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逃过的灾难,让南燕逃掉了,不知此次浩劫将至,燕帝是否还有本事保得南燕平安度过。

“他如此信任音弥生,就说明,他有把握让南燕度过此次危险。”音弥生不适合做乱世中的英雄,他适合做盛世里的明君。

但是,如果南燕能继续偏安一隅,就说明天下终未一统。

就说明,七子之中,无一能活。

石凤岐半垂着眼皮慢话,右手拇指食指与中指轻轻碰在一起,三指指腹慢慢摩挲着,但见他神色渐深邃,全无平日里浪里个浪的浪荡模样。

天下七国皆在他脑中,不需到场,他也能分析得出局势会向何处走,胸中自有万般丘壑。

候赛雷看着石凤岐这副样子,想起一个词:运筹帷幄。

候赛雷轻轻拉上门退出去,转身时看到鱼非池靠在院中的假山旁的藤椅上,一树花开得正好,满院飞花她静静而卧,手边一本书还掉落在地上,看样子,又是懒散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当她得知白衹之事后,还能不能睡这么安稳。

候赛雷又偏头看看石凤岐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门,这才离去。

石凤岐起身一开门,便见到睡着的鱼非池,又看着候赛雷走远的背影,倚着门框就这般静静地看了鱼非池许久,最后脱了外衣走过去给她盖上,捡起地上的书一看,是些写着小故事的杂书,石凤岐翻了两页,干脆坐在一边打发时间地看了起来。

看到精彩处时,鱼非池一翻身就碰到他,迷迷糊糊一声:“你怎么不去忙,在这儿干嘛?”

“陪你。”石凤岐抬抬她身子,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些。

“余岸怎么样了?”鱼非池蹭蹭,蹭了个舒服的角度,又拉好石凤岐的外衣,蜷着身子裹在里面。

“大概就这两天要动手了。”石凤岐一手握着书,一手轻抚着她柔顺长发。

“嗯。”鱼非池糊里糊涂应一声,“晚饭叫我。”

“好,睡吧。”石凤岐看着书,也应一声。

但书中故事实在无聊,遣词造句不吸引人,故事脉络石凤岐闭眼都能猜出来,看了几页看得了无趣意,便干脆放了书,静静看起了鱼非池熟睡的面容,手指轻轻划过她脸颊,眼中一半是宁静的安稳,一半是不安的忧虑。

石凤岐已渐渐觉得,他快要藏不住了。

他不知,他是否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能一直让鱼非池这般肆意率性下去,更不知,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去承担他必须要肩负的责任时,鱼非池会不会逃得很远。

她是天上的鸟儿,将她翅膀折断困于笼中,她会不会为了自由,与那笼子撞得头破血流,宁可一死,也不愿困顿一生?

“非池,不管我是谁,你都只把我当作石凤岐,好不好?”他轻声地呢喃。

背对着他,靠在他腿上睡着的鱼非池,眼睫轻颤,眸子半睁,微垂的眼帘遮着她眼里的情绪。

此处是流水飞花岁月静好,公子佳人就着良辰好景懒散度过一个闲适舒服的午后,然沿着这小院走出去,来到街上,再顺着街道走上一柱香时辰就到的王宫之中,却是硝烟弥漫。

左边的大臣严正抗议,不答应大量奴隶涌入南燕之事,理由是说不定这些奴隶中藏有奸细,到时候谁能防得住他国别有用心之人?

再者说这些奴隶若进入南燕,必会给南燕百姓带来许多不便之处,奴隶固然可怜,但是谁也不知奴隶是不是有豺狼之心,后蜀难民之事就是教训,世上多的是不知感恩图报之人。

右边的大臣奋起反驳,我南燕百姓行善积德之事缘何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如此险恶之心?天下奴隶受尽苦难,何其可怜?

唯我南燕在陛下的带领之下心怀仁德,怜悯其一生不易,南燕只需早做规划,接些奴隶来南燕过上好日子,乃是再正义不过的事!你们是何居心,妄图抹灭我南燕百姓的善良!

双方选手各持己见,在御书房中吵得唾沫横飞,只差捋着袖子跟对方打上一架。

燕帝坐在御案之后,冷冷地看着这些臣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半晌不出声。

臣子们吵到最后,发现燕帝这安静有点慎人,纷纷住了嘴,安静下来看着燕帝。

燕帝望向一直坐在一边静静喝茶的音弥生,说:“弥生有何看法?”

