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一样的头牌

“你知道我是女的你还故意找我?”鱼非池说道。

“那又如何,你是女的才好呢。天天对着那些臭男人我脸都要笑得僵掉了,来了你这么个有趣的,我自然不会放过了。”红粉地里的女子见过的人太多的,男的女的都有,所以绿腰能一眼看出鱼非池性别倒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一件事。

鱼非池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这绿腰跟她想象中的头牌姑娘都不太一样。

人家的头牌个个都清高得很,要么从不留客过夜,要么知书达礼如个大家闺秀,要么喜好诗文挂满了屋子,这位绿腰,她却是一个十足十的泼辣作风,半点人家故事里的头牌模样也没有,她怎么混上的头牌?

“你看什么?”绿腰见她眼神奇怪,便问道。

鱼非池问了心中的问题,绿腰听了一愣,哈哈一笑:“你这个小姑娘真有趣,那我问你呀,你说的那些头牌有几个有好下场了?到最后还不是一样没落得个好结局?我的卖身契可是贵得要死,我得努力攒银子,然后给自己赎身。我可不像那些书里写的女子天天眼儿巴巴地等着哪家公子来救,也没想过要给别人作妾,我自个儿赚银子赎自己。”

“为什么呢?”鱼非池来了些兴趣,“你为什么觉得等不到良人来救你出苦海呢?”

“良人?我呸!”绿腰低头啐一口唾沫骂,“到最后不一样是负心汉?来我们这儿寻欢作乐的大多都是有家室之辈,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年轻漂亮的姑娘在他们眼前一晃,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指望他们,我不如指望一把大火把这明玉楼烧了呢。”

鱼非池听着哑然失笑,果然自己的际遇与其他的女主不同些,遇上的人也都如此怪异。

见鱼非池发笑,绿腰歪着头瞅着她:“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毕竟我可是你的师父送给你的,我还以为你听了我这样骂男人你会跟我发脾气的。”绿腰说道。

“反正他们也是些老不正经的,你说了就说了,他们又没少块肉。”鱼非池觉得这个绿腰有意思极了,与她坐在一起,很有兴趣地与她聊了聊她对红楼女子的看法,她问绿腰:“那你是怎么当上头牌的,按说,你这实在不像个头牌的样子。”

“我勤快啊,我可没有那些孤高的毛病,入了这勾栏地就要认命,是个万人骑的身子就得服气,清高有什么用,红粉楼里的老鸨手黑着呢,到时候被人打死连命都保不住,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好好做个招红袖,装那点孤高给谁看呢?等赚够了银子我就离开这地方,开个小茶馆自由自在地过日子,难道不比等着男人来救好?”

绿腰极为现实,她对未来几乎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只靠自己,这样的女子,倒让鱼非池有几分敬佩。

若今日遇上的是个照着模子刻出来的头牌姑娘,鱼非池或许反倒没了什么兴趣跟她说话了,毕竟听烂了那些佳人公子的故事,听得有点腻味。

第一百四十六章 接二连三见白袍

绿腰对她自己这身份既没有不知廉耻地引以为傲,也没有自卑伤怀,她只是坦然而平静地接受着自己的处境,并想方设法地去改变,去过更好的日子,愿望朴实,努力向上,是个好姑娘。

因着她这份不一样的性情,鱼非池与她多喝了几杯酒,两人对着窗子聊了许多,绿腰说了些她接客时的趣事,偶尔会逗一下鱼非池,却见鱼非池原来也是个脸皮厚的,竟然接得住她不少带颜色的笑话,说着说着便是华灯溢彩的时候了。

大隋国的国都邺宁比不得金陵城那般繁华奢靡,这里更有一种北方特别的气质,硬朗而粗砺,透着冷色,就连这里的女子也没有江南女子的柔软与娇弱,更多的是像绿腰这样的豪爽大气的性情。

鱼非池觉得,她喜欢邺宁多过金陵。

“诶你看那两人,是不是跟你一起的?”绿腰突然指着窗外问道。

鱼非池偏头一看,看到了商向暖与韬轲。

这窗子外边是后街,没有前街热闹,虽有些人,但他们两个的身影往那处一坐依然很是显眼,他们好似正与什么人说着话,鱼非池心想那应该是他们安排在商夷国接头的人,但未对绿腰说明,只点点头:“嗯,的确是我师姐和师兄。”

“你们这无为学院可真有趣,我还以为是什么修身养性的高洁之地呢,想不到也这么世俗。”绿腰笑道。

鱼非池觉得她大概是在暗指司业们的放荡行径,便说:“凡夫俗子挺好的,做个高洁之人就少了很多烟火之气的乐趣,就像你这头牌也做得如此接地气一样。”

“这倒也是,不过那位公子,倒生得好看。”绿腰说着便托起下巴认真打量起韬轲,又问鱼非池:“他身边那女子是他心上人吗?”

