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当真是醉了,皱皱鼻子透着不满,哼哼唧唧。

第七十三章 一点也不优雅

艾幼微见她醉得连坐都坐不住,干脆放着她靠在自己腿上,难得有这样可以套出她心底话来的时刻,他自是不放过,好声好气问:“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咱们不走,那些隐藏在暗处等着机会的人,怎么好冒头?你当我笨啊,你才笨!”她说着,抱着艾幼微一条腿就睡了过去,身子都蜷缩起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挂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艾幼微发出一声低笑,放下酒杯抚过鱼非池的长发,眼神慈爱,像一位怜幼的尊长,轻声叹息:“丫头啊,你还想躲,你心若明镜,映得出世间万般光明与黑暗,能躲去哪里?”

他刚刚叹罢又是一声怒骂:“鱼非池你不要把口水流我身上!我半个月前刚洗的衣服!啊呀死丫头你简直给我够了!石凤岐你还看,赶紧把她带走,唉呀真是气死我了,脏死了!”

门口石凤岐却不动步子,双手环抱,倚着门柩,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她本事大得很嘛,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把我抛下了,这么厉害啊,这么厉害睡觉有本事别流口水啊!”

他不过是送了迟归回来,八角亭中便不见人了,留得满塘荷香熏人,他独坐亭中良久,饮尽壶中残酒,到底没有再动步子,他深知,那时再过去不过是坏了鱼非池的事,不如静坐等结果。

但他心里总是有些小小的疙瘩,他想着这件事既然是两人一起开的头,她为何一个人去收尾?到时候叶华侬发起疯来伤着怎么办?就算伤不着她,如果司业们真的怪罪他们做得过份了,她一个不会武功没点底子的姑娘家,能抗得住司业们几下揍?

他想再多也没什么用,鱼非池反正是已经一个人跑了去,他等了一晚上,等到次日叶华侬因辱骂师长之罪被赶出无为山,传遍了整个学院,他便知,鱼非池果然是做到了。

本是想着去找她问问当时情况到底如何,找来找去倒好,找到了个在这里醉得半死的醉猫,扒在艾幼微身上睡得正酣。

他又好气又好笑。

艾幼微扔了一只酒杯打在石凤岐身上:“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那种时候你去做什么?叶华侬见了你反而骂不起来,她就是见着鱼非池好欺,这才敢说那些话。”

石凤岐接住杯子扁扁嘴:“我可以在外面守着她啊,出个什么事她应付得过来吗?还真自己是九命猫妖不成。”

“她有没有九命我不知道,但是这一回反正是没事的,你快把她弄走,一个姑娘家,睡成这副样子,唉哟我真是没眼看,以后怎么嫁得出去。”艾幼微一边说一边捂眼睛,另一手还努力地想把鱼非池推开,免得她口水打湿了衣服,怎么这死丫头跟书中说的那些端庄秀雅作派半点关系也不沾?

听了这句话,石凤岐脸上冒出点笑意,几步走过来抱起鱼非池在怀中:“嫁不出去更好,最后只有我娶她。”

第七十四章 落灰的木鱼

未有两天,便到下山之日,这场闹闹腾腾沾血带腥的下山名额之争,总算是有了一个明朗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那最是无能的戊字班能争得三个名额,也没有人想到,迟归有这运气,最后一个名额几乎是砸到他头顶上的,险些没把他砸晕,他欢喜得抱着鱼非池在演武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管其他人眼中的嫉恨。

他自是单纯不谙世事,这名额得来时用了多少手段与狠毒,他不必知晓。

下山前戊字班的人吃了一顿饭,大半个饭堂都听得见戊字班喝酒划拳的声音,那声音里满满都是骄傲与轻狂,年少的儿郎与少女总是明媚又张扬,他们没有要给谁脸色看要踩在谁头顶上的意思,只是纯粹为戊字班这番成绩感到高兴,也为下山的三人高兴。

