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鱼非池再赶去找她时,她在出租房里,已经死了三天了,无人察觉。

鱼非池觉得,大概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这一世她遇上刘白,就是为了弥补当年她对欠了小姐妹的及时关怀之罪,懒散如她,愿意破一破自己的标准,理一理他人的麻烦,管一管无人管的闲事。

“我马术可以,但不会马球,大司业,教我吧。”鱼非池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应是练过武有几分把式在才能有的干练。

艾司业抓抓胡子:顶好的天资,却不能习武,着实可惜了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指着鱼非池身后:“用不着我,你看,这不有人送上门来给你当师父来了?”

石凤岐摇手:“我可不是来教她马球,我是来找大司业你喂招的。”

艾幼微笑而不语,这死小子平日里听见自己要给他喂招恨不得钻地绕着走,会主动送上门?好个口是心非。

艾幼微道:“那好,你先接我三十招,接不住,涮马桶一个月。”

石凤岐牵上鱼非池的马:“来,非池师妹,师兄教你怎么打马球。”

鱼非池坐在马背上睨他一眼:“你还是涮马桶去吧。”

石凤岐觉得,这约摸就是苦果自食,站在旁边觉得吧,这上赶着教她实在跌份,若不教她,得去涮马桶,烦燥得紧。

艾司业嘿嘿几声笑,捏着杯子摇摇晃晃起来,路过石凤岐的时候,提着他裤腰一使劲儿,把他扔上马背,留下一个潇洒又邋遢的背影:“好好练,别给戊字班丢人。”

“看到了吧,是大司业让我教你的。”石凤岐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台阶下,思量半晌,还是将双手犹豫地伸向前,接过鱼非池手中的缰绳,将她圈在臂湾间,他比鱼非池高,这姿势看着倒也是副好画面。

鱼非池转转脑袋看着他,这少年他五官立体得有点过份,鼻梁高挺,薄情的唇微微轻抿,鱼非池忍笑一声:“你怕我?”

石凤岐挑起一边唇角高冷一笑:“不过一介弱女子,谁怕你?”

“不怕我,你为何连呼吸都控制着?”鱼非池听得他在自己耳边传来的呼吸,的确是屏着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还说不怕?

“唉呀你烦不烦,学不学了?”

石凤岐握着她手,她手里握着马球棍,从教习的角度上来说,石凤岐还是很负责的,至少动作都教得标准,规矩都说得明白,再习上一段时间,达不到优秀,但上场不丢人总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侧身低腰动作大,又值得五月中天气稍见热,未多久便是薄汗湿罗衫,石凤岐闻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香味,有些暗恼这个血他怎么冲得这么快,全往头顶上来,便只得岔开话题:“这次比赛南院那边派来的肯定都是会功夫的,你不会武功,只能取巧胜她们,若是见形势不对,便立刻喊停,艾司业会在一旁观战,有什么事他肯定会出手捞你。”

“你怎知出事的不会是她们?”鱼非池笑。

石凤岐歪头看看鱼非池,觉得她说得很对。

第十二章 师妹你真的太平了

石凤岐并不怕鱼非池,他只觉得他怎么都琢磨不透鱼非池,这位学院里的高冷美人,她除了对迟归,与谁都是淡淡如水的模样,可是偏生她说话又极是刁钻,时常把他刺得无话可讲,少年郎的心性便是不服输,石家少年他越挫越勇,鱼非池越是冷淡他,他越不信这个邪。

这一来二去,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了,石凤岐征服得了南北两院各路佳人的芳心,偏是拿不下一马平川的荆棘美人。

他倒无恙,反正再败再战,鱼非池可就惨了,因着这风骚的石凤岐,她不知背了多少非论,若非她心性冷根本懒得理,怕是早就哭得梨花带雨泪湿襟了。

比如这一日练马球,学院里的吉祥槐为她作证,起初她真是来找艾幼微的,是石凤岐自己凑了上来,结果就成了鱼非池勾引石凤岐,借练马球之名勾搭石师兄,好一通骂名又是劈头盖脸而来。

后果便是鱼非池去澡堂洗洗一身汗渍的时候,遇上一群姑娘,这群姑娘都漂亮,只是眼中凶恶给她们的美人皮减了分。

“鱼非池,你个臭不要脸的骚狐狸!”

