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希望我成为南燕储君吗?”音弥生的问题问得很古怪,他本来应该是要问鱼非池为何要这么做才对。

鱼非池看他,这位玉人在不笑时,容貌普通,但笑起来却似万千光华温润着初绽,以无限的柔情令人眩目。

但是很可惜,鱼非池并不为之心动。

她只是点点头:“没错,我希望你成为南燕储君。”

“好。”

音弥生答应得太快,鱼非池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没有听清,眼中泛起疑惑的迷茫。

音弥生最想逃掉的不过是这强行加在他身上的枷锁,刚刚却在一瞬间应承下来?

毫无迟疑?

见鱼非池神色不解,音弥生微微一笑:“如果你希望我这样,我可以答应你。”

“世子殿下你…”鱼非池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我不会在你不愿的时候娶你的,不管陛下如何相逼,我都不会,你可以放心。”音弥生笑道,他笑起来眼儿微微弯起,像是一道弦月,温柔地泛着柔光。

他说罢便离开,留下了满室的流光溢彩与人声鼎沸,他的背影显得安静又突兀。

他本也就不适合这样热闹的场合,就像他不适合成为一位帝王一样。

鱼非池坐在那里,握着酒杯半晌不动,她不是自大的人,但也从来不妄自菲薄,她十分清楚音弥生答应坐在储君之位上,不过是因为自己希望他这么做,所以他便去做了。

但是鱼非池自始至终,从来也都没有给过音弥生任何希望啊,也从来没有对他若隐若现的情意给出过任何回应,何以能承受他如此沉重的心甘情愿?

一只白嫩的小手拉拉她衣角,挽澜小大人模样地看着她:“丑八怪,你在想什么?”

“我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情。”鱼非池说,“我很内疚。”

“将军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挽澜坐在她旁边的席子上,正襟危坐,规矩有方,“将军还说,事分两面,利与弊全看自己如何转换。”

他太年幼,说起这样深刻的话题时总是透着不合适的感觉,偏偏他说得一本正经,是不是南燕真正的权贵之门,都需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长大?

“我不是成大事的人。”鱼非池说罢,立时起身,去追上音弥生。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不喜欢你与黑衣人再现

宫外的月光皎皎,一片银霜晒在大地上,像是长宁这座温婉的古城披了欲露还羞的白色薄纱,透着婉约的娇媚。

鱼非池赶在音弥生乘上马车离去时叫住他,音弥生驱退下人,笑问她有何事。

鱼非池想了想,看着音弥生这位无争无欲无求无所图的玉人,真诚地说:“世子殿下,你我之间最多便是萍水相逢之交,连君子淡如水都不及,所以,世子殿下你不必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作出任何让步,也不必为了让我舒服而牺牲自己,请世子殿下你,按着你自己的本心去过活。如果你不想做储君,那便堂堂正正,大大方方与我相争,与石凤岐相争,与燕帝相争,我会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胜了,你是自由的,天下山水任你游遍,败了,你是光荣的,至少不是一味退让而被迫成为一国储君。请不要为了我,而放弃你的自由。我不会为之感动,我最多只会内疚。你无法打动我,反而会牺牲了你的人生,我不想承受这样的罪孽。”

“所以,请收回你今日的话,我宁可多一个光明正大的对手,也不想有一个为了我而放弃梦想的追求者,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请你永远记得我在偃都对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喜欢你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鱼非池一口气接连不歇的话,像是一把温柔的匕首,割破了长宁城中的婉约,露出了凛凛的刀锋,点着寒芒。

她做不到江南女子这般的温柔多情,她固执得像块顽石。

音弥生站在原处静静地听完鱼非池的话,每一个字都不曾遗漏,每一个音节他都听得分明。

但鱼非池永远不会知,正是因为她是如此的真诚并且光明,从不屑利用任何人的感情,所以音弥生才越发敬佩,越发倾慕,她越是如此的大气,音弥生越是难以割舍。

世间哪里还有鱼非池这样肆意而率真的女子?

