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晚上,石公子。”南九皱眉头。

“我带你家小姐去找商帝,你回去歇着吧。”石凤岐笑得忍不住,为什么她总是可以把很有氛围的事搞砸,搞砸就算了,还能砸到得这么…蠢?

鱼非池再清一清嗓子:“我…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真的?”石凤岐也不动,就看着鱼非池转头往后走。

“好了我去。”鱼非池听了他的话二话不说就转头走到他跟前,连声咒骂:“怎么走啊,这破王宫修这么大有什么意思嘛,浪费资源懂不懂啊?”

“蠢死了。”石凤岐牵起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不是喝了安神药吗?”鱼非池一脸郁闷。

“自打你上次把我睡了跑路之后,我每个晚上都睡得很轻。”石凤岐笑声道,“所以那安神汤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鱼非池望一望天上的月亮,心想着这人未免太记仇了,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那可是我的第一次,我当然耿耿于怀了。”就像是看穿了鱼非池的想法,石凤岐悠悠出声。

“说得我不是第一次一样,你也没亏好不好?”鱼非池顶嘴。

“是你来睡的我,不是我去睡的你,这里面当然是有区别的。”石凤岐他继续悠悠。

这事儿的确让他耿耿于怀了好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春梦,搞得他精神恍惚,这会儿再想起来,仍是有些后怕。

鱼非池自知理亏,不跟他争执。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商帝寝宫前。

石凤岐掏了块银锭子放进守夜的太监手里:“麻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大隋太子与太子妃求见商帝陛下。”

太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无声无息地收进袖子里,轻轻推开寝宫大门。

未过多久,太监便出来通传,让他们二人进去。

鱼非池暗自腹诽,这商帝倒是个勤勉的,大半夜的也乐意爬起来见他们。

商帝看样子是真的歇下了,见他们的时候,都只穿着睡袍,旁边的宫女儿跪在地上给他递着茶水,他神色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求见的两人:“何事找孤?”

石凤岐刚欲说话,鱼非池微微上前一步,抢了话头:“来与商帝陛下,聊一聊近来商夷国中发生的事。”

“孤知道那是你所为。”商帝喝了一口香茶,浓眉之下的眼睛很是能看透人心,扫过鱼非池的身子,都带着浓浓的威压。

不过,鱼非池好说也是跟隋帝过过招的人,倒也没几分怕的。

所以她腰身站得笔直,对商帝道:“那么商帝陛下,可知我的目的是什么?”

“说说看。”商帝一副不甚上心的样子,都未拿正眼看鱼非池。

鱼非池知道这是他故意流露出来的傲慢神态,免得被自己牵着自己走,这些个当了帝君的人,心里的窟窿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鱼非池看了一眼石凤岐,说出了今日白天与苏于婳讨论过的那一席话。

商帝听了,微微眯上眼睛,看着鱼非池:“你想拖垮整个商夷?”

鱼非池无甚畏惧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想这么做,今日就不会来找陛下你了。”

“哦?”商帝冷笑一声:“难道孤还要感谢你的坦承?”

“不敢有此想法,不过是想让陛下,做出另一种选择。”鱼非池知道话要进入正题了,微微沉了心。

“孤倒想知道,你想让孤做出怎样的选择。”商帝看着她,带着戏谑的神色,手指似是不经意一般,轻轻敲了三下椅子扶手。

石凤岐凤眸半敛,好家伙,这是准备一言不合直接拿人了不成?

早知道就该把南九带着了。

鱼非池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商帝,沉声说出:“请商帝陛下,自后蜀退兵。”

商帝大概是想过许多种鱼非池会提的条件,但是没想过这一种,所以他听到的时候,脸上有些错愕。

紧接着,是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中气十足,很是疏狂,久久地回荡在他的寝宫之中,旁边跪着递茶的宫女儿听到商帝这样的笑声时,却吓得全身发抖,手中托着的茶盘上搁着的茶杯都在轻轻的颤着,茶杯盖与茶杯相碰,发出轻微的响声。

鱼非池与石凤岐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听着商帝的大笑声不绝于耳,等着他笑个痛快。

