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你终有一日会告诉我的。”

“这么自信?你喜欢我,我可不喜欢你。”

石凤岐低头一笑,嚣张地敛来月华于他笑容中,这个少年郎,他日后必将须弥大陆上大发光芒。

鱼非池心想。

关于鱼非池的身份,石凤岐的目的,他们二人都止步于今日这场美妙月光下的探问,学院生涯中再未做过追问。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他们偶尔会想起这一晚第一次的坦承直白,也会笑出声来。

第十七章 能不能矜持点

美妙月色下,除了这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就着一壶渐凉的茶说着曼妙话儿,其他的地方这一晚也发生着有趣的事儿。

将南院与北院相隔开之物,是平日里学子们戏球练箭的演武场,演武场上时常染血,除开不作埋骨之用,此处演尽了百种死法,演武场这头是北院,北院安静,多数都在好睡,偶见几个挑灯夜读的好学子。那头是南院,今夜南院不安静。

这种不安静并不是喧哗与吵闹,它甚至是寂静无声的。

石凤岐一晚的忙活不过是将那一百本精妙画儿送去了南院,南院里年轻人正欲就寝时,但见画册从门缝里窗头外屋顶上钻进来,热血方刚男儿郎,哪经得起画上人儿的百般挑逗与风情?

在鱼非池的恶作剧坏主意上,石凤岐又加了一些小小的麻烦事物在画册上,抹些个令人血脉贲涨的好药物上去也是极好的,反正干都干了,不如干得更无耻些,毕竟石凤岐是男子,总比鱼非池更了解男人,一夜不多几次,对第二天来说没有太多影响。

这一晚,南院的男儿郎们热血翻涌,擦剑摩枪,实实在在的夜晚宁静下无声的喧嚣。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石凤岐与鱼非池两人平日里还不要多联手了,他们二人一联手,总是有大把大把的人要倒霉。

这下可好,到了第二天,南院的男子皆成了软脚虾,惨白的脸上顶着乌青的眼圈,连道儿都走不稳,个个扶着肾,双目无神虚得没了边儿。

往那演武场上一站,别说气势了,能好好喘气儿就算是不错了。

鱼非池与石凤岐遥遥对望,纷纷诡异一笑,苦煞了抱着必胜之心的南院叶华侬,便是她气度涵养再怎么好,也让这样阴损的招气得有些想破口骂人。但若是骂了,便是要将南院的脸皮扔地上踩几脚,天大的憋屈也只能咽落去。

这一日男子先比蹴鞠,原本是绝无半分赢面的北院,凭着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的无耻手段,头先上场的四班竟也能打成个两胜两负的局面来,倒不算太丢人,现在只剩下北院戊字班对阵南院丑字班。

有石凤岐在,这其实是一场没有太多悬念的比赛,赢是肯定会赢的,所以鱼非池坐在一旁观战已显得百无聊赖,不时打着瞌睡,若不是朝妍与商葚拉着她来,她倒愿意回去陪刘白多一些。

“石师兄,加油!石师兄,加油!”

喊加油喊得最起劲的,倒还真不是戊字班的人,这声音实在是太呱噪了,鱼非池被她吵得不能好眠,眯开了一角眼缝打量,是个女子无误,站在最前头,带着一帮女弟子在替石凤岐呐喊助威,手中还挥着小旗,小脸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通红,眼角眉梢里都透着满满的喜意,偶尔她也会瞥一眼正支着脑袋打瞌睡的鱼非池,眼中有些挑衅。

鱼非池纳闷,招谁惹谁了?

