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之前就劝过他,这会儿也只能小心道:“翁主也回来了,陛下可千万别再逞强了,龙体要紧,万事先养好伤再说。”

魏昭颔首,“此行可带了医女?”

太医一愣,“不曾,不过陛下想要人看看翁主是否受伤的话,直接叫个嬷嬷去就好。臣刚才观翁主神态,应当只是受惊吓更深,皮肉伤…看着并未受过多少。”

“…暂且还是先不用了。”魏昭神色有些沉,他这几日因为阿悦的事性情有变,众人看在眼中,一面是清楚了翁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其次也更了解了,平日看着好说话的陛下,动起怒来当真吓人啊。

天子之怒,说起来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太医至今都还有些小心翼翼的,“那,臣再去取几瓶治外伤的药来,以备不时之需?”

“去罢。”

魏昭一抬手,太医人溜得飞快,叫九英忍不住笑了,“陛下这几日可着实吓到人了,徐太医年事已高,奴看着,可经不了陛下这样吓几次。”

“…”魏昭略有迟疑,“朕这几日…很吓人吗?”

“是啊。”九英最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会儿魏昭心情不错,所以放开了胆子,“从崤山回来的时候陛下浑身是血,一听到翁主不见又立刻就往外走。那架势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拦啊,生怕被陛下您提刀就砍了。”

被他这故作搞怪的语气逗得微微一哂,魏昭道:“朕也不是暴君,何须如此。”

瞧他神色,九英在心中小声哔哔:翁主不在的这几日,陛下您和暴君也差不离了。

说出口的却是,“那是,谁不知陛下最是仁慈宽容,也就是担心翁主一时急了些,奴等也都知道的。”

魏昭笑了笑,“待会儿沐浴好翁主该饿了,先去备些吃的,简单点,不用太多花样,再备一壶酒。”

九英苦着脸,“陛下,您受着伤呢,还要喝酒啊?”

“朕只喝两口,不碍事。”

不碍事才有鬼。九英嘀咕着,心道等会儿一定要暗地和翁主说说,绝不能让陛下喝酒。

但这点无需他说,也是阿悦早就想到的事。

魏昭一直就有点酒瘾,说是“瘾”也不恰当,因为有事时他还是能很好地控制的,但其他时候,用膳配点小酒实属常态了。

阿悦浑身泡了个舒服出来,头发只简单擦了两下,现下还戴着观音兜。

她一见屋内情景,就上前几步,本想拿走魏昭手中酒壶,一思忖,还是站在那儿望着他,“阿兄伤口刚裂开就想饮酒,是不想痊愈了吗?”

魏昭温声道:“我常年饮酒,只喝几杯无事的。”

九英一听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同样的一句话,陛下对自己和对翁主的语气相差也太大了吧。

“阿兄是不是还想说,天儿转寒了,喝点酒暖暖身子?”阿悦坐在了他身旁,轻道,“既然这样,也给我倒上一杯罢。”

“…你年纪尚小。”

“不小了。”阿悦让人倒酒,“再过两年多就要及笄了,而且,当初阿兄开始喝酒的年纪肯定比我小得多吧。”

魏昭无言,望着灯火下阿悦乌黑如墨的眼和微湿的发。她已经出落得很美丽了,身姿柔软,肌肤雪白,眼中栖息的光芒是足以与他平视的,确实不能再称年幼。

他松了口,“那就饮一杯。”

饮一杯?阿悦当然不会乖乖应下他这句话,而是在喝下自己那一杯后,夺过魏昭指间杯盏,又连饮了两杯。

极为短暂的时辰内,她脸上就浮现了红晕,好在眼神还是清明的。

她似乎在用行动证明,阿兄要喝可以,你准备喝一杯,我就夺一杯,看你准备喝多少罢。

对视片刻,魏昭先败下阵来,“我不喝了。”

他道:“阿悦倒是胆大,连饮三杯,快吃些点心。”

阿悦立刻示意九英把那壶酒拿走,这会儿顺从地吃了他推来的几道菜。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酒量可能还行,不仅没有一杯倒,连三杯都只有一点初次喝酒的不适,并没有特别头晕,只是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

因着心疾,阿悦一直就没怎么接触过酒,这会儿的感觉颇有些奇妙,让她不禁想,以后也许可以多喝几次。

她默默地吃了好一会儿,魏昭也在缓缓动筷。

九英拿走酒壶后就十分识趣的到外面去了,屋内仅剩他们兄妹二人。

大概有了六七分饱的样子,阿悦先没沉住气,“阿兄,你不问我这几日的事吗?”