酒喝过一盏又一盏,笑声如浪一阵连一阵,鱼非池支着下巴看他们俊郎的容颜,戊字班的女儿少有娇羞之辈,多是豪爽利落,喝起酒也来畅快自在,朝妍便搭上鱼非池肩膀:“师妹,下了山你记得给我们带些新鲜事物回来,这无为山上的东西我都快看腻了。”

“不错,别忘了我的小黄书。”叶藏也凑过来挑眉,让石凤岐一巴掌拍回去。

嬉闹到大半夜才散去,鱼非池在酒未醒好时便起床梳洗,一个人来了学院的藏书楼。

藏书楼也算不得什么禁地,弟子们皆可来此找书看,但始终清幽宁静,薄薄的晨曦之光还未有金黄之色,只是如同水一般缓缓流淌在楼里,她顺着楼梯上了五楼,五楼便是弟子们不可轻易踏足的地方了。

她站在门外,敲了敲放在门前的木鱼,笑一声:“你说你又不是和尚,弄个木鱼在这里,还不如放个功德箱,谁要来见你往箱子里扔了串铜钱,保管比这木鱼响得多。”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听不出年纪,只觉得声音浑厚有力,鱼非池听了撇撇嘴,听着这声音,这老东西再活个几十年都没问题。那声音道:“准备下山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鱼非池也不推门进去,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扉,手里转着木鱼槌,“老不死的,我话可说在前面,我下山只是去看看南九,跟你想的那些事儿没半点关系。”

“下山便好,世事无常,谁知会不会有其他的际遇呢?你当初,不一样也不愿意上无为山来吗,还不是来了。”

“那是被你逼的!”

“非也非也,当日是你自己所做的决定,怎可说是老朽逼了你?”

“老不死的,你活了一把年纪了,能不能要点脸?”鱼非池嫌弃着骂了一声,站起身来,拍拍衣袍,放下木鱼槌,正欲起身时,又弯下腰拂去了木鱼上的落灰,露出木鱼原本的光泽来,在晨光中透几分温润的颜色,“我走了。”

“我等你回来。”

鱼非池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转身拂袖便离开,半点也没有留恋的样子。

第七十五章 司业无人性

出了藏书楼,她穿过演武场走到山门口时,其他四人已到齐,鱼非池倒成了最后才来的人,迟归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一见着鱼非池便扑过去揽住她肩膀:“小师姐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

“昨夜喝得多,起晚了。”鱼非池笑道,迟归皱皱漂亮的眉头,有些疑惑,明明刚才去小师姐房中没有看见她啊。

未等她发问,那方站着的一个女子对鱼非池盈盈一礼:“这就是非池师妹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位绝世佳人。”

这姑娘身上有股暖洋洋的香味,不刺鼻,恰到好处地萦绕在众人周际,闻着很舒服,这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甚至极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香味,可称暖香。

鱼非池闻到这香味,悄悄摒了呼吸,也只对那姑娘轻点头,不多话。

“非池师妹或许不认识,我来介绍。”或许是鱼非池态度有些冷傲,韬轲不敢让自家公主受这等冷落,恰如其分地出来解围,“这是向暖,非池师妹入院时间晚,可称一声向暖师姐。”

“向暖师姐。”他话都到了这份上,鱼非池自不好再沉默,问了声好。

那向暖倒是不生气,仍自笑意盈盈,颇为温柔的样子。

如此一来,五人的名号便明了,除了迟归这个半路上车的之外,那位神秘的女子也知晓了名字,向暖,向暖而生,好名字。

五人正各自沉默,金光破开云雾,哗啦一把,洒在人间,有三个身影在逆光中都有些看不清人影,后面还隐隐约约跟着一大堆的人,眯着眼睛看了老半天,才看清走在前面的三人分别是艾幼微,老教院长,老授院长。

平日里三个没甚正形的人这会儿像模像样地走来,倒还有几分人模人样。

再看清后面一众人,这一众人简直令鱼非池大开眼界,全是什么厨师啦,伙夫啦,点心师傅啦,浣衣娘啦,车夫啦,大夫啦,背夫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啦,最离谱过份的,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是酿酒的师傅!

