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 自己的身子还是赤|裸的, 仿佛除了一个肚兜,甚么都没穿…

任丰年:“……”

任丰年顿时头皮发麻, 立马缩到了一边,默不做声的看着被子下的人。被子隆起好大一块, 睡在被子里头的人定然身材很高大才是,她大约打不过这人的。

身旁的男人被她惊动了, 反应比她更敏捷许多。他起身看向她, 身上的白绸中衣半开着,露出结实强壮的胸膛。

任丰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又不怕了, 因为他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对着他露出一个试探的笑, 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哪里?你…你是我夫君吗?”

男人垂眸看她, 试图把小姑娘拢到怀里,但见她有些陌生的眼神, 还是顿了顿,并不强求。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叫她觉得心口发颤:“这是皇宫, 我是。”

任丰年直视他的眼睛,看见里面隐约深沉的情绪,歪着头笑道:“哦,这样啊…那我应该不是小皇子的奶口罢?”

他微微蹙眉,淡淡的道:“谁同你说,你是奶口的?”

任丰年抱着膝盖,还是要离他半丈远的,嗓音软软的:“不是呀…是我猜的。”

他听见她软糯的声音,直视她明亮干净的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长臂一伸把小姑娘搂在怀里,一贯沉肃的嗓音带了暖意,低低哄道:“你是朕的皇后,又怎么会是奶口?”

任丰年给十足十震惊了,她简直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她本来也在猜啊,自己失了记忆,那到底又会是甚么样的身份呢!

个么她也没猜到啊,她她她她她居然是皇后!

任丰年原本娇软的身子也僵住了,张口结舌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朕…朕的皇后?”

他有些好笑,刮刮她的小巧的鼻子道:“不准学夫君说话!”

任丰年哦一声,一双杏眼眨了眨,白嫩的身子立马化成一滩柔水,黏在他怀里不动了,仿佛还在消化他讲的那些话。

当陛下正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好生说些情话时,任丰年立马从他怀里坐起来,一脑袋撞到他下巴上。

陛下:“……”

任丰年抿了抿唇,拿小手捂着他的下颌,嘴上道:“抱歉、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就是想到,他们讲,我还有个儿子的,刚刚出生呢。可是…你也晓得我不记得了,但我仍旧想看看他。”亲亲他。

任丰年还是有些生疏,她虽然能感知到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思,但却无法如同从前一般自如的回应。

况且她还想着儿子呢!

陛下无语:“……”

任丰年顿时就有些怕他,她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意识在作怪啊,反正看见他摆个臭脸就忍不住觉得害怕,也不知道怕甚么。

他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一股柔意涌动,亲亲她的白皙光滑的额头,低柔道:“儿子现下还在睡呢,早上再见他好不好?我们年年最乖了。”

任丰年即便心里头想念,但仍旧不舍得吵着儿子睡觉,故而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弃了。

甚下的几个时辰,任丰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她晓得的,躺在她身旁的是她的夫君,是她很亲近的人。

但她真的不晓得怎么同他相处啊,因为他一脸冷淡沉肃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她会喜欢的那种,健谈温和的谦谦君子嘛!

陛下并不是很在意她那点小心思,反倒纵容她用各种各样探究的眼神看他,眨巴着眼睛谨慎而好奇。

然后陛下起身洗漱,而可能是由于身体的惯性,任丰年也随着他起身,洗漱完看着他穿戴朝服。现下天色还早呢,她不记得他何时上朝的了,但想想也知道,定然很辛苦吧。

任丰年想想就觉得累人,怎么一国之君还累得像头骡子一样,也不知道图的什么。还有她这夫君啊,是不是成日都是这幅样子…?

她也不晓得自己从前是怎么了,竟然会喜欢上他这样的男人,还把自己嫁给他,给他生了儿子。

不过也对,人家是皇帝,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同意啊。

所以任丰年理所应当的想了一出强抢民女先婚后悦的戏码,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有点羞涩还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就非常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糯糯的像一棵刚抽条的嫩芽。

陛下就把她叫到面前。穿戴好冕旒后,他身上又多了一份尊贵禁欲之气。冕旒下他的神情叫她瞧不清,但他只是低头,扣住她嫩生的下巴,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这个吻并不曾深入,只是浅尝辄止。一吻结束,他仿佛轻笑一声,冕旒下深邃的黑眸,不声不响地凝视她。

反正任丰年整张脸都红透了,就像一只被烤熟的小兔子,滋滋冒油,焦香四溢。

然后她趴在窗口,看着他的御撵渐渐远去,一颗心还是没法平静下来。

虽说,这大概也不是她头一次与男人亲密接触了。

可是她毕竟不记得了啊!笼统一算,不就是头一次吗!