音弥生将茶杯轻轻放下,站起身来恭敬答话:“南燕百姓有此善心乃是好事,我等应予以支持,若草率将奴隶进南燕之事否决,怕是会让百姓寒心。”

“你的意思,是同意接奴隶进南燕了?”燕帝饶有兴致地看着音弥生,眼中有些奇怪的神色。

“但是也诚如各位大人所言,若太多奴隶涌入南燕,对南燕也不好,后蜀难民之事臣自身亲历过,的确是难以防范。”音弥生又道。

“依你所言,你觉得如何是好?”燕帝问。

“何不少接一些奴隶进长宁城,控制好数量,这样一来,百姓的善意可以得到证明,城中安定也不会被破坏,只需派些人手对奴隶加以安排即可。”音弥生提出自己的方案。

“世子殿下说得有理。”右边的大臣表示附议。

“可是…”左边的大臣表示还是不好。

“大人难道有更好的方案?”世子殿下他温和地问。

左边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方是,他们是下了决心要让奴隶入南燕这个提议被否决掉的,但眼前看来,世子殿下似乎已给出了极大的让步,若再做逼迫,怕是不妥。

“殿下英明,臣等附议。”左边的大臣忧心忡忡地应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新的逼婚成员

余岸觉得,他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走了那么多的关系,让这些贵人们去帮他办一件这么小的事,他们都没有办好,实在令人十分发恨。

但余岸便是再怎么生恨,也无可奈何,他开始有些担心,以前从不理事的世子殿下音弥生,近日越来越活跃,向来淡泊如水的他开始看两眼朝政之事。

往日里也不见他与朝中官员有何来往,大家便是想去巴结世子殿下,也会被赶出门去,可是今日在御书房中时,竟有人隐隐站在音弥生那方。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在做手脚,否则以音弥生的性子他是绝不可能去游说这些官员的。

余岸不笨,转个眼珠子,就能想到是石凤岐在背后动手。

石凤岐说,音弥生你就在明面上说句话,辛苦活儿我去替你做。

这份辛苦活计做来有点掉脑袋的风险,拉拢一些与余岸走得不近,甚至有些矛盾的官员来替音弥生站台,总是不那么容易的。

燕帝对石凤岐的防范极深,谁也不知道石凤岐到底来自哪国,是何身份,有甚目的,大家只知道石凤岐走遍天下,结交天下,却不知他最后会停在哪方。

以燕帝的缜密心思,又怎会容忍石凤岐在南燕国里埋下暗棋?

所以石凤岐去替音弥生做这份辛苦活计的时候,可谓是把脑袋别在裤头上,万万不能触到了燕帝的底线。

这很是不易,如何不着痕迹地说服官员,去与余岸对抗,让奴隶进城,花费了他大量的心力,谨慎而小心地才算完成。

好在今日结果还不错。

但这样的结果余岸也曾考虑过,如果到最后依然是必须接奴隶进城,他也必须要有应对之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先稳住越来越吵着要见奴隶的人。

于是他说:一月之后,他将会亲自带奴隶进城。

这一个月里,他要去购买奴隶,把他们从奴隶贩子手中救出来,到时候会直接把新买来的奴隶带入长宁城中,也算是给各位一个交代。

鱼非池看着他在一片歌颂声中马车远行,微微敛着眉似想着什么事。

“怎么了?”石凤岐见她这般神色问道。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鱼非池轻声道。

“我会派人盯住他,一旦有何问题,我们都可以立刻知道。”石凤岐说,“放心吧。”

“但愿如此。”鱼非微敛的眉头却未松开。

她细细看过余岸马车离去时留下的车辙印子,并不深,只浅浅两道印记伸向远方。

余岸离去的那辆马车里,并没有放多少银子,如果他不带足够多的银两出门,如何能买回大量的奴隶?

距离鱼非池那日去看奴隶角斗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余岸并没有把银子放在家中,否则鱼非池他们早就发现了。

鱼非池也一直想不明白余岸的钱都放去了哪里,可是自从知道余岸要去买奴隶带进长宁城的时候起,鱼非池他们就一直盯着余岸,想引蛇出洞地看一看他藏银之地在何处。

可是余岸根本没有去过任何地方取银子,那么,他用什么去买奴隶?

