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丰年绑着红头巾坐在床边上,一张小脸略有些苍白的样子,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陛下走近些便听见任丰年大大咧咧道:“男孩啊…抱来我看看呗。”

念珠刚想说话,便看见陛下来了,忙退后几步,恭敬行礼。

任丰年见他来了,只巴巴的看着他道:“要看孩子。”

这孩子刚生下来,小猴儿似的一团,窝在红色的锦被里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呼哧呼哧睡得正香。

任丰年拿白润的手指戳戳他的面颊,软软嫩嫩的。真不敢相信这是她生出来的,这样小小的一只,跟只小猫似的。

任丰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看他,和饼饼小时候像不像!都是肉粉色的一小团!”

陛下拧了眉,低沉道:“哪有把儿子和猫比的?”

任丰年哼哼两声:“饼饼也是我儿子,猫儿子嘛。”她想想又不说话了,毕竟陛下这种整日一脸冷漠的,根本不懂她对猫咪的热忱。

任丰年看他一眼,又面无表情道:“…算了,说了您也不懂。”

然后她又开始折腾儿子,戳戳面颊,看他哼哼唧唧的蠕动两下,又埋着脸睡得香甜,不由抿嘴笑了。

陛下看她戳了又戳,不得不无奈制止。再戳下去,儿子都要给她戳哭了。先头好容易哄睡了,他去处理些政务,若是现下两个小祖宗一道醒了,他今日也好甚么都不用做了。

任丰年托着这么一小团温温热热的,有些不太舍得撒手。

陛下看出她眼里难得有几分不舍,但还是道:“先把孩子给奶口抱着,你将将生产完,还是先养着。”

任丰年有些不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奶口,眼里带了些晦暗。

几个奶口:“……”

宝妃娘娘这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之前她们将将进飞游宫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主子不和善。毕竟是宠妃嘛,脾气大点是完全能想象的。

那些宫人都是怎么说的?

“咱们娘娘最是和善了,你们不要怕她。”

“做好分内的事体便好了,娘娘不是苛刻的主子。”

“咱们娘娘最温柔贤淑了,你们照顾好小殿下,定然有赏赐!”

奶口顿时觉得心理落差,非常的接受无能。

任丰年不把她们看在眼里,只扯着尊贵的帝王,同他讲道理:“那我也能自己喂他啊,有哪个娘亲不喂自己孩子的嘛!”

陛下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哄道:“那不一样啊,自己喂年年怎么休息呢?”

任丰年大义凛然:“那就不休息了!他不吃我的奶,怎么和我亲近!”

皇帝给她吵得脑仁疼,还是认真同她讲道理:“吃奶同用膳又没区别,你吃了御膳房大厨的饭菜,难不成还同他亲近了?”

任丰年强词夺理:“对啊!做的菜好吃我有什么理由不赏他!”

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小姑娘,陛下只得妥协道:“那你醒的时候喂他,其余时间都给奶口喂。”

任丰年只得勉强道:“那好吧。”

任丰年转头看着奶口们,眼神略犀利:“照顾好小殿下,若有甚么事体,本宫把你们一并处置了。”

奶口们忙跪下表忠心,笼在袖子里的双手都在颤抖。

陛下见她像模像样,一副威严主子的样儿,不由轻笑一下,摸摸她的脑袋,对奶口们道:“退下罢。”

奶口们如释重负,赶忙恭敬的退下了。

没几天,任丰年就给挪腾到寝殿里头坐月子。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月子,陛下虽日日来看她,陪了她说话逗儿子,但也并不能代替她坐月子啊。

任丰年相当怨念,某人每天都清清爽爽的,凭什么她就要戴着头巾连头发都不能洗,只能拿梳子沾水再篦?这就是身为姑娘家最不好的地方,凭什么!不公平!

皇帝给她竖着头发,淡淡道:“哦。朕又养着你和小崽子,朕还要给你生孩子,坐月子?”

