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不信命,四处寻医,后来真请了一神医,为小娘子调理两年,并在她十六那年成功为她换心续命。

富商大喜,最后这位神医还成为了小娘子的夫婿抱得美人归,自此美事天下传。

郑叟医术亦是世间少有,与其去寻找那位不知如今身在何处的神医,傅文修更倾向于让郑叟先试验多年,待稳妥后再为阿悦医治。

在来为阿悦诊脉前,郑叟已经看了许多有相似病症的猫狗和人,暂时还未进展到换心,但其他的已经略有了解。

他自制了取血器具,在傅文修帮助下从阿悦腕间取了一小瓶,再在伤口抹上药膏,等几个时辰那细小的伤就会消失不见。

“阿悦的病如何?”

郑叟抚须,想着方才的脉象,结合医书所学回道:“小娘子是胎中带出的不足,根治起来要难许多。不过魏侯权重,以他对小娘子的疼爱,必会为她寻来天下奇珍调养身体。如此养个几年,年岁大了也会好许多,郎君确定要冒险试这个法子?”

傅文修颔首,指尖轻轻掠过阿悦薄嫩的肌肤。

她如此脆弱,脆弱得再小的一个意外都有可能把她从这世上带走。而他想要的太多,绝不仅仅是这短暂的十几年。

他不想再经历阿悦心疾突犯而自己只能远远看着不能靠近以免她受刺激病情更严重的场景。

郑叟没想到郎君如此坚持,忍不住道:“郎君,若是…此法在途中失败了呢?”

换心一事必须慎重,然此法毕竟少有。郑叟如今还未真正开膛破肚换过心,连一成底气都没有,他不得不考虑这位小娘子因换心失败而提前离世的可能。

这个可能性并不小,郑叟认为郎君也应该心知肚明。

傅文修眉头微微动了下,目光幽幽,好像在看着面前安然昏睡的阿悦,又似在回忆甚么,“若是失败了,也没甚么。”

什么没甚么?郑叟听得云雾缭绕,郎君不是真心想救这小娘子的吗?

“若是治不好让你早早离世,总好过看着你和魏昭在一起快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到时候我会陪着你,放心罢。”

幸而郑叟完全没听到这几句话,不然第一个想治的定不是阿悦的心疾,而是傅文修的脑子。

他的暴躁被药压制了下去,但病却好似更严重了,甚至能冷静地想着阿悦换心失败后该带着她一同归宿于哪地。

大抵是因为曾失去过,傅文修心知自己这次必定比上一世更不能容忍阿悦和别人在一起。

郑叟最终也没得到个回答,但单看郎君的神情,他已明白了什么。

将装血的小瓶收好,郑叟道:“今日取血,日后必须得找与小娘子血液相符之人来试,只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正好有心疾、年纪体质又恰好相似的人?”

“这点不用郑叟担忧。”傅文修问,“我只想知道,郑叟自认几年能成?”

久久沉默,郑叟最后道:“至少十年,小娘子年幼,也至少需十年才可换心。”

“好。”傅文修一口应下,“我等郑叟十年。”

他抱起阿悦,“都已结束,那我便送她回去了。”

“好。”

傅文修离去后,郑七子才从里屋出来,并非因男女之别,而是她实在惧怕这位年轻的郎君。

郑七子忧心忡忡道:“阿桥,傅家郎君并非善类。若要因我为他效命,还不如让我随其他姐妹一同被发配去庵中修行,届时再伺机去看望母亲便是了。”

郑叟笑了笑,“姑母多虑,我原本就一直为傅家郎主效力,而后专为二郎诊脉,如此已有十多年了。”

郑七子自然知晓这事,但为郎君医治是一事,帮那位小娘子换心又是另一事。从今夜情境来看,那位郎君必是瞒着其他人把小娘子偷偷带来,换心之举也是他独自想的法子。

没有得到魏侯的准许,倘若今后这位小娘子换心失败,牵连的可不止郑桥一人,而是整个郑氏。

郑叟如何看不明白这些,只是以郎君的性格,恐怕他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低低叹一声,郑叟收拾了药箱,“我先出宫,姑母暂且保重,再过半月就能回府了。”