“成天勾搭石师兄,还故作清高,装什么装!”

冤枉!

鱼非池刚出浴,还在澡堂里,身上只着了薄衫,她们推搡上来时,扯落了一边衣裳,露出了半个肩头,香肩半露好风光,又坐实骚狐狸骂名。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望着几位姑娘,目光微沉:“让开。”

“让开?鱼非池,今天我们就扒了你这身衣服,把你扔到演武场上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姑娘们说着就冲上来,她们都会一点拳脚功夫,真打起来,鱼非池不是她们的对手,只能先声夺人。

可见鱼非池眸光稍敛,从不离身的匕首就贴身绑在她小腿上,她弯腰便拔下,匕首挥过,划破了其中一个姑娘的手臂,滴下几滴血珠子——她的确不会武功,但不代表她曾经不会。

杀人这种事也要讲天赋,而她的天赋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打娘胎里带下来,杀人从来不用眨眼。

“你找死!”女人高声说话时,若声音尖厉,便总是难听,比如这位受了伤的柳叶眉姑娘便是。

“来试试?”鱼非池微冷含笑,“这匕首上我可是淬了毒了,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没有及时化解,就会全身化脓而死。”

“你!”柳叶眉姑娘她看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脸惊惧,有关鱼非池在后山上杀了三个人不曾皱眉的传说她也听过,但觉得传闻终归传闻,总是有些夸张,不曾想鱼非池一出手便如此阴毒。

鱼非池只是倒提匕首,静静地看着她。

她有些被鱼非池吓住,凶狠地瞪了鱼非池半天还是决定离开,免得真的中了毒死在这里就不划算了,其他几个也有些发怵,不再上前。

几人正欲走,却被一人一脚踢翻一群,纷纷滚落在地,可漂亮了,一群长相标致的姑娘一个挨一个地趴在地上。

来人她掸掸白袍,眉间有杀气:“你们以为我们戊字班的人跟甲字班的一样好欺负不成?伤了我师妹,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商葚,你不要欺人太盛!”正捧着手臂赶着去解毒的姑娘最是心急,骂得最狠。

商葚,戊字班里武功最好的女弟子,英姿飒爽,浓眉大眼,匀称的大腿修长,充满了弹性蕴藏着力量的美感。

“欺人太盛?哪里话,这才叫欺人。”从商葚身后走出来朝妍,可爱的朝妍姑娘也不会武,但这不妨碍她左右开弓掴着地上姑娘们的耳光,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鱼非池掩目,太残暴了。

地上的姑娘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想要好好打一场,无论商葚她武力值太高,一个收拾她们这样的十个都不在话下,三两下放倒,朝妍便骑上去送耳光,两人配合得好生默契,打得好生给力,最后鱼非池都不得不开始劝架:“好了好了,打个半死就差不多了。”

“既然非池师妹发话了,今日就放过你们,再敢犯贱,打到你们满脸开花!”朝妍站起身子拍拍小手,哼哼唧唧。

几人捂着腰相扶相搀离去,鱼非池看看自己一身灰,想着怕是要再洗一次了,又望了望商葚与朝妍,三人往里面的澡池子走去,她似随口一问:“石凤岐叫你们来的?”

“师妹神人!这也猜得着?”朝妍笑得如同朝阳,满满的活力。

鱼非池钻进独立的澡盆子里:“他自己作的孽,总是要自己收拾的啊。”

“师妹我刚才看了下,你真的很平诶,我那边有很多木瓜,要不要分你一点?”

鱼非池觉得,她真的不是很爱跟师姐们讨论这种话题,好烦燥。

第十三章 被牺牲的棋子

其实这样的冲突也不仅仅只是针对鱼非池,其他的地方也是有的,正式比赛开始前,把对方队员弄死弄残弄报废这种事,实在不算是什么隐秘的事。

除了戊字班这些愣头青们不怎么知道学院的残酷生存法则外,别的班上他们都深谙其道,手段是否光明正大这一点,并不是他们在乎的,目的达得到就好,毕竟连学院都默许了这样的生存方式,只要尸体处理得干净,死人什么的,只当是失踪了。

受了伤的柳叶眉姑娘哭哭又啼啼,捧着手上的伤敲开了南院一间位置极佳,装饰也极佳的屋门,屋子里坐着一个眉眼端庄,举手抬足间便是贵气的姑娘,柳叶眉一见着她便扑过去跪下:“叶师姐,叶师姐救我啊,鱼非池那个骚狐狸给我下了毒!”