“这个曾沛沛,能不能矜持点?”商葚也抱怨一声。

“就是说,刚才他们甲字班输了不见她怎么上心,这会儿咱戊字班的事她倒上心得很。”朝妍也撇嘴,“非池师妹,我看她就是想给你下马威。”

鱼非池闷闷声:“关我什么事儿?她喜欢石凤岐那衣冠禽兽喜欢去好了。”

“非池师妹你别吃醋,咱石师兄心里只有你。”朝妍挽着鱼非池的手也开始振臂高喊,替戊字班加油,鱼非池觉得这好羞耻,连连缩手。

石凤岐听见朝妍的声音下意识望过来,便见到鱼非池,再看看站在一边跳上跳下喊个不停的曾沛沛,最后回过头来对鱼非池抛个媚眼,笑得浪荡,便见曾沛沛姑娘她鼓起了腮,嘟起了嘴,好一番美人娇嗔的模样。

“师兄,别浪了,球球球!”叶藏心里叫苦不迭,石凤岐在学院中人气太高,若不是因着南北两院不和,怕是连南院的女子也要替他鼓劲了,吵得厉害。

球到石凤岐脚下,他左脚停球,右脚移球,带了几步,带着球上了半空,又凌空跃起,翻身一璇,最后扫横一脚,球稳稳穿过对方的球孔,拿下一分,动作漂亮潇洒好看,引得一众女子惊呼叫好,只是他拿下此分再回头来看鱼非池,鱼非池已离了看台席,不知去了何处,他心间隐有失落。

背后是人声浪潮,可知是石凤岐得了分,鱼非池便也只是笑了笑,负着手踱着步子走向刘白的住处。

学院这几日的比赛都热闹非凡,刘白大概是学院里唯一一个没有去看热闹的人,她依旧一个人关在院子里,神色恍惚,沉默不语,蓬头垢面下的眼睛里毫无光泽,不复当初灵气,往些时候鱼非池来看她,她还能说两句清醒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是连话都不怎么再讲。

她原也是学院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每次小考比试,也能入前十,深得司业们喜欢,又长得好看,有不少男子倾慕,如今落得这般模样,竟无一人来看看她,凉薄至此的学院啊。

“阿白,他们利用你,得到了什么利益?你又碍了大隋国什么事?”鱼非池替她梳着蓬乱的发,擦尽她脸上的污垢,看着这张苍白的脸,有些怜惜。

回应她的,只有刘白紧闭的嘴唇,还有恍惚的神色。

“看来非池师妹对刘白师妹的事真的很上心呢,不惜用般下作的方法也要赢我们南院。”

第十八章 关于做皇后的话题

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鱼非池还未回头,却见刘白捂着耳朵逃到墙角抓着被子瑟瑟发抖起来,惊恐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来人。

鱼非池转身,“下作?哪能啊,跟你折了我北院男子的腿,断了我北院女子的手相比,我这点微末伎量在你面前都不够看的,你是不是,叶华侬?”

“按着辈份来说,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姐呢?”叶华侬气度雍容地走进来,不屑地瞥了一眼刘白。

“将一个无辜的女子逼到这等地步,你似乎很得意?”鱼非池看着她,稍稍侧了身子挡着刘白。

“无辜?师妹,这个学院里,可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她笑了一声,“倒是师妹你,一直没看清情势。”

“这般听来,师姐好像是来给我说一说这学院里的趣事了?”鱼非池懒懒坐好,目光里透几分漫不经心,而叶华侬最厌便是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所有人拼命想得到的东西,她从来不曾放在眼中,从来不必讨好不必献殷勤,便能得学院里司业们的喜欢,莫非她真的就仗着一副好皮囊便可横行四方?

未免太天真了!

这世道何其残酷,长得好看却无智慧的女子,最终不过沦为权贵玩物,望族禁脔,她这种人,扔到外面便是生生世世为艳奴的命!

叶华侬在内心里颇为恶毒地咒骂了鱼非池一番,脸上却端着些笑意,走过来坐在鱼非池对面的椅子上,扶额浅笑:“师妹一向聪颖,师姐我不爱与聪明人为敌,只想跟他们做朋友,我知师妹在学院里无依无靠,若是有大隋国做师妹的依仗,想来那些不开眼的女子,也会知难而退。我与大隋国二皇子颇有渊源,若是师妹喜欢清静富贵的日子,我还可为师妹牵线作媒,师妹你看…”

真是一个美好到让人不忍拒绝的大好前程,无怪乎那么多寒门士子都投了她门下,开得出这样好的条件,想来她在大隋国真的树大叶深,权势了得。

只可惜,鱼非池爱钱财,却更爱自由。

她笑笑,温柔又礼貌,还有几分小害羞,对着叶华侬道:“可是我这个人野心很大的,这豪门我要么不入,入了我便要做皇后,做万万人之上,一个皇子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的。”

叶华侬眉头一皱,眼波横斜藐视着鱼非池:“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做皇后吗?”

