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朕亦派人同她说过,你的存在与政事没有任何关系。”

但很明显,她没有听进去。

任丰年睁着一双杏眼,眨两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道:“是朕的疏忽,让你受苦了。”

他知道母亲掳走了她,但他却无法阻止。因为从很久以前,她便早就埋下了祸根。就在那次吕氏山庄起火,她仓促离开。原本以为那次是见了血腥,惊吓过度又磕了头,才使她失了记忆。

但却不是这样。

他的母亲从那时,便已布好了局。

使任丰年失忆的是一种蛊虫,是母亲从苗疆求来的。他从前自然也有听说过,但那时一向以为这样的事情太远,并非是他们会触及的。

但没想到从最初时,这些东西便已在小姑娘的身子里蛰伏了。

任丰年偏头问他:“然后呢…?你又是怎么说服她的呢?”

他摸摸她的脑袋:“对于她啊,不需要说服,只需要比她更强。”

他的母亲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唯有当她发现自己的弱小,才有商榷的余地。

任丰年还想问,但他显然并不愿意说下去了。

他还是很坚持,那些更残忍可怖的事情,他想保留在自己心里。

任丰年有些遗憾,只得道:“好吧…”

他吻吻她的额头,轻笑道:“睡吧。”

任丰年抱住他结实的手臂,蹭蹭他的肩膀,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而他却整夜未眠。

任丰年再也没有提过那夜的事体了,甚至都不怎么会回想起。

春雨细润,天色微青。

这日是任丰年被册封为后的日子。

对于宝妃任氏的册封,文武百官反应各不相同。但却无人能找出确凿的理由来反对,毕竟陛下唯一的皇长子,就是她生的。不封她封谁呢?

而任丰年其实也并不十分忐忑,横竖日子就是这样过,经历了那些事情,她发现这些百官絮絮叨叨的闲言碎语,压根不是事。

是是是,她出身的确算不上好。

可是谁教你们陛下心悦她呢?

任丰年有些得意起来。

但后来她就发现,当皇后也没什么好的。

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众妃嫔仍旧不敢招惹她。她仍旧在皇宫里横着走。

海棠园里的垂丝海棠又开花了,任丰年抱着儿子赏花呢。

臭小子咿咿呀呀的,身上一股奶味。任丰年凑近些,在他脸上印了个红唇印。小宝宝一无所觉,还是笑得开心,任丰年也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她似有所感,抱着孩子转身,却见他站在花树下。

帝王雍容,眉目淡漠。

她叹气,对着胖宝宝道:“你看你父皇,成日板着脸…你往后可不要学呐!”

“因为除了你娘我,还有谁会喜欢他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正文完结啦!!还有没交代清楚的事情,会在番外里提及,番外的话会有路妈妈的,交代一下她有多悲催,然后惹到她的人更加悲催之类的吧 还有男女主的番外呀~~~作者去睡觉了,真的好困!!!

这里贴一下新文的文案,不知道你们能看得见不?因为我才刚刚开存稿坑,可能有延迟~~

文名《乖宝》

宝瑜是苏大儒的老来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朝家道中落,宝瑜差些流落街头。好在衡阳王赵蔺阴差阳错,救了恩师的掌中珠,从此把小祖宗养在膝下,如珠似玉地娇宠。

不想无心插柳,小闺女藕臂轻勾,噘嘴不乐:“赵蔺!你这老家伙到底何时,能坦然说心悦于我?”

老干部作风清心寡欲男X娇气任性天真女

12月开文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路氏在皇宫内室见到了女儿。

任丰年瞧着长大了很多,身量也抽条拔高了, 腰身纤细婉约, 眉目间有些绰约的韵味。一身藕荷色的宫装,头上只别了一对玉蝴蝶, 梳着妇人头,却还像个清纯的小姑娘。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见到了母亲,语气便有些娇意:“娘亲!”

“娘亲, 你这么久了,都没来瞧过我!”

任丰年说着, 眼眶有些泛红。

她不是在埋怨母亲,她也晓得, 以她现下的身份, 也难得能把家人请来宫中小聚的。只是她就是有些难过,也不晓得下次见她娘,又当是几时了。

路氏就笑她:“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还是一点也不端庄?”