半晌之后,才听到商帝大笑声止住,怒喝声传来——

“鱼非池,你好大的胆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夜辩商帝拿命搏

鱼非池的胆子,的确是挺大的。

她最大胆的地方在于,她试图撇开石凤岐,自己一个人来跟商帝说这件事。

有石凤岐在,至少还有个大隋太子的身份作挡箭牌,可以挡一挡商帝的怒火,鱼非池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实在是太虚了,根本接不住商帝的怒威。

她不希望石凤岐卷进来,鱼非池想着,既然这件事,等同于大隋作对,那就自己一个人作对好了,他是太子,身份总是不同些,不好让他来说这件事,那样的话意义是不一样的。

但是没想到,石凤岐早就看穿了她的打算,还是跟了过来。

哪里可能喝了安神汤还睡得那么轻的,只能是石凤岐太了解鱼非池,所以根本没有喝下那碗安神汤。

他感动于鱼非池这样为他着想,也心疼于鱼非池这样为了他,而委屈自己。

商帝走下榻来,一步步走近鱼非池与石凤岐:“你们可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鱼非池抬起双眼,很是沉着冷静地看着商帝:“我们当然知道。”

“你们想死在商夷吗?”商帝微微握紧了掌心。

石凤岐步子微微上前,将鱼非池拦在身后,带着些清贵闲淡的笑意,面对着怒火中烧的商帝,显得云淡风清的样子:“商帝您何不听完我们的话,再看一看,先死的是谁?”

“你是否以为,你是大隋太子,孤就不敢对你如何?”商帝冷色道,“死在我商夷手上的大隋太子已经有一个了,孤不介意再多一个!”

石凤岐稍微变了些脸色,他不喜欢任何人拿着石无双的事出来说,更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把他提出来。

所以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幽冷,也有些尖厉:“商帝陛下,我想,你没有搞清楚情况,现在最有利的是我大隋,最不利的是你商夷,我站在此处,是给你商夷一条活路。”

“你倒是狂妄。”商帝冷哼一声,“隋帝没教你,为帝之道,最忌自视过高吗?”

石凤岐薄唇轻掀,带着些讥笑:“我父皇教我,为帝之道,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眼下的局势吧。”鱼非池见这二人要打起来了,立刻插了句话,熄一熄这两位年轻人的火气。

“你想说什么?”商帝看鱼非池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般。

鱼非池自是不大喜欢这样的眼神的,但是这会儿不喜欢也得忍着,不然他就要跟石凤岐直接操刀子干起来了。

于是她心平气和地说:“商帝陛下,石凤岐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现在的情况对商夷的确很不利。”

“那也是因你而起,你说孤该不该拿下你这罪魁祸首?”商帝挑起下巴,透着傲气。

“你听我说完,再拿也不迟嘛。”鱼非池心头苦,现在的年轻人哟,一个个都喜欢鼻子看人,就不能谦虚点吗?向自己学习一下为人处事之道吗?

“商帝陛下,商夷此次事件的后果我已经与您说过了,我想以您的雄才大略,也看得出我并非是在故弄玄虚诓骗于你。待商夷与后蜀的战事白热化之后,商夷就算是想退兵也很难。以您以前的安排,商夷自然不惧怕开辟第二战场,与大隋发动战事,但是等到您的国库被拖得差不多以后,就很难讲了。”

鱼非池不想再劝这些年轻人脾气放好一些了,直接了当地说出可能会发生的事实。

“而且,您也知道,当初白衹旧地一分为二,大隋一半,商夷一半,那是两处紧紧相连的地方,现在大隋又得到了西魏,更是如虎添翼,为了加快对西魏的彻底同化与统治,战争是最好的方法,可以彻底转移旧西魏内部的矛盾,大隋本国可以不动一兵一卒,直接西魏旧地兵,然后与大隋所拥有的那一半白衹旧地会合,彻底攻向商夷所占有的那一半白衹。”

“我不觉得你们现在能守得住这块地方,紧接着,他们会一直攻过来,直到商夷本土,同时,大隋南境,商夷北境交界的地方,一同出兵,双管齐下,趁着您跟后蜀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商夷大败于大隋,几乎只是时间问题,而商夷,最耗费不起的就是时间,因为,你们的国库会一日比一日更为空虚。”

“而且,我相信以商帝陛下你的才略,不难想到,在战场中磨合的军队要比在任何地方训练出来的军队都要更为团结,也更为强大,本来白衹旧地与西魏旧地这两块地方还只是大隋刚刚得手的地盘,经过几场战事,他们很快能融为一体,互相依靠,互相依赖,亲如家人。大隋还可趁此机会,磨合这两块地盘,从此,整个北境,森严如铁桶,团结如一心,商夷,更不是对手了。”

鱼非池一口气说完,也不顾商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反正说到一半停下是死的话,说完了也是死,不如说完了再死!

