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他渐渐查觉这南燕的朝堂太难对付了,音弥生在这一块上的短板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补得齐的,所以他决定改变战略,把战火从朝堂上引到朝堂下。

边境布防图失窃这种事,就是他瞎编出来的。

这可不是一件那么好瞎编的事,编得不好就要掉脑袋。

好在时值天下七国都有点乱,七国之中到处都是探子啦刺客啦细作啦这种古老的存在,长宁城与当年的大隋邺宁无几分差,虽然也是一片祥和,但总是架不住有心人的潜入与渗透。

大家对此心照不宣,只要不做得太过份,七国之中都不会有人对细作这种伟大的职业进行清除,可以维持微妙的平衡。

于是要找那么几个他国细作出来,放一点亦真亦假的风声,总还是可以的。

又正好石凤岐对这种事很是在行,做起来可谓信手拈来,在经过了一番潜心安排之后,这边关布防图失窃,不知是谁人所为的消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细作们之间传播开来。

这里面少不了候赛雷大兄弟的协助,这位在长宁城中数年的老大哥,他知道多少人的秘密,那还真是个未知数。

如此这般走一遭,辛苦了石凤岐忙上忙下还未在鱼非池这里落声好,实在是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他想想,都觉得心酸啊。

眼瞅着他装模作样,鱼非池好心宽慰他:“呐,古人云过:自作孽,不可活,是吧?你不在当年坑一把音弥生,如今也不会吃这苦果子,所以小哥啊,别委屈,因为古人还云过,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这是哪位古人说的?”石凤岐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翻遍典籍怕是也翻不出这句话来吧?

鱼非池一本正经:“不才,正是在下。”

“非池啊。”

“欸,后生啊。”

“你病得如此严重,世上唯有我对你不嫌不离不弃,你可万万要珍惜我,不要离开我啊,否则世上哪里还有人如我这般爱你疼你包容你啊。”他说着就握起鱼非池的手,深情款款地占着便宜。

“也是,世上像你这么瞎的,已经不多了。”鱼非池点点头,抽出手来拍拍他的肩。

“所以带我一起去白衹月郡吧!”石凤岐突然说道,“反正你都带了两个拖油瓶了,不介意多我这么一个风流潇洒的翩翩公子吧?”

“你偷听我说话?”

“我不偷听你就跑了!”

“怎么能叫跑呢?我这大大方方地回自己家,再正大光明不过了。”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

“后生啊…”

“干嘛,我跟你讲啊,你不可能跑得掉的,你就是跑再远我也找得回你,你别想躲开我!”石凤岐有些不讲理地说道。

鱼非池笑笑,负手走在前方。

这后生啊,他是要去白衹,而不是要去白衹月郡,不过是顺路而已。

是时候快点把南燕的事结束了啊,白衹那方,还等着他呢。

只是不知道,当他出现在白衹,是以何身份呢?

是单纯的石凤岐,还是无为七子石凤岐,抑或是其他?

又如何与大师兄相见呢?

是仇人还是朋友,又或者是陌路?

当年那个善良又仁慈的大师兄,如今又会被逼成什么样子呢?

是对他们充满了怨憎,还是一如当初的温柔善良?

无为山上的老东西们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

是期望他们早些厮杀起来,还是希望七子可以联手,齐心协力结束这乱世?

七国王宫里的七位帝君又将准备如何呢?

是放手一搏在这乱世里搏出个盛世江山,还是画地为牢守得一隅宁静?

曾经的七子最终会走向何处呢?

是生死相对的敌人,还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不知道啊,天下这么大的事,哪里是鱼非池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能想得明白呢?

大概总是要经历血与火的洗礼,踩着白骨与腐尸,在天地极暗之处,杀出一片光明吧?

那光明,就真的是天下百姓想要的吗?百姓真的在乎谁为至尊帝君,在乎所谓七国一统吗?

还是他们只求日子过得太平,妻子与丈夫可以相守,孩子可以承欢膝下,老人有所赡养就好?

杨柳依依哟,如此的多情,繁花丛丛啊,如此的娇媚,她眼看着这片静好的光景,这样如画的美景,何人忍心以刀剑利斧予以斩碎?