“不是。”鱼非池心中微感不妙,“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看上了也不碍事啊,他生得好看,难道我就丑了?”绿腰嫣然一笑,“我若是个良家女子,就一定要找个像他那样的男子。”

“为什么?”

“不知道,感觉吧。”

绿腰的眼光一直停留在韬轲身上,大概是看得有些久,连韬轲都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所以韬轲也回过头来往这边看,绿腰见了竟也冲他挥挥手帕,并点没有难堪扭捏的样子,这大大方方的磊落模样,倒真是令人喜欢。

韬轲冲她点点头,又望向鱼非池示意问好,大约也会奇怪鱼非池一个女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也许是见到鱼非池在这里,韬轲与商向暖并未久留,很快就离去,绿腰失落了好一会儿,又跟鱼非池有说有笑起来,鱼非池告诉她,嫁什么的男子都好,但是韬轲这种嫁不得,怕他是野心极大之人,不是绿腰这样的女子能把握得住的。

绿腰只是笑,叹息一声,便是她想嫁,也没有那等福份。

两人说着说着,绿腰又指向外边,笑着对鱼非池道:“这可巧了,你们学院的人是接二连三往这里来了,莫不是这老街上有什么宝贝不成?”

鱼非池闻言再望,望见了石凤岐。

第一百四十七章 管不住这嘴

他不知来这里有何事,只是在在这处慢慢着走着,步子很缓慢,鱼非池看了一眼又看向他后方,他后方好像跟了几个人,神色有些难辨,像是一直盯着石凤岐一般。

鱼非池心想,石凤岐他在大隋国有那么多朋友,料想应该不会有事才是。

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喝着酒,有意压着眼神不往窗外多看,只听绿腰絮絮叨叨地说:“这个公子也好看,只是这样的公子我是真的抓不住的。”

“是吗?”鱼非池心不在焉地问。

“是啊,绿腰我别的本事没有,识人还是可以的,这位公子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绿腰笑声道。

鱼非池眼神一个没压住,终究是往窗外多看了一眼,一眼看到寒光闪,而石凤岐全然不觉的模样。

大概真是作了孽,欠了他的。鱼非池心想。

“小心后面!”鱼非池大喊一声。

石凤岐猛地抬头往这边看,又望向后方,果然见到有人持匕首而来冲着石凤岐暗中刺了过去,他听到鱼非池那一声喊后,立时飞身后退,堪堪躲过。

“快走!”石凤岐冲鱼非池大喝一声。

鱼非池放下酒杯,自己跟自己叹了一声,只觉得这人生太没劲儿,怎么哪哪哪儿都能有祸事让她遇上,想不管还管不住自己这嘴。

她一路小跑出绿腰房间,逮着老鸨问:“我那几个师父呢?”

“早走了,宫里头派人请他们走了,小公子,你们几位来头原来这么大,以后多来…唉哟!”

未等老鸨说完,鱼非池一把推开了老鸨冲出明玉楼,往后街冲去,后街上早没了石凤岐身影,只是地上留下一道血迹,鱼非池犹豫了一下,这会儿到底是要回去找人来帮忙还是跟过去。

按跟踪石凤岐的人数来算,如果鱼非池这时候跑回去找人,只怕是未等到她搬来救兵,石凤岐就要有大危险了。

可是就这么跟过去,怕是也帮不上石凤岐什么忙,说不定还要给他添乱。

她只迟疑了一瞬的时间,立时就做出了决定,顺着血迹一路跑过去,一直跑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四处望着都没有望到石凤岐的身影,后来听到一阵兵器发出的刺耳碰撞声,鱼非池循声过去,终于看到昏暗的巷子里石凤岐正被前后围堵。

他武功向来不错,但是这地方挑得太刁钻,他施展不开手脚,巷子上方还有放暗箭的人,石凤岐进退两难更是难以兼顾四周暗箭,只能堪堪应付,要从这里逃生有点困难。

鱼非池望了望四周,找到个废弃了丢在一旁的板车,抓了几把野草放在上面,点了个火折子推着板车往巷子里冲过去。

火光映在她脸上,燎得她脸颊发疼却也顾不得,猛地向里面撞了进去,口中喊道:“石凤岐,跑!”