魏昭动作顿了下,“阿悦想说就说,不想说,无人会勉强你。”

他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我想说。”阿悦望着他轻声道。

魏昭放筷,“好,那阿兄听着。”

“我…”阿悦有些不安地飞速眨了下眼,“阿兄应该知道了,是傅二…傅文修把我掳走的。”

“嗯。”

“我当时中了他的计,一时没想到那么多,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了一处山谷,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路。”阿悦不自觉暗中看着魏昭的神色,却见他一直很平静,温和的眼神还在鼓励她。

阿悦定了心,“那里种了很多珍稀的药草,还有郑叟也在那里。郑叟说、郑叟说他布置了很久,也拿许多有心疾的人试过,就是为了等我到了年纪后帮我换心。”

魏昭终于露出惊讶之色,“换心?”

“嗯。”阿悦点头,“就是把我的心和另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交换,这样就能治好我的心疾。”

世间无奇不有,医治人的方法也各种各样,但不得不说,这种大胆且耸人听闻的法子,魏昭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沉声问,“然后?”

“我拒绝得很激烈,犯了心疾,郑叟不得不把日子延后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做。”阿悦有了玩笑的心情,“不然这时候,阿兄能不能看我坐在这儿都是个问题呢。”

但魏昭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玩笑,眼神有瞬间的冷,当然并不是针对阿悦。

“再然后的一夜,傅文修犯了狂病,他的手下把我抓去,强行和他关在了一起。”

魏昭神色不动,心却颤了下。他当然知道傅文修对阿悦的感情,不管那是一种特殊的癖好还是单独对阿悦的执念,都避免不了欲|望。

但他绝不会开口去问阿悦。

阿悦笑了笑,“我运气不错,进去之后没多久,他就不发疯啦,反而在那儿梦游似的说了好多话,我从他口中套出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呢,也知道他们如今有几处重兵都布置在了哪儿,还有…”

她拿出那块令牌,“还拿到了这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应该很有用吧。”

定定看着她状似轻松的笑容,魏昭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那个令牌,喉间微涩,忽然微微抬起了手。

阿悦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忍耐了会儿,还是主动扑了过去,再度任自己窝在了这个温暖、宽大的怀抱中。

她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模糊,“阿兄要不要夸我?我这么厉害。”

“嗯。”

阿悦却在他怀中摇头,“可是,我不想得到阿兄这个夸奖,也不想这么厉害。”

害怕,她早在被魏昭找到的那一瞬、在木桶中沐浴的那片刻就怕过了。只是这些事,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骨子里泛寒。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经历这几天,即使这会让她永远都不知道傅文修重生的事,也不会额外得知这么多有利的消息。

阿悦从不觉得她很坚强,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多么厉害,因为她清楚,她本质就是个胆小柔弱的人,但凡有一点可以让她抓住的希望或依赖,她就能龟缩在这个让人安心的港湾,不想面对风浪。

所以,此时在魏昭怀中,清楚地意识到他会一直这么无条件地包容、保护自己,阿悦忍不住抬眸,看着他温润清透的眼,声音都不由软了下来,像祈求长辈爱怜的小孩儿,“我想永远待在阿兄怀里,再也不要经历这些可怕的事。”

“好。”魏昭抱住她,俯首轻柔吻了她的发顶,他注视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如今如花儿一般美丽的小表妹,“嫁给阿兄,当阿兄的妻子,我便能永远抱着阿悦,好不好?”

第71章

他想保护她。魏昭从未有过这么确定的想法。

但他并不知道, 这是否是世人常说的男女之间的心悦、倾慕。他看着阿悦长大,本来以为自己完全把小表妹当成小辈看, 甚至还想过要亲自为她挑选夫婿,若对她不好,他定会为她出气之类的事。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心情就渐渐有了变化。也许是当初祖父说要为他们定下婚约、却听阿悦对他说了那番完全不似孩子的话后,也许是四年前祖父离世独留阿悦强撑大局、他赶回宫被她哭着扑入怀中后, 也许是阿悦在他批阅奏折时总安静地陪伴在身侧后…

如今, 魏昭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再想象把阿悦亲手交给别人的场景。

他不仅想保护小表妹,更希望她能一直伴在身边。

二人在被祖父那一道遗诏定下婚约后, 曾定下过三年之约。魏昭允诺她,如果她在这三年中有心仪之人, 他会想办法解除婚约, 不让她失望。

而今四年都已经过去,魏昭很清楚,阿悦心中绝对没有其他小郎君的身影。

况且他虽温润但行事绝对果断,既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渴望,就不会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所以顺理成章地, 就有了此时此刻直截了当的这几句话。

这话不仅是对阿悦请求的应答, 也是他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阿悦并非懵懂孩童了,心智也从来都算不上稚嫩, 他不觉得自己此举是在仗着她年纪小哄骗她的终生。如果她答应了, 至少说明她对和他共度一生, 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阿悦还处在震惊中, 圆滚滚的双眼维持了许久都没能回神。

她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了,像小孩儿撒娇一样情不自禁地就对着阿兄诉委屈,为什么…就突然变成类似求婚的场景了?