音弥生甚至感激,感激鱼非池今日说出这番话,让他知道,他没有爱慕错人,他愿意为之牺牲自由的女子,是值得他这么做的,哪怕这么做了在她心里也留不下一丝的痕迹,谁让她薄情至斯?

他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那么,石凤岐呢?”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个极淡的笑容弧度,“你喜欢他,你自己知不知道?”

鱼非池心跳露一拍,面色却从容而镇定:“不,我没有喜欢他,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音弥生笑容不减反深,却难掩眼中浓烈的伤怀之色,像坛多年无声无息埋在树下的老酒,一日拍了泥封,酒香浓烈得像有实质一般将人困绕,逃脱不了。

他温声道:“是吗?”

音弥生离去,马车哒哒哒地走在官道上,鱼非池站在原地久未回神,银色月光好似都要穿透她的身体,看一看她的内心是否与所说的那般,表里如一。

不远处的柳树下,石凤岐静静听完她与音弥生所有的对话,一个字也不错过、

她说她不喜欢音弥生,也不喜欢自己,她说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出无谓的牺牲,她不会稀罕,哪怕是他石凤岐这样付出也是一样。

她把自己说得刻薄无情。

石凤岐听到最后,只余无尽的苦笑。

该感谢她,如此坚定地拒绝着所有的深情,所以自己不必担心有谁会抢走她。

还是该恨她,连自己也一并拒绝了?

唱着小曲儿踩着步子轻快地来接鱼非池的是迟归,他没有想到鱼非池这么早就离了宴席,所以看到她的时候连忙跑过来:“小师姐。”

“嗯。”鱼非池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般,随意点头应了一声。

“小师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迟归伸手探了探鱼非池的额头,没发现异样。

“没事,回去吧。”鱼非池笑道。

迟归想像以往一般挽起鱼非池的胳膊,鱼非池却接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手臂抽了出来,迟归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平静下来,笑声道:“小师姐你不开心吗?”

“没有,小师姐怎么会不开心?”鱼非池摇摇头,笑着对他说话。

话音将落,迟归一把拖过鱼非池拉到身后,别在腰间的软剑寒光暴射地弹出,挡开了一枚对鱼非池后背射来的飞镖。

鱼非池在迟归身后转头看,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的人迅速逃窜,一头扎进黑暗里看不到影子,迟归想也不想就准备追上去,却被石凤岐淡淡叫住:“别追了,他跟着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是什么人?”迟归有些后怕,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那枚飞镖怕是要正中鱼非池后背。

石凤岐捡起地上那枚飞镖在,借着月光看了看,普通无奇的飞镖没有任何特征,这等工艺天下七国到处都是,镖上有腥臭味,闻着是剧毒,割破肌肤怕是就要取命。

“回去吧,这里不安全。”石凤岐一边淡声说话,一边用一块布包起了飞镖。

鱼非池看着石凤岐神色镇定的样子,想起初到长宁城中,她有一次与石凤岐在河边水柳下散步,他似乎也发现过异样。

“你知道是谁?”鱼非池问他。

石凤岐匀匀心中滞着的一口气,笑着对她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呢?”

可怕的不是有人要刺杀鱼非池,反正这一路来要杀她的人多到数不清,鱼非池早就习惯了。

可怕的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或者有这么一群人在暗处时时等待着时机,时时准备对鱼非池下手,像是暗夜里的一条毒蛇,你不知她会在什么时候就钻出来狠狠咬住鱼非池的脖子,不死不松。