“长得漂亮就行了,不是吗?”鱼非池一手轻抚自己脸颊。

叶华侬冷笑一声,好个无知妇人!

“想做皇后,得是家世雄厚,手段非凡,祖辈功绩显赫,自身文才斐然,你除了有一副皮相,跟这两样还有哪里相关?”

“这般听来,大隋国太宰独女叶华侬你…好像很适合。”

“鱼非池!”

“要我说,做皇后得博爱天下,达济众生,怜悯百姓,吃得皇粮精贵,也要能担得问心无愧。叶华侬,单凭你为了一己私利就可以对一个无辜的女子痛下毒手,你就不配成为腾龙之侧的凤凰,我鱼非池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这学院里,我谁都不得罪,谁也不讨厌,唯独你…我就跟你耗上了。”

鱼非池缓缓抬眉,眉中浅现厉杀。

“我倒是好奇,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作对?”叶华侬冷笑一声,不再藏着不喜与厌恶,“真的就凭你长得好看?”

“我若不配做你的敌人,你今日又何必要跑这一趟?叶华侬,你身为大隋国太宰之女,却与商夷国勾结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想这算不得什么爱国之道忠君之事吧?你这样的人还想当皇后,我也是替大隋国未来的皇帝陛下忧心不已啊。”鱼非池缓缓说道,倒也不为叶华侬对自己皮相攻击之举有何反驳,容貌天生成,总不好为了别人几句话就把自己脸给划了不是?

叶华侬一手握着椅子扶手,眼看快要把那扶手抓出一个坑来,紧咬着牙关目光冰寒地看着鱼非池。她想做大隋国的皇后这件事,在学院里没有人敢说,甚至没有人知道,毕竟这是野心,而野心在最初的时刻都是要小心藏着的,她在学院中势力极大,但是树敌也不少,这种把柄不能落到任何人手中。

鱼非池竟然敢就这么淡淡说破!

“鱼非池,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的。”她撂下一句狠话,甩袖走罢。

鱼非池却只转头冲刘白笑:“把她气得半死算是给你讨的利息,不着急,会慢慢帮你报仇的。”

“非池,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是我的错。”刘白苦笑一声,难得的过来握住鱼非池的手,指尖冰凉,瘦骨嶙峋。

第十九章 孤身扛赛局

第二日的比赛是女子马球,无甚好说,北院里除了戊字班,甲乙丙丁四班不负重望尽数全败。

北院的人垂头丧气,南院的人趾高气扬。

戊字班的小伙伴们神色严肃,围着石凤岐坐下,想着这要替北院拿下此次比赛的胜利,着实不容易。

“比赛一共分三轮,初赛,复赛和决赛,初赛每场计分是一分,复赛两分,决赛三分。现在我们北院一共拿下了四分,南院六分,如果我们想赢到最后…”石凤岐的话停了一下,望了望身边的小伙伴,半晌没有接下去。

“想赢到最后得怎么样啊?”朝妍问道。

石凤岐不说话,只望着鱼非池,鱼非池托着下巴,接过木枝在地上画了画:“很简单,想赢到最后,自明日起的比赛,要全胜。”

“不明白。”朝妍摇摇她可爱的小脑袋。

鱼非池便道:“你不用明白分到底是怎么算的,只需要知道,明天的比赛,只要我们班输一场,便是再无翻盘的机会。就算我们赢到了最后,也只是以一分的差距险胜。”

“说得不错,所以明日情势严峻,大家不可掉以轻心。”石凤岐难得一见的严肃说道。

“是。”也是怪,大家倒对他颇为信服的样子,这场比赛就算他们班输了,别人也已不再好对戊字班多加指责什么,戊字班却仍愿意在石凤岐的带领下拼尽全力。

大家散去时,石凤岐叫住鱼非池:“明日的马球比赛,你要当心。”

“何出此言?”