她在有条不紊地说着这一切的时候,石凤岐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些暖暖的笑意,她自己一定不知道,这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她,有多迷人。

只是听着她这样把大隋唾手可得的好处说出来,告诉商帝,心里也是有些痛惜的呢,毕竟那是大隋的诸多好处啊。

商帝看着鱼非池许久,他并非笨人,鱼非池所说这些东西都是事实他也必须要承认,而且是他还必须承认,鱼非池的确用一招四两拔千斤,把他拔进了极为难以处理的一个尴尬处境。

“你身为大隋太子妃,把大隋这样的机密安排透露给孤,不怕隋帝治你的罪的吗?”商帝问着鱼非池。

鱼非池无奈地叹声气:“好像你们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好吧,那我就干脆说一下吧,我对太子妃这个身份根本没有任何在意的地方,我只是鱼非池,在这场争霸之中我最在乎的人是石凤岐,如果我有一个机会,能得到他的支持,我就会去做,除非他不准,不然的话,我并不会有任何的疑惑或者为难之处。”

石凤岐听到那句“我最在乎的人是石凤岐”时,高兴得眉毛都差点飞出去。

只是还没容及他高兴,商帝又看向他:“那么你呢,你身为大隋太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石凤岐笑一笑:“往小了说,为了非池,往大了说,为了我的朋友。”

“如果孤不答应你们的要求呢?”商帝说道,“你们的确都计算得很精确,但是你们忽略了一个最大的变数,如果孤退兵,后蜀不退呢?”

“他们会退的。”鱼非池坚定地说道。

“你如何知道?”商帝问他。

“因为,我的目的,就是两国罢战!”鱼非池的安排不止在商夷,如果她要让后蜀与商夷之间达成暂时的和平,不止需要商夷的退步,还需要后蜀的配合,只是那里太遥远,商帝还没有收到风声而已。

商帝听了他的话,闷喝一声:“绝不可能!”

“如果商帝你是为了温暖,才执意要跟后蜀打到底,那么我告诉你,我是看着温暖是如何被你一步步逼入绝境的,她的确没有死,但她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而杀死他的人,正是你!如果她活着,她知道你为了她而执意要攻打后蜀,这只会让她更加痛不欲生!因为,当你负了她,伤了她之后,唯一让她体会到人间还有一丝温度的人,只有卿白衣!而你除了给她带去伤害之外,你还给过她一壶足以害死她的清酒,商帝,你还记得吗!是你杀了她,是你!”

鱼非池大声说道,声音回响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她愤怒地与商帝对视,丝毫不惧他帝王威严,像是没有想过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会引要什么样的后果。

她面对的是这个大陆最强大国的国君,她的咄咄逼人,有可能会把她送进死亡里。

但是她觉得,自打她来到商夷,她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一口怎么也吐不舒畅的气,她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感到可怜,可是她也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感到好笑,最好笑的人莫过于商帝。

他当年有多狠心送走温暖,如今就有多坚决地要把温暖找回来!

不惜提前发动战事,不惜拿着无数人的性命开玩笑,不惜踏破后蜀山河,要的不过是从卿白衣手里把温暖抢回来!

可是他是不是忘了,当年是他自己亲手!亲手把温暖送进卿白衣手中的!

是他在温暖身上下了毒,是他给温暖送去了一壶商夷才有的清酒,是他叫温暖使计让卿白衣爱上她,也是他害死了卿年,害死了温暖,还彻底毁了卿白衣的!

他现在的愤怒到底有什么道理?难道就因为他是帝君所以就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他人感受只图着他自己的伟业吗?他凭什么!