任何人都有可能,任何人都有除掉鱼非池的动机,这盛世太平的长宁城中,暗藏了太多的危机与汹涌。

就算是鱼非池与石凤岐,也难以在一时之间推断出下手的人是谁,是哪一方。

石凤岐手臂搭上鱼非池的肩膀,鱼非池做了下挣扎,准备从他手臂里逃出来。

以往她也这样做过,总能轻易从他臂湾里逃走,石凤岐大多也是笑一声“好个无情的小娘子”。

但这一回,石凤岐的手臂却蓄满了力量,在不弄疼鱼非池的情况下,将她死死地圈在臂湾中,形成一道不可突围的铁箍,鱼非池半点也逃不脱。

但他笑得很是风淡云轻的模样,只是目光与往常有了些不一样,少了几分浪荡,多了几分坚定:“虽然南九不在,但是我也不差,保护你不成问题的,回去吧。”

鱼非池在心底默默叹一声,音弥生好说,石凤岐怕是很不好说。

因为音弥生讲理,石凤岐他完全是个有理说不通的啊!

迟归看着石凤岐揽着鱼非池的肩头走在前面,安静地将剑收回鞘中,目光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透着些狠色,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南九小师父不在,他便理当背负起保护小师姐的责任,他却险些让小师姐受了伤,这让迟归很是受挫。

他追上鱼非池的步伐,不满地对石凤岐说:“你刚刚明明就在一边,为什么要躲着,小师姐受伤了怎么办?”

“那我以后时时与你小师姐黏在一起,你可不要来打搅我。”石凤岐笑道。

“…那你还是离远一些吧。”迟归冲过去挽上鱼非池胳膊。

“男女授受不亲,你躲开!”石凤岐嫌弃地拔开迟归的手。

迟归依旧黏上去,哼哼着对石凤岐道:“你才躲开,小师姐又不是你的。”

“臭小子,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谁要招你喜欢了,小师姐喜欢就够了,是吧,小师姐?”

“你两能不能安静一天不吵架?我好怀念南九啊!”鱼非池哀叹道。

三人便这样一路吵吵闹闹地往远处走去,谁也不提心中各自的挣扎与难过,只要捱一捱,总是可以捱到云开月明那一日的吧?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那消失了的黑衣人正跪在地上,受着鞭刑,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施刑的人也同着黑衣,目光凶狠毒利,每一鞭下去都似用尽全力,要打断跪着的人的筋骨一般的狠。

“谁准许你擅自行事?”施刑人声音低沉,重重一鞭下去。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几乎要被打断气,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笔:“她碍事!”

便又是一鞭子,甚至扬起了一道血光,施刑人毒声道:“她碍事,你除得掉她吗?”

黑衣人痛得握不住笔,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头上的斗篷掉被掀开了一角,能见到一双眼睛,眼睛里充满了令人惊心触目的怨毒与狠戾,浓得似一场重雾压在他眼中。

施刑人扔了鞭子,冷漠地看着地上像条死狗一般苟延残喘的黑衣人,扔了一封信在黑衣人眼前,傲慢的声音高高在上:“滚吧,此事若办不成,你便自行了断。”

黑衣人捡起地上的信,爬起来跪在施刑人脚下,几乎是五体投地一般的姿势:“是。”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家都病得不轻

在余岸离开的这一个月里,鱼非池本以为她可以闲下来一段时间,等到余岸回来之后再与他好生闹上一闹,可是这一个月中她几乎没有时间休息,这让她很是苦恼。

燕帝隔三差五的宴会已足够让她心烦加头痛,后来曲拂公主她也加入了进来。

不过曲拂的重点不在鱼非池身上,而是在石凤岐身上。

大概南燕百姓平日里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好,太轻松,太自在了,平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烦心,也没有什么能起波澜的刺激事儿,所以一旦有个什么新鲜事儿,总是能引得大把闲得无聊的贵族女子们追捧,并踊跃参与。

比如曲拂公主她办了个射箭比试,本来毫无噱头和趣味,因为有一众娇滴滴的千金们的围观与到场,便引得无数男子跃跃欲试,要在漂亮的姑娘们面前一展男儿英气与豪气,以搏得美人们娇滴滴的称好声。