任丰年有些想噘嘴, 但是想起皇帝教育的, 她已经是一国之母了,再像个不知事的小姑娘可不成。

于是她端正坐起来, 眼神晶莹:“哪儿有啊!我可端庄了。”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路氏心里叹口气,自家这小姑娘总算是命好。

路氏在殿里坐了一会子,又同小外孙说了会儿话。

这小子一看就不像她闺女, 眉目俊俏冷清的样子,大约有点像圣人。

不过这孩子倒是个开朗的,见人也不摆脸,只笑呵呵像个小大人一般。知晓眼前的是外祖母了,便也很知礼,好奇问问宫外头的事体,祖孙两个倒是聊得投机。

任丰年在一旁边用吃食边插嘴,一双杏眼认认真真的瞧着儿子的神情。

皇家开蒙早,这孩子身为太子,便成日同他爹学那些帝王心术,即便还是该给宠着的年纪,却再没人把他当作个小孩了。

没别的,他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

即便任丰年心疼儿子,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故而这孩子自小便被养的严肃认真,身子小小的,但处理起事情来却有模有样的,叫人不容小觑。

今次路氏来看他,大约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家里的老人,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路氏又坐了一会儿,瞧着外头天色不早了,便说要归去了。

自从任丰年封后,任家便显赫起来。任豪被陛下封为正一品成国公,身上虽无实权,却也好歹与从前是云泥之别了。他倒也看得开,知晓自己在任上便算了,在这权贵如云的长安,实在也算不上是多聪敏,故而与各位权贵相交也是和稀泥一般。

任豪甚么事情也不掺和,安心在家享荣华富贵,而路氏倒是交际愈发广了。

她生来八面玲珑,现下也不是能安心在府里闲着的性子,更何况她又温和可亲,没甚么架子,身上还有点书香气,倒是叫旁人对于任家有所改观。

毕竟皇后的出身的确不算好,即便无人嘴碎乱嚼舌根,但心里瞧不上任家的大有其人。路氏便是知晓这些,故而才更不能躲清闲。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现下任家虽说是权贵了,但到底是虚的。手里既没甚么权利,也没甚么人才,那无论如何也叫人高看不起来。

若是她身为主母,再缩在府里,或是谨小慎微不敢交际,又爱露怯,那叫自家姑娘怎么过?

是,她也知道,阿辞就是那样的性子。别人瞧不上任家,阿辞也未必有甚么感觉。这长安显贵人家,不知多少张嘴巴,吧嗒吧嗒又堵不住。

堵不住就不堵了吧,任丰年是真觉得无所谓啊,不可能她嫁给皇帝,受尽宠爱,生了太子,还要人见人爱吧?

但路氏就是觉得不成。

她能让旁人少说些,那便会去做。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自家姑娘遭那些背地里的闲话。故而她辛苦交际,因着有几分淡然气质在,倒是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时间久了,大家看着任夫人端庄大气,长袖善舞的样儿,倒是对宫里那位,据说出身不算好的皇后娘娘有所改观。这样的夫人教出来的,风姿仪态大约也差不到哪里去。

任丰年不知道那么多,她就是觉得娘亲爱交际也是正常,故而时不时也赏些宫中吃食去宴上,好给娘亲长长脸。

路氏回了国公府里,便听青杳报道:“国公爷今次把时候的芫儿抬了房。”

路氏嗯一声,啜口茶道:“赏两匹绸缎,一对赤金簪子,和旧年我在曹夫人那头得的紫玉镯给她。”

她又添上一句:“叫她好生侍奉着国公爷。”

路氏近年来,也不在意任豪房内的事体了,横竖他爱怎么着都成,就是别把自己折腾死了。

她现下要着手的便是越年的亲事。

这孩子越长越大,瞧着还是呆呆的样子。幸好脾气不暴,大人讲的话也都听得进去,将来娶了媳妇还能和和美美的。今次她进宫去,阿辞也问了越年娶亲的事体,还说想让陛下给赐婚。

只路氏却拒绝了。

陛下赐婚,自然是莫大的荣耀。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你情我愿的好啊,何况越年确实是个傻的,叫人家姑娘不情不愿嫁过来,又能有甚么好果子吃?