凝望了会儿他的背影,郑七子百感陈杂。

她当初被家人以二两银钱卖入宫中为婢,而后被圣人宠幸得封七子。本以为一生也便这样过了,谁能料到亲生父母另有他人,且寻寻觅觅了她多年。

终归上苍保佑,让她能与家人团圆。

人间之事,不到最后谁又知会是怎样呢。

……

阿悦被突然出现的傅文修带走一事立刻由魏旭告知了文夫人,文夫人按下动静,嘱咐仆婢不动声色地去寻人。

文夫人并没有魏旭那般担忧,虽然清楚傅文修有那样的病症,但他和阿悦并无仇怨,还不至于莫名伤她。

仆婢私下忙碌间,一对新人终于被扶进喜房。

这桩婚事牵扯甚大,席间前来道贺寒暄的人太多,两人不得不延误了些时辰。

魏珏挥退宫婢,静静地望着八公主。

她是个很美的女子,娴静知礼懂进退,放在寻常人家该是位不可多得的贤妻。但两人身份特殊,这桩婚事本就不单纯,如何能成为寻常夫妇。

再者,他已对夫人王氏作下了承诺。

“魏郎。”八公主轻唤了声,“可要饮合卺酒?”

“好。”

合卺酒并未用合卺杯盛,而是相连的两瓣葫芦。葫芦大度多籽,饱含对子嗣的好寓意,两瓣相系的绳也极短,为的便是一对新人在交饮时能额贴额、眼对眼,增添亲密。

这对魏珏和八公主而言却颇为尴尬,两人几乎是同时闭眼饮下了这瓢酒。

气息几近相融,身体却离得很远。

用罢,八公主依照嬷嬷交待将葫芦一仰一俯放置床榻底下,这也是圆房的暗示。但她好似知道今晚,或者说今后的无数个夜晚应该都不会发生什么,再者她已成过一次婚,是以面上并没有寻常新嫁娘的娇羞,十分平淡。

“安置吗?”

魏珏摇头,“公主先歇,我看会儿书。”

“好,魏郎注意身体。”

慢慢脱下繁复的喜服,八公主坐在妆台前一一卸去钗环,眼前却不禁浮现两年前新婚时驸马为她描眉的模样。

当时他含笑摇头,“公主花容月貌,凭得是帝后先天恩赐,但这后天嘛…”

“后天如何?”饶是沉稳如八公主,也不由急急问道。

“后天却连眉也未描好,着实有负公主仙颜。”

她红了脸,低声道:“这眉并非我所描,我并不会…”

驸马笑得更温柔,“我却正好有一手描眉的好功夫,看来是注定要娶公主为妻。”

被凤钗刺了指尖,八公主轻嘶一声回神,昏黄的烛火映出铜镜中模糊的容颜,上面两弯眉依旧描得不够精致。

但她的身边,已再没有了那个会耐心为她描眉的郎君。

平躺上榻,八公主望着床幔神游四方,不觉间好似想了许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喜案上的龙凤烛燃得极慢,蜡油缓缓流淌,在下方凝固成形,紧紧裹住烛台。

半个时辰后,魏珏解去外衣准备上榻前想到甚么,又去剪了小截灯芯,使火焰更亮。

随着他的躺下,柔软的床榻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声,八公主侧目,得他微微一笑,“安歇罢。”

“嗯。”

阖眼,一夜无梦。

*

大雪于寅时停歇,宫城内外积了一层厚雪,整个临安城遥遥望去如细粉敷地,处处洁白。

这在往年春季是极少见的。

八公主醒来时照例往左一瞥,入目的并非花窗与清晨风景,而是厚实的床幔。她愣了愣,过了几息才想起自己昨夜成亲了。

她缓缓舒了口气,准备起身时才发现同榻分衾而睡的魏珏脸色苍白,额头冒了一层细密汗珠。

“…魏郎?”八公主伸手轻摇。

魏珏觉浅,很快睁开眼,察觉身体异样时立刻明白了什么。但还未等他解释,随之又开始了咳嗽,由轻声到重重的咳,有种撕心裂肺之感,听得人心惊肉跳。

八公主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发觉凉得刺骨。屋内置了暖盆,即使正在化雪也不该如此冷。

她犹豫了下,张口就要传唤宫婢,被魏珏先声阻拦,“公主莫急。”

他缓了缓,轻声道:“陈年宿疾而已,不碍事的。”

“不传太医吗?”

