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在阿悦心中从来不会如此,是么?”

再度摇头,“不,怎样都是阿兄。如果一味谦谦君子,旁人不会感激阿兄宽容大度,只会觉得良善可欺。”

说罢,她在魏昭微微讶异又温和的目光中低首,咳了声,“没想到阿兄会如此果断干脆。”

魏昭笑了笑,解释道:“此人冒犯了你,又不敬祖父,当诛。”

阿悦不自觉跟着点了点头。

“以后再遇到这种当杀可杀之人,不必犹豫。”魏昭教导她,“如阿悦所言,对方不会感激,只会得寸进尺。”

这也是他几乎没有指责徐四郎的原因,一个死人,何须浪费口舌。

“阿悦今后无论在何处行走,都要多带两个侍卫。今日是我及时赶到,但并非时刻都有这般运气。”魏昭调侃了声,“溧阳翁主是我大绥瑰宝,不知有多少人想亲近讨好,还是多做防范为好。”

阿悦鼓腮,“…我知道了。”

真正出宫时她身边绝不会只带这么两三人的,这次是没料到除了傅文修外,还有人在宫内也敢这么大胆。

这件事在她这儿犹有余威,需要缓一缓才能重新镇定。但在魏昭那儿只是顺手的一件事罢了,很快就能去处理别的事务。

兄妹二人回殿中说了会儿话。

阿悦此来,是为提醒魏昭带足衣裳护膝的。最冷的时候已经过了,但接下来的天儿也不容小觑。

她算是发现了一点,魏昭似乎总是仗着自己年纪轻身体好而疏于照顾,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更别说吃饭添衣一类的小事,时常不被他放在心上。

魏昭一一受了,小表妹这样长辈般叮嘱他的模样也格外可爱,叫他忍不住想抬手捋一捋她发间翘起来的那缕发丝。

到底还是压了下去,道:“莫担心,我此去很快就回。”

阿悦点头,欲言又止。

她恍惚了下,无比清楚意识到:明日魏昭把棺椁送走后,外祖父就终于要彻底离开她了。

她将再也无法见到她的阿翁。

“阿兄明日几时出发?”

“卯时就出发了。”魏昭问,“阿悦也要一起去吗?”

“不是…”先不说这不符合礼仪,就阿悦自己的身体她也了解,现在看着跑跳都没什么大问题,还是经不起长途跋涉,路途估计反倒要魏昭来照顾她。再者,让她亲眼看着外祖父被送进去再封皇陵…

阿悦缓缓舒出一口气,“今夜我想陪着阿翁。”

“好。”魏昭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我不阻拦阿悦,但是要多备些火盆,莫要着凉,不然祖父在天之灵也会愧疚,知道吗?”

“嗯。”

有了魏昭的允许,阿悦今日待在奉安殿无人打扰。

作为魏蛟的停灵殿,这里燃了两根长命烛,据说是用海边鲛人的血肉所制,可燃千年而不灭。

长命烛笼在轻薄几近透明的灯罩内,烛光也是朦朦胧胧的,如一条长焰,十分美丽。

望着这条烛焰,阿悦就想到魏蛟离世前的那段时日经常挑灯夜战,一件又一件地处理政事,仿佛被什么东西在身后催赶。

都说人死前会有所感,外祖父是察觉到了自己即将仙去,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切做好,留给阿兄一个更好的绥朝吗?

这些到了如今,已是不得而知。

阿悦的视线掠过长命烛,走向正中间的棺木,手捧着素白的衣裙,裙摆逶迤,拖过光洁的玉石地面。

她在火盆前蹲下,长裙垂地自成一圈,裙尾依旧躺在地面,从领口开始已经慢慢窜上了火舌。

她烧了一套自己的衣裳,希望它能代替自己去陪伴外祖父。

鬼神之说缥缈不可信,但生的人却是因这些,才能够让自己坦然面对死亡和离别。

“阿翁。”她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显得无比空灵,很是平静,“我有些想你。”

“不过,我已长大了,能够照顾阿嬷和自己。”她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忧。”

如此絮絮叨叨地缓缓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阿悦最后坐在火盆边,靠着棺木眯了小半夜。

醒来时她望见身上的薄被愣了一愣,随即了然,莲女她们被她嘱咐过不会无令入内,唯有表兄会在夜半时来为她盖被了。

她在魏昭再次入奉安殿扶灵启程前离开,只偷偷登上城楼去望着他们远行。

魏昭似有所感,手微微抬起,似乎在示意她莫要再跟。

莲女扶住她,“翁主,已经快看不见了,先回罢。娘娘已病了,你若再病可如何是好。”