“听说你把叶华侬气得半死,想来她不会放过你。”

“你耳朵倒是灵敏得很。”

“你就不担心她在场上动手脚吗?鱼非池,你不会武功,很容易被人算计。”

“那她们便试试看好了。”鱼非池回头对他一笑,笑容中带几分自信。

第二日的复赛是淘汰赛,不管两院还剩下多少人,打到对方只剩下最后一队人马为止,如石凤岐所料,上午的男子蹴鞠,北院中除了戊字班,其他两班几乎是完全让球,输得惨不忍睹。

到下午的女子马球时,戊字班以一打四,子丑寅卯四班轮翻上阵。

前三班倒还好,戊字班的女子除了鱼非池和朝妍两人,以商葚为首的另四人拳脚功夫都了得,倒也赢得不是很难,直到遇上最后一班丑字班,连这两日只顾着喝酒不怎么理事儿的艾幼微都赶了过来看球,做好了随时要捞人的准备,便知有多难。

鱼非池骑在马上,静看着对方的莺时,叶华侬是不会下场亲自比赛的,反倒让莺时成了这场比赛中最难缠的对手,她看着鱼非池的目光透着怨,含着恨,握紧了手中的马球杆。

主理比赛的司业一敲锣,两方人马奔腾在场上,一上来,莺时的马球杆就直接挥在了戊字班一个女子的腰上,若不是商葚眼疾手快,怕是要打断那姑娘的腰身,纵是如此,也让那姑娘跌落马背,摔伤了手难以再上场。莺时挑衅地看着鱼非池,狠声道:“下一个就是你!”

丑字班的人个个都会武功,戊字班前面已连打三场人有些力竭,又少了一员大将,势头一时便输了下去,比赛的规矩是哪队先入三球便算赢,这会儿丑字班的人已接连进了两球,而戊字班一球未得,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保不住这场比赛了。

鱼非池拉住马缰,看了看对面的攻势,喝了一声:“朝妍你带人留在球门处守住,商葚随我来!”

“非池师妹你要做什么?”商葚脸上满是薄汗,戊字班数她功夫最好,大多数攻击都靠她,这会儿她不免有些疲累。

鱼非池夹了下马肚子,对商葚道:“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力,你趁势进球。”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商葚有些着急,丑字班的人是铁了心地要把鱼非池置于死地,前几场就看出来了,个个都冲她使绊子,若不是她马术了得,怕是早就被打中了。

“无妨,上!”鱼非池一拍马屁股,先冲了上去。

她好不容易落了单,自然引得丑字班的人蜂拥相追,挥着马球杆就冲她打过去,鱼非池骑马着引得她们跟上自己,然后对商葚一使眼色,商葚趁势夺下马球,一杆入洞!

“鱼非池!”莺时眼见对方追回一球,眼中生恨,一马当先冲过来,马球杆狠狠砸在了鱼非池后腰上,力道极大,打得鱼非池当场吐了一口血!

看台上的石凤岐猛地站起来就要冲下去,却被艾幼微一把拉住:“再看看。”

“可是…”

“沉住气,动不动急什么?这都稳不住,以后还能做成什么事?”艾幼微拽着他坐下,只是他自己眼中也有些急色。今日那丑八怪班的最好知道分寸,真敢伤了他戊字班的学生,他非得过去扒落他们一层皮!