任丰年讷讷说不上话,反应半天才接上一句:“那不是您硬要娶我的嘛!”

他修长的指骨顺直的略过她的乌发,语声很平静:“不然,你想嫁给谁?”

任丰年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马上狗腿道:“那我可能便要常伴青灯古佛旁了嘛…”

“除了您谁也配不上我呀!”

陛下顿时不知怎么接话了,只希望儿子不要跟他娘亲学,天天往脸上贴金,这一层层金箔都跟城墙拐角这么厚了。

任丰年和她家皇帝陛下黏在一起,鸡同鸭讲的说了半天情话,才想起儿子,小心翼翼问道:“您想好给他起甚么名儿了吗?”

陛下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任丰年顿时不好了,这名字听着怎么像个□□十的老头子!

“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陛下道:“健康长寿。”

任丰年:“……”

很快便到了深冬,宫人皆穿上了厚厚的夹袄,尽管如此,宫步依旧沉稳而优雅。

宝妃生下了皇长子,这后宫的风向也彻底变了。

从前还有人觉得,即便她得宠,没有家世保底,大约也算不得什么。将来总有从那个位置上掉下来的一天。然而任丰年并没有给她们遐想的机会,因为她已然先一步生下了陛下的皇长子。

襄妃瞧着还似往常一般,该怎么优雅享受,便怎么来,仿佛一丁点的心境波动都没有。

有心人倒是笑了:“怎么可能呢?她也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只这没有宠爱再身,即便位分再高,也得谨言慎行。不然哪一天,上头瞧着碍眼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襄妃怎么会不晓得那些人背地里怎么说她呢?只是她也有自己的一份傲气罢了,想好了不会低头,那就永远不要低头。就算到老了,死掉了,她也要淡然优雅着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

襄妃娘娘摆了宫宴,特地邀请任丰年一道,只说是前些日子皇长子洗三时,她犯了头风,并没有去成,故而现下倒是想着要一道庆祝一下。

不仅如此,襄妃娘娘还请了一些贵妇人来。

任丰年可不晓得她要做什么,但她要是不去,瞧着也于理不合,毕竟她与襄妃不和是不和,但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即便陛下不介意,但她也不想叫人觉得他后宫不宁。

任丰年去归去了,但也并没有带上皇长子,一身家常宫裙,再配上皮毛大氅,眉眼间的姝丽与高贵却是掩不去。

与她相比,坐在高处的襄妃瞧起来,却穿着的有些过于隆重了。

任丰年就像,平日里不是一副世外仙姝的样子嘛,怎么今日脸上的粉涂那么许多,头上一整套赤金发簪,也不知脑袋重不重。

贵妇人们都传说,宝妃生了皇长子,说不准到了年节里,陛下便要册封她了。只到底是封甚么,又谁能说的准呢?不过无论是贵妃还是更高的位置,到底也不是她们能置喙的了。

这宝妃瞧着也不像传闻中那般绝色凌厉。

长得美是真的,只宝妃身上倒是没什么架子,该笑的时候也不曾端着,随性里有多了两分淡然。她瞧着很年轻,起码比旁边的襄妃年轻多了,但坐在襄妃旁边,也没给养尊处优的年长妃子压了风头,一颦一笑都很有味道。

襄妃笑道:“宝妃妹妹今儿个好容易才肯出来,本宫这还是托了你们的福分呢,不然她镇日在飞游宫里歇息,也不知何日能见上一面。”

任丰年浅笑道:“姐姐想见我,给我递个帖子便是了,何需这么大费周章。”

任丰年还想再戳她两句,却瞧见殿里有个人。

非常眼熟呢,任丰年在心里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困困困困困困困困到不认识困这字了困困困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任丰年把目光缓缓下移,盯住下首坐着头戴金簪的女人, 眼里流露出一丝微微的光泽。