魏珏摇头,“不用,我早已看过大夫,这只是小问题,很快就好。”

“好。”两人毕竟不熟,八公主只是出于礼貌问一句罢了,见魏珏果然慢慢停了咳嗽,便也起身梳洗。

这对新婚夫妇各自打理好,一同去了紫英宮给魏侯和文夫人请安。

魏蛟瞧不上晋帝,对八公主脸色倒不错,平平稳稳地喝了她的茶,长臂一身又把小外孙女抱了过来。

魏珏问,“今早来时才从长信那儿得知阿悦昨夜在喜房被傅家二郎提前带走了,父亲母亲都不知情,不知是怎么回事?”

“噢,无事。”昨夜傅文修似乎着人给了魏蛟理由,他并没什么怒气,“他也是阿悦叔父,带她去玩玩罢了。不过是一时忘了告诉旁人,我已训斥过他了。”

这时候的魏蛟和傅徳仍是最好的兄弟,傅文修于他自然也没甚么可怀疑的。

“原是这样。”魏珏笑了笑,随口道了句,“倒没看出傅二郎还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

阿悦无精打采地坐在魏蛟怀中,脑子到现在还是昏昏的,那是郑叟给她用了自制的麻药所致。

她记得昨夜突然被傅文修带走,才说几句话就被弄晕了过去,再接着就到了清晨。

他到底带她去做什么了?阿悦不得而知。

只是慢慢回想间,察觉了哪儿不对。

傅文修明明要在她十二岁那场意外后才会频频与她见面,可自从她来到这儿之后,两人却是隔三差五地接触,其中甚至十有八|九都是傅文修主动寻机。

他不该是个对五岁孩子这么和善、感兴趣的人,书中提过,曾经有位同族的小娘子意外撞在他的腿上,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个远亲表兄的拜托,就对他的女儿多次格外关注?

如果说书中剧情和现实会有所偏差,阿悦也很理解,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依靠所知的剧情而活。只是傅文修太特殊了,令人忍不住畏惧。

她原本打定的主意是远离傅文修,不在十二岁那年朝他撞过去。

既然他转变的契机是在那一撞,那么避开就好了。阿悦如此天真地想。

可是实际如何,好像已经由不得她或者所谓的剧情了。

“阿悦怎么这副模样,没睡好么?”她被揉了下脑袋,文夫人示意魏蛟把她放下地,笑道,“昨夜可急坏了你小表兄,他急匆匆跑来说妹妹被人抢走了,我还不知何事,你阿翁差点没被吓得噎着。”

年幼的魏旭面上赧然,和祖父齐声道:“祖母/夫人说这些做甚么!”

魏蛟声粗音广,这一喊,服侍左右的仆婢都十分有经验地侧了耳朵,魏家其他人则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容易看到的画面。

八公主跟着露出笑意,她早听说这位姜小娘子的受宠,但不知这阖府上下都这么宠着,倒真如旁人所说,像是嫡亲的孙女。

这是一次难得的早膳,大雪过后的气息清爽,膳桌上摆置丰盛,借魏珏大婚之际,一家人齐聚一堂,言笑晏晏。

早年长居宫廷,八公主擅察人心,不多时便看出魏家几房之间的关系。

相比于其他士族权贵,魏氏已算得上和睦。长房与三房一脉最为亲密,这点从小辈便可得知,毕竟都是文夫人所出。魏珏温厚沉稳,有长子风范,无论作为兄长或继承人都很出色,其夫人王氏文静柔淑,是典型的小家碧玉;三子魏琏稍显风趣,看得出对长兄敬爱且濡慕,但他的夫人张氏一见便知爽利泼辣,绝不是个会容忍吃亏的性子。