唉,想得心烦,随他的便吧。

第三百零九章 没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比不得鱼非池与石凤岐,偶尔抽个空出来,他们还会想一想眼下七国的局势,猜一猜白衹的战火会不会一触而起,把老天他烧出个窟窿来。

余大善人在意的只是眼前这局棋,倒也不是说他目光短浅,毕竟大家从一开始的立意就不太一样,他在长宁城所求的只是一洗当年的屈辱,得到他想要的储君之位。

而鱼非池他们师从鬼夫子,一直被灌输的就是如此之大的眼界与天地。

所以余大善人他暂时只盘算着他自己那点小九九,也是可以理解的。

余大善人很是自如地利用起了那布防图失窃之事,他并不是很关心边关会不会出事,在七国将乱的这紧要关头,若是南燕的边关不稳,会对整个南燕造成多大的影响也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他唯一关心的,是这件事可以给音弥生带去多大的伤害。

南燕如今这生意行当是每日猛进,天天都有富商与后蜀来往,时时都有大把的银子像流水一般地流进南燕的腰包,鼓鼓又胀胀。

燕帝是个很懂得为后人铺路的帝王,他把这所有的功劳都记在了音弥生头上,百姓们都知道,这开放国门,与后蜀加多贸易往来的好事,是世子殿下向燕帝进言,争取来的天大好处。

没有人会不喜欢银子嘛,哪怕前些日子还把世子殿下骂得狗血淋头,怨他羞辱关押了余大善人,可是当这么多的银子滑进他们的钱袋子时,这种埋怨也就可以冲淡许多。

更不要提,余大善人他善归善,可是总归是把银子往外拿,从百姓口袋中掏银子出去,而不似音世子这般好心,是把银子往他们口袋里塞,这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嘛!

于是,人们开始有点喜欢这位给他们送银子的音世子了。

毕竟,世上很少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虽然,这一切跟那位玉人世子,并没有太大关系。

人们真善忘,也真善变。

同情与善良都显得如此的廉价,大幕一拉,重新粉饰个太平,他们同样为之歌颂与称好。

余岸未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一来他不会愿意与后蜀做生意,成为音弥生这搏名之举的受益人之一,二来嘛,他就算想做生意,也得问问鱼非池答应不答应啊。

所以余大善人有一点点着急,他花了大量的银钱去辛苦各位官老爷们,在朝堂上为他斡旋战斗,却险些要失去他在民间积累多年的威望了。

余大善人有一回说:“都是些白眼狼!余某这么多年来行善之事竟然比不得区区几个臭钱!”

大哥,你这是废话啊!

好在余大善人很快就找到了机会,他觉得布防图之事可以给音弥生一记重击,再次瓦解他在民间的刚刚积累的好名声。

当然了,余岸也是一个极为谨慎之人,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流言,他对此抱着观望态度,这也是他能在长宁城中如鱼得水这么多年的原因,谨慎的人才有资格活得长久。

当他派人反复确认这个消息之后,他才敢放手去做,而给了他最大信心的人,是那位神秘的女子。

一直以来,余岸与这女子的合作都很是愉快,这女子给的情报也向来准确,有她的点头,余岸才敢拿出百分百的信心与音弥生来斗。

叛国,卖国,出卖边疆将士性命,置南燕于危急之中,这样重的罪名,足以让音弥生死一万次,就算是燕帝也不能再偏帮音弥生。

余岸要做的,是使这个罪名坐实,稳稳地扣在音弥生脑袋上,也就能同时毁掉他好不容易在百姓中刚刚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可谓是一举多得之事,余岸在反复的思量之后,觉得极为可行,所以下起狠手来毫不留情,哪怕他将手中的佛珠转出了一层层光泽,也还是未能沾得半点佛心。

更不要提像音弥生那般,成为一个真正与世无争,温和纯净的人了。

罗列罪证并不是什么很难做的事,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在权力的角逐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拳头更硬,谁就具有更多的话语权。

很明显,余岸的拳头是极为强硬的。

他不在朝堂,但朝堂上有的是他的人,闻风而动的大臣们开始了或明确或阴晦的站队,他们知道,未来的南燕帝君就在这些日子里,要粉墨登场了。

就是苦了老将军一大把年纪,柱着拐杖站在朝堂上,再也不能装聋作哑老神在在地看着这些小丑跳,时不时地也要说几句话来稳一稳君心,至少要让燕帝确信,此时的音弥生还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每次早朝过后,燕帝都会留下老将军说会话儿,这是他们一君一臣多年来的习惯,旁人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显然这几日燕帝的情绪越来越不好,督促着挽平生快些将此事了结。

