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刚当着天下人的面退了石俊颜的婚没多久,这才几天,石俊颜竟然叫自己嫁给他?

他是不是蠢得太过份了些!

石俊颜并不急,只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绿腰懂事地往他胸口偎了偎,一百两黄金的事自然没那么好做,她也需对得起这出价。

等叶华侬笑得差不多了,石俊颜才慢慢说:“嫁给我,做侧妃,绿腰是我正妃,答应了,我就与商夷国皇帝通信,给你大开关卡,商向暖毕竟只是个长公主,总是大不过她皇兄商略言。”

“你在羞辱我?”叶华侬眼中含着些火气。

“对,我就是在羞辱你。”石俊颜承认得很是坦荡,“我不仅是在羞辱你,我还在羞辱叶家,到时候你叶家要向父皇求张皇榜,昭告天下,是你叶家叶华侬求着我娶你,求着要嫁入太子府做侧妃,认一青楼红袖为主母,给我做小,做妾!”

这话说得有点伤人,便是普通女子也受不起这等刺激,更何况叶华侬?

“石俊颜!”叶华侬气得拍桌而起,怒视着石俊颜。

“叶小姐,太子殿下的名讳,可不是你一个下臣之女可以直呼的,是吧,俊颜?”绿腰这个刀,补得有点狠。

石俊颜当即就明白了石凤岐挑中绿腰的原因,这姑娘,那是相当的聪明不简单,于是眼角都有些笑意,拉着绿腰的手揉了揉:“说得是,有些人总分不清君臣之道,以为这天下姓叶,而忘了石家之人,才是大隋之主。”

绿腰娇嗔一般拍掉石俊颜的手,抬头瞧着叶华侬:“分不清天下之主是谁,可就没办法好好做生意了,是这个道理吧?”

“说得又是,做不好生意,那几百个奴隶就得砸手里了,活生生的人,一人一天一碗饭,都是些开销啊。”石俊颜越来越喜欢跟绿腰搭台唱戏,太有意思了。

“狗男女!”叶华侬气得骂一声,“我堂堂太宰之女,岂会给他人做小!又岂会出尔反尔,再求下嫁于你!”

石俊颜这才有了点火气,冷冷地打量着叶华侬:“仅凭你这一句话,我今日把你这颗漂亮的脑袋摘了,都不算冤枉了你,真当我石俊颜软弱好欺拿你一个女人没办法不成?给绿腰道歉!”

“休想!”叫一个太宰之女给一青楼女子低头道歉,这是作梦。

权富人家有不少人总以为自己高一等,这是劣根性。

“那我就告诉你,商向暖已向商夷国边境下了铁令,凡从大隋国过去的奴隶一个也不许放过关,商夷皇帝与无为学院往日有些误会,这会儿正是他大表好意以释冰嫌的时候,根本不会搭理你这小小的破生意,只会对无为学院多加支持,你们叶家这破烂不耻的奴隶生意,打今儿起,就黄了。”

石俊颜那满是麻子的脸上写着戾色,狠狠地盯着叶华侬:“今日你不答应我,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叶华侬有点想不明白,就为了给自己一番羞辱,石俊颜就蠢到要为自己大行方便?对叶家网开一面?他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很简单,父皇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叶家这么多年来支持我二哥石牧寒什么也没有捞着,我想着,不如趁此机会拉拢一下你们叶家好了,反正做谁的臣子不是做,做我的又如何?我都可以不计前嫌重新娶你,你叶家也当知好歹。”石俊颜说着手指头勾了下绿腰的下巴:“你说是吧?”

“当然是了,俊颜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绿腰应着话。

“所以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绿腰你了,又聪明又懂事,长得还比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好看,叫我如何不爱,如何不让你做太子妃?将来让你做皇后好不好?”

“好啊,我若是做了皇后,她是什么?”

“妃嫔,到时候见了你还要给你磕头行礼问安,是不是很威风?”

“威风极了!那俊颜你答应了人家,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说到做到!”

这两人,一个自是入了青楼就开始演戏,演了差不多大半个人生,一个自打坐上了太子之位就开始装傻,装了也差不多小半辈子。

这会儿两人一撞上,那是相得益彰,得心应手,配合得无比默契。

简而言之,假到一起了都要乱了真了。

独独留得叶华侬站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恶心反胃,打小她接受的便是女子要如何自爱自重,如何高洁出尘,哪曾见过如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打情骂俏?

