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啊,这里没外人,你们两…慢慢聊。”朝妍冲鱼非池贼兮兮地笑:“我说师妹,许清浅都豁出去了,你也别再怕羞,生米作成熟饭这种事谁不会啊!”

“走吧你就!”鱼非池捡了粒花生米打她。

朝妍笑嘻嘻地跑掉,心里想着师妹那法子得赶紧办,算算日子也快要差不多了。

而鱼非池一手支着腮,一手转着酒杯,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石凤岐。

她想起音弥生的话,这人帮着卿白衣坐上帝位,又把音弥生推上南燕储君的椅子,其中所费的力气只怕不小,是怎么舍得放弃的?

第二百四十章 怕

鱼非池在心里,她一直把石凤岐当作一个后生来看,所以一口一个年轻人,平白无端地占着他便宜。

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这心理年龄已经有些过大了些,总是这般想,便真把自己当成了个长辈一般,看石凤岐像是看后生晚辈。

不知何时起,这晚辈他越长越挺拔,面容越来越坚毅,就连眼神都开始稳下来,透着成熟的味道。

好似自己,再叫他一声后生,已不再合适了。

“在看什么?”石凤岐突然出声,打断了鱼非池的思绪。

“看衣冠禽兽。”鱼非池笑道。

“我倒是想做衣冠禽兽,那样早就把你拿下了。”石凤岐缓缓睁开眼睛,丹眼含笑,冲她说道:“听说你最近日子过得很逍遥啊。”

“还行,音弥生长得蛮好看的,在考虑要不要收进后宫。”鱼非池说。

“你试试。”石凤岐坐起来,“你敢动这心思,我立马杀了他。”

“哟,堂堂南燕世子,你说杀就杀?”鱼非池笑一声。

“我跟燕帝交情匪浅,真要杀他,也不是不可能。”石凤岐走到她身边,取了她手中酒杯喝了口酒,润润嗓子,又转着酒杯道,“就看他懂不懂事了。”

“石凤岐。”

“嗯?”

“没什么。”鱼非池摇摇头,决意还是不问他音弥生之事了。

石凤岐拉着椅子坐在她旁边,捡着花生米往嘴里送,边吃边说:“放心吧,你男人很强的,足足配得上你。”

“你什么时候是我男人了?”鱼非池一脸的嫌弃之色。

“要不咱两今天把事儿办了,让我彻底变成你男人?”石凤岐欺身压过来,笑容看上去浪得很。

鱼非池微微往后昂着脖子,心想着好说她也多活过二十几年,怎么还被一年轻人调戏了?

于是她清清嗓子壮壮胆:“你行不行的?”

“试试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石凤岐压得更狠,身子都贴了上去,脸也只差一指的距离就要挨着了。

“试…试…怎么试?”鱼非池脸有点烧,内心很焦躁,这节奏不对啊!

“唉呀,当年是谁看小黄书看得津津有味,还问我试过几回的?这不像我认识的非池师妹啊。”石凤岐看她强忍的样子其实很想笑,生生憋着也是辛苦。

鱼非池轻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便是老成的样子:“唉,石师兄你果然是风月老手,师妹自愧不如,怨不得如此之多的姑娘小姐都对石师兄芳心暗许,师妹我真是排着队也望不到头啊!”

“没事儿,我让你插队。”

这个人他还要不要脸了!

鱼非池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手掌挡在石凤岐脸上推开他,正襟危坐看着他:“少皮了,说吧,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石凤岐心中暗喜不已,搁以往他这般对鱼非池,鱼非池早就扯开嗓子叫南九过来砍死他了,现在只是推开他,当真是天大的进步,令他欢喜不已。

这样的小进步都令他如此窃喜,所以说陷在感情里的人都无理智可言——鱼非池那种,除在外。

还有许清浅那个事儿虽然惹得两人都沾了一身的腥骚,但也不全无好处,至少可以证明,鱼非池是在意他的,否则那日不会冒雨前来把自己一盆冷水泼醒。

也不会在雨中气得半死要发泄。

会生气,就是好的,只求着她别像以往那般,把自己推到别人身边,那才是最令石凤岐难受的事。

要有多不在乎,才会将自己拱手相送他人?