叶师姐放下手中一卷书,一双漂亮的杏眼看着她,又瞥了瞥她手上的伤:“毒倒是没中毒,不过看你们这样子,怕是没把鱼非池怎么着,反而自己落得一身狼狈了吧?”

柳叶眉姑娘一悚,连连求饶:“叶师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让鱼非池没办法上场比赛的!”

叶师姐没有多看她,只是继续执起那卷收,挥了挥手,便见莺时走出来,一刀捅进了这倒了血霉的柳叶眉姑娘心脏。

柳叶眉姑娘倒没死在鱼非池手中,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这学院里呀,人命是真不值钱。

“扔下山去,另外,那鱼非池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好查一查,石凤岐可是我要的人,莺时,你知道该怎么做。”叶师姐翻了一页书,没有多看一眼在地上抽搐着慢慢死去的人。

莺时点头,走到门口又问:“叶师姐你也喜欢石师兄吗?”

叶师姐她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吗?”

莺时便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叶华侬也喜欢石师兄,她可就想也别想得到这个男人了。

学院里除开有南北院之争外,还有派系之争,大大小小各派系,最强莫不过商夷国与大隋国两派之争,这两国也是须弥大陆上最强大的两国,商夷国最强,大隋次之,学院里精英如此之多,带着国家使命进入学院里的皇子世子们,便有义务为国家挖掘人才。

寒门士子们多数投靠了这两国在学院里的派系,巧的是,商夷国居北院,大隋国在南院,叶华侬便是大隋国派系的代表性人物。

待得莺时下去,叶华侬掩上书,走到门口,望了望院子里的月光,与石凤岐一样,她也不知道鱼非池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她想除掉鱼非池却不是一日两日的打算了,鱼非池离石凤岐太近,而石凤岐是叶华侬唯一想从戊字班里争取过来的人。

这位石凤岐,来时的身份是一个富商之子,虽有意藏拙,但仍难掩锋芒,极有领导能力,叶华侬很想将这样一位人才纳为己用,只是石凤岐似乎并不以为意,这令叶华侬有些头痛。

鱼非池的来历神秘,与石凤岐过份亲近,便令叶华侬的计划更添不确定因素。

该怎么杀掉鱼非池呢?叶华侬在月光里想着这个问题。

她连派了两批人手出去,都没能将这个女人杀死,反倒让鱼非池在学院中更涨了些名声,这令叶华侬极不痛快。

这对鱼非池而言,或许就是所谓的无妄之灾。

但鱼非池心里明白,这学院里,从来没有无妄之说。

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叶华侬”三个字,细细端详很久,眼中的锐利之色是常人在平时绝对看不见的,纵使身份再变,命运再好笑,也不会改变她已经刻进了骨头里的敏锐,她是做情报出身的,不需要别人给她过多信息,很多东西会自动在她脑海中结网成线,许多人穷尽一生才能习得的揣摩人心之术,她生来便有。

这非幸事,终日活在计算中的人,实非幸运。

刘白被害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伪装成意外的精心布局,刘白是商夷国的人,她父亲在商夷朝中为官,与叶华侬所属的大隋国派系可谓死敌,可怜的刘白成为两派相争之下的牺牲品,实在不算什么难以想到的事情。

而商夷派系失了这么好的一员大将,却没有发声,甚至甲字班的大司业也没有要去讨个公道,定然是有原因的。

商夷国一定得到了些利益,这才让他们放弃刘白这粒棋,如此才是最基本的交换手段,会是什么利益呢?

她的指头轻轻敲了下这名字两下,又重新执笔蘸墨,在叶华侬下面写了另一个名字——

石凤岐。

第十四章 不就是春宫图吗

第二日早课,鱼非池做好了准备继续睡一天,她实在听不下老夫子们的子乎者也,那些韬略文章鱼非池也有她自己的一番见解,听来听去只觉犯困,却见戊字班上的气氛稍显怪异,师兄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师姐们坐在一起面红耳赤,老夫子他青白着一张脸扔了圣贤书摔门而去。

不过戊字班反正成天气跑司业,鱼非池也不觉得有什么,翻了翻桌上的书,却发现有一样好东西。

她拿起来一看,眼睛越瞪越大,脸上憋着的笑已快忍不住,手指翻了翻,准备看第二页,却被一双大手挡住,抬头一看却是石凤岐怒容满面:“你一个女子,看这种东西,你…你…你也不知道避讳着点!”