石凤岐只能坐住,看着鱼非池擦擦嘴角的血,握紧了双拳,他自己或许都不知,这番着急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看来,意味极深。

便是在他们心急的这一刻,场上发出一阵惊呼声,商葚闪过两人再进一球,比分追平。

鱼非池拉住缰绳,这会儿她是该掉头就走的,不然后面的人追上来她怕是要被乱杆打死,却见停在半场位置,拔落头上发簪握在手中,狠狠扎了一下马屁股,吃痛的马儿像疯了一般撒开蹄子乱跑,鱼非池握着缰绳的手都被勒破皮渗出血来,一头长发舞在半空,像是一面旗帜。

她纵马,却直直向对方的阵营冲去,大有一人孤身入敌军的架势,尤其是直向莺时奔过去。

莺时不甘示弱也扬起马球杆向她奔来,两马快要相撞之时,莺时眼中露出一丝怯色,这若是撞上,不死也得摔个残废,鱼非池抓住她眼中这丝怯色却半点不让,由着疯了一样的骏马狂奔,猛地冲向莺时。

快要撞上的时候,莺时终是输了一筹勇气,手中一用力,她的马错开了步子,与鱼非池擦肩,鱼非池手中的马球杆高高扬起,重重击落,打在她腿上,听得一声清脆的“咯嚓”,她腿骨断裂。

“啊——”莺时吃痛,一下子掉下马背,鱼非池却不肯放过,马蹄扬起,又狠狠踩上她另一条腿,另一条腿也应声而断!

只是代价也惨重,丑字班另外几人自不会在一边干看着,打落在鱼非池身上的马球杆密集,痛得她眉头都皱起,她夹紧了马肚子由着马儿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只是一路往前。

这等疯狂的打法令人不敢轻易靠近鱼非池,她以一人之力破开对方所有防线,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商葚就在她身后,勾起马球,一杆猛击,马球入洞!

三球得手,戊字班胜。

第二十章 师兄给你喂药

“杀了她!”莺时一场惨厉的叫喊。

胜负已定,鱼非池痛得已快晕厥,手一松,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滚在满是灰尘的马球场上,灰头土脸,偏头便见几匹马冲她踩过来,还在远处的商葚来不及赶回救援,想来被这样踩上,怕是要被踩成肉泥。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捞起鱼非池抱在怀中,腾空而起踩在马背上,凤目含煞:“谁敢!”

艾幼微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置,眨巴眼:“这臭小子的轻功几时这么好了?”

白袍猎猎而动,石凤岐抱着鱼非池站在场中,无人敢上前,他看了一眼中怀中被打得快要半死的鱼非池又气又恼:“叫你送死了吗?输了就输了,命都不要了吗?”

鱼非池痛苦地掩掩耳朵:“吵死了。”

此时却见叶华侬走上场来,望着最高的看台上,她盈盈先拜礼数周全,再才说道:“两位副院长,女子马球比赛,男子何时能上场了?再者说,鱼非池伤我丑字班球员,如此卑劣手段令人不耻,弟子恳请两位院长仔细查判,以免有失公允!”

石凤岐跟鱼非池想得到的事,叶华侬也想得到,今日他们不能让戊字班赢任何一场球,只要他们赢了,南院想拿下这一次比赛的最后胜利果实的机率便要小得多,所以她会用尽全力,让这一场比赛有利于丑字班,有利于北院,哪怕让这场比赛作废也在所不惜。

南北两院的院长互相对望,这一眼没有万年,却是火光四起,彼此争论起来,其实谁都知道这场比赛的猫腻,但是谁也不会说破,只要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人,这样的“小打小闹小残疾”在他们看来是无伤大雅的。只是涉及到比分,便谁也不相让了。

艾幼微趿着他的布鞋,晃着他的酒囊,走上前来,冲着两位副院长乐呵呵一笑:“南院院长你眼瞎啊,我戊字班拿下此次比赛你看不见啊?想作弊是吧,走,咱去找院长大人评评理去。我倒要看看,你们南院把鱼非池打成这副模样,让鬼夫子那老不死的看见了,弄不弄死你!”

南院院长清瘦,透着满满的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一位高人模样,他一听艾幼微这么说,连声道:“小艾艾,唉哟,这种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哪里好惊动院长,你们赢,你们赢!”

“院长大人你…”叶华侬气得就要上去理论,南院辛辛苦苦争头筹取第一,怎么这个副院长这么不帮他们!