他揉揉有些疲色的面颊,已有好几日没睡好了,刚刚浅睡了片刻恢复了些精神,这会儿便有力气跟她说一说这些日子他的努力。

他们二人之间渐渐有默契,所以分工很均匀。

鱼非池应付许清浅,石凤岐全力应对许三霸,剩下的许良人,两人联手对付。

倒也不是石凤岐没担当,把许清浅这样的黏手的脏事儿甩给鱼非池,而是鱼非池自己觉得,让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一女子相斗,未免让石凤岐失了风度。

若是自己去跟许清浅闹一闹“争风吃醋”的传闻,就要好得多了。

有时候,鱼非池还是特别的深明大义顾及石凤岐颜面的。

许清浅这方先不急,要压一压等着时辰到了自然有她受的,许三霸那方明显要麻烦得多。

堂堂朝中左将军,手握重兵,杀是不能直接杀的,否则造成兵变那就得不偿失了,最重要的一步,是削他兵权。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在朝中多年,根基极稳,军中也多是跟他数年的老部下,难以策反,石凤岐不得不绞尽脑汁地从旁处下手。

“我现在在想啊,我可以让卿白衣在粮饷之事上动手脚,卿白衣也定会配合我,可是许家那方,总是不好处理,把他逼急了,直接造反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石凤岐皱着眉头。

“你少装,你这些天一直跟叶藏嘀嘀咕咕的,肯定有什么事儿。”鱼非池揭开他这假模假式。

石凤岐果然笑开来,瞅着鱼非池:“你猜一猜,我想干嘛?”

“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许清浅让你失了清白之身,你也要让许家失去清白。”鱼非池笑话他。

“你少提这事儿,一提起我就是憋得慌。”石凤岐白她一眼,“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准备这么做。”

“你少一个契机。”鱼非池说。

“知我者,非池也。”石凤岐笑着挑眉。

“一肚子坏水。”鱼非池鄙夷地看着他。

放眼整个七国,后蜀的兵力其实不算强,比不得大隋民风彪悍,兵强马壮,也比不得商夷国兵力众多,黑云压城之势,满打满算,排个老三便是很了不得了。

并非是后蜀不想强兵,而是养兵极为耗粮耗银。

银子他们不缺,但粮食却极为匮乏,有时候,银子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麻烦。

不管是后蜀老国主还是现在的卿白衣都明白,他们是极为依赖从他国买粮的,若是兵力太多,他国稍微加以制衡,军中就容易出事。

在这种情况下,兵力自是无法强大。

无法练多便要练精,这点道理卿白衣还是懂的,所以他在允许的范围内,给了军中足够优越的条件,武器盔甲都是顶尖货,肉类与粮食也尽可能的满足。

石凤岐要从粮饷这一块入手,的确是很聪明的选择,因为,现在后蜀的粮食生意多在叶藏手中。

卿白衣信任石凤岐,便信任叶藏,让他做生意可以,但是动到粮饷,便是动到后蜀真正的国基,就算他是跟石凤岐穿一条裤子的感情,作为后蜀国君的他,也不得不多想一想。

石凤岐跟卿白衣说起这番计划时,卿白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石兄,非我不想帮你,你要怎么做都无妨,但是此事实在牵涉太大,我…我乃后蜀帝君。”

他从不在石凤岐面前自称“孤”,这是他对石凤岐最大的不同。

石凤岐知道他心中所担心之事,并无怪罪之意,换作他是卿白衣,他也不敢轻易动摇国之将士的根本。

“卿白衣,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的话,我既然让你坐上了这后蜀国君的位置,就绝不可能让你从这上面走下来,更不可能让任何人动摇你这把椅子,这件事就算是非池不愿意插手,我自己也会暗中解决,现在不过是把事情推到了明面上而已。我会把兵权全部收归交还给你,从此后蜀无许家,也绝不会多出一个石家。”

石凤岐认真地看着卿白衣,卿白衣却想不明白:“石兄,我当然知道你绝不会害我,我只是一直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不计代价不惜一切地要帮我坐稳后蜀国龙椅?”