“这种东西,是什么东西?”鱼非池认真地问他,“我不懂啊,石师兄,这上面是什么啊。”

石凤岐一把夺过鱼非池手中的小册子收进袖子里,恼火地瞪她:“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不准看!”

“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能看啊石师兄?”鱼非池忍笑忍得肺有点疼。

“反正你就是不能看!”石凤岐凶巴巴道。

“师兄啊,你难道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试过啊,我看上面画了很多种小人图,你有学过吗?学过几种?”

“鱼非池!”

“不就是春宫图吗?你至于吓成这样?”

鱼非池到底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一只手还搭在石凤岐肩上,眼泪都笑得飞出来了。

众人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鱼非池。

虽说,大家都知道鱼非池行事有些古怪,可是春宫图这种东西,姑娘您看了,不太好这么直接坦荡大无畏地说出来啊喂!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喂!

石凤岐的脸已经快要变成绿色,看鱼非池笑得这么开怀的样子,越像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如她坦荡一般,也恼火着鱼非池好说是个女子,半点也不怕羞,不知是说她无知好,还是无畏好。

可是,这春宫图上重点部位一个没画啊!全是衣衫半掩有什么好值得脸红的啊!顶破天去就是露肩连衣裙,鱼非池看了怎么可能会觉得羞耻?比这更羞耻的都看过好吗!

当然要忽略人物表情略夸张这种细节。

人群中挤出一人来,个子不是十分高,腰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他屁癫屁癫跑过来凑到鱼非池面前,拔弄起金算盘:“果然非池师妹懂我,师妹,你要不要?我这里有完整版的,比这个刺激,不贵,三两银子就一本,大家这么熟,师兄给你打个折,二两!”

“叶藏!”

石凤岐几乎是咬牙切齿,提着叶藏的衣领就扔到一边,拖起鱼非池的手就走,力气很大,拽得鱼非池手腕都有些疼。

阿迟挺胸挡在门口,有些害怕石凤岐,又怕他对小师姐怎么样,话也不利索了:“你…你要干嘛,你放开我小师姐!”

刚刚才看完春宫图呢,谁知道这禽兽是不是要兽心大发对小师姐行不轨之事,小阿迟他不得不担心啊…

石凤岐的火气已经要点燃头顶的发,强压着声音:“我对你小师姐这样干巴巴的身材没兴趣!躲开!”

“难说啊…”鱼非池楚楚可怜地拉紧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哀凄凄地望着石凤岐。

石凤岐彻底被她撩炸了,一把抱起鱼非池,越过迟归大步流星都嫌不够快,几乎是腾空飞起往远处跑,阿迟要追,被朝妍一把拉住:“别啊,眼看着石师兄跟非池师妹要成,小师弟别去搅和了。”

“那我更要去搅和了!”迟归听得朝妍这样一说,拔腿就追。

鱼非池在石凤岐怀里颠了半天,最后被他扔在一块柔软的草皮上,他气得指着鱼非池指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他对付谁都如鱼在水,得心应手,怎么就拿这人一点法子也没有。

“你不要脸!”想了好久,他也就想出来这么四个字。

鱼非池就势坐在草地上,笑得揉肚子,又望着石凤岐:“我觉得那些画,画得很纯洁啊,这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见四大皆空,我怎么不要脸了?”

石凤岐手背轻捶额头,深深呼吸:“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才能撩拨得我整天一颗心七上八下,气得要死却不能对你如何。

鱼非池拍拍旁边的草皮让他坐下,认真翻了翻这小黄书,最后一页果然有叶藏狗刨一样的字:欲知真相,询戊字班叶藏。

这叶藏小伙子,天生的生意好手啊。

“石凤岐,我有个事,要你帮忙。”

“你不会…”石凤岐惊恐地看着鱼非池,火速躲开几步。

鱼非池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啧啧两声:“你这人,真的太龌龊了,太污了!”

到底谁更龌龊一些啊!

石凤岐憋着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来嘛来嘛,我真有事儿找你帮忙。”鱼非池挪挪屁股,坐得离他近些,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石凤岐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到后面几乎是看变态一样地看着鱼非池,最后高喊一声:“你无耻!”