“嗯,我知道的。”阿悦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轻声道,“好了,我们走罢。”

冬日的寒风和冷意都被她抛在脑后,阿悦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快步往紫英宮走去。

……

如魏昭所言,他这次的行程很快,将棺椁送入皇陵后就没有耽搁地回了临安。

回临安后的头等大事自然是登基,但在登基前,不能掠过的就是魏昭身世一事。

文夫人表过态度,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去挖出了魏珏的尸骨来滴骨验亲,阿悦也不清楚。她没有跟去验看,这种事文夫人也不会让她去。

总之等一行人再度回来后,这件事似乎就已经圆满解决。

及至魏昭祭天拜过太庙,正式登基为帝后的第一日,阿悦忍不住望着正由內侍侍奉穿上龙袍的魏昭发呆。

她还未睡醒就被文夫人亲自从床榻挖了起来,随意洗漱后套了身衣裳,到现在脑袋还有些迷糊,但不妨碍她为此刻魏昭的风姿所摄。

玄色龙袍上九龙图腾跃然于上,针线极为细致,以致张牙舞爪的龙像是随时要跃出长袍,择人而噬。魏昭神色淡淡,仅静默地立在那儿便是无形的威慑。

阿悦注意到,今日侍奉他的几个眼熟的內侍也格外小心,似乎有些陌生、畏惧这样的他。

天子之冕十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冕冠本就非常重,十二旒上还要各贯玉十二,阿悦觉得如果戴着这个一整天,想患上颈椎病什么的完全不用愁。

文夫人笑看着呆头鹅般的她,“这样的日子,阿悦不先对你阿兄行礼道贺,反倒看着你阿兄发起了呆,可是觉得你阿兄威仪非凡,被震慑住了?”

阿悦愣愣点头。

文夫人又笑,轻轻捏了把她暖乎乎的小脸蛋,“傻阿悦,再如何也是你阿兄,未来还是你的夫君,有甚么可怕的?”

阿悦又愣愣点头,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大窘。

外祖母从来端庄沉稳,没想到也会说这样类似玩笑的话。

魏昭帮她解围,“祖母就莫要打趣阿悦了,不过是第一日上朝罢了,也不是甚么特殊的日子,倒搅了阿悦好眠。”

可不是好眠,到现在阿悦脸侧还有极淡的红印子呢,睡出来的。

兴许是她这模样实在好玩,魏昭低首看了看,也忍不住轻轻点了下那热包子似的脸蛋,“睡醒了没?”

“…醒了。”回答的同时,阿悦听见自己腹中极轻地咕了声,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如果魏昭还是平时的模样没什么,但今日的他着上龙袍,便自有一分威仪。挑目望来时,总使人忍不住心突得跳一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

“可惜今日袖中不好再藏糕点。”魏昭眉目蕴着笑意,“我第一日上朝,害阿悦多辛苦担待了。”

阿悦实在分不清这话是调侃还是真诚的关心,憋了半天道:“不辛苦不辛苦,阿兄顺利就好。”

这下,文夫人和魏昭都再忍不住,轻笑出声。其中文夫人更是以手掩唇,指着阿悦笑得发钗乱颤,“这是当真还没睡醒呢,我竟不知,阿悦刚起榻时会是这个模样儿。”

说罢道:“倒真是我疏忽了,连口水都没让阿悦喝就带了过来,可确实为你阿兄上朝受累了。”

然后又笑了起来。

阿悦无言看着这二人,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干脆背过身,背影在他们看来也是气呼呼得可爱。

好半晌,文夫人才停住了,咳了声道:“好了,不逗阿悦了。时辰不早,阿昭,你也该去上朝了。”

她问,“今日可要我去帘后陪着?”

魏昭刚刚及冠,她到底怕他会有些撑不住。傅徳如今可以说是和他们挑明了,他不满魏昭登基。

旁人可能觉得他在为泰王打抱不平,文夫人自再清楚不过,傅徳不满的是这皇位上坐的不是他自己。

魏昭摇头,“若第一日就让祖母去帮我撑场面,岂非更被人笑话孙儿乳臭未干。”

文夫人满意颔首,“说得极是,阿昭也不用忌惮,今日胆敢闹事找麻烦的人,无论是长是幼,你只管罚。他们谁若有不满,你就让人来找我说理。你向来是有分寸的人,祖母放心。”

魏昭叹了声,笑道:“这种情形可能还真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祖母帮我撑腰。”