挽平生知道燕帝心急的是什么,但是此事就算是他想快也没什么办,毕竟去办事的人是石凤岐,所以老将军只好一再跟燕帝:“斩草除根之事,总是要慢慢来,陛下请稍安勿燥。”

燕帝拧着眉间“川”字便有些愁叹:“时间久了,寡人怕节外生枝,此时收网是最好的时机。”

“是,臣会催促此事的。”挽平生低头行礼说道。

“弥生此次极为危险,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朝中官员对他多有不满,原本一些宵小之辈更是大放厥词,寡人不好总是做个昏君强行护着他,你有空去找他谈一谈,让他也多想想此事,如果是他,他会如何化解此局。”

燕帝可谓是为音弥生操碎了心,累白了发,无奈那是个怎么都油盐不进的人。

老将军苦笑一声,陛下这任务怕是不好完成,他已是连世子府的门都进不去了,如何还能指望他与世子殿下来个促膝交谈?

两位老人在御书房细说了一会话,老将军也就依着旧规矩退下,数一数此次出宫他要用多少步,是不是又老了一些。

而燕帝则是将目光收回在了御案之上,他需要赶紧将南燕国内的这些杂事处理完,方可全心全意地应对南燕国以外的事。

帝王不易做,谁做谁知道。

在御书房之后是王宫内庭,南燕的王宫内庭不似后蜀的那般奢华阔绰,只透着与南燕画风一致的幽静精致,任何细节处都透着这个国家的讲究与体面。

内庭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宫殿,宫殿里泛着清幽的女儿香,薄纱重重后面的宽大浴池里花瓣几起几伏,在清澈的浴水中如片片小舟泛浪,沉沉浮浮。

漂亮的女子藕臂划过池水,扬起些清亮的水珠串成线,划过半空,松松挽起的发在颈上垂下几缕,无端地盈着暧昧。

一个人胆大妄为的人坐在浴池对面的椅子上,大胆放肆地打量着这入浴的女子,嘴角处还噙着些笑意。

“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浴中的女子双手叠在浴池边沿,秀丽的下巴枕在手臂上。

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替余岸游说朝臣,若是不能上演一场精彩的比试,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不是我们要关心的问题。”打量着她的那人淡声道。

“怎能不关心呢?你可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女子娇嗔一眼,眼神极媚地瞟了那人一眼,一眼看到这人眼中淡淡的漠然之意,莫名心间微颤。

人也是古怪,越是得不到,越是抓心挠肺地想要,非要把得不到的捏在手心里了才甘心。

这位金贵的女子就是这样的想法,越是觉得这人离她千万里之遥,越是想把这人圈在身边无分厘之远。

端坐在那处一动不动的那人只是轻笑,也不说话。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舍得她?”

那人抬抬眼,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摇头笑了一声,不予回答。

“你可别忘了…”浴中的女子从水中走出来,紧实光滑的肌肤上滴着水珠,掉满几瓣依偎在她肤上的花瓣,赤着足一步步缓慢走到那人跟前,边走边笑:“没了我,你的大愿可是无法得到实现的哦。”

取过桌上一件薄薄绢衣,那人手臂一抬,这绢衣便罩在这女子身上,沾了水的绢衣贴紧女子肌肤,若隐若现之下透着令人心悸的诱惑。

然后但见这人手臂一拉,便拉得女子跌入自己怀中。

扣着女子的下巴,手指滑过她细腻的脸颊,这人似笑非笑:“你是否对我很不放心?”

“人家哪有。”女子一声嘤咛,被这人看得面颊发红,骨头都软,瘫倒在那人怀中,手臂缠上那人脖子,撒着娇一般:“人家不过是担心此事是否能成罢了,毕竟那石凤岐与鱼非池都非善类,总是要打起精神来嘛。”

“好好听话,你想要的总会得到。”

“知道了…”

那人有个习惯,很是喜欢手指轻转女子的后背,滑过微微陷下去的脊梁沟,再慢慢爬上来,如此反复。

然后在手指上下游动之时,会目光幽深,像是穿透这女子看着另一个人。

世间时局无数操盘手,大家不知高人在山外时,总以为自己是最后的黄雀,总以为,自己是最后的大局掌控者。

第三百一十章 收局

长宁城中风声愈演愈烈,叶藏在南燕开疆拓土的生意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音弥生这位世子的名声又开始受到质疑,但这些都只是小事,虽然人们总是反复无常,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推崇那个,但是不会在短短数月内,几次翻脸。