害得她连儿子的事体都放在一边了!真是非常尴尬又羞涩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娇软的喵呜声,任丰年循声望去,便见一直橘色的猫咪团着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抖抖胡须又喵呜一声。

任丰年的心马上就化开了。

她心想这猫咪也是够肥的,皮毛养的这般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就是她养的??!

猫咪大约见她不来,便不耐地抖抖胡子,屈尊下了地,露出四只白白软软的爪子,慢慢挪腾过来,又冲着她娇软地喵呜一声。

任丰年控制不住地搔搔猫咪的下巴,不轻不重地给它挠挠脖子,这只肥猫就四脚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给她,澄黄的眼睛瞪得溜溜圆,喵呜喵呜,冲她细声细气叫唤。

任丰年:“……!!!”

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本过得,那是甚么神仙日子…!!!

即便有个肃着脸一脸冷淡还喜欢亲她的相公,这猫!这猫!!难道不是为她而生的么!

于是任丰年就蹲在地上,满脸痴迷晕眩地撸起了这只肥硕的橘猫,待婢女发现自家娘娘的时候,她已经满袖子都沾了猫毛了。而橘猫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呼噜声,被侍候得很舒服。

那婢女看见她,眼眶有些泛红,似乎强忍着甚么,只恭敬道:“娘娘,小殿下醒了。”

任丰年见她的样子,又觉得有三分眼熟,不由冲着她笑一笑:“你叫甚么?”

那婢女垂眸,有些呆呆道:“奴婢叫念珠…是、是您给起的名字。这名字跟了奴婢十多年了。”

任丰年哦一声,点点头笑道:“念珠…是么?我有些忘事情,你且见谅。”

念珠慌忙道:“大小姐能回来便是万幸了!奴婢怎敢逾矩?”

任丰年听她唤自己“大小姐”,心里头的小鼓便打了起来。

她问道:“…我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

念珠拿袖子擦擦眼泪,笑道:“奴婢在宫里住着,外头的事体也不全知晓。但老爷同夫人都过得很好,小少爷也很健壮!”

任丰年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才点点头道:“这就好。”

她又随着念珠去瞧了儿子。

这胖小子长得又白又嫩,叫她心里的柔意点点融化。只他的五官更像是陛下一些,隐约可见高挺的鼻梁,和淡薄的唇瓣。不过这臭小子倒是好,一会儿功夫又睡着了,一身暖暖的奶香味,小呼噜打得呼哧呼哧的。

任丰年没忍住,扑哧一声轻轻笑起来,泪水也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不经意间落了地。

接下来,她回到了殿里头,心思渐渐变得沉静。

她想要知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体。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做没有记忆的人,如此,她的人生便仿佛奏乐到深处,却戛然而止,又要从毫不相干的地方奏起,即便相似,却再也不是曾经那支乐曲。

她定然是不甘心的。

她不晓得自己的夫君愿不愿意同她讲,但她不认为他能够隐瞒住她。

因为若他打算同她相守一辈子,那便不可能一直瞒她下去。之前那个大殿里的女人,怎么看都与他有莫大的联系。他为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是不是他早就知晓自己被囚禁在那里了,可他又如何不愿去救她?她又怎会失了记忆呢?

这些事体她都不晓得。

如鲠在喉,仿佛永远无法也遗忘。

然而任丰年想得实在太多了,陛下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瞒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大家好呀~~下一章正文就完结啦!!!

PS:么么么么哒!!~~爱你们!!mua~~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任丰年盘着腿在床上,听着他讲完了事情的始末。

虽然她已经没了记忆, 但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在想, 他到底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呢?