他毁了自己的人生,温暖的人生,商向暖的人生还不够,还毁掉了韬轲与绿腰的未来,就为了他那点破伟业,为了他那点破天下,他毁掉了那么多的人的人生,他不知悔改,他凭什么这么做!

他想要温暖就把就把她留在身边,想利用温暖就把她送走!

他把温暖当什么?

玩偶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个帝王的脆弱

商帝有些目怔地看着鱼非池,他坚强而傲然的帝王面具在他脸上片片裂开。

他的神色显得慌乱而凄凉,高大的身躯竟然站不稳一般摇晃着往后倒了一步。

鱼非池的话像是如有实质一般钻入他心底,一字一锤,砸开了他坚强的心脏,掏出里面最柔软的地方,鱼非池残忍地将那柔软绞得粉碎,最后还撒了一把盐,让商略言掏心挖肺一般的疼。

温暖对他当然是重要的,只是没有天下重要。

当他终于可以在天下和温暖之间找到一个联系点,紧紧系在一起的时候,他被鱼非池狠狠的嘲讽,他曾杀死过温暖,他曾把温暖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他曾经,做过那样残忍得毫无人性的事。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接而尖锐地说出这个大家都显而易见的事实,就连商向暖也有些忌讳不可说得太明白,因为他是商帝,无人敢触他经年往事之痛。

鱼非池大概也真的是愤怒到一定地步了,才如此的不顾不管。

寝宫大殿里久久没有人出声,鱼非池在愤怒质问之后,只是死死地盯着商帝的眼睛,那双眼睛向来有神奇的能力,就像是会说话。

你看着她的眼睛,就愿意安静地坐下来,听她娓娓道来一个曲折离奇,光怪陆离的故事。

所以,当她用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商帝时,她向商帝述说一个无情帝王和薄命红颜的故事。

石凤岐轻轻握住她有些发颤的肩头,将她拥进怀中,平复着她内心的愤怒。

她这些天啊,一直在为温暖不值得,一直想为温暖出口气,明明不是什么仗义执言的女侠,也不是什么热血激情的义士,偏偏一颗心滚烫,不忍心看到那些在红尘里可怜着翻滚的人。

到头来,痛苦的还不是她自己?

商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低喃:“杀死她的人,是我吗?”

他说我,不是孤。

“我没有想过要害死温暖,我一直想把她接回来,我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她不管抓住其中任何一次,都可以回来,我会像以前那样待她,不会有任何不同,可是她不愿意,我甚至认为,她是在恨我,惩罚我。”

“到现在,她以前住的琉璃宫,我都还空着,我本来已经准备立后了,随便哪个对我有用的女子,送上后位便是。可我听说,她还活着,我便觉得,天下配做我商略言王后之人,只能是她。”

“你说我害死了她,其实不太对。是我的野心,我的天下,我的王位,害死了她,但我没有,商略言没有。”

他抬起眼,看着被石凤岐拥在胸口的鱼非池:“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帝王,真的不能有情爱的,那会是致命的弱点。在我以为温暖已死的那段日子里,我觉得我简直是无所不能,没有我做不出的决定,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可是当我知道温暖还活着,我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了,我愿意为了她,提前出兵,愿意为了她,背负骂名,这就是我的弱点。如果有朝一日,石凤岐也坐上帝位,你才会明白,你是他最大的弱点。”

“比方此次如果没有你,他绝不会站在这里与我说大隋的安排,他会尽一切可能攻打商夷,像一个真正的太子那样。我知道你是他的弱点,所以我一定也不担心你们。北方那蛮子说得没错,为帝之道,强者为尊,胜者为王,所以,鱼非池,孤,是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的,孤是王,孤要赢,不止赢这天下,还要把她赢回来。”

鱼非池听着他喃喃自语的话,内心有些奇怪的感受。

她真的会是石凤岐此生最大的弱点吗?

未等她开口说什么,石凤岐笑对着商帝:“首先我不是你,如果非池真的是我的弱点,我会尽我全力保护好她,不让她被任何人伤害,我也就无所畏惧。其次我是你,如果我做出像你那样的事,我就绝不会再有脸把她抢回来。让她背负千古骂名,被世人唾弃,永远羞耻地钉在史书上,记一笔妖妇误国,魅惑君心,涂炭天下!我会让她安安静静,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离开,或者活着。商帝,如果你连你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谈何保护天下?”