第十五章 石师兄身体真好

当鱼非池衣衫完整地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有人长缓一口气,也有人嘘了石凤岐一声,石凤岐铁着脸,冲叶藏招手,叶藏他不情不愿点着步子过来:“石师兄,干啥呀?”

“我有事要你去做。”

“啥事儿啊?”

“这册子的真相版,画一百册。”

“多了啊,咱们这儿统共就二十几号男子呢。”

“叫你画就画,哪儿那么多废话!”石凤岐觉得今日这张脸算是被鱼非池糟蹋光了,又遇上个不懂套路的小弟,他真的是快气死了。

叶藏被他吓得不轻,石凤岐平日里也是耐得住性子脾气的人,轻易不发火,今日这是怎么了?又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鱼非池:“非池师妹,真画啊?”

“嗯,一百册。”鱼非池笑眯眯。

“银…银子咋算啊?”叶藏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鱼非池默默退后一步,双手一伸,指向石凤岐。

石凤岐仰天长叹:“对,我给钱。”

“好叻,没问题,石师兄你果然身体好!”叶藏喜笑颜开对石凤岐比起大拇指。

叶藏便被石凤岐打了个半死,只留了他一口气可以画画。

有钱能使鬼推磨,叶藏虽然鼻青脸肿,但他在班上人缘不错,在十两银子的价钱下,他找了两个小伙伴帮他一起完成这一百册春宫图,速度很快,未过多久,便托着一百本册子送到了石凤岐面前。

纯情的石凤岐闭上眼睛不忍看这不堪入目的脏污东西。

有趣的事情天天在发生,鱼非池练习马球的事也没有拉下,马球越打越好,石凤岐渐渐也只能坐在一边陪着艾幼微喝酒,艾幼微听闻了石凤岐要了一百本春宫图的事儿,看向石凤岐的眼神也越来越古怪,偶尔叹一声:年轻人,要节制啊。

每每此时,石凤岐便很想掐死鱼非池。

到了比赛前一天,大家装模作样的分析了一下战势情况,男子蹴鞠女子马球,对阵的顺序是一样的,无非是甲字班对子字班,乙字班对丑字班,以此类推下去。

石凤岐望着分发下来的签,冷笑了一声:“甲字班蹴鞠的男子这个月有四个脚受伤,女子马球的有两个伤了腿,一个伤了腰,其他班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看南院这一次,是要一鼓作气,把我们北院杀个片甲不留了。”

“不是还有咱们班吗?咱们班没有一个伤员。”叶藏前段日子画小黄书画得有点多,这会儿乌青有点大,气有点虚。

“那是他们不敢对我们班动手,哼,否则怕是我们班也少得一阵腥风血雨。”石凤岐看了看对面的阵容,眉头微皱,这一次,南院是做了准备要赢个彻底,可是石凤岐也铁了心要扳回一局的,至于原因…他自己知道就行。

上次在澡堂替鱼非池教训了几个姑娘的商葚也点头:“的确,上次他们就准备对非池师妹动手的,幸好石师兄早有准备。”

鱼非池听得点到自己名,便也只好发表下意见:“怕什么,来了就杀呗,不好在司业面前直接动手杀人,弄个残废…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学院里的杀戮风气个个都知道,但谁也不敢像鱼非池这样大胆地说出来,毕竟谁都要维持学院表面上的平和宁静与神圣,可是鱼非池,好像总是与世俗的眼光敌对。

石凤岐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有种预感,这一次女子马球,或许咱们北院其他四个班都会惨败,便要靠你们一路杀到最后,我的目的很简单,不管蹴鞠还是马球,我们班必须赢,赢到最后。”

他坐在一个并不特殊的位置上,也同样穿着白色的弟子长袍,无任何额外的点缀之物,或许在人群中唯一显眼的,便是他那张薄情寡义好面皮,可是当他稳稳地说出这话时,却有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肯定与气势,绝不是面对鱼非池时那百种无奈万种惆怅的模样。