二房、四房便要疏远些,但不失应有的礼仪。其中四子魏锦因生母是文夫人当初的陪嫁婢子,又在文夫人面前养大,比二房更显体面。

无论这四对夫妇中的哪一位,对魏侯夫妇皆敬重有加,其中魏侯在府中的威势深重,小辈轻易不敢触犯。

这些念头仅在八公主心中一掠而过,并未深思,只是出于今后要时常同魏家人打交道的形势便粗略琢磨了遍。

与之相对,王氏并不怎么看其他人,更不看八公主,此时只是一心一意地帮喂小外甥女,给阿悦夹了一筷又一筷。

两人是平妻,说来有先后之别,但八公主无需特意给她奉茶,她也没必要去教导叮嘱什么。

看上去不像母妃担忧的那般,会是个善妒之人。八公主如此想,垂眸饮了一口茶。

两人在膳桌上皆与魏珏毗邻,说不上十分融洽,可已比文夫人当初所想的场景要好上许多。

“母亲,阿悦食不下了。”魏昭轻抬手阻止了王氏动作,她一愣,低眸才发现外甥女正睁着溜圆的眼儿望自己,腮帮鼓鼓的打着小嗝,碗里快堆出了尖儿。

本是该尴尬的局面,可阿悦这模样让她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把那圆滚滚的小肚子,“是舅母的不是,待会儿让人给阿悦煮碗消食汤,可别撑得难受。”

阿悦点头,看魏昭给王氏舀了一碗汤放去,“阿悦其实已可以自己用膳的,倒是母亲没食多少,莫怠慢了自己。”

王氏和他亲近少,乍然被这么一说神情都有些不自然,僵了僵才持勺心不在焉喝了口,“阿昭说得是。”

说罢又得二子魏显夹了块蝴蝶卷子,顿时露出笑颜,偏首和小儿子低低笑谈了几句。

便是阿悦这个“外人”都看得极为明显,魏昭却不以为意,想来从小就受这样的待遇,以致习以为常了。

这位表兄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君子。便是阿悦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在书中时他几乎毫不反抗地任傅文修拿走了皇位,不会也是因为这种“大度”罢?

当然,想想也不可能。魏昭再如何好说话,还不至于和善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阿悦现在已觉得所谓的“剧情”不可尽信,当初魏昭到底为何放弃皇位,其中内因还有待探究。

用过早膳,如阿悦这等小辈自然被遣去玩儿。魏昭遵守昨日承诺,果然唤来几位弟弟一起帮阿悦堆雪人。

魏旭年纪小,他母亲又爱护得紧,贴身婢子不让他玩雪,他便同阿悦一起站在一旁,小片刻沉默后道:“妹妹昨夜真的没事罢?那位叔父看上去很凶的模样。”

阿悦微怔,“没事,谢谢表兄。”

得了这个回答,魏旭仍很认真地上下看了她一眼,道:“昨夜是我没有防备,下次再也不会让人这样了。”

他不过比如今的阿悦年长一岁,却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让人只觉好笑。

阿悦不由想,当初魏俞感觉也是颇为执拗,从某种程度来说,魏家这几位表兄真是非常相似。

大概是文夫人嘱咐过的原因,无论大小,魏家几个小辈都非常自觉地不让阿悦有片刻劳累和受冻的可能。用一个时辰的功夫帮她堆了三个形态各异的雪人,并摆上各色挂饰,使其生动有趣,最后更是直接摆进了阿悦目前居住的院落。

莲女看了直笑,“婢可从未见过几位小郎君这般模样,果然府中有了小娘子就是不一样。”

当初阿悦还未出世时,魏蛟就很期待能有个乖巧的小孙女降世来给自己疼爱,但孙子一个接一个落地,每次他都是兴致冲冲赶去,蔫蔫而归。受他影响,几个稍大些的郎君也都觉得妹妹宝贵得很,何况阿悦的到来让魏蛟整个人都“慈祥”许多,不再一动不动就凶巴巴给人脑袋一巴掌,几位兄长口中不说,心中对小表妹很是感激。