“跑你妹啊,叫你快走!你跟过来找死是吧!”石凤岐气得大骂,连感动都不顾不上,只是担心这上头的箭要是朝鱼非池射过去,她那小身板可怎么扛得住。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想死在这里

她小小的身板推着这板车前行有点不容易,磕磕绊绊好在她豁得出去,所以推进去得倒也很快,身上的袍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像是被谁扯烂了一般,石凤岐看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又担心又着急。

但这板车总是有些作用的,至少逼退了围在巷子这头的人手,让石凤岐有了可趁之机,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越过了马车停在鱼非池身边,拽起她手臂就往外冲。

上面的箭雨更密集,鱼非池地出现打乱了他们围剿的计划,他们开始了疯狂地扑杀,鱼非池本还想骂石凤岐就是个祸害精,走到哪儿祸事跟到哪儿,这会儿也没了时间,只是闷头躲在石凤岐的身后由着他护着自己往外跑。

这种时候不再适合逞英雄,不给他帮倒忙就是帮大忙了。

石凤岐手中只有一根木棍,木棍长得还不够好看,弯弯曲曲全是拐,两人狼狈逃窜也当真算不得潇洒好看,逃命之时还说动作优雅的都是诓人的混账话。

头顶上传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箭雨声,鱼非池觉得再这么下去两人真要逃不掉了,扯着石凤岐两人靠着巷子一侧,如此一来至少只用对付一边的箭矢,而不用受两方夹击之罪。

石凤岐将鱼非池整个人都护在胸前,密不透风,外面的箭雨与追杀的人伤不到她,只是这般下来石凤岐却不太好受了,身上受了几处伤,虽未伤着要害,但总是有点影响,动作不再那么有力,两人拼了半天也还未彻底跑出巷子,这短短的十几步路,有点走不到头的感觉。

“你说你跑来干什么!”石凤岐气道。

“你闭嘴!”鱼非池眼中有狠色,死死拉着石凤岐胸前的衣服,气息都有些不匀:“你要撑住,撑一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了?”石凤岐查觉鱼非池不对劲,低头一看,看到鱼非池脸色发白,白得如张纸,他心中一惊,又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鱼非池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咬牙狠声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你给我好好对付外边的人,我要是死了,我就让你赔葬!”

石凤岐不知道鱼非池到底怎么回事,但总能知道她此时情况不对,脸色也阴沉下来,有力的手臂将鱼非池紧紧揽在怀中,本来他设想过很多次要在什么时候才可以这样抱着鱼非池,而她不会挣扎调侃自己,但从未想过是像此时这等情况,他觉得心慌,总觉得她有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他终于压下了长眉,眼中的煞气令人心颤,手中的木棍舞动似长枪,透着悍勇之色,下巴抵在鱼非池头顶上,他轻声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鱼非池靠在他胸前,可以听到这个少年郎的心跳声格外的急促有力,大概是真的有些心慌,也可以感受到他胸口的炙热烫人脸颊,也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向来对自己赤诚。

有那么一瞬间,鱼非池竟破天荒地觉得,这个她口中的年轻人的胸前可以让人放心依靠。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该死的石凤岐

她看不见石凤岐脸上沾着的血,也看不见此时的石凤岐眼中的凌厉如刀锋,他平日里向来会隐藏,隐藏他原本的模样,此时在他胸口的鱼非池不知是何原故有着重伤,石凤岐什么都不想藏了。

他舞动长棍的动作强劲霸道,悍然果敢,横扫四方。

若是有军中的人在这里,他们会想起,在很多年前的大隋国,也有这样一位擅使长枪的年轻男子,后来那男子战死在了沙场。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连石凤岐都有些力竭的时候,他拼尽全力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白色长袍上沾满了污血,一团一团脏污难看,而他长发也有几缕散乱,抱着鱼非池纵身飞出了这几乎取了他们性命的巷子。

这一跃,他的后背空门大开。

久候多时一直等着时机的弓箭手准备地瞄准了他,利箭划破长空,牢牢钉进了石凤岐的后背里,大概是这箭的力度实在太大,大到让石凤岐的身子都被带着颤动了一下,连鱼非池都能感受得到。

“你怎么了?”鱼非池在她怀里抬起头,望着石凤岐。

石凤岐咽下已到喉间腥甜的血,笑声道:“没事,几个小毛贼伤不到我。”

他说着将鱼非池用力一推,一阵柔和的力道将她送去很远,而他转身拦下要跟上去追杀鱼非池的人,只转头对鱼非池喊道:“快跑!”