她宁可找个大气些的,出身低了也没所谓,就是不能搅事。这般不但让府里不安宁,阿辞在宫里也忧心,不就本末倒置了。

路氏掌着灯,细细密密的名册一点点看着,她拿着笔一家家勾画,心中思量着各样可能性。

天色黑沉,转眼子时也过了。

路氏喉咙里头有些痒,咳嗽两声,面色带了些许疲倦。

青杳上前服侍她梳洗更衣,还道:“夫人也该早些歇息,现下又快到夏日里了,天晚得慢些也是有的。您这总是歇不够,第二日起来还要理那家事,总是太损身子…”

青杳跟了她二十多年了,先头玉芝死了,便只有她最得路氏的心。这么多年,青杳也不肯嫁人,路氏都瞧在眼里,面上却甚少露出来。只她待青杳到底不同些,听她絮叨这些,也只是笑着拍拍她的手。

第二日路氏一早醒来,便收到了任家主支的信函。

她笑了笑,叫青杳在旁边读,她只闭着眼听。

这绕来绕去,还不是在哭穷?

只当年分家时候讲的好端端的,往后钱财上互不相干的,怎地如今又来贴着。

路氏拿手无意识地敲着红木扶手,露出淡淡的笑来:“那便拨给他们二百两银子。”

青杳点点头,犹豫一下道:“夫人…这老太太信上大约,还不止想要这点银子呢,若是咱们不给全,他们接着再来哭穷又怎么办?到底应酬伤脑筋…”何况国公府不缺那点银子。

路氏似笑非笑道:“那便让他们继续来讨价还价罢。”

她一向知晓,周氏这老妇,把自己的面子瞧得比甚么都重要呢。这一次又一次要钱,开口就是笔大数目,人家亲戚打秋风还要来府上转转呢,她倒好,张口就是八千两,人也不来。

路氏心里盘算着,这两百两下去,周氏定然要气得不成。她是一个字都没说,周氏自己倒是能想出许多来,大约由觉着她瞧不起他们,打发叫花子了。

不过啊,路氏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怀。

周氏瞧着精明,但到底不算聪明。到现在了,都没看出任玉年的问题。

她信任玉年夫妇,会为任颂年考虑,信他们会给任颂年请最好的先生,也相信自己的孙子能做人上人。

真不晓得哪来的自信。

任玉年是周氏看大的,但她就没发觉,任玉年这姑娘,心性特别狭窄,睚眦必报么?当任玉年发觉,可亲的祖母为了任禄年的前程,把她嫁给聋子,自己的母亲又一心为弟弟打算,丝毫不管她的死活。

只需要路氏稍稍煽风点火,她就能把任家一家门都给搅和干净。

先是假意叫夫君提拔任禄年,把她弟弟摔成瘫子,下半辈子不得不在床榻上过活,为周氏所弃。又是假意忏悔,为任家剩下的独苗苗颂年请了个“举人”先生。

颂年这孩子啊,本性又不坏,教一教还能好的。

可惜了周氏,对孩子一味宠溺纵容,又一心以为孙女还向着家里。

她从没想过,任玉年早就恨极了她们一家子。

她也不想想,若她不把任玉年当人看,又怎么能指望这小辈也满心贤德侍奉她?

故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任玉年倒是在路氏的庇护下甚么事也没有,儿女双全,日子也算过得去。

周氏和那一家子么…

大约已然是强弩之末了吧。

唯一健全的子孙不成器,招猫逗狗,赌债缠身。就路氏晓得的,任颂年在外头,就不止欠了八千两了。

不过周氏要面子,这种事情她是死活不肯说的。

路氏心里笑呵呵的,周氏重病缠身活不了多久了。她一死,整个任家也就分崩离析了。二房被她制约着无法分家,可到那时就不一样了,而三房是吸血虫,扒着人吃肉喝血,找不着人吸血了,只得慢慢干瘪腐烂。

他们是不是罪该万死,路氏不知道。但她只知道,他们也曾经在她的伤口上捅刀子,甚至一手导致了她一辈子的不幸。

她生阿辞的时候是个夏天,知了滋儿哇滋儿哇的叫声响了一整天,她也被这孩子折磨了一整日,到最后在汗水里精疲力尽,眼睛也睁不开。

但也是在那一日,她永远失去了再做母亲的资格。

路氏不晓得周氏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们已经分家了不是么?接下来两不相干了才对。