更不要提那女子还是京中有名的妓女,她越发瞧不上眼,看着石俊颜那一脸的麻子痦子,越发觉得作呕反胃。

可是就是她如此看不上觉得恶心的两个人,却在这里堂而皇之的羞辱好,叶华侬已是恶心加愤怒了。

这个说着要娶她做侧妃的男人还是当着她的面,抱着个青楼女子如此惺惺作态,这已经不是羞辱这般简单了,而是粗暴狂野地甩耳光行为。

她气得脸色都青白,小手都颤抖。

她是一个有傲气的人,怎么可能弯得下腰,低得下头愿意重新与石俊颜重修旧好,但是也恰如石俊颜所说,他总归是个太子,今日这几句话骂得已是死罪,再胡言乱语下去,怕是要丢了性命。

便忍着心口怄到胸口的火,弯腰行礼:“臣女今日身子不适,就不陪殿下说话了。”

石俊颜只当未听见她这话,把她晾在一边晾了好一会儿,与绿腰两又你侬我侬地粘乎了一阵子,才懒懒抬抬手,笑声说道“回吧,回去想清楚了你再来找我,记得,是要张帖皇榜,诏告天下,求着我娶你做侧妃,做妾室,认绿腰做主母。”

叶华侬气得拂袖大步离开。

石俊颜只是冷笑着相送。

好些年了,他一直憋憋屈屈窝窝囊囊地不像个太子,处处被叶家的人压制折辱,民间都快要忘了大隋国的东宫里还有个太子殿下还活着了,难得像今日这般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恶气,他自是怎么恶心叶华侬怎么来。

就算这事儿是石凤岐叫他来做的,他也做得心甘情愿,快活无比。

待得叶华侬远离了,绿腰从石牧寒怀中坐起来,理了理衣上的折印,端端正正地看着他:“完事了?”

不知怎地,石俊颜想到了“提起裤子不认人”这几个字,但始终没敢说出口,只是笑道:“完事了,今日谢谢绿腰姑娘搭台,不然这独角戏我一个人还真唱不下来。”

绿腰听了只是好笑:“你们这些人可真有意思,把叶家小姐气得这半死的,人家还能答应嫁给你?”

“我本来也没打算真娶她,谁要娶她那么个恶毒婆娘?”石俊颜拍着袍子起身,对绿腰道:“回吧,你回去找石凤岐讨工钱,我也回去继续装我的病秧子。”

讲真的,绿腰根本搞不懂这两人到底在谈论什么东西,反正她顺着石俊颜说就是了,眼看着是要给那叶华侬难看,这对从小就在红粉地里打滚的绿腰来讲,根本不成问题。

对付男人她拿手,对付女子她就弱了?

弱了她怎么当得上头牌?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贱,是一种常态

一百两黄金当真不是一笔小钱,这年头街上的包子就卖两文钱一个,一百两黄金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富富足足地过上一辈子了。

这笔大钱赚来不易,绿腰是冒着得罪太宰府的叶家,提着脑袋才赚到的,所以这个工钱她讨得及时,一出了那茶楼就直奔云客楼,但云客楼里的人却告诉她,石凤岐出去了,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绿腰问石凤岐去了哪里,众人支支吾吾半晌,不好回答。

石凤岐同样去了那茶楼,就在石俊颜与叶华侬说话的隔壁,与他同去的,还有那位可人的林渺儿姑娘。

说来是巧,石凤岐上街本是想买点东西,正好便遇上了林渺儿上街来买胭脂,她缠着石凤岐左一个凤岐哥哥这个颜色好不好看,右一个凤岐哥哥你怎么不理人家,好让人生厌。

石凤岐甩不开这坨牛皮糖,只好带她进了茶楼喝酒,想求个清静,不偏不倚,就在叶华侬隔壁,只是在石俊颜与绿腰到来之前,他先出去了。

他是这么跟林渺儿说的:“我去买点东西,等下你帮我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林渺儿瞪着无辜的牛一样的大眼:“嗯呀,那凤岐哥哥你早些回来,渺儿会一直等你的哦。”

石凤岐鸡皮疙瘩抖一抖,笑:“嗯,我很快就回来。”

隔壁茶室里叶华侬与石俊颜一番好话便全让林渺儿听见了,她听得脸色连连变幻,十分担心若是石凤岐赶了回来,发现自己知道了太子和叶家这么大的秘密,会对自己怎么样。

不过上天怜爱她,没让她的担心变成现实,在石凤岐回茶楼之前,石俊颜与叶华侬已经走了,那个讨人嫌的绿腰也走了。

石凤岐回来时,手中提着两块手绢,一红一白,他一手一个提着问林渺儿:“哪个好看?”