浩浩荡荡地一群人,还有三辆华贵的马车,五辆牛车,足有二十余啊!

“咱们这是出去旅行吧?”鱼非池惊讶地问道,说着便要往马车上钻。

“又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走着啊,我们上车了。”艾幼微一把扯下她,嘿嘿笑着搓手,就爬上马车,嘴里还直嘀咕,“可算能下山透气了,窑子里的大姑娘可想死我了!”

“不是,什么意思啊!”鱼非池拉住他问。

“什么意思,你们走着呗,这个孔夫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劳其体夫,走着啊,为师先行一步,山下见。”艾幼微说罢便钻进马车,老教老授亦如是,就连后面那二十余下人也上了牛车,干巴巴地留着他们五人站在原地。

好不凄凉。

鱼非池指着艾幼微马车大骂:“艾幼微你个文盲,那话是孟子说的!不是孔子!你大爷!”

第七十六章 痛苦的下山路

这五人站了半晌有点傻眼,且不说从这无为学院走到无为山山脚至少得一天的脚程,从无为山山脚再走去大隋国,那是千山和万水啊,得走死人啊!

鱼非池插着腰半晌没缓过神来,石凤岐戳了戳她:“先下山吧,大不了到山下了我给你包个车。”

“气死我了。”鱼非池低声说了一句,很是平淡的语气,莫名让人瘆得慌。

站在一旁的向暖掩嘴轻笑:“非池师妹有所不知,每一回与司业下山游方的弟子都是如此的,积千里路,读万卷书,师妹气也无用,不用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在日落之前,赶得及到山下客栈投店,若是再晚了,怕是连住的地方都要找不着了。”

她说得在理,鱼非池只好认命:“走吧,艾幼微这个作死的司业,作死!”

无为山这个山,它长得比较特别。

方圆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光秃秃一根柱子似的从这深渊里头冒出来,还是个上大下小的形状,时不时让人担心哪天风大,下边儿的根基会不会就被风吹得不稳了,这无为山就这么断了倒下去,人们担心了数百上千年,也没见这山倒下去。

但是百余年前,来了一号人,这人武功了得,腾云驾雾而过,飞落山顶,瞅着这地方有那么点风水宝地的意思,起了个名字叫无为山,又在这儿盖了个学院,取名无为学院,再招揽了须弥大陆上的人才来这学院中,一本正经地教起了学,说要为天下育良才,颇有仁义之胸怀。

这便是无为学院的来源了。

而连接着这无为学院与外界的,仅仅是一道索桥,想想,真的蛮吓人的。

索桥宽倒是蛮宽,不然容不下马车前行,但是晃也是晃得风骚,这风一吹过啊,索桥就荡上两荡,如那十八小姑娘的芳心遇上了俊俏情郎般,浪得厉害。又经风吹雨打近百年,索桥不少地方的钉子啊链子都生了锈,让人由不得不担心,会不会啥时候一脚没踩了,这桥就断了,那他们五人的小命,便要葬身于无底深渊中了,那也太憋屈了!

其他人倒也还好,就是鱼非池吧,她一是没武功在身,见过再大的风浪也没失去害怕的本能,这索桥令她心慌,二来嘛…她恐高。

恐高属于生理反应,真的不能怪她,当初她上无为山时,是坐着鬼夫子的马车过的桥,实在没想过这马车外边这般恐怖,也实在辛苦了那些自己走上山的可怜弟子了,足足两百九十九呢,个个打这桥上过,没把桥踩踏了,只能说这桥好使,经用。

所以鱼非池扒着索桥链子走了半晌走不动,双腿软得发抖,也实在是常理之事,实在不明白石凤岐此时他幸灾乐祸是几个意思!