这一转头,他的膝弯被人划了一道伤口,石凤岐整个身子都偏倒了一下,可他未有退让,那根已经被兵器削得极短的木棍很不好用,他很艰难才拦住众人。

他的眼神晶亮清澈,望着鱼非池对她喊:“走啊!”

“快走!”

“我没事的,你快走吧。”

他的眼睛好似从未如此湛亮地,似点着一把星辰之火,朵朵绽落在鱼非池胸口。

毫无征兆,鱼非池的胸口像是被猛地一撞一下,撞开了道道裂缝,从里面开出了比死亡之花更为倔强的花种,这巨大的撞击险些令她心防崩溃,难以成形。

眼前的石凤岐撑得艰难,如果他非要逃走,也应该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那些时间足以再令他受一些更重的伤,要用多长的时间治愈没有人知道。

鱼非池的脚尖已往远处伸去,点了半步,闭着眼睛骂了一句:“该死的石凤岐!”

而后转身,冲石凤岐扑了过去。

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换作平日里冷静到无情冷血令人发指的鱼非池,她绝不会做出这等冲动之事。

“你疯了吗!”石凤岐大骂一声,但他心底却有温暖的洪流汹涌而过。

“南九!!!”

鱼非池扑倒在石凤岐身上,一声厉喝,伴随而来的是一刀深及骨。

南九破空而来,在他身后还有迟归,有艾幼微,有两位院长,有她最值得依赖的人。

他们得救了。

石凤岐抱着背后挨了一刀的鱼非池,触手可及的是一把血,她身子削瘦,所以压着不重,但石凤岐却觉得,好像压在他胸口的是千斤巨石,让他无法透气。

“鱼非池。”

“非池。”

“鱼非池!”

“你回答我,好不好?”

“你快吵死了。”上面传来鱼非池的低骂声,虚弱,但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石凤岐咧嘴一笑:“对,我也觉得我好吵。”说罢他一口血吐出来,笑着晕了过去。

出人意料,这两人中看着明明是石凤岐受伤更多,但却是鱼非池重伤难治。

石凤岐受伤不少,但都很快就处理好,有在着无为学院的大夫在,他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而鱼非池则陷入很深的昏迷,却不是因为她背后挨的那一刀。

她在推着板车冲进巷子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这伤不是别人给的,而是她自己给自己肚子上来了一下,所以她贴着石凤岐的时候,脸色才那么白,说话才那么狠,要让他多撑一会儿。

因为她与南九互相种蛊,只要她有性命危险,南九就能知道,只要石凤岐再多撑一会儿,南九就能赶过来。

她自明玉楼在一路过来的路上,撕了白袍成条挂在街头树上,留下了许多记号,保证南九他们从明玉楼出来以后,找得到自己。

如此一来,南九他们才及时赶到。

鱼非池从来不做冲动的事,就算是看似冲动,她也是想好了后路,思虑周全向来是她行事的准则。

但在这次的事件中,她或许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自己会重新跑回去扑在石凤岐身上。

学院里的司业觉得此行下山流年不利,商夷国的刺杀刚刚过去,转眼在大隋国又遇上了,这对无为学院来说,是一种极具侮辱性的挑衅,所以司业们的面色极其不好看,弟子们甚至怀疑,司业们下一刻就要出手把这大隋国的天捅出个洞来。

毕竟上一次受伤的是迟归他们就已经很难容忍了,这一回动到的人直接是他们的心头肉掌中宝,鱼非池。

大家默不作声,等着大夫给鱼非池诊脉开药,大夫脸上的神色有点严肃,大家的心弦绷得极紧。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人是石凤岐,他醒来后便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鱼非池房间,站在门口很久不说话,大概是用力太过,所以崩开了身上好不容易包好的伤口,溢出血来,打湿了他的白袍,染着大朵血花。

“你们都出去。”少年的嗓音不知是在何时有了如此低沉的闷响,压抑迫人,连司业们都只相互对望,退了出去。

石凤岐坐在鱼非池的床边沉默了一整天,不许任何人来打扰鱼非池,这一天里,他眼前浮现的一直是那个一身白袍破破烂烂,在风中摇曳像是要被大风扯碎一般向自己跑过来的鱼非池,巷子里的板车燃起着大火,她的脸上倒映着火光。