“怎么着,你不服?”艾幼微可没有什么为人师长的好气度,仗着自己是司业,对叶华侬抬起鼻孔一顿嘲讽:“正大光明赢不了,就把我北院的学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弄残废,妄图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胜,垃圾!呸!”

他狠狠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又用鞋底踩了两脚,气得叶华侬拳头都捏断手指的时候,又回头冲着石凤岐喊:“你抱着挺爽的是吧?还不滚回去!”

石凤岐抱着…的确挺爽的。

鱼非池没了力气跟他斗嘴,躺在他怀里软绵绵一坨,老老实实地呆着,墨发披散,脸上有些泥土但不伤她艳色,反倒落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情,又长又黑的睫毛轻合,半昏半醒的样子,颇是迷人。

戊字班一边庆贺今日的大胜,一边又很是担心鱼非池的身体,谁也没想过,向来懒散得没了边儿的鱼非池,会在今日这种时候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斗志和能力。

她躺在床上歇息,昏迷了两个时辰没能醒过神来,与她同住的几位室友不是戊字班的学生,石凤岐左磨右磨给她磨来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让她养伤,这会儿院子里很安静。

迟归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走进来,满面怒色,冲石凤岐嚷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小师姐才不会去比赛,才不会受伤,你走!”

石凤岐觉得迟归这责备来得有点凶猛,但鱼非池变这样也的确跟他脱不开关系,所以神色不大好,坐在一边看着鱼非池,却也挪不动步子离开。

“小师姐,吃药了。”迟归轻声说道,却不见鱼非池有任何回应。

石凤岐想接过迟归手中的药,却被迟归躲开:“你还想干嘛?”

“喂药啊,既然是我把她害成这样,我也有义务把她照顾好。”石凤岐嘟囔一声。

“不需要你,你走开!”迟归气鼓鼓道。

石凤岐却不理他,轻松夺过药碗,瞪了迟归一眼:“我石凤岐这一辈子就还没伺候过人,你小师姐这待遇还是头一遭,知足吧你就。”

他舀了一勺子汤药,嘴唇碰碰药水,苦得他眉头直皱,等不烫了便朝鱼非池嘴边塞去:“喝药了。”

鱼非池薄唇紧抿不张口。

“张嘴啊。”

鱼非池没有回应。

“你喝不喝了?”

迟归看不下去想抢回药碗,却被石凤岐避开:“我要喂你师姐吃药,你先出去。”

“你喂药我为什么要出去?”

“叫你出去就出去,小屁孩哪儿那么多话。”他说着把迟归推出门。

搅了搅碗里的药汁,他叹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如同壮士赴义一般,嘴里含了一口药,苦得他脸都皱在了一起,双目轻闭他俯下身来,朝鱼非池嘴中渡去。

第二十一章 别致的喂药体验

无巧不成书,半天没醒过来的鱼非池在这种时候醒转,一睁眼便见石凤岐那张放大了数倍的脸冲自己压下来,便是再好看的面皮也经不起这样近距离的冲击,而且他嘴唇马上就要贴着自己嘴唇了,她想也不想,手心猛地朝石凤岐撅起的嘴打去!

“噗嗤!”

含着一嘴药汤的石凤岐始料未及,满满一嘴药汁“噗嗤”一声在他嘴里炸开了烟花,溅了出来,药汁四洒,劈头盖脸铺了鱼非池满面。

两人都定住。

这和书上说好了不一样啊,这种偷香的时刻为什么在他这里变成了笑话啊,想他石凤岐也是一堂堂风流公子,按说美人这会儿应是半含娇羞半含佯怒地嗔怪一声才是啊,这种尴尬的场面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身上?

这都啥啊!

“咳咳…”被药水呛得不轻的石凤岐拍着胸口,舌头都苦麻了,还遇上这种事,真是太委屈自己了。

“石凤岐,我杀了你!”鱼非池摸了摸脸上苦药汤汁,想着这里面有石凤岐的口水,一声尖叫!