那周氏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然后路氏就想到了。

因为周氏贪得无厌啊…若是她与任豪没有嫡出儿子,虽说也能以庶子掌家,但若是过继旁支嫡子,却也是时下很多人家的做法,而只要周氏请来几位族老劝说威逼,总是能成的。因为庶出的孩子,总是上不得台面的,甚至有些人家的都不给庶出孩子上族谱。

当然,任家还是要宽松许多,不至待庶子如此严苛。

所以路氏恨她,甚至连带着恨上了二房三房。不是他们无能,周氏又何须以这样的手段某得钱财,为子孙铺路?

她很久之前就在策划这件事了。她就想啊,她要一点点,慢慢把周氏折磨死,不仅让她毫无尊严地在颓靡中死去,还要让二房三房血本无归…

路氏想了半日,神色慢慢倦怠下来,而她面前的粥菜也凉了。

她摆摆手,叫丫鬟把菜端走。

不知为甚么,她近几月就是甚么也用不下,精神头也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路妈妈的结局会在其他番外里交代。

个人以为她不是个好人,但也算不上多恶毒,只是没有太多同情,也并不会忍让和原谅。但她有一颗爱女之心,可以说年年是她唯一的牵挂,寄托她为人最本真的爱。她能为年年做任何事情,不顾后果。

其实本质上和陛下他妈很像,但是区别就在于,陛下他妈更想着自己,培养陛下更像是在制造艺术品,并且没那么爱儿子。路妈妈却是,女儿过得好她就放心,不对女儿强求旁的,却对自己苛求过度,又放不下事事种种。

总之就是活的hin累。

PS: 昨天看了电锯惊魂8,可以说是灰常好看!!裂墙推!怕血腥的还是别看orz

第117章 第一百十七章

我从出生开始,便受尽了父皇母后的宠爱。母后整天把我捧在手上娇宠, 而一向严肃的父皇瞧见我, 也总会难得露出笑意。

宫人都说,我长得最像母后, 虽然我没看出来,因为我本来就是个仙子, 不需要像任何人。

然后我皇兄就说, 我连这点都与母后很像。

我就纳闷了,他到底说的是哪点?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不过紧接着, 他就给父皇罚抄书了,我没问到。

我皇兄总在私下里说, 我就是个惹祸精。

我就很奇怪,我哪里是个惹祸精?

皇兄就皱着眉道:“你前几天烧襄妃娘娘裙摆的事体, 也给忘了?”

我冤枉啊!我哪有!

我就无辜道:“没有嘛!我就想试试火镰好不好用!”

父皇书房里头收藏着几把火镰, 上头缀着绿松石,小小巧巧,使我很感兴趣。正巧那天襄妃又和母后阴阳怪气完, 我就想着拿她试试。

皇兄直叹气, 看着我大概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便摆手道:“去去,找母后陪你玩罢, 孤是没法子了。”

我冲他笑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当然,掉了一颗牙, 像个七八十的小老太太。

皇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母后看到我来,便叫宫人把甜点收拾掉,拿下去分吃。

于是我便皱着脸,满面幽怨地看着她。

不过没法子,母后现下有了身孕,人也爱疲乏,故而也不爱同我重复解释,更不像从前一样爱对着我说个不停。听父皇说,我还在襁褓的时候她就这样,每天都要夸我很多遍,说我美,说我可爱,说我是她的小棉袄。

所以才导致我现下,每天都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美。

母后有孕,爱吃甜食(虽然她一直很爱吃,我严重怀疑这是她用来多吃甜食的借口),而我正好在换牙,父皇问了太医,便禁了我吃甜品。母后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让我蹭一块尝尝鲜。

但很显然,她今天心情不好。

我颠颠上前,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一双杏眼润得像是要掉泪,用眼神控诉她不给我吃甜食的行径,真是非常过分!

母后不像话本子里的慈母,总是温柔贤淑的,夜里还拿着针线给儿女纳鞋底。

她就不!

她和我一样爱看话本子,爱吃甜食,还不给我们纳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