那毕竟是打自己的脸,总会疼。

真正的危机来自于朝堂,且不管他们中几人真心几人假意,为了南燕太平这一极高的道德标准一立,什么事儿都可以无限放大。

燕帝再如何偏爱音弥生,也不能将朝臣的意思全给逆了,他是明君,明君兼听。

在这种时候,鱼非池主动去找了音弥生。

本来要去找音弥生的人是石凤岐,但鱼非池觉得,在坑音弥生这件事上,她也有着极大的“功劳”,不好总让石凤岐背负此事。

所以那扇对任何人都紧闭的世子府大门,对鱼非池打开了。

音弥生亲自来门口迎她,这是鱼非池第一次来音弥生的府邸,一如她想象中的清幽宁静,像个避世之所一般。

凉亭中的画作早就收起了,音弥生不会让鱼非池看到那些笔墨之下饱蘸情意的画儿,他不用向鱼非池来展示他的爱意。

于是凉亭四周垂着的都是竹帘,淡淡的竹香很容易让人想起无为学院里的那片竹林。

两人相对而坐,纷纷沉默,竟觉得无言可说。

抬头一对望时,齐齐笑出声,那种彼此了然于胸,万千言语不好说,但彼此都懂的发笑。

“是不是需要我出面了?”音弥生他笑道。

“对啊,这一局,要收了。”鱼非池说。

“好,何时?”

“你如果不想这么做,还来得及阻止我们。”

“你多虑了。”音弥生摇摇头轻笑道,“南燕事了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回老家。”

“不能…留在南燕吗?我可以在长宁城里帮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过得很自在,有我在,不会有人来烦扰到你。”音弥生低声道。

“你我都知那是不可能的,我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但世子殿下,我不想欠你什么人情。”鱼非池笑容微苦,这都是作了些什么孽。

好好的一个玉人,让她害成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世间情爱真的如此令人痴狂吗?

音弥生低垂着头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他自是晓得他留不住鱼非池的,但不问一问,总觉得不甘心,可是什么时候起,他竟也有了不甘心的情绪?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与石凤岐一样,野心极大,目光极远,所图极多,你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音弥生他抬眼,定定地看着鱼非池,这双眼睛是如此的明亮与温润,宛如一对墨玉养在他眼中。

在这双干净的眼睛下,鱼非池竟觉得自己是个很不利落的人。

她轻轻叹一声,对音弥生说道:“你只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更无法成为石凤岐。最重要的是,你不必为了任何原因要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就算你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对你也不会有所发改变。”

“况且,”鱼非池停了一下,又说,“我从来不觉得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与感动的事。任何改变,都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更优秀,为了自己而去做出这份改变。”

“你如此理性,很是伤人。”音弥生浅笑,站起身来,走到亭子旁边望着一池将要凋零的荷花:“我知道你的来意了,也会去做。鱼姑娘,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必有所负累,如你所说,我做出这些妥协与让步,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不是讨好你。”

“多谢世子殿下。”鱼非池点头,又看向音弥生的背影。

这位世子,好生可怜。

送走鱼非池,音弥生并未关上府邸大门,而是站在那处看着鱼非池走远的身影,看到府前不远处的酒馆里石凤岐正慵懒地坐着执着一个酒杯,他稳稳地坐在那处等着鱼非池,就好像他知道鱼非池永远不会逃到别人身边一样。

他是如此的自信,如此的狂妄,而音弥生却拿他毫无办法。

音弥生看了许久,一直看到二人都离开,才让下人备了轿子,他要进宫。

他甫进宫未多久,长宁城中风起云涌。

谁言玉人世子未有雷霆之势?

余岸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精心构织多年的稳定权力体系是如何在一瞬之间尽数崩溃的,也想不明白他行善六年积威望无数,何以能在眨眼之间毁于一旦。

他更想不明白,为何他府上会有布防图,想不明白他的奴隶怎么会出卖他,他手下养的那些假奴隶又是如何一日之间竟数反水,想不明白他最为倚仗的贵人怎么在他前去探信求救之时,将他拒之时门外。