扭曲的,疯狂的, 绝望的,欲壑难填的。

他的父亲奉元帝当年, 是以太子之位顺利一路登基的。而他的母亲, 出身于书香世家,虽不显赫, 却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她自十五岁便入了东宫,成了奉元帝的太子妃。

太子妃没什么不好的, 自来自来体恤宫人,悉心侍奉丈夫, 孝敬公婆, 且她年轻又貌美,雍容大气,顺利的成了奉元帝的心尖宠。

事情发生在一个傍晚, 太子妃偶有些不适, 立请了太医来查, 却诊出她有了两月的身孕。

她有些喜出望外,想起平日里温柔深情的丈夫, 便想给他一个惊喜,便叫自己宫人们都不要说出去。

天色晚了,太子迟迟不归, 她佯装自己睡下了,却偷偷披了衣裳去前殿书房寻他。

灯影朦胧下,她却瞧见丈夫与他的奶母媾和,白腻的身体与阳刚健壮的缠在一起,汗水一滴滴顺着肌肤流下,粗重的喘息和柔媚的呻|吟暧昧交融,两人正是情动时,双唇不住吻在一起发出啧啧水声。

太子妃只是站着,神色不明,过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第二日她发了烧,流了孩子。见到闻讯赶来的太子,她只是淡淡笑道:“臣妾无事,您不要担心。”

过了一两年,东宫里的妃子有了孩子,太子妃坐在高位上,笑得柔和,她甚至还把有了孩子的孺子捧得很高。太子见了也十分高兴,便更加宠爱这个孺子,自然也并不曾忘记他的正妻。

直到他登基为止,后宫仍旧是其乐融融的。

照着史书上写的,太子妃在太子登基后,便成了皇后,而那个孺子也成了贵妃。

皇后在皇帝登基头一年,便于正午产下一子,被视为大吉,而她的儿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年轻的皇后看着窗外的风雨和怀里的孩子,目光轻柔淡然。

后来在太子八岁时,皇后生昭安公主难产而死。

贵妃张氏因出身高贵,又与皇后情同姐妹,便被封为新后,受先帝之命抚养太子与昭安公主。

任丰年听到这里,其实并不觉得有甚么特殊的,顶多就是先帝和他的奶母…咳…是吧?

但是,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是先帝私事,皇家出这样的丑事,她也没什么惊奇的。

她在陛下的怀里动了动,挪了个位置,仍旧有些不适应。他拢住她白润的肩膀,继续低声道:“事实并非如此。”

张氏的两个儿子,也就是陛下死掉的两位兄长,并没有一个是她生的。

甚至连张氏自己都不知道。

先帝做的事,远远比旁人想象的要多。

元后知道皇宫里的一切秘密,但她只是在背后默默看着,不予置评,也并不揭穿。她只是在暗处看着那些私密的、见不得光的腐臭玩意,而她高贵美丽的面庞却笼罩在阴影里,晦涩难言。

先帝对他的那位奶母很好,把人养在宫里,时常去探望她。而这位奶母叶氏,并不如何风华绝代,不过是个极有成熟丰韵的妇人,她的眼角眉梢甚至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在她笑的时候有些明显。

但显然,先帝很喜欢她。

喜欢到,愿意为她杀死自己的孩子。

说来也是张氏自己运道不好,叶氏两次有孕,皆与她怀胎的时间相仿。于是在叶氏要生产的时候,张氏的吃食里头便被加了催产的虎狼之药。

两次都是早产。

但太医只是说,娘娘的身子较虚,小皇子在肚里留不到足月。张氏为了这话还忧心忡忡的,好在两个“儿子”身子都很健壮,后头也顺利成年了。

任丰年听到这里,面上便多了几分怔然。

她蹙眉道:“那…那张贵妃原本的孩子呢?”

皇帝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他不会让皇室的血脉流入民间,因为这并非是件利于根基的事体。”

言下之意,自然不必多说。

任丰年也不知该说什么,先帝为了自己与叶氏的孩子能有高贵的出身,便杀死了自己与张氏的孩子…

他们有了鸠占鹊巢而来的身份,出身高贵的母亲,和父亲的宠爱,但却不知道,自己是立足于另外两个孩子的惨死。难怪张氏还是孺子时候,将将生完孩子,先帝便愈发宠爱她了。

原来是为了弥补她失去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女人当时可能也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得了殿下的真心宠爱呢。

陛下见任丰年面露不忍,却淡淡的道:“不要为过去的事伤心,并没有意义。”

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皇后知道先帝与奶母叶氏的事体之后,便遣了许多宫人盯住叶氏那头,于是便知晓了许多秘密。而正是因着她晓得张氏的头一个孩子,实则是叶氏所生的,便作出非常高兴,并毫不介怀的样子来。