“小师姐,要不我背你吧?”迟归走过来,扶着鱼非池的胳膊,很是担忧的模样。

鱼非池看了看迟归这小身板,想着他若是背着自己,怕是他自个儿也走不动道了,便摆了摆手:“你等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还缓缓,眼看着都快晌午了,你看你才走了几步路。”石凤岐笑一声。

鱼非池回头一看,嗯,走了约摸有个十来米吧。

“拿着!”石凤岐把手中简单的包裹往迟归身上一扔,也不跟鱼非池招呼一声,一把把她扛起来扛在肩上!

第七十七章 少废话哥背你

天璇地转,眼花缭乱。

鱼非池想着自己好歹长这石凤岐小年轻二十余载,不好过份丢人,死撑着压住了想尖叫出声的冲突,只是紧紧抓着石凤岐后背的衣裳:“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石凤岐这一回倒是老实得很,当真是“哦”一声,手一松,把鱼非池直挺挺扔在了索桥上。

索桥它,又晃晃。

石凤岐,笑得浪。

鱼非池一把抓住索桥侧的铁链,怒曰:“这个山我不下了!”

彼时林间风过来,那自深渊底下刮起来的风带些阴寒气,到了晌午时分也显凉意,又夹几分呜咽声,更添惶恐,鱼非池她觉得,膝盖有点软,直不起来。

向暖好脾气走到她旁边,笑声道:“这山哪能是说下就下,说不下就不下的,非池师妹快别闹了,我来扶你走吧。”

那阵暖香气又袭来,鱼非池摒了摒呼吸,摇头道:“没事,我起得来。”

她撑着膝盖试着站起,闭着眼睛不看下方的深不见底,好像脚边边儿上都有白云了,迟归见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实在在看不下去,握紧了鱼非池的胳膊:“小师姐,你就让我背你吧,我不会像有的人,把你扔下来的。”他说着,还狠狠瞪了一眼石凤岐。

石凤岐摸摸鼻尖儿,是你小师姐叫我放她下来的,这会儿瞪我做什么?

迟归身板当真薄,小伙子还没有抽条,没长出宽阔的肩膀与结实的肌肉,便是习了两手拳脚那也没有太成器,背鱼非池肯定是背不动的,只是半扶半抱着地带着她往前走,步子迈得慢,跟个蜗牛一般,石凤岐也不急,步子慢慢在后边跟着,不时还看一番山间好景色,过往的白鹤,满脸自在的模样。

韬轲看了看天色,有些着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不下山真赶不上投店了。”他说罢又对鱼非池道:“非池师妹若不嫌弃,你把眼睛闭上我来背你如何,这样也快一些。”

本来鱼非池也不想成为众人拖累,耽误了大家下山的时间总归不好,看了一眼一脸等着自己去求他的石凤岐莫名来火,虽说有些不情愿,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点头:“如此有劳韬轲师兄了。”

“哪里话,这一路上还长着呢,本就该互相扶持才是。”韬轲说着便蹲下身来,准备背鱼非池。

哪成像鱼非池刚准备上背,石凤岐一把把她抓过来,看着有些生气,所以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你说你好说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你你你…你怎么随便什么人的背都敢上!”

鱼非池瞅着他:“那可怎么办,我又不敢走过去,迟归又背不动我,你还不让韬轲师兄背我,咱们在这桥上过夜啊?”

石凤岐瞪着眼,憋得一张脸都通红,狠狠一转身,蹲下:“上来!”

鱼非池抿紧嘴忍住笑,清清喉咙:“这可是你说的啊。”

“废话那么多!赶紧上!”石凤岐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就是想看鱼非池跟他撒个娇卖个乖什么的,让自己偷着乐呵,为什么鱼非池总是有办法治得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觉得,他委屈极了。

第七十八章 你真的很平

可是这委屈在鱼非池的身子靠上他的背时,便烟消云散,满心的知足与快活。

然而他说:“你还真的很平啊,胸前半两肉都没有,硌得我背疼。”

“石凤岐!”