然后是一片血色,迷住了他的眼睛。

“非池。”石凤岐抓着鱼非池的手,她的手向来温凉,此时只剩下了凉,无几分温度,石凤岐微红了眼眶。

她是最怕麻烦的人,却因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想来她醒过来时,要恨死自己了。

而鱼非池只是微弱着呼吸,腹部那一下重击足以让她当场就痛得昏死过去,她还撑了那么久,已是极不容易,这会儿堪堪悬着一条命,也不知几时才能醒过来。

“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我保证以后都不烦你了,我也不会再把这些危险带给你,非池。”

他喃喃着跟鱼非池说了很久的话,很久以后才退出房间,换了干净的白袍,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楼下等着很多人,学院的司业与弟子,还有上央与玉娘。

而学院司业看着石凤岐差不多整整近两年,从未看到他脸上有那般沉凝的神色,当他薄唇紧抿,眼角不再时时带着笑意,单手负在身后站在那处时,有种无形的威严气势磅礴而出。

他先向学院司业行了礼,后对上央与玉娘,带着如同上位者一般的怒威问:“查出来了吗?”

“查到了。”上央答。

“是谁?”

上央望了望学院司业与几弟子,这才拱手道:“回公子话,太宰之女叶华侬。”

“大隋国陛下怎么说?”石凤岐听到这个答案时没有半分惊讶,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

上央又答:“陛下说此等小事,一切交由公子与学院自行解决,陛下既不相助,也不相阻,陛下下个月要去皇陵准备新年拜神之事,所以,并不关心此事。”

“很好,就让那死胖子拜他妈的大头神去吧!”石凤岐恨声骂一句,骂得众人心间肉一跳,毕竟那是一国之君,石凤岐这骂法会不会太不讲究了?

他骂罢轻轻吸了一口气,对着司业道:“司业,你们说的大隋国任务,弟子石凤岐接了,敢问一句,是不是不管无为学院的弟子捅出多大的窟窿,只要不涉及七国分裂,都是可以做的?”

“对。”艾幼微心情不是很好,回答得也简单。

“好,有司业这句话,弟子就放心了。”石凤岐说道,又看商向暖与韬轲,“我知道你们两个想着法儿地要削弱大隋国的国力,为你们商夷国立功,但是你们若是挡了我的路,我也不会再顾学院情谊。”

韬轲看着石凤岐这般气势逼人的样子,只觉心中震惊,但总是没有退缩,而是拱手道:“非池师妹受此重伤,我与向暖师妹自是会放下其他事情,全力解决大隋国的问题。”

“如此最好。”石凤岐并未说其他感激的话,此时的他,根本不想说多一句废话,只是带着上央与玉娘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要知道,叶华侬他叶家的势力究竟已经大到什么地步了。

又是一夜过去,鱼非池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无为学院的大夫说,她身子一向虚得厉害,平日里保养得好所以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是一受这么重的伤,所有的旧伤都齐齐发作了,很难靠普通药物使她缓过劲来。

石凤岐几乎是提起南九:“她以前还受过伤?”

南九推开他,咬着嘴唇秀美的脸上肌肉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要对石凤岐大打出手的冲动,说道:“小姐以前的事,我不会告诉你的。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问!”

“我…”石凤岐语塞,对,是他把鱼非池害成这样,若是他武功再好一些,警觉性更强一些,就不会让鱼非池陷入危险了,所以在面对南九的质问时,他无法反驳。

“别吵了!”艾幼微低喝一声,问着大夫:“要怎么做,你说,少卖关子了。”

“大隋国皇宫有一种药,名叫九转玉丸,治外伤调内理再好用不过,本来我也可以调配出来,只是时间太紧了,要四处寻药重新配制来不及,若是…”大夫说道。

“我去!”石凤岐不等他说完,便一步踏出来,“我去大隋皇宫拿这味药,还需要什么,你说。”

“别的不需要了,最多就是滋补药物。”大夫说道。

第一百五十章 二皇子不简单

石凤岐听罢半刻也不耽误,只是刚要踏出客栈的时候,却遇上了石牧寒,他身上有薄薄的汗气,见到众人便道:“我今日才听说无为学院的弟子遇刺之事,诸位可还安好?石兄你还好吗?”