祖孙二人交待了几句也不再拖延,魏昭率一群內侍浩浩荡荡上朝去了。

阿悦就来观了个礼,全程观摩魏昭如何穿上龙袍,又被文夫人带回去用膳了。

新帝第一日上朝,时辰早,所需的时间可想而知也会很长。这段时日奏折虽然没落下,但许多事还是要在朝上当众解决。

阿悦晃晃悠悠跟着文夫人赏花、喝茶,连午膳都用过了,不知不觉竟到了申时。

殿门前这才传来声音,先是哗啦啦一群人行礼,然后是魏昭身边侍官九英听起来又急又委屈的声音,“陛下,哎,陛下啊——您可听奴一句话,传个太医行不行?再不然,先攃个药再来也好啊,这叫娘娘和翁主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事竟叫九英这么惊慌?阿悦好奇站起身,魏昭已经长腿一伸,迈了进来。

她和文夫人都是齐齐一怔,他们刚登基、第一日上朝的陛下,脸上居然带伤挂彩了!

文夫人快速起身,压着怒气道:“这是何人所为?”

她自然以为是有人蓄意挑事,竟敢在第一天就这样明晃晃地打天家的脸。

逼迫的目光投向九英,岂料他噗通一声跪下了,苦着个脸吞吞吐吐道:“娘娘,说来…这确实也、也…是陛下他…唉!奴当真不知该如何回啊!”

可能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难解释,魏昭干脆好心地帮他说了。

在文夫人和阿悦面前,魏昭依旧是那个孝顺/温和的长孙/表兄,但在他说的这件事中,可全然不是这样的形象。

魏昭甫一上朝,处理完那些大小事务之后就开始找人算账。

他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傅氏,首当其冲者当仁不让为傅文修。

傅文修的罪名不难找,他为人高傲,又有那样的病,行事向来猖狂,寻常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平日有人行为举止不当冒犯了他,被他教训一顿是常有的事,轻则躺个几日,重则小残也有可能。

当然,傅文修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理的纨绔子弟,被他教训的才往往是这样的角色。可魏昭要给他治罪,更是不需要讲理的。

再加上傅氏族人也并非个个聪明,平日结|党|营私、受贿贪污的事做起来样样顺手,魏昭找起罪名来便也十分顺手。

一件一件罪名数下来,傅徳脸都黑了。大概是没料到这个名义上的孙辈如此不客气,他可是魏蛟的结拜兄弟,居然这么不讲情面。

魏昭罚其他傅氏族人都很轻,无非是关押几日或者缴一些银钱之类,但独独对傅文修“另眼相待”。

他欲暂撤傅文修都尉一职,贬为皇家马场马夫,侍候御马三月,与其他马夫同等待遇,期间不得回府,在马场吃住。

这就是明晃晃的折辱了。

傅文修哪受得了这刺激,本来他就处处看魏昭不顺眼,如此一来更是直接发了病,根本不服这项处罚,摘官帽时直接掀翻了侍卫。

魏昭一见,不顾众人阻拦,干脆亲自下场去镇压傅文修,二人竟就这样在上朝的大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起来。

两人的拳脚其实旗鼓相当,但魏昭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得所有人相助,最终傅文修还是被押了下去。

这回他的罪就不只是小小的贬为马夫三月了,而是担了意图弑君的罪名,关押进了天牢。

这就是魏昭脸上伤的来由。

当然,以傅氏的能耐,仅凭今日的事直接给傅文修套上这罪名也不大可能。傅文修可不是徐四郎,能任人揉捏。

文夫人亦不赞同摇头,“阿昭,你这次着实冲动了。对付傅氏需要一步步来,今日之举,只会激怒他们。”

“祖母,我此举正是要这个结果。”魏昭道,“夜长梦多,傅氏如蛰伏蛇蝎,不可安放。他若今日就反了,反倒更好。”

话是有些道理,可文夫人惯来喜欢稳扎稳打,冒进终究有风险。

不过如今魏昭已登基,万事应当自有成算,文夫人看着长孙,还是道:“你心中有主意,自然好,祖母不会插手。”

这是文夫人对他的信任。

魏昭一笑,配着他脸上的伤口,竟很有些顽劣半大小子的意味。

他道:“再者,今日和傅静安这一打,我心中着实爽快极了。祖母有所不知,阿悦也唤此人一声叔父,他却在阿悦幼时常戏耍吓唬她,着实可恨,这回可也算帮阿悦报了仇。”

说罢,大概是打过一架后的血气还没降下去,竟是没忍住将一直点着脑袋认真听的阿悦抱了起来,就差跟着转了个圈,“阿悦说,解不解气?”