从这方面来说,曲拂还是很有头脑的,知道怎样调动气氛,吸引眼球。

本来这事儿跟鱼非池,跟石凤岐,都一丁点儿的关系也没有,挡不住曲拂三番五次七八九回地请,一再声明只要他们去捧个场,凑个热闹就好。

鱼非池被她闹得一个头两个大,装死赖在屋中三天没出门都没躲过,她的内心几乎要生出反感的味道了。

是后来某一天,石凤岐对她说:“陪我一起去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跑去逞什么英雄?”鱼非池不满道,“你要去自己去,别带上我,烦死了。”

“不去看一看,怎么知道他们在卖什么药?”石凤岐笑声道。

“卖什么药我都不买帐,管他们想做什么,关我什么事?”鱼非池回绝的利落。

“权当是帮我个忙了嘛!”石凤岐耍着无赖,“陪我去嘛!”

“不去!”

然后石凤岐就把鱼非池扛在肩上背着去了。

鱼非池在一众千金小姐之间如坐针毡,江南的女子多温婉啊,说话声都细细小小的,身子柔弱得像是一推就要倒,跟一滩春水化在了当场一般,鱼非池这么个粗糙得如同汉子般的人往中间一坐,怎么看怎么扎眼。

偏生鱼非池近来在长宁城中名声还挺大,大家都觉得她最后一定会嫁给音弥生为世子妃,时不时便有人上来与她说话敬酒,鱼非池托着下腮,苦着脸:“好烦啊!”

她就坐在曲拂左边,这是个尊贵的位置,曲拂是首位,她便是第二位,曲拂见她这般痛苦的神色,忍不住笑道:“鱼姑娘你就当散心了嘛,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

“这叫闹心,不叫散心。”鱼非池说。

“好嘛,马上男子们就要射箭了,鱼姑娘你就当看个乐,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开心点。”曲拂依旧笑眯眯的。

其实这射箭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再怎么不济的权贵公子哥,平日里也是练过两手的,否则谁也不会来这里丢这个人,个个都把弓一拉,朝着靶心就射过去,大多是能正中靶的,有几个也能正中红心,谁都不会输几分,姑娘们一阵阵娇丽的叫好声在场中此起彼伏也颇是动听。

待得石凤岐搭弓射箭时,鱼非池听到旁边有姑娘小声地私语:“这便是石公子吧?生得真俊俏。”

“是啊是啊,跟我们长宁的男子不一样呢,没那么文弱,多了些男子气概。”

“听说是要给曲拂公主指婚的男子呢。”

“不是说石公子与那鱼姑娘是一对儿吗?还怎么指婚?”

“鱼姑娘这都要嫁给世子殿下了,哪里还是一对?不过我倒是听说,曲拂公主与石公子的婚事也黄了,听说是曲拂公主不愿意下嫁。”

“石公子这么好的人她还看不上呀?要我说,指不得是石公子看不上她呢。”

“是呀,我听闻石公子当年在长宁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连将军府的挽老将军都对他另眼相看。”

鱼非池听着听着,越听越觉得这些话不太对劲,因为后来这些姑娘一边说,一边往奇怪的方向引去了,开始讨论石凤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是能嫁他就好了云云,话语间尽是春心萌动之意。

还说鱼非池她与音弥生的好事将近,只看哪日燕帝挑个好日子就要下旨了,说鱼非池这个外族女子能得燕帝赏识,赐婚国之储君的音世子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鱼非池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高椅上的曲拂,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石凤岐准备射箭,似乎未听到这些女子的私语声一声,鱼非池只是淡淡一笑,拢了袖子就准备靠在椅子上看他们作戏。

结果张了半天弓的石凤岐突然放了下弓箭,走到鱼非池前面,笑得如春一般的和煦阳光,一般的温柔多情,一般的令人起鸡皮:“不如我们一起?”