换作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石凤岐这般吃力不讨好地帮一个无关的外人做这么多事,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这太过怪异。

石凤岐沉默了片刻,最后只笑道:“你不用知道原因,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我为你做多少事,你都不欠我什么,就好了。”

“所以你连卿年对你做出那样的事,都忍得下?”卿白衣问他,“我看得出来,你对那鱼姑娘的用情,比在商夷时更深了。我说石兄啊,你可不像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你也说过她性子烈,别说降住她,我成日里提心吊胆地怕她会跑掉,所以时时哄着她捧着她,生怕她不见。卿年的事,若不是她看得开,顾及我两兄弟情谊不多作计较,我真不知如何会不会对卿年如何。”石凤岐叹声气,“看好卿年,不要再做傻事,音弥生那等人,不是她留得下的。”

“你怕不怕,音世子抢走鱼姑娘?”卿白衣笑着说,带几分恶作剧般的坏意。

“怕。”出人意料,石凤岐如此说。

卿白衣有些愣住,按说,以石凤岐的性子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他在南燕的地位,也不知他真有将石头化作春水的能力,又因为他无欲无求,一旦生执念,便是不死不放手。非池的性子我到现在都琢磨不定,她有时候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又对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极强的保护性,我甚至敢说,就算她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只要她狠下心,依然可以转身就走,她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东西,我上天下地都未必寻得着她。所以,任何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我都怕,不是怕他们抢走非池,是怕非池一日顿悟,觉得跟着我将来会太辛苦,太煎熬,就离开我,选一个轻松些的方式活着。”

他一个人喃喃,不知是说给卿白衣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最后还说:“卿白衣,你不要负我,要好好把这后蜀看好,我原是将音弥生定死在了南燕的,现在已是准备放弃当年所做的一切,放弃了音弥生在南燕的地位,还他自由。你知道吗,非池最爱是自由。”

卿白衣看着他,走出桌案走到旁边,手掌搭在他肩上,目光锐利:“为什么你觉得,鱼姑娘将来跟着你会很辛苦,很煎熬?”

你看,这便是一位国君该有的敏锐和洞察力,一下子便能找到关键。

“卿白衣,无为七子的路,不好走。”

石凤岐看向他,神色坦荡。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怨造化弄人

石凤岐那番推心置腹的话赢得了卿白衣的信任,他答应石凤岐,会助他一臂之力,只是他也知道,此举必会令温暖难做。

他走到琉璃殿外,远远看着温暖在偌大空寂的宫殿中活得如个行尸走肉,他想,等事情了了,就送她去商夷吧。

温暖看见他,走过来问他:“为何不进来坐?”

“怕打扰你。”卿白衣苦笑道。

“你不怪我吗?”温暖说,“许清浅对石公子所做的事,我是逃不掉干系的,那法子…其实是我教给卿年的。”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我们都知道,我们都不会怪你。”卿白衣与她并肩而行,漫步在夏日繁花丛,“石凤岐与鱼非池那样的人,根本看不上这样的小麻烦,也根本不在乎这种事,他们的目光与心胸,我不知道有多大,是我这个堂堂后蜀国君,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们…的确是人中龙凤,难有人能出其右。”温暖笑道,苍白的脸上这笑容看着很虚弱。

“是啊,人中龙凤,所以,不论你与卿年做的事情有多令他们恼火,他们也不会俯下身来在意一番。”卿白衣顺手摘了朵花在掌心里细细转着,“近日,你就不要出宫去了吧。”

温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终于,你们还是要动手了吗?”

“温暖,我知道你心在商夷,心在商帝,我也不会再苦着你,把你强留于此,一旦许家不在,你也就失去了作用,商帝…商帝会把你接回去的。”卿白衣心口其实很痛,放弃一个萦绕心魂的人,自是很痛的。

温暖停下步子,抬头看他:“你…你不后悔吗?不后悔留了我这么久,给后蜀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吗?”