林渺儿双手捧心,十分惊喜:“凤岐哥哥是特意买给我的吗?渺儿喜欢红色这个,凤岐哥哥…”

她伸过手便准备接过来,石凤岐却是手一松,红色那个掉进煨热水的炉子里,烧成了一道烟:“好嘞,你喜欢的非池一定不喜欢,那就扔了。”

林渺儿的手停在半空中,眼见那红色的手绢儿烧成了灰,脸上闪过数种精彩的表情,最后都只化作委屈,呜咽一声:“凤岐哥哥,你欺负人家…”

石凤岐听着这软绵绵的话儿一阵哆嗦,把白色的手绢儿收进胸口,喝了一口凉茶:“茶水钱付过了,我要回去看我家非池去,林姑娘你慢坐,随便坐多久都行。”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林渺儿眼中泛出惊喜的神色,以为石凤岐是回头找她,连声道:“凤岐哥哥你是舍不得人家吗?”

凤岐哥哥挠挠头:“不是。”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就是你别告诉别人我今天跟你来这里喝茶了,我刚才实在是甩不开你,没办法了才带你来这里坐坐。我家非池这会儿还因为我受了伤昏迷着,若是让她知道我跟别的女子有这样的来往,她一定会生气的。”

石凤岐说得十分真诚,连眼中都泛着认真的光,像是特别担心林渺儿会说漏嘴,到时候鱼非池知道了会生气一样。

林渺儿心头几把刀齐刷刷地剐,攥着手帕都绞到了一起,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再软软甜甜,而是勉强难堪:“既然凤岐哥哥都这样说了,渺儿一定会保密,不会告诉别人的。”

石凤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临了还拍拍胸口,拍了拍那里藏着的手绢。

等石凤岐走远,林渺儿手脚并用将那桌子一翻,可人的脸上毒色四溢,自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鱼非池!”

唉,鱼非池好好地躺在床上,招谁惹谁了?

所以石凤岐回到客栈的时间比绿腰晚一些,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一百两黄金的银票递给绿腰,说道:“离了那地方吧,天下之大,你尽可去,只要太子还在,叶家的人不敢找你麻烦的。”

绿腰收好那票子,歪头看着韬轲,韬轲脸一红,手掩着嘴佯装咳嗽一声偏过头。

石凤岐见他这般羞涩的模样,认真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不要脸,否则为何鱼非池不似绿腰那般一眼就瞧中了韬轲,也瞧中自己?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上了二楼,鱼非池的房间有迟归与南九常期守着,如两尊门神,谁进去瞧她都得过他们二人的目光,石凤岐先前一直觉得这样极好,保护好鱼非池谁也伤不得她半分,但这种时候却觉得他们碍事之极。

“你们出去,我跟她说会儿话。”石凤岐说。

“你想对小姐做什么?”南九警惕地看着石凤岐。

“她都这样了,我能对她做什么?”

“就是因为小师姐这样了,你才有可能对她做什么!”迟归戒备地盯着石凤岐。

“我会对她做什么,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你是!”

南九迟归齐齐说。

石凤岐觉得,这两小东西他一定要早早甩掉,不让他们再黏着鱼非池,太烦人。

费了好些力气赶走这两尊门神,石凤岐坐在鱼非池床头,心想着按大夫的说法她早该醒过来了,怎么会昏迷这么久?她先前到底受过什么样的伤,才落下了这样的病根。

坐在她床头,石凤岐取出那个还带着他体温微热的手绢放在她枕边,细细端详着她睡颜。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喝酒,所以她这睡相比之当初喝多了酒的样子要优雅好看,细长的颈脖处有圆润舒展的弧度,散了几缕青丝挠在她雪白的颈处,看着让人想咬一口。

但石凤岐并没有上前去咬一咬,他只是拈了拈鱼非池的发,动作温柔又小心,小声地说:“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让人拐走了,你肯定会不舍得的吧?”