“最后,非池不是温暖,如果有一日我负了她,她根本不会再对我有任何牵挂。她不会像温暖一样,任由你摆布,任由你安排她的命运,她会坚定不移地离开我,不为我所用,更不为为我所有。”

“我不是你,她不是温暖,她也永远不会有温暖那样的命运,这便是最根本的区别。”

他说罢,紧紧揽着鱼非池的肩头往外走,踏着一地零碎月光,他气宇轩昂。

鱼非池在他臂湾里回头看,看到一点也不骄傲,一点也不霸气的商帝。

他只是像一个失去了挚爱的普通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冰冷而疏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映着他悲伤而绝望的脸,面色悲怆,寂寞潦倒。

这大概是他,最脆弱,最软弱的一面,世人难见。

“别看了,他娘的,自己没屁用就算了,居然还敢拿我跟他相比,我呸!”石凤岐愤愤不平地骂着。

鱼非池皱皱眉,看着他:“他都没生气,你怎么气成这样?”

“他有脸生气吗?我承认他当国君挺厉害,但是他作为温暖的男人,简直失败透顶,垃圾!”石凤岐又骂一声。

鱼非池听他连番怒骂觉得好笑,他这样子简直跟刚刚在里面与商帝说话的人,判若两样。

不过,他好像总是可以随时藏好他最阴沉,最暴戾的一面。

“你就不想说什么吗?”石凤岐低头看着臂湾里的她。

“该说的都说了。”鱼非池觉得,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堵了那么多天,可算是发泄了。

“你觉得他会答应吗?”石凤岐又问,鱼非池那个退兵的条件听着的确是挺荒唐,挺无理的,但是对眼下的商夷来说,他们越早退兵越有利,越能保存实力,不至于消耗过多,被大隋趁虚而入。

鱼非池摇摇头,不确定,说:“我不知道,商帝跟我们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刚强的人,有自己处事的准则,不会轻易被人动摇信念。就算商夷现在遇到了不好处理的棘手局面,我想,他也会拼一把的。”

“那你的努力不是白费了?”石凤岐纳闷道。

“怎么能叫白费?如果他真的不退兵,那么,大隋就出兵吧。”鱼非池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些浓浓的疲惫之感。

“所以,其实你这一次,是作的两手准备,不管怎么样,对大隋都是有利,只是利多利少而已。”石凤岐的步子慢下来,把鱼非池抱在怀里,低头吻过她的头发,“委屈你了,这样两方求全。”

“不委屈,毕竟你的情话说得很好听。”鱼非池笑道。

“你的也不赖。”石凤岐笑声说,“其实我们说了那么多,或许都不如最后有关温暖的那段话有用,就像他说的,温暖是他的弱点。”

“说到那份上就够了,温暖已经很可怜了,不该再被我们利用,用来对付商帝。”鱼非池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她向来不喜欢利用别人的感情。

“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所以我也就没有说更多了。现在啊,就指着他真的会心疼温暖,不会让温暖永远背上那样的骂名吧,虽然,可能已经有些晚了,但总好过,知错不改,一错到底。”石凤岐手臂用力环了环鱼非池的肩膀。

以前温暖离开金陵城的时候,他就骂过商帝不是什么个玩意儿,就算是为了商夷,他身为男人也不该牺牲自己爱的女人。

明明是那样相爱的的两个人,本有机会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幸福地过好一辈子,偏偏商帝要自己生造在一场离别,这下可好了,死生复不相见了吧?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看看商帝就知道了。