卿白衣摇摇头,笑着将掌心小花别在她发中,说:“当皇帝呢,是很难有任性的时候的,留你在后蜀,是我做过的最任性的事,我很高兴,并不后悔。”

“我后悔,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会爱上我是因为…”

“因为我的确爱上了你,与旁的事无关,你这么美好,值得我去爱慕。”卿白衣笑着打断她的话,转身看着满院的花,“至少,你留下了这花圃,宫里的下人都很懒惰,从来不会仔细用心地照料这些花草,剪得一样高,修得一样平,一点意思也没有,你看你把这花圃照料得多好,各有姿色,自在生长。”

温暖不说话,望着卿白衣的后背,她自小跟在商略言身边长大,见多了帝王霸气与果决,更见多了他的无情与冷血,她来后蜀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位帝王,如同卿白衣这般。

她后悔,悔不当初,来这后蜀,害了卿白衣。

所以她并未把石凤岐他们准备对许家下手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既没有通知许家,也没有通知商夷,她亏欠卿白衣,能做出的最大补偿,竟然是什么都不做。

她在寝宫中,拥着商略言给她带来的那瓶酒,露出一个最惨烈的微笑。

诚如卿白衣说的那样,鱼非池与石凤岐的目光,从来都不在这一宫一殿上,他们会同情温暖的遭遇,会怜惜他们的不易,但真正行起事来,不会在乎任何旁人的感受。

他们是无为七子,学的是天地经纬之术,不是儿女情长,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在足够多的利益面前,足够危险的情势之下,还要去顾及一番别人的情爱。

说来许家算得上温暖的娘家人,只是这关系疏远了太多年,如今又纯粹是利益相挂勾,血脉亲情就更为稀薄,若不是有商帝强行在中间牵上一条线,温暖与许家根本不会有任何瓜葛。

鱼非池有时候也很迷茫,商帝到底爱不爱温暖?

如果爱一个人,如何舍得这么辛苦她,利用她?

石凤岐给出过解释,爱自然是爱的,只是爱温暖不及爱这天下多。

鱼非池也就释然,试问有哪个男子,会觉得天下比红颜重?

怨不得商帝,怨造化弄人。

这样的小情绪只是她夜间睡前的偶尔轻愁,更多的时候,鱼非池更愿意把精神与力气放在她想做的事情上面。

近来许家很是不容易,或者说,许良人很是不容易,许家三人里,许三霸在朝中的地位依然超群巩固,而许清浅直接已经“睡”了石凤岐,只等着一个机会便要逼婚,唯一焦头烂额的只有手掌许家生意的许良人。

兵权可以给他做生意带来极强的后盾,让他不必受制于任何人,甚至可以蛮横许多,但是兵权并不能给他生银子,能生银子的依然是实打实的买卖。

隋帝不是个东西,最肥的粮食生意他只肯给叶藏做,许良人不论怎么争取怎么使绊子,都无法将叶藏逼到绝境处,两人明着暗着不知过了多少回的招,只差刀光剑影地打上一场了。

但好说叶藏也是从无为学院里出来的人,就算比不得石凤岐与鱼非池那般厉害,要应付住许良人以求自保,却还是可以的。

他必须自保,因为石凤岐与鱼非池不可能在后蜀呆一辈子,也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

过了许多次暗招之后,许良人总算看清了局势,叶藏是卿白衣想扶持起来压制许家的商人,他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许家粮食方面亏空的银子填补回来。

也就是说,他必须把现有的生意再做大,做强,避免再被叶藏插手夺去。

许家除了粮食生意之外,还有几门别的生意也是不容小觑的,一是丝绸,二是玉器。

偃都做为后蜀,甚至整个须弥最大的港口,从这里转运发散的货物不计其数,许家每月都有大批量的丝绸和玉器从这里集散,以前看着是很繁茂,但是现在再看,显然不够。

好在近来偃都城里有不少懂事的人,知道许家近来要扩张生意,不少人看准了时机,与许家搭上了线,做起了生意,毕竟大家都觉得,卿白衣那个国君倒了,许家也不会倒,谁让许家有钱有权有势?