因为她知道,先帝对叶氏的爱,是扭曲而深沉的。她无力扭转,但也不能让自己受到波及。故而便十分小心,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让张氏和她的“儿子”们受到委屈。

太子出生时,皇后的心里便埋下了忧虑。

因为她虽不了解枕边人,但也多少能明白一些他性情的扭曲。

她越想越觉得恐慌。

先帝待她很温柔,即便再宠爱张氏也叶氏,也会每月都来她的寝宫,与她共度良宵。

但先帝的好处难道能是白来的么?他宠爱张氏,那是因为张氏死了孩子,还像个蠢妇一样为叶氏养孩子。那她身为皇后,是否也会步张氏的后尘呢?而她的儿子呢?难道也要为叶氏的孩子铺路么?

皇后并不知道。

但她知道枕边人的疯狂,她并不认为那一丁点的道德感,会使他醒悟。

当然,她也并非是个善良的人呢。她既与他肩并肩站在高处,那么,无论是谁,也不能让她狼狈的走下来。

于是皇后便在某次中秋宫宴上,为先帝挡下了刺客一剑,而那个刺客也刎颈自杀,毫无线索。皇后重伤,却意外的活了下来。她看见先帝温柔多情的眼里,仿佛隐约有她的影子。

那段时间他待她很好,每日都来瞧她。

虽然他还是惦念着叶氏的,就连她宫里新得的珍贵贡缎,也是叶氏先挑的。

皇后后头意外的怀孕了。

她不是很在意这个孩子,因为她的太子长得很好,才智双全,又颇有君王之气。她根本就不需要另外一个孩子来搅局。

所以她顺理成章地,因为先前受伤过重,难产死了。女人临死前还拉着先帝的手,温柔美丽的眼眸里盈满泪水,似是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秀口微张,却甚么也没说成,便闭上了眼。

美人千面,先帝见到的始终是她最温柔善良的一面。

没人知道先帝是怎么想她的,真的对她有情,还是全然的愧疚。至少在太子还是小少年的时候,他好好活下来了。

然而皇后并没有死。

她在“死”前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付出了那么深重的代价,再醒来时也不能被称作为是一个人了。她的四肢都被术士以粗长的银针架成原本的样子,她的头脑也开始日复一日不清醒起来,一张脸也老得很快,每日不得不用很多铅粉,才能把自己涂成尊贵雍容的样子。

但她丝毫不后悔。

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唯一的儿子,变成真正的君主。

她知道张氏一直有点小心思,在她仍在后宫时便知道。但她并没有把这些苗头扼杀,反而一点点煽风,把那么一丁点星火,煽成燎原烈火。

她知道儿子过得很不好。虽他生来就适合那把龙椅,但他可以变得更好。所以她只要静静的看着他受苦就好,受尽磨难,才能浴火重生。受到背叛和毒害,才能成为一个凌厉果决的君王。

而身为一个真正的君王,并不需要过多的仁慈,那只会像腐败的藤蔓一般纠结缠绕,束手束脚。

当然,她知道昭安公主那些小动作。昭安虽是她生的,却是被张氏抚养长大的,所以跟张氏亲近不也是自然的么?

况且她的性格有些像张氏,成不了大事。

她的儿子一直像她想象的那样,跌落谷底,又强硬地,在血泥里站起来。他学会的越来越多,眼眸深处也变得漠然。

但那个小姑娘的出现,却使她有些不安。因为儿子很怜惜那个女孩,甚至满心都是她。

她觉得儿子又有些像丈夫,为了情爱会变得扭曲,他甚至不择手段的把爱人留在身边。

而那个小姑娘就像是叶氏。

她们真的幸福么?被男人宠爱得再多,也比不上她为了儿子付出的那些。

真是可悲呢。

儿子是知道她的存在的,自从他回宫开始,就发现了她那些暗线的存在。

但是他并不在意,甚至在确认她是谁后,丝毫没有迫切想见她一面的意思。

任丰年听到这里,便猜测道:“先皇后…她把我弄到她的坟墓里,是因为嫉妒?嫉妒你喜欢我,却丝毫不感激她这个母亲?”虽然两种感情不冲突,却实在令人沮丧。

他毫无意义地笑了笑:“不是。”

他的母亲,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她已经不会和小姑娘争风吃醋了。

她只会考虑得失利弊。

而她只是觉得,任丰年的存在,不利于他成为一个为千古传颂的帝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