尤其是凤目微压,便是摄人的威严,也实在怨不得这学院里的女子对着他春心荡漾,怎能不荡漾。

戊字班一班牛鬼蛇神,绝无多话,他说要赢,这些人便拼死也要拿个“胜”字回来。

他在慢慢跟人安排着战术,谁前锋,谁后卫,要防着谁,要先拿下谁,甚至谁会有什么样的阴招,在他的肚子里好像有倒不完的信息,他似乎对这学院里的每一个人都熟悉到如若指掌的地步,大概,也只是对鱼非池不了解。

鱼非池支着额头轻笑,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第十六章 美妙月光下的第一次

这晚他安排好众人,还有一个很艰巨的任务要去做。

那一堆不堪入目的小黄书,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款款风情的公子石凤岐,他抱着这一堆的小黄书,十分惆怅,刚刚他还是那个在屋中指点江山的小混混头子,眨个眼的,就要去干这种事了,着实不美妙。

当夜,他在清风与月色的遮掩下,做了一件他觉得极其羞耻的事情之后,蔫头搭脑地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见鱼非池给他泡了一壶茶,茶香缭绕几分氤氲雾气等着他:“辛苦了。”

石凤岐坐下,喝了一口茶,奇怪地打量着鱼非池:“到底是谁教的你这些法子?”

鱼非池摸摸鼻尖,不好说这法子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毕竟的确有那么点龌龊,便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针对叶华侬?或者说,你为什么要针对大隋国?”

石凤岐茶杯放在嘴边正待喝,却停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不见,放下茶杯,他眼中好一片真诚与坦然:“这是什么问题?我哪里有针对他们了?”

鱼非池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望着院中那株快要撑破天去的吉祥槐,声音也带些槐花香,淡淡不着地:“这一次比赛看似是南院与北院争输赢,其实就是大隋国与商夷国两派斗法而已,我若不料错,商夷国应是与大隋国达成了什么条件,这次比赛是毫无意义的,不过是走个过场。那么,仅凭你一人之力想要抵抗两院的合谋以及早已定下的胜负,是很难的,所以…”

她转头,眸子里映着月色,明亮惊人:“你如果想赢,最好与我合作。”

“我不是一直在与你合作吗?”石凤岐笑了一声,享受一般地看着鱼非池眼中的月色,也不惊讶于她话语中莫名的自信,甚至狂妄,他甚至觉得,鱼非池本来就该这样说话,这种古怪的情绪与想法,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停了一下,继续道:“我们本来就是同一阵线的人。”

“那可不一定,石凤岐,我是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故意输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你要达成你的赢,就必须诚实地告诉我,你想要最终结果是什么。”鱼非池的赢,跟石凤岐的赢是不一样的。

鱼非池的赢,不是赢球,赢计分,她始终是以视杀几个人解恨为赢,这场比赛只是开端而已。而石凤岐的目的却不在此,他的目的是什么。

石凤岐扬了扬他好看的眉头,疑惑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戊字班每个人都想赢,为什么你会单独觉得我有另外的目的呢?”

为什么?因为从一开始,鱼非池被莺时他们几人相逼的时候,石凤岐的目的就不单纯。

“这么多次,你应该知道了,我不习惯问别人问题问两次,问一次你不说,第二次我便不想知道了,石凤岐,你说,还是不说?”鱼非池负手而立,说真的,十四岁的小姑娘做这动作,太显老成了,但这是鱼非池的习惯,她从会站能走路起,就习惯这动作。

石凤岐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笑望着她,这个在学院里他唯一搞不懂的女人,许久后说道:“我有一点目的与你相同,那便是除掉叶华侬。所以在这个基础上,一切事情都可以商量。”

“好,我喜欢这样的合作态度。”鱼非池将负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中还有半杯残茶,她抬了抬,以茶代酒敬石凤岐。

石凤岐莫名有些不习惯这样正经的鱼非池,原以为她平时行为古怪的时候是最难接近的,不曾想,当她正经起来的时候,才是最难看透的,这样的鱼非池,沐于月光中,合身的白袍在她身上微微浮动,撩起几片月光,也撩起他心中微泛的涟漪。

她离他不过三两步,又似离他山高水长千万里。

他没病,放着大把投怀送抱的美人不多瞧一眼,非得天天跟着鱼非池后边受气,也不是越得不到越想要。而是真的是因为他入学院一年来,从来没有一次看透过鱼非池,越是看不透,看得就越多,普通事物看得久了都会看出感情来,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明明有着七窍玲珑心,却次次考倒数第二名的懒散美人?

“鱼非池,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