“阿兄,我、你…”她结结巴巴的,话都不会说了。

“阿悦不愿意吗?”魏昭认真看着她,眼神没有半分敷衍“此事其实早在一年前就该和阿悦说了,拖到今日已是极限。当初和阿悦的约定依旧有效,你心中…可有他人?”

阿悦当然拼命摇头,她长年待在宫里,连同龄的小郎君都见不到几个,怎么可能喜欢上其他人。

“既然阿悦和我一样,都不曾对他人有心,那就和阿兄一试,可好?”魏昭轻道,“阿悦所愿,即阿兄所愿。”

可能是他生得太清隽好看了,此时的目光也太过温柔,阿悦感觉自己对这个提议连一丝丝抵触的想法都生不出。

再者,她也是想永远能陪在他身边的…

不管是以妹妹的名义,还是妻子。

这么一个念头转过,阿悦就这样点了头,得到了魏昭第二个额间吻,迷迷糊糊也不知怎么睡去的。

但是——

她没想到,魏昭的速度会这么快!

第二天,魏昭就把她给的那些消息和令牌分散交给了几人,让他们去查探和布置,再然后自己就好像当甩手掌柜般,直接带着她回临安。

阿悦从来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得雷厉风行。

回临安后,魏昭就立刻召来钦天监选成婚的日子,发现有个良辰吉日就在十日后,便迅速让人准备起来,并着人去给文夫人传消息。

再而,陛下和溧阳翁主即将大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临安。

对此震惊者有之,但举朝上下大部分还是双手赞成,这可是他们操心已久的事。

陛下大婚的东西其实一年前就准备得差不多了,聘礼仪仗等事宜完全不用操心,就等着这两个最重要的人点头。

本来众人还奇怪陛下怎么亲自去参战还要带翁主去,现在都明白了,原来是去培养感情的。

这不,一回来就点头要成婚了,简直是惊天喜事!

虽说山东那边还有战事,众人也都很重视,但相比起已经是大龄的陛下成婚这件大事,其他都可以先放到一边啊。

阿悦感觉全程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回宫后,她只能愣愣地看着身边人忙碌,不时来给她琢磨一下妆容、看一看凤冠嫁衣是否合适,再不然就是被几个嬷嬷齐齐带着泡着擦那,浑身简直又白了一个度。

只有文夫人回宫后,她才终于有人说话般和她亲近了两句,但还没过片刻也被文夫人满脸的笑意惊住。

哗啦啦的,她就被一堆平安符、恩爱符、求子符给淹没了,不知所措。

阿悦麻木地把自己从符堆里拯救出来,忍不住道:“大家这是…都怎么了?”

莲女偷笑,“娘娘这是期盼得太久了,以她的性子又不好催促翁主和陛下,这会儿突然得知您二人想通了,难免高兴得失态。”

“…”阿悦依旧不是很明白,事实上,她到现在也没有待嫁新娘的真实感或生出什么忐忑不安的情绪。

可能是和阿兄的那番对话,并不让她觉得两人的身份有了什么大改变,也总觉得这场婚事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成了真正的夫妻,只不过是能够让他们更加长久、更光明正大地彼此陪伴的方式而已。

如果说给旁人听,他们可能会听得迷糊,但在阿悦心中,就是这么个感觉。

其他人看来,不由觉得溧阳翁主面对这场注定极为盛大的婚事时显得格外从容淡定,丝毫不紧张,纷纷道这才是一国之后该有的气度。

大婚当日,阿悦着盛装,脸上自然也被精心妆扮过,看上去已完全没有了稚气,而是真正足以嫁人的少女了,美如月宫仙子,火红嫁衣又添上了世间的烟火气息。

文夫人看着,高兴欣慰之余,偶尔会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

芸娘最是懂她,低声道:“陛下和翁主终于成婚,也是了了娘娘一件心事。至于其他的…都已经成婚了,离圆房抱孙也没多少日子了,只待翁主及笄,娘娘且放宽心。”