襄妃道:“妹妹怎么了?仿佛神思不属的。”

任丰年笑了笑道:“仿佛看见一位故人。”

襄妃微微笑道:“哦?那不若请上来。”

任丰年的唇瓣微微翘起, 眉目略带清冷:“嘉和郡主,上前来让本宫瞧瞧你。”

嘉和郡主这个名头, 早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在殿里坐着的是礼部侍郎夫人张氏。

她已经在两年前由她父亲做主许了人家,而礼部侍郎袁相已经年过三十了, 先前还死过妻子, 虽在朝官职虽不小,却是无法和镇国公府匹配。这门婚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但也算合乎情理。

毕竟张氏当年是给陛下斥责过的,身为贵女却没有相配的德行, 大约相仿的人家也不愿娶她为妇了,故而嫁给袁相这个寒门出身的, 也情有可原。

然而宝妃现在这么叫她, 无疑是照着人家痛点戳,张氏的神情也有些难看。

任丰年高高坐着,神情晦暗不明, 看着张氏道:“一别多年, 本宫却一眼认出了郡主呢。”

张氏不卑不亢看着她, 淡淡道:“那妾身便谢娘娘抬爱。”

任丰年托腮看着她,笑眯眯道:“你倒是不害臊, 叫你郡主竟然还应声。”

张氏抬起头看她,眼里是不屑漠然的:“不是娘娘要这般唤的么?难不成妾身还能反驳了您去?”

任丰年哦一声,对阿莲道:“袁夫人对本宫不敬, 该当如何?”

阿莲立即接话道:“杖责五十,掌嘴百记。”

一边的襄妃幽幽叹息道:“妹妹…这宴才刚开,给本宫一记面子罢。”

任丰年闲闲的看她,似笑非笑道:“姐姐管得还挺宽,难不成因着姐姐的面子,本宫便要舍了自家的?嗯?”

任丰年这个表情,可以说非常陛下了,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活灵活现,真是十分嘲讽。

襄妃有些无语,叹息一声道:“罢了。”

任丰年在心里头白她一眼,襄妃这样子何尝是真想阻止她?不过是把自己摘干净罢了,谁也不得罪,还能落个委屈贤淑的名声。

下头的张氏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毕竟她曾是郡主,整个长安的贵女无不向她低头的,而如今又教她怎能接受自己被任丰年踩在脚下这个事实?

出了当年那件事体,父亲问清原委,便逼迫她嫁给袁相,只说这般才能救她一命。

而袁相虽在朝政上与父亲多有不和,但早年私下曾受过父亲的帮助,故而这个忙他定然会帮,而他为人正直,也不会因为她的名声,便折磨侮辱她。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但张氏仍旧心怀怨恨。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甚么,不仅原本大好的前途被毁了,而且还要嫁给一个年过三旬的鳏夫。那个男人虽不曾亏待她,但又怎能和圣人相比?

倘若皇帝心里爱慕的是她姐姐,那张氏便认了。一个死人罢了,她也没甚么可争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花了许多年,才真正认清那个事实。

当她们还小的时候,太子殿下是那般俊美从容的少年人,骨子里带着清贵和淡然,叫她仰慕不已。姐姐长得美貌,又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她与太子殿下站在一起宛若璧人。

而或许是她喜欢他很久了,所以看到一切与他站在一起的女人,都心怀敌意,认为她们即便面上再清高,内心还不是渴望他的恩宠。

姐姐怎么想的,早就无从考据。

但殿下的确只是把姐姐当作一个朋友,不分性别也不分长相,就连怀念也很简单纯粹,并不带甚么男女之情,他提起姐姐的时候,面色也很淡然,只是有些惋惜而已。

张氏那时便有些不能接受,若他连姐姐都不喜欢,那还能喜欢甚么样的女人呢?