鱼非池自然而然地往后缩:“我不会。”

“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位公子大概平日里吃多了蜜糖,关键时刻总能洒出大把的甜蜜来。

“不是,我真不会,唉呀你烦不烦!”鱼非池一边挣扎,一边让她扣着手臂拖出了女宾席。

千金们纷纷娇呼,不明所以。

石凤岐找了布条了蒙了眼睛,将鱼非池圈在怀,握着她双手搭弓,在她耳边呼着热气:“你来瞄准。”

“石凤岐,你玩够了没!”鱼非池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石凤岐一把推开,那样太折他面子,可是这样被他环在胸前,她又有点脸皮发烧,实在是骑虎难下一般的尴尬。

“曲拂今日是来给下马威的,你比我清楚。”石凤岐握紧鱼非池双手,拉开了弓:“看来她是不信任你,想给我重新找个女子,以保全她的终身大事可以幸福了。”

“她没这么蠢,你是什么人,她心中应该有数。”鱼非池张开双臂拉着弓,双腿微微分开,站得稳且牢。

“你觉不觉得很奇怪,自从余岸离开长宁城,我们两个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燕帝也好,曲拂也罢,他们像是抓紧了机会要把我们逼上他们希望的道路。”弓箭一声“吱呀”的声音,张如满月。

“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而已。”鱼非池闭了一只眼睛,顺着利箭瞄着靶心。

“有一个人知道。”

“挽将军年岁已大,不好多作叨扰。”

“那就由我们两个去试一试,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放!”

三箭齐出,皆中红心。

石凤岐解了黑布,双手环紧鱼非池的腰,望着靶心上三只仍自颤巍巍的箭:“不错嘛,以前练过?”

“我以前还能胸口碎大石。”

“所以这么…平?”

“石凤岐你找死!”鱼非池在他怀中转过身来就踢他。

两人正闹着,但见旁边的人皆静默,然后再见他们纷纷起身下跪行礼,对着某个方向。

两人往那方望去:音弥生世子殿下。

以前音弥生出行都只带少量的随从,也没有正儿八经地摆过驾子,今日看到这么多人向他下跪行礼时,鱼非池才有一种他真的是储君的感觉。

那是南燕国仅次于燕帝的人,他的尊贵不可戏谑,他的地位高高在上,他是未来南燕的帝君,荣耀万分。

只是平日里,鱼非池几乎忽略了这个事实。

音弥生看着石凤岐抱着鱼非池在怀中,疏离而漠然的脸上微泛苦色,眸子黯一黯。

鱼非池能明显感受到石凤岐在看音弥生那一刻时,手臂的力气加大,勒得鱼非池险些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本想从他怀中出来给音弥生行个礼,石凤岐却在她耳边低语:“你若想让他死心,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鱼非池当然晓得石凤岐这是含了私心的,但是石凤岐也没有说错。

现在大家都认定了鱼非池会嫁给音弥生,鱼非池此刻当着音弥生与众人的面,靠在石凤岐怀中,的确是最好的反击,最能有效的粉碎这些谣言。

只是对音弥生很残忍罢了。

与其拖泥带水,不如来个痛快吧。

鱼非池便真的一动不动地倚在石凤岐怀里,由着音弥生慢步走来。

她看不到石凤岐的眼,那应是她从未见过的骄傲与贵气,丝毫不输华衣在身的音弥生。

石凤岐一手将鱼非池圈在怀中,一手握着长弓,淡淡着脸色,冷冷着眼神,凉凉着笑意,看着音弥生,直到音弥生看着这画面再走不动,不愿靠近。

曲拂赶紧过来行礼:“曲拂见过世子殿下,有失恭迎,望殿下恕罪。”

音弥生没有说话,只轻挥了一下手掌让曲拂站起来,一向温和此时却无几分温度的眼神看向曲拂,声音也难辩喜怒:“你特意邀我前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曲拂霎时白了脸色,猛地低头请罪:“曲拂并不知会如此,殿下恕罪!”