“嚷嚷什么,再嚷嚷把你丢下去!”

一行打打闹闹,耽误了大半天的功夫,但好在另外四人都有武功在身,石凤岐背上鱼非池,步子也不慢,几人几乎是连飞带跑,飞快地掠过了索道。

在那条长长的索道之上,几人的身影轻如雨燕,点足而过,不留下痕迹,风他继续吹,索桥他继续荡,古拙厚重的无为学院被他们甩在身后。

有一片秋叶从无为学院里飘出来,带着枯黄的颜色,穿过了索道的铁链,荡在了无尽深渊的半空,还擦着几缕白云而过,最终不知落向何处。

坐着马车赶着牛车的艾幼微一行人,早就已经到了山下,这些人平日里倒不见什么毛病,这会儿却是精细讲究得很,大手一挥包下了整个酒楼,酒楼里的厨子他们瞧不上眼,用自己带来的厨子做了饭菜,饭菜精致,小酒醇香,饭后还有水果点心,几人吃饱喝足,支着椅子在院中开始聊星星聊月亮聊人生。

等到天都黑得透透所跟墨汁浸过一般时,才终于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小二将那将门一开,门口站着五个身着白袍子的人,个个都是丰神俊朗,容貌不俗之辈,小二说:“几位这是…”

“先上一桌好酒好菜,再安排五间上房。”韬轲阔气,一锭银子交出去。

小二却不接:“不好意思几位,小店今日有贵客包了,不接外人。”

“有贵客包了?”韬轲疑惑皱眉。

远远便传来艾幼微的声音:“啊,我们包了,你们上外边再另找地儿睡去吧。”

鱼非池还沉浸在那索道的恐惧之中,这会儿又是饿累交加,气得便骂:“艾幼微你够了啊,这方圆十里就这么一家客栈,你让我们上哪儿找地方歇息!”

“那你们自己想办法啊,堂堂无为山弟子,不会这点本事都没有吧?”艾幼微从椅子上起来,拍了拍屁股,晃着酒囊,便准备进屋睡去。

“艾幼微!”

“尊重点,叫我艾司业。”

艾幼微话音未落,二楼窗子打开,传来老教的声音:“小艾艾,快上来,我找着副马吊,咱们三来打马吊。”

“小艾艾你大爷啊!”

老教不理他骂,瞅见了几个小辈,胖胖的脸上笑眯眯:“你们到了啊,上外边儿找地方去,别杵在这儿烦人,我们忙着呢。”

“忙着三个人打马吊啊,不怕三缺一啊!”鱼非池讽刺一声。

“这打马吊可是大事,旁人干扰不得,赶紧走赶紧走。”老教连连挥手,像是不耐烦看见他们五人一般。

那窗子一关,小二赶着他五人出去,把店门也一关,五人对着这冰冷冷的大门半点法子也无,深觉这趟下山来就是遭罪来了,头一天呢,这下马威立得,简直毫无人性!

“你…大…爷。”鱼非池长吁一口气,平缓着有种想冲上去砍死艾幼微他们几个的冲动。

“小师姐你在说什么?”迟归听得鱼非池一人喃喃自语,好奇地问。

“没什么,先想办法解决肚子吧。”鱼非池怎么可能骂人呢,当然没有!

第七十九章 司业是禽兽

石凤岐望了望四周,这地方的确是偏僻之地,用荒郊野岭来形容也不为过,毕竟无为学院里的弟子不得司业同意不可下山,而学院外边的人也没有上山探望的资格,就是个与世隔绝之境,这附近自然没有什么人来做营生,潦潦倒倒一间破客栈,是这方圆数里唯一的灯火。

还被三位司业给灭了。

禽兽啊!