后来她见到了任丰年。

那时任丰年远远不如现下这般从容优雅,只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而已。论长相,尚且能窥得将来的美丽,可论气质,仿佛她身上只有倔强和防备,还要强作镇静的样子。论出身,便更是不堪言了。

她不明白,难道殿下就看上了那张脸么?他这样高华的男人,都会仅凭相貌喜欢上一个女人么?

她嫉妒得心口发胀,仿佛盈满了千钧重的东西,硌得她烦躁至极。她没有一张好看的脸,也没有才气,但绝对不能接受像任丰年这样出身的女人与他在一起。

仿佛她的高贵出身都成了笑话,自己在他眼里一无所是。

她杖责了任丰年的妹妹,原本也只是为了泄愤。她晓得这几十杖下去,那个姑娘未必活得成了,但心里就是扭曲而悲愤,不找到一个发泄口,她就要疯癫起来了。

既然动不了任丰年,那就动她的家人,叫她痛苦万分,叫她后悔自己认识殿下,叫她忏悔自己低贱的出身,再也不用肮脏泥泞的手碰触那个男人。

然而死了妹妹的任丰年,并没有痛哭流涕,哀声求饶。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她,仿佛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把她连皮带骨狠狠撕裂开来。

这趟宫宴,袁相本就不同意她去。

但张氏实在忍不住了,她想看看任丰年现下是个甚么样子,是不是有了高贵的身份,那种骨子里的低贱也能被掩藏的很好,甚至消散无踪。

任丰年现下瞧着,比当年要成熟不少。眉眼间都是淡淡风韵,而面相长开了,更显得秀丽清艳。她给他生了皇长子,做了母亲,甚至能够与他并肩了。

而她自己,却越过越差。没了郡主的身份,嫁给一个老鳏夫,至今也无所出,父亲更是对她失望之极,而她的名声也很不好,落魄至此,再无人奉承陪伴。

当年不及姐姐,现下也不及任丰年。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或许他知道自己死在宫里,还能怜惜她,想起她的好处。

因为她毕竟是他的表妹啊…

张氏骤然抬头,眼里都是阴狠而绝望,突然咯咯笑起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任丰年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即便有了身份又怎样,骨子里流着的低贱血统,永远不会改变!”

众人面色都变了,敢这么对陛下的妃子说话,大约她是脑袋坏掉了,甚至是疯癫了!

只有任丰年并没有说话,还饶有兴致的示意宫人先别把她拖下去,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张氏丝毫不在意任丰年的态度,又啐一口道:“当年你委身于陛下,实非闺秀所为。我好心阻止你,却被他呵斥。也罢,只如今你想折辱我,却是不能了。”说罢面色凛然。

任丰年看着她,倒是没露出太多不悦,只淡淡一笑道:“张氏,你又何苦这般妄想?旁的任你信马由缰胡乱编纂不说,从前你却是实打实害了许多人命。难道你这般说了,在座殿里的人便回对你改观,陛下便会认为你无辜?”

“别傻了!自古邪不压正,你如此恶劣毒辣,却能够依旧不断给自己寻找借口,好以此推脱,竟也不觉羞耻!”

“但事实如何,你内心没数么?!”

她一番言语,严丝合缝,站在高点上撕开张氏的遮羞布。而殿里其余的贵妇人,也不打算为张氏说话。毕竟张氏曾经便是那样的名声,许多人都吃过她的苦头。

任丰年想起死去的任想容,神色渐渐冷漠下来,淡淡道:“拖下去,一百大板。”

张氏面色涨红,冷笑着放肆道:“今日的你,不过是昨日的我!任氏,你休得意!你知道他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么?!你以为他永远不会舍弃你吗?!”

任丰年最讨厌听到别的女人提起皇帝,秀眉一蹙,厉声道:“还不快拖下去!”

几个健壮的宫人闻言叉腰道:“喏!”

这一百大板,不说全受了,即便是五十大板,又岂是张氏一个深闺弱女子能受的?这一百下下去,即便是尸首也不全了罢?