“算了,你也不会不舍得,你是巴不得。”

“邺宁城中马上就要出事了,你再不醒过来就看不到好戏了,你难道不想看叶华侬灰头土脸的样子吗?”

“反正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天天这样躺着我看着难受。”

石凤岐的心里只有鱼非池,这一点让许多姑娘羡慕,也让许多姑娘痛恨。

鱼非池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石凤岐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儿霍霍到哪儿,桃花债想来也是留到哪儿。

好在鱼非池心大如她的脸,既不在乎石凤岐喜不喜欢自己,也不在意那些能杀人的目光,如此才从学院里一众花丛里全身而退。

但是昏睡中的鱼非池怕是万万料不到,风骚的石凤岐这一回给她惹回来了一个马蜂窝,毒蜂针,女人心,林渺儿姑娘,她的内心如同一窝毒蜂针,蛰一蛰,要人命。

她的确没有四处宣扬她与石凤岐喝了半次茶的事儿,她只是扑在石牧寒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嗓子都哭得哑了。

石牧寒一向知道这位小表妹哭闹的本事,哭上三天三夜都能不停,他也是不急不恼,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调也一如平日里的有礼温柔:“来跟表哥说说,谁欺负咱们渺儿了?”

林渺儿仰着脖子,哭得抽抽答答,红着眼眶看着石牧寒:“表哥你尽骗人,你明明说过凤岐哥哥还是独自一人的,可是他心里一直都有别人。”

“你是在说鱼非池?她这会儿都昏迷了,不正是你的大好机会?”石牧寒笑道。

“可是她又没死,除非她死了我才觉得这是我的好机会。”林渺儿这心存得不好,天天咒着一个大活人快点去死,总有些不应当。

她努努鼻子,又抽了抽,“她不死,凤岐哥哥就只喜欢她。”

话说得有点无理,但是石牧寒依然对她多有宠溺:“杀肯定是杀不了她的,但是你凤岐哥哥毕竟只是个男子,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都是心性不定之辈,最是花心不过,渺儿你只要多与他来往,总能得到他的。”

“表哥。”林渺儿一边抽泣一边喊了一声。

“嗯?”

“表哥你若是帮我得到凤岐哥哥的心,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林渺儿说。

“哦,我们的渺儿还有小秘密了?”

“你先答应人家。”

“答应答应,渺儿的要求表哥几时没有答应过?”石牧寒的好耐心快要让这个不知分寸的女人磨得差不多了,要耐着性子才不至于转身就走,免得看她这张花痴的脸烦人。

“叶家的小姐叶华侬昨日与太子殿下密谈过。”林渺儿故作神秘,“表哥你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石牧寒心间微微一凛,但未表露,依旧笑言相问:“看来渺儿有好消息要告诉表哥了?”

“太子殿下准备帮叶家把商夷国的关卡打开,让他们可以继续做奴隶生意,条件是让叶华侬重新嫁给他,还是做侧妃。”林渺儿将那日的情景细细向石牧寒说了一番,学得颇有当日神韵,连叶华侬气极败坏的样子都学了来。

石牧寒听着脸上的笑色渐无,搭在林渺儿肩上的手也渐渐收回去,眼中泛起些阴戾的神色。

他不是很在意叶华侬那个蠢货,只是不曾想到,那个看着毫无用处的太子弟弟,也有这般眼神毒辣会挑时机的时候。

“表哥,这个消息,可否能换你帮我得到凤岐哥哥?”林渺儿的话打断了石牧寒的思绪。

“当然能,你凤岐哥哥现下最关心的人莫过于鱼姑娘,你若是能与鱼姑娘结为好友,他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你又如此美丽聪慧,要赢过那位鱼姑娘并不难。”

石牧寒的话明显骗人,若是赢过鱼非池如此简单,那无为学院里的女子早就把她放倒一百回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虚度时光一晌

林渺儿看着石牧寒渐走渐远的背影,轻轻绞着帕子,眼中再无半点哀愁神色,只是显得幽深:“表哥,若是鱼非池成了你的人,你说凤岐哥哥还会不会要她?可不要怨表妹手狠,毕竟,天底下能有几个凤岐哥哥?”