这一抱,叫文夫人和阿悦都愣了下。

魏昭从来守规矩、遵礼仪,这种举动可真是太少了。

愣怔间,魏昭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一下,温声道:“阿兄越矩了。”

阿悦摇摇头,不知为何脸蛋红扑扑的,声音也小小的,“没有,没有…”

第58章

两人间出现了短暂的、极其诡异的沉默, 文夫人各看一眼, 笑了笑, 道:“好了, 解气也解过了, 我们陛下该传太医了罢?”

魏昭颔首,放下阿悦道:“让祖母费心了,这些都是皮外伤, 不碍事的。”

九英忍不住插了句嘴,“碍事不碍事也得太医说了才算呐, 陛下可不能任性。”

仗着文夫人在, 他大胆许多。好在魏昭脾气好, 这时候心情也好,只笑说了他句, “偏你话多。”

阿悦这才回过神般, 完全不知刚才是怎么了。

跟进去的同时忍不住轻拍了把脸,暗道自己不争气, 动不动就脸红。

魏昭脸上确实是皮外伤, 但身上诸如手臂等部位都有不少淤青。这种伤本来日常练武时也很常见,不过由于这次是傅文修所致, 文夫人便没忍住火气,“傅静安如此不分尊卑,多关几日才是。”

“祖母发话, 孙儿自当遵从。”

看着他的模样, 文夫人绷着的脸色撑不住了, 笑道:“你啊,今早还说阿昭最是让我放心,还不到一日呢。”

这是自魏蛟离世后魏昭第一次如此心情外露,连文夫人也没料到,他在登基后上朝的第一日,就做出这种事。

这行事风格…让文夫人不由垂眸,终于想到和谁像了,可不正是很有魏蛟的几分□□么。

不管是早年收拢人马还是后来入主临安,魏蛟的暴脾气几乎就没改过,说起来有一次也真的差点在朝堂上和臣子打了起来,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是最为温和的长孙魏昭帮他完成了这一“壮举”。

文夫人目中怀念,心中亦有些许开怀。阿昭的才智、脾性,无不像他的父亲或祖父,不是他们魏家子孙,又会是谁的?

即使早在心中决定不管如何,魏昭都是自己的孙儿,但每每看到这种相似的迹象,总是免不了欣慰。

她到底仍是寻常人。

“阿悦一直看着做甚么?”魏昭笑望着阿悦。

太医正给他手腕手肘几处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叮嘱他这几日莫提重物。

龙体贵重,出现在魏昭身上,便是再小的伤他们也会十分谨慎。

魏昭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如阿悦所说,他向来觉得自己年轻体健,不把这些伤痛放在心上。

阿悦道:“看阿兄受伤好不好玩儿。”

魏昭笑意微滞,再度有些赧然。说来他和小表妹真正相见时祖父都已经差不多平定了各处,他也就少去战场了,便没在她面前受过伤。

他认真轻道:“叫阿悦和祖母二人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

闻言,太医意外地看了眼旁边的阿悦,煞有其事地叹道:“陛下就像先皇一样,臣等说千句万句都没用,还是翁主这一句话管用。”

阿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太医笑了笑,“阿兄这伤要几日攃一次药?每日要注意什么?饮食和作息呢?”

太医一一答了。

文夫人看着,小声与芸娘说话,“看看阿悦,他们兄妹二人今后怕是再也无需我操心了。”

芸娘跟着凑近,“婢早说了顺其自然为好,陛下这样的郎君和翁主这样的小娘子待在一块儿,时日久了,哪还需要旁人着急。现今是翁主还没到那个年纪,待再大些呀,陛下就自然而然会有心意了。”

文夫人不住点头,“你说得对。”

她现今还不知自己孙儿和外孙女那个三年约定,要是听说了,指不定得好笑成什么模样。

别看阿悦那时对魏蛟和魏昭说得信誓旦旦,什么兄妹之情不同、什么要找到两情相悦的人,实则前世也是个没恋爱过的小菜鸟,这些话纯属理论,而无任何实操经验。

所以,被魏昭抱起的那小小的、极为短暂的不对劲很快就被她忽略,转而认真盯起了他的饮食作息。

阿悦也实在是没甚么事可做了,她暂时停了学业,要过段时日再恢复上课。

在临安虽说待了三年,但她并没有什么同龄闺友。毕竟局势使然,之前魏蛟和临安城许多世家关系势同水火,如何会有人与她真心相交,况且她因身体及年纪原因,也少有出宫。

魏昭道,过段时日她和魏旭的授课就要分开了,还是要为她选几个伴读为好,免得寂寞。

阿悦对此表示随意,她从来就不是特别喜欢交际的人,有或没有都可以。

又过三日,大雨。

阿悦同文夫人、魏昭用过早膳,本想陪外祖母说些话,文夫人却道睡得不好要去补觉,她便由魏昭带去了御书房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