鱼非池松松气,靠着石凤岐的胸口低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

“病得不轻。”石凤岐下巴抵在她头顶,闻着清淡的发香,含些满足的笑意看着曲拂与音弥生。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南九出事了

燕帝发病鱼非池尚能理解,他一贯是希望鱼非池嫁给音弥生的,虽然方法有点不对,但是这个出发点很是明确,鱼非池倒也能见招拆招。

可是曲拂也跟着发病,鱼非池就不太明白了。

未等鱼非池仔细深想此事时,曲拂自己上门请罪来了。

说上门请罪或许有点不合适,毕竟曲拂没做出什么伤害鱼非池的事,就算做了,也是为了保全她自己,圣母心泛滥一下,勉强都算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所以鱼非池极是不解曲拂她一幅深感难过表情是为何,明明也没做多大错事。

“不瞒姑娘,父皇对我暗中撮合你与石公子之事十分震怒,我必须做些弥补。”曲拂苦笑道,“世子殿下素来无争,但是他对鱼姑娘情根之深姑娘想必也清楚,我不得已,要利用姑娘与石公子之事来刺激他,算是给我父皇一个交代。”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他见到我与石凤岐你侬我侬的,就会心生嫉妒,或者说,激起他男人的斗志,不甘认输?”鱼非池把她的话挑明,“然后会对我穷追不舍,直至燕帝下旨让我们成婚,他也不会再拒绝?”

“鱼姑娘一向聪慧,我这点手段,骗不过你的。”曲拂低头说道,“我是王室子女,凡事必须考虑王室,处处以宫中利益为先,所以如果鱼姑娘有心责备,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最讨厌便是你们这样的人。”鱼非池说,“你们把难处都摆在我面前,让我不能责备不能生气,让我设身处地为你们着想,如果我记恨了,抱怨了,便是我小鸡肚肠不为他人考虑。我若是不生气不反击,便是软柿子任由你们搓捏。”

“诚然,我的确喜欢磊落光明的女子,但是如果有想利用这种性子来反制我,曲拂公主,恐怕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曲拂抬头,看着鱼非池,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能让你不与石凤岐成婚,用什么样的方式达成此愿都可以。我与石凤岐成婚,你可以得到解脱,我与音弥生成婚,你与石凤岐的婚事不再重要,你依然能达到目的。所以其实你并不在乎我到底嫁给谁,当石凤岐不再适合,受到燕帝打压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音弥生,想促成我与他的婚事,我佩服你的心智与手段,但我看不起你这样虚伪造作的假惺惺。”

鱼非池淡定冷静地目光看着她:“你不想嫁给石凤岐,你以为石凤岐就愿意娶你吗?你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把南燕看得太高了,便是燕帝下旨,石凤岐也敢抗不遵,你当真觉得,区区一个南燕,困得住我与石凤岐?困得住无为七子?你当真以为,燕帝敢要我与石凤岐的命?”

曲拂愣在那处,半晌不能出声,她从未想过事情的这一面,没想过她与石凤岐之间,更加不乐意接受燕帝指婚的人是石凤岐,没想过只要石凤岐不答应,任何人逼婚,都不可能。

她嗫嚅着嘴唇,然后紧紧闭上,站起身来对鱼非池行礼:“是我唐突了姑娘。”

“公主不必如此大礼,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受不起。”鱼非池淡淡说道,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曲拂自知无趣,转身离去,留得鱼非池坐在那处,目光幽深地不知想些什么。

屏风后面的石凤岐听着这话不太对味,等着曲拂走了他便出来问:“什么叫燕帝困不住我?”

“那你娶她啊。”鱼非池呛一声。

“得,燕帝困不住我。”石凤岐笑道,“余岸快回来了,再过些日子就能进城了。”

鱼非池听到这个消息却把眉头皱了皱,余岸快回来了,可是南九还没有回来。

按说,南九早就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