话从两个方面来说,如果余岸真是个大善人,他真的做过无数拯救奴隶的好事,那他此次出门也是要带着银子出去的,毕竟大善人要买奴隶,又从来不用钱庄银票,他必然需要带着大量现银离开。

如果余岸是个恶人,只是伪善,利用奴隶之事来敛财,他这次出门,也绝不可能那般空手出去。

因为就算余岸他明知此事是鱼非池的计,知道鱼非池是想探出他的藏银之地,也绝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为了保全几个银子而跟南燕的百姓闹翻,带不回一个奴隶。

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鱼非池握着茶杯看着余岸远去的马车,眉头越锁越深,连杯中茶水凉透都未查觉。

就在此时,宫里的太监找到了她:“陛下有旨,宣鱼姑娘进宫。”

石凤岐抬眉:“我与她一起进宫。”

“陛下只宣了鱼姑娘。”太监有礼地拒绝了石凤岐的提议。

鱼非池揉着额头:“不去行不行?”

“鱼姑娘说笑了。”太监依旧有礼。

鱼非池放下那盏凉透的茶,叹了口气,她并不知燕帝此时诏她入宫是有何事,不过,不管是什么事,鱼非池都不想进宫,她对这天下七国的王宫都没有任何念想,都不想有任何接触。

宫里的燕帝正对着一盘棋,见到鱼非池进来时,摆手让她免礼,又让她坐在对面的棋盘前:“会下棋吗?”

“棋艺不精,怕是要污了陛下的眼了。”鱼非池说。

“无妨,陪寡人下两手。”燕帝捡着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

鱼非池坐在对面,摸了一粒白玉做的棋子,闭着眼随便按在棋盘上,也不说话。

“你觉得弥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燕帝突然问了一声。

鱼非池再闭眼,又捡了粒棋扣下,“好人。”

燕帝听着一笑,额间川字都散开些,笑声道:“寡人听说,曲拂一直在撺掇你与石凤岐早日成婚?”

“陛下知天下事。”

“你为何不嫁他呢?”燕帝又问。

鱼非池觉得她心甚累,逼婚大军现在又添一员猛将,大家对她的终身大事如此关心,鱼非池感动得简直要涕泪齐下。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吧。”鱼非池收了棋子,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位心深似海,难以看清的燕帝陛下。

她一双眸子澄澈灵动,透着淡淡的漠然与平静,哪怕是面对着九五之尊的天子,她也不见有丝毫的怯场和退缩,天下王权于她眼中,与凡世俗子似乎并无二样。

燕帝看着这双眼睛,好像有一些明白了音弥生,明白了石凤岐,明白了他们为何要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

若是他再年轻三十年,说不得都会对这样平静的女子动心。

燕帝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慢声说道:“你喜欢南燕,可以留在这里。”

“以世子妃的身份吗?”鱼非池明白高位之上人的说话都喜欢转弯抹角,许多事情都绕上好几圈来讲,但她自己不是个喜欢一句话遮三遍再讲出来的人,所以问得干脆。

燕帝笑着点头:“你很聪明。”

“燕帝陛下您看中的是我无为七子的身份,还是纯粹只是想给音弥生找个心仪的妃子?”鱼非池又问道。

“两者皆有。”

“陛下乃天子,自是晓得世上无双全之事的道理。”鱼非池淡淡说道。

“弥生很喜欢你,你留在南燕会过得不错,比起天下其他地方,这里是最后一方净土。”燕帝道,“寡人听说,你最爱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陛下的意思,其他地方不自由吗?”鱼非池笑道,“何以见得?”

“你必不知,白衹将起战事吧?”燕帝轻轻淡淡一句话,打破了石凤岐精心构织了许久的谎言。

轻描淡写一声白衹将起战事,让鱼非池整颗心都绷紧。

鱼非池微微抿唇,眼眸向下,安稳住陡然缩紧的心脏,平心静气地接受着这个事实,不管是白衹,还是其他地方,早晚都会起战事的,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们无为七子下山已经有一年多,也就这一两年吧,燃及天下的滔天怒焰终会烧尽一切旧情,她一向都是清楚,晓得的。