平日阿悦大都跟着魏昭,这回有“报答”的机会,每位都卯足了劲儿,把阿悦的喜好问了个清楚。

等他们接连告辞离去时,阿悦发现自己院落的小桌、窗前以及廊下,全都摆置或悬挂了雪球、冰雕。春阳下五光十色,乍一看去阿悦的住处好似被染得色彩缤纷,极为绚丽。

文夫人进门时都被晃了下眼,摇头失笑,“他们这一个个,可莫要把阿悦宠坏了。”

芸娘笑,“小娘子懂事,岂是轻易会变的。几位小郎君能够齐心,又爱护妹妹,夫人该高兴。”

高兴是自然,文夫人想的更多的还是,以前征战聚少离多,虽有富贵却甚少享受。然再过几日君侯登基,即将长居临安城,只望他们都能如今日,保有赤子之心。

*

雪融过半,便是魏蛟正式登基之日,改国号绥,年号辟元。

他入临安城多日,登基用了月余。期间除去八公主与魏珏大婚,魏氏家臣与大晋权贵士族也周旋许久。

在晋朝之前,历代天子继任受士族影响深远,有些延续近千年的世家甚至能够直接左右帝王人选。晋朝时士族地位有所削弱,但其权势仍不可小觑。

如宁斯那般“嚣张”的人固然少数,可绝大部分士族认为,魏蛟要登基,便必定会对他们客气有加。

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中“臣”所指从来不包括他们。

万万没想到,魏蛟手下的人一把忽悠功夫玩得好。登基前对他们信誓旦旦保证了数条,并结下姻亲之约,登基后个个像得了失忆症,这些士族子弟所任的官职一个接一个被削弱并位,原本拥有的士族特权更是化为光影泡沫,不复存在。

特权?连陛下的儿孙都不曾有过甚么特权,你一个臣子还想要这些么?

这些虽是原本就早有预料,心知魏蛟不会待他们太和善,但晋绥两朝落差之大还是让许多人无法接受,暗地忍不住和宁斯一样破口大骂之人剧增。

魏蛟登基的第五日,临安城半数士族不再到任,或借休养之名深居府中,或三两相邀外出游玩。

你魏蛟不是不需要我们么?正好,我们干脆甚么都不做,由你们魏家人包揽好了。

阿悦素不知这些消息,无论是长辈或仆婢都不会特意把这种事讲与她听。在外祖父正式称帝后,她也跟着换了住处,是晋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十五公主的宫殿——乐章宫。

因与阿悦的字谐音,又修葺得豪奢,被魏蛟第一时刻赐给了小外孙女。

十五公主一直拖拉着不愿离宫,她生来金枝玉叶,在这宫中长大,享受惯了数百个宫婢服侍。乍然要她离宫,还把住处让给甚么新帝的外孙女,她听着便气得想哭。

八公主正在劝这个最年幼的妹妹,“宫外也不比这里差甚么,仆婢一应不少,也可再采买。钱财亦不缺,想要甚么都行。”

“我要世上最好的,要所有人都对我跪拜揖首、恭恭敬敬!”十五公主尖声道,“皇姐!你不知前些日子那郭冯几家的小娘子都如何笑话我,说我是甚么落地的凤凰,成了山鸡!如今再出了宫,指不定要被如何奚落!”

八公主被这高分贝叫得头疼,揉了揉额,“我不再是皇姐,阿珞注意称呼。这皇宫也不再是父亲的,你怎好赖着住在他人家中。”

“皇姐不就仍住在这儿么。”十五公主声音低了些,仍不甘道,“那我也屈尊嫁个魏氏小郎君好了,这样不就依然可以…”

“胡闹!”八公主大声斥责,“从前旁人敬你、爱你,不过皆因父亲是天下之主,讨好你便是富贵荣华伸手可取。如今父亲都出了宫,再无人依仗,阿珞以为还有谁会把你放在眼里?魏氏准你慢慢收拾行李已是给了你颜面,再闹,直接把你赶出去也无人能说甚么。”

她说得不好听,直白得冷酷,十五公主到底年少,如何接受得了,看着姐姐“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怪不得母后对父皇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让八姐姐嫁过去也不一定会为我们打算,如今果然是这样!成了魏家人,你便要和他们一起欺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