与张氏相熟的夫人踟蹰一下,上前求情道:“娘娘,张氏确实犯了大错…但您也要想想小殿下,为他积几分福德。”世上的母亲,没有不会为孩子着想的,她看在张氏从前待她还算有几分好处的份上,就斗胆为她求一次情。

往后谁也不欠谁了。

任丰年的决心已定,但想起襁褓中的儿子,又眯起眼,缓缓道:“六十大板。退下。”

那夫人也尽了力,心里也没有办法,看了张氏一眼,感叹一声,不作不死。

若她嘴巴不这样毒,宝妃也未必能把她怎样。毕竟她还有个镇国公爹爹,并一个侍郎夫君,夹紧尾巴躲在家里享福,如何也碰不上今日之事。

即便从前有龃龉又怎样,没见宝妃自从进宫以来从没有找过她麻烦么?

是因为宝妃不恨她么?当然不可能。

只是宝妃并没有机会处理她,毕竟在这深宫里,谁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罢了。

随着张氏被拖出去,殿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啪嗒啪嗒敲打着青石板,空气湿润而冷清。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任丰年心里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下。她并不想知道张氏最后怎样了,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想起任想容的面孔,蕴含心机的,却带着一点天真。

如今她叫张氏遭受一遍想容受过的痛苦,也算是为想容报了仇。

她不喜欢这个妹妹,但不妨碍血脉羁绊里深切的痛楚,时不时便能冒出来折磨她两下,徒留几分惆怅。而她发现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前那些惹她恨得牙痒痒的事体,仿佛也不再留下痕迹。只有那些音容还那样深刻,似乎再也忘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WTF!?学校的网有毒啊???登jj花了我十几分钟,最后放弃了,我选择用手机发文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待宴结束,任丰年便回了殿。有了先前的事体, 这场宴请已然并无多少意义。有个宝妃坐在上头, 而她这神情也讲不上多愉悦,谁还敢上前触霉头?

就是襄妃也心里不快活, 但也没有旁的法子,因为她即便与任丰年相看两相厌, 但也自认是个识趣的人, 更会审时度势,又岂会被自己的喜好所左右, 做出太多不利自己的事体?

先头那件事,襄妃出口意带挑衅, 这已然是冲动了,虽则陛下没说甚么, 但襄妃知晓, 他只是没兴趣,更不会大费周章叫她难堪。

但他的态度更令襄妃觉得心口发酸,她头一次如此清醒的意识到, 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或许微末如芥子, 看不见也不在意。

任丰年出了宫门,并没有直接回飞游宫, 而是启程去了紫宸殿的方向。

殿里头并无人拦着她,任丰年见到他,纤长的眼睫轻颤, 伸手抱住他修韧结实的腰,柔软的面颊轻轻蹭他的腹部。清淡的松木香味包围着她,叫她紧绷的心神慢慢柔缓下来。

皇帝摸摸她的脸颊,低沉道:“宝贝是怎么了?嗯?”

任丰年抬头看他,眼眶微微红了:“我叫人打了嘉和郡主六十大板。”

他早就知晓这件事,遂亲亲她的面颊,低低道:“嗯,朕知晓。”

她还叫张氏嘉和郡主,可见张氏当年给她伤痛和恐惧有多深沉,以至于今时今日,任丰年仍旧这般叫她。

任丰年红着眼睛,泪盈于睫:“这是我…我头一趟做这种事。虽是为了想容,但是…我还是有些惶恐。”她长到这么大,手上从来是干净洁白的,但今天却沾染了血渍。

皇帝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他意识到自己当年,是真的没有保护好她。

自从许多年前,中宫之事后,他变得寡情冷漠,即便一夜大火烧去叛臣尸骨家宅,他仍可以侍弄花草,慢悠悠对月独酌。而他所要做的一切,都紧锣密鼓的安排好,即便是她也不能叫他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