“陛下想说什么?”鱼非池再次抬眼,眼中依旧澄澈清亮,平静如水。

“寡人虽不知石凤岐到底是何身份,但以他遍游天下七国之举,就足以证明他野心之大,鱼姑娘你若是只想过太平安生的日子,寡人可为你做到。待寡人与南燕度过这十年动荡,便将帝位交给弥生,鱼姑娘你是了解弥生性格的,有他在,你依然可以自在逍遥下去。”

燕帝是一个极为优秀的说客,他说的每一句话对鱼非池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

但是燕帝不知道,十年期过,七子皆死,无一活路。

他也不知道,鱼非池绝不可能牺牲自己一生的命运去得到一个帝王承诺的自在逍遥。

“多谢陛下好意,不过,民女自幼性子便野,想得到的东西,都习惯凭自己去努力,而非靠他人施舍。所以,陛下的好意,民女怕是要辜负了。”鱼非池微微低头,算是赔罪。

鲜活有什么人会当面拒绝回驳一国之君的好意,甚至违逆他的命令,鱼非池此举,形同找死。

好在燕帝也不是什么随意砍人脑袋的君王,他笑看着鱼非池一会儿,道一声:“此事以后再说不迟,陪寡人下棋吧。”

鱼非池棋艺当真不精,三两步棋便让燕帝杀得片甲不留,道一声陛下棋艺精湛之后,她恭敬退下。

燕帝望着棋盘上一面倒的胜局,笑着将棋子一粒一粒放回棋盒中。

从御书房的后厢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跪倒在燕帝膝前:“父皇。”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燕帝未看这人,只是淡淡地问道。

“回父皇的话,听见了。”

“寡人说过,你的婚事寡人心中自有论数,你若再敢轻易去操纵此事,别怪寡人不顾父女之情。”燕帝道。

跪着的人吓得连头都埋进地里,看不清她脸上神色:“是,臣女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愚昧行事!”

“你只是女,不是臣!”燕帝皱眉,额间川字拢紧,再次说道:“曲拂,你再敢做出忤逆之事,寡人便将你嫁去边疆!”

曲拂肩膀微颤,不敢言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的老家在白衹

石凤岐不放心鱼非池,本想去找音弥生进宫,但一想到音弥生与燕帝对鱼非池打的那主意,还是作罢,自己站在宫门口等了许久。

宫门口有一排杨柳,柳树叶长长,长得垂在地上,石凤岐在低头握拳站在柳树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一万种不妙的情况在他脑海中来回,他想了一万种应对之法,每一种都令他心惊肉跳。

鱼非池走到宫门处便看到了石凤岐神色忧郁站在柳树下的样子,少年他在不知不觉眉眼越发开阔,偶尔间细细算起,他也有十九岁了。

按着古人的算法,这年纪已是要担大事的年纪了,古人真可怜。

他开阔的眉眼中道道笔笔写着忧心,想是担心自己与燕帝的谈话内容很是不妙,的确也不太妙,鱼非池蓦地就想起燕帝说的白衹之事。

白衹有那个很善良的大师兄,窦士君。

往年在学院,窦士君真的是个可亲可爱的大哥哥,不论是当初的下山名额之争也好,七子之夺也罢,他都从不失风度,总是光明正大的模样。

对鱼非池这一众师弟师妹也多有关爱,从来不会仗着自己是第一名的好成绩而骄纵。

有时候鱼非池他们闯了祸事惹得鬼夫子上蹿下跳地生气,他也多有担待,帮着遮掩,甚至自己背个黑锅的受些责罚,再笑着对师弟师妹说,鬼夫子是院长,你们总是要尊重些。

他还说过,我在白衹等你,小师妹若想看白衹风光,尽可来找大师兄。

他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哥哥,关爱并照料着所有人。

如今这位大哥哥,命危矣。

鱼非池觉得,她有点难过。

但她牵牵嘴唇,拉出个笑意,走上前去,石凤岐见了连忙迎过去,看她没少胳膊缺腿,拍了拍胸脯:“燕帝找你什么事?”