骂也无用,石凤岐捡了些树枝升了堆火,已经是八月末,天开始冷起来,到了晚上更容易结露凝霜,这堆火可以取暖。

他做这些事时倒显得很是顺手自然,无半分生涩之感,像是做多了这些事一般。

倒是韬轲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向暖垫在地上,让她坐下,向暖也无半分推脱之意,好似习惯了韬轲的这种伺候。

“我与石师弟去附近猎点野味,再打点水,非池师妹你们在这里不要走远了,当心有野兽不安全。”韬轲交代一声,加了些干柴进去。

迟归拍拍胸脯:“韬轲师兄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小师姐和向暖师姐的。”

“那可就拜托你了。”迟归的模样实在难以让人讨厌,便是韬轲那般沉郁的人见了也很难再摆脸,有了几分笑意。

石凤岐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塞了个哨子给鱼非池:“有什么事就吹这个,我不会走太远。”

鱼非池知道他好心,又实在饿得慌,不跟他吵嘴皮子,只说知道了,让他快点回来。

周围透着不一般的宁静,夜间连个秋蝉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火堆“哔剥”的清脆响声,两簇火苗跳动在鱼非池眼中,她静静出神,像是在想着什么。

迟归从包袱里找出衣服给鱼非池披上,又问向暖:“向暖师姐你冷吗?”

向暖摇头:“不冷,谢谢你了。”又望向鱼非池,“非池师妹似乎一直有心事?”

“没有,向暖师姐有心了。”鱼非池笑了一声。

“我看石师弟对师妹你情根深种,师妹却好像并不喜欢石师弟?这是为何,据我所知在学院里,石师弟可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向暖似随口问话,有意打破尴尬的沉默一般。

鱼非池很认真地叹了一口气,“他长得太丑了。”逗得迟归笑得眼都眯不见了。

“师妹这可就是在说笑了,学院中谁人敌得过石师弟潘安风流?”向暖掩唇而笑,微微垂下头去。

鹅蛋脸,柳叶眉,杏眼如秋水,举手抬足皆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不,是比大家闺秀更为优秀的女子才有的风姿与端庄,不比叶华侬那些表面上的淑仪,她的端庄大气,是渗在骨子里的。

鱼非池也笑,不再接话,只是拔了拔火堆,火苗跳得更高了些,四周也更宁静了些,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和安静,望着火苗默不出声时,真的像是在专心看火苗一般。

突然一道黑影掠过,卷起了风沙,迷得三人霎时睁不开眼,地上的秋叶也扫起来在半空里,惊得向暖与迟归疾身后退,迟归霍然起身:“是谁!”

第八十章 荒野生存技能

这道黑影骤然而来,如同一阵黑风卷过,别说抓住他,便是看清他的身形都难,还未回过神来,那堆篝火突然旺盛起来,像是谁往火中撒了一把油,“嘭”地升起老高,逼得迟归与向暖退开。

迟归将鱼非池拦在身后,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警惕,手握成拳,张望着四周:“小师姐别怕,我在呢。”

小师姐鱼非池握了握手中的哨子,按下。

那黑影又出现,身法诡异,穿过迟归身侧,将鱼非池裹在了中间,迟归惊得大喊:“小师姐小心!”

向暖也并掌而来,对鱼非池喊道:“非池师妹快让开!”

鱼非池一动不动,闭了双眼,微抿的薄唇稍微动了一下,没有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那黑影又突然离去,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迟归见了立刻跑过来,左左右右地检查着鱼非池:“你没事吧,小师姐?”

“这不好好的吗?”鱼非池笑道。

“刚才那是…”

“没什么。”

迟归还想再问,却听得向暖低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有两只兔子,一只山鸡,还有些其他的野味,几捆带着绿叶的树枝,旁边还放着一只巴掌大的罐子。

“这是什么?”迟归伸手拿过罐子刚想揭开看,却被向暖喝住:“小心,当心有毒!”