大抵是沾了皇家二字的亲情都有点脏,表亲之间也无几分真情,着实是皇室秘闻里的污笔。

林渺儿也的确真如石牧寒所说那般,天天往云客楼里跑的人从石牧寒换成了林渺儿,各式好汤好药往鱼非池房间里堆着。

南九与迟归双双守在门口,不许林渺儿靠近,林渺儿使尽磨人妖精美人泪,也感化不了这两尊人形石头,只得藏起袖中毒蜂针,铩羽而归。

但总是多了些与石凤岐见面的机会,可是不凑巧了,商向暖近来得闲,很是有空与林渺儿姑娘聊一聊两国水粉有何不同不处,大隋新鲜事物可否看够,就是不让她跟石凤岐有说话的空当,急得林渺儿干上火,却毫无办法。

本来只有一个商向暖,林渺儿勉强还应付得过来,后来还加多了一个绿腰,这下可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人还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身怀绝技,在这云客楼里一天天的只差打起来,吵得鸡飞狗跳。

而石凤岐与韬轲坐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楼下三位女子的明争暗斗,再看一看屋中躺着的鱼非池,深深觉得,女人之间的这些事他们男人实在不适合插手,全然不觉得,这是他自己作的孽,惹的骚。

林渺儿对鱼非池突然的热情让石凤岐眼底有疑惑,但是想想便知是她好个好表哥石牧寒出的主意,石凤岐只是想着,难道林渺儿真如她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般愚蠢好骗?

怕是不止,以石凤岐对这大隋皇家的了解,有林皇后这位手段不凡的皇后娘娘做榜样,林渺儿姑娘的招数也应是不少,就看她准备出什么招数了。

这种小姑娘的招数石凤岐见着了来一个拆一个,并不放在心上,转身进了鱼非池房间,有空看她们三个女人吵架,不如多看看鱼非池来得有意思。

“我说韬轲,那绿腰人蛮好的。”难得一见的,商向暖这位出身高贵的长公主并没有看不起绿腰的身份。

韬轲尴尬地喝茶:“长公主殿下就不要打趣我了。”

“我哪里有打趣你,回头我向皇兄求道旨,把她接回商夷国去,留在这大隋我怕就算叶家的人放过她,石牧寒也不会放过,到时候她若出个什么事,你舍得?”商向暖笑问一句。

韬轲别了个扭,半天闷声道:“不舍得。”

“你多学学石师弟,你看,他又摸进非池师妹房中了,你要是有他一半儿的厚脸皮,那绿腰姑娘肯定是要好好跟着你的。”大概是这两日得闲,商向暖也操心起臣下的终身大事了。

韬轲只是不说话,偶尔多看几眼绿腰,眼中有些遗憾的神色。

他是不适合娶妻生子的,从他决意为商夷国奉献一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斩断了所有他本能轻易拥有的乐趣。

他一生将颠簸,难成好郎君。

外面的喧闹与鱼非池都没有关系,大家争来斗去的事她完全不必搭理,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最清闲的人。

此时的司业们却更希望鱼非池起来跟他们嬉闹,哪怕她真的不听话,不理大隋国的事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快些醒过来,不要再这么昏睡下去。

鱼非池醒不过来并不是因为这些伤口,而是有另外的原因,这原因大约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一日不说,外面的人一日不解。

她的灵魂在昏迷中很容易迷失找不到出路,有点类似植物人,除非她能准确找到回家的路,否则没人说得清她这样昏睡的时日要多长,可以简称为穿越后遗症。

上天有时候也讲公平,重新得了一条命,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随便穿个越还带着一身宝贝,在鱼非池身上只有一堆毛病。

假假是个下山弟子的迟归偶尔也要参与一下师兄师姐们的讨论会,听一听他们准备如何在大隋国再闹出些风波来。

他听得不是很明白,比方他就不懂,这些满肚子花花心思的师兄师姐们明明知道,林渺儿会告诉石牧寒,太子石俊颜与叶华侬私下见面的事,石牧寒也根本不会受这等小小的挑唆,何苦还偏要做这么些个无用的事。