文夫人颔首,“你说的是。”

她凝眸望去,正弯腰轻抚小狗肉肉的阿悦显得温柔无比,不由就让文夫人想到今后阿悦和阿昭有孩子的模样…

光是想到那情景,她就忍不住笑了,而后微敛神情,“这几年我还是待在宫中罢,宫里有了皇后,许多事就不一样了。”

芸娘附和,“是啊,翁主毕竟年少,就怕那些士族夫人会倚仗资历端架子,还是娘娘坐镇更妥当。”

阿悦可不知,这才大婚当日,文夫人就想了那么多。

如今她除了对这场大婚的一点迷茫外,剩下的就是安心了。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魏昭的婚姻会不会像她曾经期盼的那样两心相许、相濡以沫,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不会后悔。

一生之中有许多值得去追逐和守候的东西,她也许会因此失去前世曾憧憬过的男女之爱,可与之相对所得到的,已足够代替更多。

……

天子大婚,礼仪繁多。阿悦被带着拜来跪去,凤冠压得头疼,不过好在除去那几个重要的仪式后,其余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累。

九英说,陛下改了许多侍官奏上来的流程,把好些事都揽到了他那边,让阿悦省去了一些功夫。

好在众人也都知道这位翁主的身体不好,小事能免则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被送入椒房时,阿悦勉强还有余力,用过了宫人送来的汤圆后,暖意流遍全身,再卸了凤冠摘掉首饰后,被压得麻木的脑袋也慢慢恢复知觉。

她今日完全是被魏昭带着跪拜、行走、挑帘子、饮合卺酒的,刚才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说去外面说两句话很快就回,阿悦就不自觉点了头,然后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好片刻,被宫人的笑声惊得回神。

“翁主,备水沐浴吗?”

阿悦点头,“陛下的也备上吧,他应该也快了。”

说完,不知面前的几个宫婢想到什么,又忍起笑来,看得阿悦一脸莫名。

她和魏昭都不是难相处的主子,所以服侍的宫人胆子也能大一点儿,尤其是今日大喜的日子。

等看到浴池,阿悦才明白她们为什么笑,因为这种布置…根本就不需要分两次,很明显就是要留给他们鸳鸯浴的。

她脸色腾得烧红,脑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有几次无意中看到魏昭仅着单衣还被雨水打湿的模样。

薄薄的衣料根本遮挡不住什么,能相当清楚地看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和劲瘦有力的腰身。

阿悦猛得咳了几声,告诉自己你还没及笄,还是个孩子呢,不要整日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越是这样暗示自己,那些平日被忽略的画面越是如雪花般扑面而来。

“哗啦”阿悦出水,不再让自己浸在里面胡思乱想,随意擦了擦,赤足走出去。

布置成椒房的寝殿别具一格,里面的床榻也是新的,阿悦起初对它的印象只有一个字:大。

仔细看去,更能体会到它的美,轻纱拢榻,薄薄的、大约有六七层,长长地垂在地面,四角悬挂了夜明珠,即便灯火全熄,榻上也依旧能有隐约朦胧的灯光。

阿悦和魏昭都是习惯安静的,所以宫人都十分知趣地早早守去了外边,所以此刻房中只有阿悦一人。

她慢慢走向床榻,看到上面铺好的喜被,犹豫了下,还是动起手来。

“阿悦在做什么?”正忙碌着,魏昭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耳畔。

阿悦炸起的寒毛缓缓柔顺下去,小声嘟哝,“阿兄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阿悦太专注了,没听到而已。”魏昭自然不会承认,方才见阿悦小妻子般在床榻边忙着铺这平那儿,就突然起了心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旁边。

这一看,才发现阿悦是又抱来了一床被褥铺去,整整齐齐地折成了一对,中间隔了约莫有一人宽的距离。

同床分衾么?魏昭微微挑眉。

阿悦也不觉得这奇怪,她几年前就和魏昭这样一起共眠过,所以觉得如今同榻,肯定也还是这样。

不过…

“阿兄会不会觉得位置小了?”阿悦问,“我把我那儿再叠窄些吧。”

“不用。”魏昭摇头,对此也没评价什么,“就这样吧,阿悦刚沐浴好?”

“嗯,这儿的池子太大了,有些不习惯,所以早早就好了。她们应该还没来得及换水,阿兄等会儿就好。”

闻言,魏昭却是解下了外袍,“不必再换了,也麻烦。”

可是…阿悦默默收回了未尽之言,可是那是她刚用过的啊。

虽然,那么大的池子,好像确实也不用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