊,我就怕表哥有喜欢的人,那您这么赐婚,不是拆散有情人么!旁的倒是无所谓,您想赐便赐呗…”

陛下的脸沉下,重点抓得很准:“有情人?嗯?”

作者有话要说:口脂:嘤嘤嘤陛下的手臂真是有力…

第90章 第九十章

任丰年想起表哥的心思,有些踌躇, 犹犹豫豫道:“也未必…我外祖家教好, 表哥也不与甚么闺秀亲近,便是有情, 也当是单相思。”

陛下不置可否,并不再说甚么。

任丰年倒是好奇了, 她扯着陛下道:“那您会给他们赐婚么?”

任丰年想了想, 还是不想叫昭安公主下降路家。

一来,路家并非是甚么供得起她的显贵家族, 二来,她也晓得昭安与陛下的几分龃龉, 便更不愿意接她这烫手山芋。

陛下有些玩味,看着她淡淡的道:“年年觉得呢?”

任丰年笑道:“我亦不知, 虽觉得外祖家未必与长公主相配, 但或许他们能长长久久,也未必不是一桩美谈。”

陛下把她放下来,叫她自己端端正正坐着, 才道:“如何不相配法?”

任丰年呆了呆, 才道:“我外祖虽有才名, 又有数位做官的弟子,但好歹也才辞官, 家里也没甚么出息的人才…长公主好歹是您的胞妹,嫁来我外祖家,怕是…连日常花销都不能保。”她是很认真的, 外祖家比起皇家,自然是一穷二白的。

陛下嗯一声,神色寡淡,并不作评价,反倒叫她磨墨,要看看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

任丰年一下没能转换过来,还原地抿着最呆愣两下,才开了匣子,拿了块墨锭,撩起袖子对着注了清水的砚台磨墨。其实她一向觉着,磨墨这种事,根本不用她来做啊,叫宫人做不就好了!

然而陛下可能有甚么奇怪的喜好,每趟都要迫着她亲自磨墨,任丰年每趟被他用清冷的眼神打量,总是油然而生淡淡的尴尬感。

毕竟磨墨这种事体,总的来说非常稀松平常了,任丰年也晓得,磨墨时候大约会显得更婉约贤淑一些。

然而她并不是那种会给他红袖添香的姑娘,瞧着再贤淑,其实内里也非是如此。

任丰年想的没错,陛下的确很偏爱她静若处子时候,淡然委婉的样子,毕竟任丰年上蹿下跳同他闹腾的时候,他也要给她作得头疼。平日里她一双眼睛咕噜噜瞎转,他便晓得任丰年又要惹甚么事体了。

就前几日,她出宫前还准备把几个上蹿下跳得厉害的小美人都挪到一个宫里头,只觉着这样倒是有意思极了,她们互相祸害着每日都有乐子瞧,还还了其他宫妃清净。

幸尔陛下直接否了她,不然整个后宫都要成她的戏台子了,想看哪部戏,便把哪几个挪到一块儿去,那还何来秩序可言?

而任丰年做错了事体时总是很安静,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瞧人,转眼又把雪白的颈项垂下,比闹腾的时候更惹人怜惜。皇帝瞧了,也会心软得不成,哪舍得真儿个责怪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