石凤岐夺路而逃。

门外担心鱼非池身体候着消息的人,听得这一声尖喝,便知非池师妹无恙,大约石师兄又要倒血霉了。

但鱼非池的确伤得不轻,断了两根肋骨,没有当场晕倒,还能坚持着打完整场比赛也颇是让人诧异,艾幼微拿了些上好的药丸给她喂下,嘿嘿发笑:“你怎么不把那莺时一杆子打死了算了?”

正在吃药的鱼非池没让他呛死,咽了口水说道:“那么多人看着我把她打死了总是麻烦,而且她现在跟死也没有区别了。”

“什么意思?”

“你以为她能活?”鱼非池反问。

艾幼微还要再问,听得外面又有吵闹声,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今日最后一场比赛,你们昨天的比赛一共拿下了八分,现在北院积分十二分,南院积分共十分,今日这一场最后的比赛是三分,如果南院能拿下这三分,便能反超北院了。”

“昨天我们女子马球把南院全数淘汰,只剩下丑字班的男子蹴鞠今日与咱戊字班相对,有石凤岐,不会输的。”鱼非池喝了口水,并没有起身去看比赛的打算。

“丑字班有两个人十分特殊,我看石凤岐想赢,也没有那么简单。”艾幼微笑声说道。

“哪两个人?”

“窦士君,庄言。”

鱼非池沉默了一下。

这两人算得上学院里的风云人物,窦士君人称竹君子,面如冠玉,眉眼柔和,每月例考他稳坐第一,为人又谦虚低调,待人平和温润,的确是颇是谦谦君子之风,绝不是石凤岐那等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庄言颇有传奇色彩,听闻他是他家中最不受宠的庶子,从小体弱多病习武学文都较常人慢上许多,受尽欺凌,后来无为学院的司业下书去寻有缘的弟子时,庄家人才尽出,却无一人能入司业的眼,倒是这个一直站在一边默默无闻的庄言,被司业一眼看中,带入学院中来,而庄言在他们庄家的地位也一下子水涨船高。

踩低捧高,人情向来如此。

后来证实司业们的眼光的确毒辣,这位庄言学东西的确是较之常人慢很多,但是一旦上了手,找到了门路,但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这也算是他的一项天赋异能吧。

这样的人,像极了前世那些书中写的不世奇才,只等某日所蒙之尘被人拭去,便能大放异彩。

“我去看看。”鱼非池想到此处,披上袍子挽起了发,往外走去。

艾幼微坐在后头晃了晃脚尖儿:“你是去看石凤岐,还是看窦士君和庄言?”

鱼非池回头看他:“你说呢?”

“最好不是去看石凤岐,非池,你自己的身体,你比我更清楚。”

鱼非池眸光稍暗,又泛起些笑意,转身时动作利落,似未受艾幼微的话半点影响。

场上蹴鞠打得正激烈,鱼非池身上有伤,不敢挤在人群里看,只寻了个高处的位置远远观望,当然也就毫无例外地看到了曾沛沛又举着旗帜在一边高喊石师兄加油,这一回她还带了一帮小姐妹,帮着她一起造势,像极了一种叫“拉拉队”的组织。

鱼非池见了也只是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石凤岐额头上系了根带子,动作干净敏捷,带球过人时也显得灵活轻巧,只是今日遇上的对手太强,丑字班大概是真的派出了最强力的队伍。

她寻了寻那叫窦士君与庄言的人,窦士君果然人如其名,连蹴鞠这么激烈的运动在他身上都可以看名士风流与君子风范,颇为令人侧目,再加上平日里人缘极好,这会儿倒也有不少人替他加油。而那庄言一看便知是个话不多的,处处都显着干练和利索,透着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狠劲儿,连眼神里都写满了坚定和力量。

这样的人,很不好对付。

他应是叶华侬的人,因为叶华侬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身上,球到他脚下时,叶华侬的手都会握紧。

踢到一半休息的时候,石凤岐没有坐下来好好喝口水,而是直直朝鱼非池走了过来,全然没看跟在他屁股后面递水递手帕的曾沛沛,他看着鱼非池:“你身子好了?到处跑?”

“你不想让我看你比赛啊,那我走好了。”鱼非池作势就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