“石牧寒,你来做什么!”石凤岐狠声道。

“石兄此话何意?”石牧寒连忙问道,“我与父皇去皇陵准备拜神之事,的确来晚了,是我的不是,石兄莫怪。”

石凤岐不理他,拔开他身子闯进风雪里,但石牧寒却自己跟了上来:“石兄若是要进宫取药,我可以为石兄带路。”

“怎么,现如今的皇子不得陛下传诏也可私闯禁宫了?我可是记得二皇子你是住在宫外头,有自己的皇子府邸的吧?”石凤岐大概真的火气冲到头顶,对石牧寒说话极为不客气,全然没有那么宫宴的时候两人勾肩搭背喝酒时的和气。

石牧寒让他的话堵住,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我在此处等着石兄,若是有事,石兄通知一声便是。”

石凤岐不想再与他啰嗦废话,驾了快马便往上央的府邸跑去,让上央带着自己夜闯皇宫。

这一路闯来不易,就算石凤岐与大隋陛下再相熟,也没有熟到可以夜入皇宫的份上,好在病重在床的太子石俊颜不知怎么得了风声,派了人接了石凤岐进去。

“我都这样了,也不见你着急上火,鱼姑娘受了点伤,你看你急得连方寸都大乱了。”石俊颜一边领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他。

“你中的是毒,司业已经给你解了,前两天晚上你为什么还要召司业进宫?”石凤岐心中有气,那天晚上若不是司业们临时进了宫,鱼非池怎么会找不到人,怎么会落单,全是这破太子害的!

石俊颜好生冤枉,说道:“那天请司业进宫来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叶广君,他说他女儿克了我,让我病重在床,心中过意不去,就又把无为学院的司业们请了进来,假模假式地给我瞧了瞧,我能有什么办法?把他们赶出去不成?”

“叶广君倒是有心了。”石凤岐冷笑一声。

“你别这么笑,上一回你这么笑的时候我可是吃尽了苦头。”石俊颜叹气道,“唉,我就知道那姑娘出了事你肯定要发怒的,我没想到叶家真敢对你们动手。”

两人又走了段路,走到内务库里,太监见了太子打个千,太子让他们打开了内务库的门,挑了个精致的盒子给石凤岐道:“九转玉丸,拿去吧。”

“把你这儿上好的灵芝人参什么的,全给我装一份。”

“你土匪啊,来抢劫不成?”

“你装不装!”

“装装装,大爷你看中什么你自己拿,拿完了赶紧走,我还得回去装病呢。”石俊颜苦着脸,这让他脸上的各种烂疤更为难看。

石凤岐一边挑挑拣拣着上好的药材,一边说:“刚才石牧寒来客栈找过司业了,大概是要与此次刺杀之事划清关系,叶家自掘坟墓,这是我们的机会。”

“按说叶家不会这么冲动才是,出什么事了?”石俊颜看他挑的全是最好最贵的药材,一脸的肉疼,又不敢说什么,憋着的样子颇是好笑。

“哼,叶华侬在学院里就赢不了我与非池,出了学院她依然赢不了,你就等着看吧!”石凤岐兜了一大包宫廷秘藏的珍稀药材,对石俊颜道:“要变天了,你这个病最好病得久一些。”

“上央呢?”

“不用你管。”

“成呢,我巴不得不管,你自个儿出宫,我也就不送你了。”

这一夜风雪大,看着石凤岐进宫又看着石凤岐出宫的人有不少,都是藏在暗处,石凤岐知道有哪些眼睛盯着他,他也丝毫不介意,有种的他们再来一次围杀,没种的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只是又驾了马匆匆赶回客栈。

也不知石牧寒是真的信守承诺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真的守在这里没有去别的地方,一直等到半夜等到石凤岐夹裹着风雪归来,将一包珍贵的药草递给无为学院的大夫,眼神焦灼地望着鱼非池休息的房间,拳头始终紧握不敢放松。

在他脸上再无半分嬉闹之色,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严肃认真过了。

“石兄。”石牧寒唤了他一声。

石凤岐微垂下眼皮调了调内心的焦虑和烦闷,压住全部的情绪转头看着石牧寒,拱手道:“刚才是在下性子太冲,言语之间多有得罪二皇子,还请二皇子恕罪。”

“石兄这话可就严重了,我与石兄相识多年,岂不知石兄性格,怎会有怪罪之礼?”石牧寒深陷的眉眼使他的整张脸极为立体,与石俊颜不同,石牧寒勉强当得上美男子三个字,说话间也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