鱼非池看了一眼向暖,接过迟归手中的罐子,打开晃了晃:“没毒的,盐巴而已。”

向暖娥眉轻蹙,有些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又见石凤岐与韬轲回来,将事情说了一遍,石凤岐听了恼火地骂:“不是给了你口哨吗?你怎么不吹啊!”

“我并没有危险。”

“人都快把你杀了你还说没危险,非得等到没命了才知道怕啊!”石凤岐听得她这清清淡淡的语气莫名来气,让自己保护她就这么难吗?

鱼非池望了望他们两提回来的野兔,还在蹬着腿挣扎,便说道:“放了吧,咱们这儿够吃了。”

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刚刚有人来袭,她毫无惊惧之色,相反还很坦然,那来袭的人也有些古怪,不杀人不劫财,却留下了一堆的野味,还附赠盐巴,众人不得不疑惑地望着鱼非池。

鱼非池手脚麻利,给已经死透了的野味剥皮开膛,一手是血,她神色倒是安然得很,迟归打了水来,她洗干净了手又用木棍串了野味放在火上烤,烤着烤着便见滋滋的油儿冒出来,透着诱人的香气,又撒了把盐巴,翻个个,继续烤着,那香味便越来越浓。

这一手烤野味的本事是她练出来的,当年家破人亡,身边只跟着一个下人,下人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两人总得要活命,又没银子傍身,便在山林中打这些野味,偷一点山里人家的盐巴,就这样,吃了两年。

“吃吧,味道应该还可以。”一只兔子烤熟,金黄的皮,里面的肉都要绽出来,饱满的肉汁一口咬下去充斥满整个口中,又香又嫩,还有一丝丝甜味,鱼非池觉得,她便是吃尽人间美味,也会更喜欢这自己烤出来的味道,毕竟这是她活命的味道。

第八十一章 与向暖的夜谈

几人不说话,沉默地接过鱼非池分过来的兔肉,从一开始的细嚼慢咽到后来的狼吞虎咽,一只兔子很快就被分食干净犹不尽性,石凤岐试探了几次想问问刚才是怎么回事,鱼非池只用大块大块的肉堵住他的嘴,多吃东西少说话。

最乖莫过于迟归,他根本不问,只是专心地帮鱼非池添柴加火,笑嘻嘻地问着什么时候才能吃。

“小师姐,这些绿树叶做什么用的呀?”迟归问道。

“有用的,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鱼非池在烤着另外几只野味,这艾司业他们是摆明了要给他们苦头吃,这些吃的东西最好是多准备一些,别明天不给早饭,他们就得要饿肚子了。

烤好了要带走的野味,鱼非池重新燃了堆篝火,原本那一堆让她熄了,地上一堆热灰和木炭,她铺开来平平展展地铺在地上,又放上那几捆绿树叶,铺得密密实实,再铺上秋叶一层层,松软舒适,最后再将众人包裹里带着的衣服铺在秋叶上,忙了半天她才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睡吧,今天晚上就这么对付一宿,明天去跟艾司业他们算帐!”

向暖伸手探了探,笑声道:“还真的很暖和,非池师妹好灵巧的心思。”

“小手段而已,睡吧。”

石凤岐在一边静看着鱼非池,从她开始烤野味起,她就与平日里不相同,虽然她擅长遮掩也擅长沉默,但是跟鱼非池相处得久了,他能看得出鱼非池那双宁静眼睛之后的复杂心绪。

她有心事。

这个觉不是那么好睡。

这堆篝火只够铺打一个长通铺,也就是意味着五个人要睡在一起,这个怎么睡就出了一定的小小问题。

首先,向暖肯定是要睡在边上的,然后是鱼非池,那么鱼非池旁边到底是睡石凤岐还是睡迟归,就是一个比较发人深思的问题了。

“她是我小师姐,我不会让你这色魔挨着我小师姐睡的!”迟归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