这一日的港口,许家的货又到,商人们一拥而上,哄抢一空,令得许良人十分满意,但也有人很是惋惜,为没有早些定下货物而懊恼。

不少人围在许良人身边,商量着下一批大货能不能提前预定。

许良人神色透着想要矜持却又忍不住得意的别扭神色,与这些商户一一说话,这都是他的钱袋子,他理当看得高兴。

“许公子,我愿出一百万两白银做诚意金,定一批丝绸,不知许公子可有意向?”有个人小声在许良人身边说。

许良人偏头看了看说话的人,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道:“原来是钱掌柜。”

“正是在下,不知许公子可方便借一步说话?”钱掌柜笑意真诚。

一百万两,说真的,对这些商人而言,算不得是什么天大的财富,但是一百万两的诚意金,就不得不凝目细看了。

许家做生意向来霸道,诚意金这东西收得也跟别人不同。

普通的商户收了诚意金,若是对货物不满,或者有什么别的事,这诚意金是可以退的。

许家的从来不退,就是说不管最后你这货要与不要,一百万两银子都算是送给许家了,就算你要了货物,这一百万两也不算在货款内,可谓霸道得没了边。

这便显出了那一百万两银子的重要性,再有钱的人,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谁也不舍得平白送人不是?

许良人约了这钱掌柜细谈,问他要什么货物,为何如此大方舍得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做诚意金。

钱掌柜道:“不满许公子,在下知道许公子是想把这生意做大的,眼下粮食生意为叶掌柜的一人专横独有,我等分不到半杯羹,我也需要另谋出路,跟着许公子这棵大树,在下不愁日后有风雨,这一百万两,也算是在下投石问路了。”

许良人喝着茶,细细看着这钱掌柜,不深不浅不轻不重地与他说着些客套话,心中却提起了戒备,奸商总是投机倒把,可是奸商也很有风险意识,这样的好事,不得不令许良人生疑。

他一边跟钱掌柜的说话,一边派人去这钱掌柜的底细,九族十八代都查得了彻底仔细,更要查一查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下人回话说,都很干净,祖上三代都在偃都经商,从一个煎饼摊子一路做起来,做到今日这偃都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富商,靠的是抠门小气,吝啬到一件衣服可以穿七八年,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出来做诚意金,也是深思熟虑过许久了的。

听他家中小妾说,他想了好几日,心疼得连饭都吃不下,最后是没办法了,才下定的决心。

许良人听着这钱掌柜的趣事儿发笑,眼中泛出商人才有的那种精明,却并不急于答应钱掌柜的,他疑心重,仍然不放心。

后来钱掌柜的又来找许良人说过好几回,极为诚恳真挚,拿出了足够多的诚意,只待许良人点头。

许良人始终不急,钱掌柜的也没办法,只好先与许家做些小生意,以示自己的诚意,有过几次来往之后,许家总会相信他的。

某一天,一直高高在上不将钱掌柜的当回事的许良人,亲自请钱掌柜的吃了一顿饭。

大凡生意,都是在饭桌酒席间谈成的。

他们也不意外,几杯酒水下肚,一桩大生意敲定。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世子殿下这条鱼

生意能赚钱,大多数时候在他的保密性,许家深明此道理,未将与钱掌柜的生意泄漏半点,钱掌柜的当然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他要跟许家做单大交易,闷头发大财方是正道。

于是人们只知道,近日来许家推了不少生意,说的是江上运船的货船近来缺少修缮,要停些日子检修一番,这本也是常事,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但是他推了不少生意便罢,连对叶藏也不再强烈打压,让叶藏缓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众人便给自己放了个假,好好缓一缓近来紧绷的神经。

“最近怎么一直不见南九?”朝妍对南九是真心喜欢,时时都想着他,连做的点心都是南九喜欢的,她若有个妹子,怕是真要把妹子嫁给南九作妻了。

鱼非池咬着点心:“带着阿迟闭关去了,说什么打通任督二脉还是什么的,我也不懂。”

“是吗?难怪我说最近没见着他两。”朝妍挨着她坐下,说道,“近来可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然我跟叶藏肯定要被许家打压得应接不暇。”