他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在长宁城中呼风唤雨的余岸。

破开余岸此阴损招数的方法并不是有多高明,只是用的时机刚好,合情合理,让人看着顺理成章。

余大善人多年来一直致力拯救奴隶的伟大副业,百姓对此赞不绝口,虽然从来没什么人真正见到过他救出来的人,但是别人都这样说,大家也就信了。

忽有一日,他们得知,原来这么多年来余大善人都一直只是在通敌卖国罢了,借着那做善事的幌子大肆敛财,银钱全都流向其他的国家的某个说不得的人物口袋。

而那奴隶之事更是谬论,他不过是欺骗着百姓,从百姓与富绅的口袋中掏出大把的银子为自己行苟且之事。

多事并发,以布防图从他府中搜出,与通敌卖国两事为中心,余岸突然就被堵在了一个无路可退的悬崖之上,进退皆死。

布防图是怎么从他府上搜出来的,容易理解,前去他府上搜查的人是燕帝陛下的亲卫,亲卫又与老将军挽平生相熟,老将军为国为君一辈子,闭着眼睛都能给他画出一幅以假乱真的布防图来,把这布防图往余岸那破落院子里一塞,这便是罪证。

而通敌卖国之事要多谢叶藏那些开遍了大半个须弥大陆的钱庄,做假帐是一个帐房先生的必备技能,此技能用以逃税漏税之用,还可作用于栽脏嫁祸,诬陷善人。

而钱多多掌柜对此门手艺掌握得炉火纯青,挑灯熬夜之前,一本破破旧旧但是真实性极高的帐册就此出炉。

余岸从来不把银子存进钱庄这件事只有鱼非池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晓得,旁的人可无从得知,现在只要燕帝认定这帐册是真的,那就是真的,燕帝说是真的了,百姓也就承认这是真的。

从旁为之作证的人十分重要,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些被余岸养在家中时不时拉到街上,为他的功德进行宣扬歌颂的可怜假奴隶。

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并让他们为鱼非池所用是最难的一步,不过一切都还好,有南九这样一个曾经的真正的奴隶在,很多事情他们沟通起来有共同语言得多。

而且南九当时在船上是拼过命要救他们的,这些人的良知尚未泯灭,也还没有彻底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奴隶,他们尚知害怕,尚还追求自由,尚还知道他们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所有品。

在整个长宁城都在为叶藏财神的大方与慷慨歌颂时,南九正悄无声音地做着这件事,他大概是觉得上一次的任务未能好好完成,还让鱼非池担了心,所以在此事时他格外用心。

每日夜间他翻墙入余岸的府上,与那些被关在猪圈中的可怜人交谈相商时,他总是拿出他全部的力气,哪怕身上的伤口依然未能完全痊愈,也从未想过要拖延些时日。

这些人在这一天,在南九与迟归的帮助下,逃到了街上,声泪俱下和着血,控诉着余岸的罪行,求一个公道,求一条活路。

余岸何以能如此残暴,将他们变得此番模样,他们还要为余岸布道施善!

有道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余大善人在民间苦心经营多年的伟大高贵形象一日之间倾塌,善良的百姓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这一波猛烈的冲击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估计的,一个他们看得无比高贵的大善人,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在骗他们!

布防图的作用在朝堂,死死堵住还要为余岸说话的朝臣的嘴,懂事的会做官的老爷们都知道这事儿闹大了,燕帝看来是下了狠心要除掉余岸,所以纷纷啉声。

奴隶事件的作用在民间,他们粉碎了百姓心目中那个高贵的大善人,向人们揭露了一个虚伪的,残忍的,愚弄百姓的恶人。

两管齐下,在最初的时候,余岸都不觉得他会赢,民间声望这种东西没了再建就是,百姓最是好糊弄不过,只要能在朝堂上稳得住,布防图一事过去了,他依然安然无恙。

所以他依然能拈着佛珠,静静坐在破落的候府里,带着那温和而仁善的笑容看着远方,他觉得,石凤岐此举蠢极,如此明显的嫁祸,就想拉他下马吗?

直到他发出一封又一封的信,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都未能等到那位贵人的消息,他才将佛珠狠狠地砸在地上。

满地菩提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破雾

鱼非池与石凤岐站在客栈门口,左望望右看看,石凤岐问道:“一起,还是分开?”

“你等等我吧,我从宫里出来了,再与你一起找他。”鱼非池说。

“那不如我陪你一起进宫?”石凤岐提议道。

“也行,不过你可以把持住。”鱼非池笑一声。

“得了吧你就,走,为夫带小娘子你去大闹燕宫!”石凤岐笑说着握起鱼非池的手,转身对南九与迟归道:“看紧他,别让他跑了。”

“你要照顾好小姐。”南九脸上还有些病色,显得苍白虚弱的样子。

“放心吧,我死了你家小姐都不会死。”石凤岐笑着拉起鱼非池上了轿,他抓着鱼非池的手力道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