看着,十分的浪费时间。

石牧寒必然不会上当,叶家也不会轻易背叛,做来此事,颇是无益。

石凤岐只是拍着迟归的肩,叹着傻子你当真好福气,得你小师姐心疼关爱才混到了这下山的名额,不然留在无为山上都有些嫌浪费粮食。

迟归不解,再问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后来听说,石凤岐与石牧寒见过一次面。

他不是很懂,这两人明明气场不合,能聊些什么。

大多数的阴谋,都是气场不和的人聊出来的。

两人约见的场所并没有很神秘,就大大方方的在那云客楼里,那日云客楼中除了不能动弹的鱼非池之外,只有石凤岐与石牧寒两人对坐在天井下的小石桌前,石桌上搬了一壶酒,两只杯,一盘棋,黑白两子静静躺在棋盒中。

旁边脚下是一层松软的白雪,几枝青竹枝倔强地伸展着,送来几分幽绿宁静,酷寒之地没有飞鸟,否则若是可见白雪上飞鸟过,那当是一副好风景。

两个男人就着一副好风景,有些浪费了好时光。

石凤岐抬头看看楼上鱼非池的房间,晾着石牧寒在一边,想着她若是再不醒过来,怕是要错过邺宁城外的梅花了。

石牧寒也有好脾性,虽然今日是石凤岐约他前来,石凤岐这个主人不说话,他也愿意干巴巴地坐着。

许久过后,酒喝了两盏,听得一枝竹叶上的积雪籁籁跌落时发出了些声响,打破了这沉默,石牧寒说:“看来石兄心中果然只容得下一个鱼姑娘。”

“我们两个男人,就不要总是聊这些儿女情长的话来了。”石凤岐收了目光说道,“今日找二皇子殿下来此,是想叙旧。”

“哦,不知石兄想聊些什么?”石牧寒问。

“我记得五年前我来邺宁城的时候,这邺宁城还不是现在这模样。”

“石兄似乎颇有感概?”

石牧寒本以为石凤岐要说什么惊心动魄之语,却只听石凤岐道:“并没有。”

石凤岐笑说,“我今日当真只是无聊了,想找一个棋艺精湛的人对几手棋,我记得二皇子你深谙棋道,不知可愿与在下虚度些时光?”

“石兄有约,牧寒岂会不从?”石牧寒并不是很懂石凤岐这一手在玩什么,也不明白陪他下几手棋能有什么用处。

但是他依然希望能与学院建立良好的关系,不要喊打喊杀,所以乐得陪他下下棋,说说话,浪费些光阴。

世间除了叶家,大概没有几个人愿意与无为学院撕破脸皮,石牧寒也不例外。

至于石凤岐他是不是真有别的目的,早晚会显露出来的,此时何必心急?

这是一个极其美妙的午后时光,两人都是很懂说话之道的年轻人,所以聊的话题也是天南地北什么都有,就是都没几句真心话,不时聊得开怀大笑,一个笑这方美人何等多娇,一个说那方男子如此伟岸,天下七国,总有诸多趣事可聊。

一聊,就聊到了晚上。

两人棋走了却只一局,满盘的黑白子交错,未分胜负。雪也下了起来,落在了棋盘上悄然融化,当酒也都凉下去的时候,石凤岐做的看似极其无聊无用的第二件事也就告了一段落。

他送着石牧寒出了客栈,送他上轿,笑道:“二皇子慢走,有空常来。”

二皇子拱手:“今日与石兄手谈,受益匪浅,来日再将此残局收罢。”

悄悄打着盹的迟归醒过来,趴在桌子上奇怪地盯着石凤岐:“石师兄,你是吃饱了撑着么?跟他说了一下午的废话。”

石凤岐手指弹了下迟归额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睡去吧,我去看看你小师姐。”

“可是南九正陪着小师姐呢,小师姐对南九可真好,为什么不对我也那么好呢?”

“做人要知足,看看你小师姐对我的态度,你就该偷着乐了。”

“也是,小师姐一点也不喜欢你。”

这个刀补得,石凤岐眼里都冒出能淹死人的酸水。

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那又能怎么办呢?

石凤岐每天不管有多忙多累,回来得有多晚,都会来她房间与她说会儿话,便是不说话也会站在门口看一看,越看心底愧疚越多,多到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而司业们有了别的兴趣玩物,开始天天逮着上央关上房门说话,偶尔能听到从房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没有人听得明白他们吵的是什么,也没有人想得明白,这世上还有谁敢同时与三位司业发生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