“是你们自己本事大,我们也只是从旁帮了一下。”鱼非池笑道。

看看叶藏与朝妍两人熬得眼圈都乌青,就知道他们每日有多煎熬。

谁也保不齐那财大势大的许家要对他们使什么阴招,往粮食里倒水啦,放虫啦都算是轻的,一把火烧几个仓库这种事简直屡见不鲜。

斗智斗勇这么久,叶藏能熬下来当真是了不起。

“钱庄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石凤岐咬着酒杯懒懒散散地问道。

“差不多了,文书之类的东西已经齐全,等挑个日子也就准备开张了。”叶藏说道,又望向鱼非池:“不过这钱庄叫什么名字,我还未想好,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通宝?开源?发财?”石凤岐开着玩笑,被叶藏一脚踢出去老远。

“师妹你来取一个吧!”朝妍挽着鱼非池手臂,“这钱庄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名字也当由你来取。”

鱼非池摸摸鼻尖,看看众人,清清喉咙:“瑞…瑞施?”

“瑞施?祥瑞,乐施的意思吗?听着不错啊!”朝妍一通深刻的含义解释,鱼非池听着略显尴尬。

几人叽叽喳喳,还真就把这钱庄定名为瑞施钱庄了,鱼非池觉得,这名字…甚为高雅,甚为祥瑞。

叶藏与石凤岐哥俩好的去划拳喝酒,朝妍拉着鱼非池到窗边:“非池师妹啊,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事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怎么还没动静?我听着这偃都城里的风声,怕是已经认定了许清浅跟石师兄的婚事了,到时候,别弄得石师兄身败名裂可就不好了。”

鱼非池诧异地看着她:“石凤岐还有声名可败可裂?”

朝妍让她逗笑,撒着娇一般捶着鱼非池胳膊:“唉呀师妹你别闹,石师兄近来忙得厉害我看得出来,你看他喝酒没几杯都有些醉意了,以前他酒量可好着,你就算是看在同门的份上,也不能眼看他这么硬抗下去不是?”

他近来日子近得的确很艰难,有许多事需要他游走于后蜀国朝臣之间,凭着以前他在后蜀的声名,要做一些事情并不是很难,可是许清浅的事算是横生的枝节,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些朝臣都是与许三霸不和的,算是对立的势力,石凤岐要想一个办法把这些人联合起来,别再像以前那般东一个西一个地如盘散沙,手握成拳头才能对付得了许三霸。

结果许清浅的事儿一出,个个都认定了石凤岐会娶许家女子,也就是说,他指不定会变成许家的同党。

他在那些朝臣们心目中的威信立时陡降,游说联合起他们来,格外艰难。

再加上许三霸不时在这些官员前放出他要与石凤岐冰释前嫌的信号,使得石凤岐更是履步为艰。

他的压力有多大,脑子有多累,可想而知。

由此可看出,那位许家小姐许清浅,并不仅仅是一个情中痴儿那般简单,与石凤岐那“一夜露水”般的故事,可以起到多大的效果,全看他们许家高兴。

许家当真团结,虽看似各自为政,但却处处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暗中拧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许”这个姓氏。

石凤岐也是条硬汉,硬抗着这些压力一句话也没跟人说过,从来不诉苦,成天笑得浪里格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笑起来好看。

他是信任鱼非池,他知道鱼非池既然揽下了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再让他有后顾之忧,他只需做好眼下的事便可。

鱼非池靠在窗子上,看着外面毒辣的太阳,距离许清浅跟石凤岐发生那事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快了。

许家安静下来的时候,鱼非池也安静了下来,石凤岐依然忙得脚不着地,就连卿白衣也时常让他拉着熬通宵,那些事儿他不让鱼非池去理会,鱼非池正好不想碰那些个肮脏事,落得个安静。

这日得了闲,她去池塘边戴个斗笠钓鱼看荷。

她钓鱼的技术简直是烂极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一条鱼都没钓起来,路过的宫女儿都忍不住叹一声鱼小姐好耐性,换个人怕是早就扔了鱼竿跑掉了。

唯有一人看着津津有味,她托着下巴坐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手中的笔一挥,画得好一副美人垂钓图,神态中的懒散自在,甚至昏昏欲睡都得其精髓。

他丹青真是好极,好到谁也不能及。

“你在等什么鱼?”收好画卷,他走到鱼非池旁边坐下。

鱼非池抬抬斗笠看他一眼:“鱼到了。”

音弥生稍稍一愣,倒不曾想鱼非池是在等他,温声道:“你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