“余岸之事,他问问是什么情况。”鱼非池说。

“就这个?”石凤岐显然有些不相信。

“他说我既然这么有心为南燕百姓做事,不知是否有兴趣成为南燕的一国之母。”鱼非池笑道,“一国之母这四个字听着特厉害的样子。”

“你肯定没答应!”石凤岐立马说道。

“你又知道?”鱼非池抬眼。

“那肯定的啊,让你一辈子活在这王宫里,做那雍容天下的皇后,还不如杀了你来得快活。”石凤岐一边说一边笑,揽过鱼非池肩头,“这些老不死的怎么都喜欢打你主意,真是愁死我了。”

“话说你下山也有一年多了,不想回家看看?”鱼非池似是随口提起一般。

石凤岐心头一紧,连握着鱼非池肩膀的手指都稍微大了点力道:“什么意思?赶我走?你不会真准备嫁给音弥生,嫌我碍事吧?!”

“没有,我准备等南燕的事情结束后,就带南九回老家,所以问问你。”鱼非池道。

“说起这个,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你老家是哪里的。”

“白衹。”

石凤岐停下了步子,鱼非池自他手间离去,他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能动弹。

“怎么了?”鱼非池回头看他。

“你老家,真的在白衹吗?”石凤岐勉强着装作轻松的样子问道。

“是啊,白衹北边的一个小镇,叫月镇,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白衹北边没有叫月镇的地方,只有一个郡,名叫月郡。”

“你居然知道?你连白衹都去过。”鱼非池轻松自然地笑道,“看来天下七国,真的没有你不知道的地方。”

“你…”

“回客栈吧。”鱼非池笑着转身,转身那一瞬,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好像是随杨花飞絮飘去远方。

月郡,好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谁提起这个地方了。

月光照进窗,石凤岐站在窗前,像是看见了那年大军,汹涌嘶吼着压向远方。

烛花爆出一声脆响,惊醒了石凤岐。

“候兄,你还记得月郡吗?”

“月郡?”候赛雷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片刻,“好像有点印象,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我记得。”石凤岐声音飘渺,“那原是,白衹北境的一个小郡,紧临…武安郡。”

“有什么问题吗?公子?”候赛雷不明白为何突然说起这么个小地方。

“没有,你退下吧,我想安静片刻。”石凤岐合上窗,遮断了窗外白月光。

自打那日燕帝诏了鱼非池进宫之后,便时常在宫中设宴请鱼非池进宫去,而且不许石凤岐同去,宴上总是不会缺少的人是音弥生。

音弥生平日里总是没有几分情绪在,平平淡淡漠漠然,不喜无悲的样子,但在频繁多次的宴席之下,他渐露反感的厌恶和疲态。

燕帝给音弥生搭了足够多次的台子,拂琴,作画,吟诗,无时无刻不在向鱼非池传达着音弥生是个多么优秀出众的年轻人。

音弥生的优秀出众鱼非池向来都晓得,不需燕帝提醒,他如此这般的大肆行事,反而只会使鱼非池内心生厌。

音弥生也知道,所以音弥生更为厌恶。

“我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如此热衷于你我之事,但此事非我本意。”不得已,音弥生满脸疲惫地向鱼非池解释。

他应该是不太擅长为自己的事做辩解,所以说话之间都很是生涩。

鱼非池懒懒地倚在贵宾席榻上,望着满室的歌舞升平,浅笑道:“我知道,这与你无关,我不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想法。”

“你一向什么都看得分明,我倒不知能做什么了。”音弥生苦笑道,换个女子,怕是要无辜牵怒于自己,偏生鱼非池,她连牵怒都不会。

“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本来就是与你无关的事情,你也只是被推着往前,又何必内疚呢?”鱼非池笑道,“更何况,我也没对你安什么好心肠,你一步步被迫钉死在南燕储君之位上,也有我的功劳,说到底,反而应该是我向你说抱歉。”

她抬抬酒杯,与音弥生碰了一下,笑着饮酒。

“你是因为石公子,所以希望我留在南燕储君之位上吗?”音弥生突然问。

“是,也不是。”鱼非池说,“反正这件事我做得不地道,你要怪我恨我报复我,我也不怨你。”

是的,在把音弥生钉死在储君之位这件事上,鱼非池是一个不小的推手,回头细看,鱼非池在余岸之事看着未与音弥生有任何来往,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每一步都会把音弥生拉下水,她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想过收手,她明明清楚音弥生不愿,也从来没想过放过音弥生。

都说石凤岐手黑心狠,其实鱼非池不遑多让。

只是没有人知道鱼非池为什么要这么做罢了,就像大家不明白石凤岐要这么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