他有他的可怜之处,但实在难以让人生起同情之心。

鱼非池抬手抱住石凤岐精瘦的腰,往他怀里靠了靠,睁着眼睛想着事情。

其实真正委屈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石凤岐。

他是用了多少力气才稳住苏于婳这么多天的,鱼非池不用想也知道,他面对的隋帝和上央的压力有多大,鱼非池也都知道。

他背弃的是他的责任,他的大隋,为的是成全自己这小小的心愿,鱼非池什么都知道。

他们各有退让,各有包容,各有委屈。

两人如同走钢丝一般,努力地找着最好的平衡点,既可以让鱼非池的小小心愿达成,也可以让石凤岐不至于太难做,千辛万苦着,找着最好的方法,可以两处逢生。

还好找到了,只要后蜀与商夷两国暂时停战,鱼非池就有机会让叶藏和瞿如他们离开后蜀,也可以想办法说服卿白衣。

到时候,如果还要打仗,那就打他们的吧。

鱼非池已经救不了更多的人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止坑一个

商夷面临着困境,后蜀也好不到哪里去。

出人意料的,鱼非池并不是要削弱商夷,强大后蜀,让后蜀可以与商夷有一战的机会。

相反,她谁都没帮,她不止把商夷陷入可能会发生的危机之中,连后蜀她也没有放过。

这样看来,她也算得上是个狠心的人。

石凤岐送往叶藏手中的信,写的东西并不那么美好,所以让叶藏的脸色很难看,他做不出决定来去做那样的事,好在有朝妍。

朝妍坚信,她的小师妹和石师弟绝不会害他们。

于是朝妍按着信上所说的,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原本在后蜀,其他商人的生意关得七七八八,但是叶家的各式铺子还在硬撑着,后蜀的人总要吃饭喝水穿衣,总需要有人提供这些东西让他们能够度日。

而这些东西,单单只靠着后蜀的朝庭,只靠着卿白衣,显然是不可能的。

卿白衣每天忙于应对节节败退的战事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他更多的时候,愿意把这些事交给叶藏这个天下第一大商去解决,他有足够多的钱,他还有足够多的粮食,可以解决眼下百姓的温饱问题。

勉强支撑着后蜀国内不至于全面崩溃的,是叶藏的富可敌国的财富。

而石凤岐要求叶藏做的,是把他的铺子全部关张,不再为卿白衣提供这种支撑。

这便意味着,后蜀将会面对物价飞涨,供不应求,甚至百姓饿死的艰难困境,不消等到商夷攻进后蜀,后蜀自己就要彻底玩完了。

叶藏不愿意做这样的事,这样会害死很多人,他慢慢学会肩负的责任让他的良知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哪怕他知道,石凤岐他们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救他们。

做得出这样决定的人,只会朝妍,她向来舍得,也向来不怕死。

娇小玲珑又聪慧机智的朝妍姑娘,除了会被卿白衣吓得哭以外,还有普通人难以相比的胆魄。

在鱼非池他们一心一意要把商夷坑一把的时候,朝妍也在心惊肉跳地要把后蜀同样拖入泥泞里。

当卿白衣回过神来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立刻召了叶藏与朝妍进宫询问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叶藏满肚子的苦水没法儿说,咋个说,说他家媳妇儿胆子包天地把后蜀卖了?

于是两人纷纷沉默。

“我问你们话,为什么不回答?叶家的生意为何在短时间内全部掐断了,如今四处饿民,连口下锅的米都难以买到,叶藏,这到底怎么回事?”卿白衣神色很疲惫,这些日子他过得相当不顺。

叶藏看了看朝妍,硬着头皮解释:“我的生意实在是难以再维持住,眼下已没有余粮可供出售,大隋那方的粮食也因战事运不过来,银钱贬值仅靠叶家的钱庄也不可能压得下来,所以…此举也是不得已,请陛下谅解。”

卿白衣翻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问:“可是先前你不是这样就应诺我的,你当知道如果叶家生意倒下,朝庭就必须开仓放粮,总不能眼看着百姓饿死,如果朝庭将粮食用在这些事上面,前线战事便会受到影响,军中可供的粮饷必会减少,如今的军中可再也经不起军心不稳这样的变故了,叶藏,你总该为瞿如考虑吧?”

叶藏心中微寒,他当然知道这样做,受威胁最大的人就是前线军中,这个时候,就连叶藏也不敢再把所有的存粮倒出来送去给瞿如,不然就会把卿白衣抓住小辫子,质问为何要骗他说叶家拿不出粮食来卖给百姓了。

本来这个粮食,是叶藏的,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想卖就卖,想送就送,实在是不用听外人调遣。

可是眼下情况不同,后蜀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卿白衣也必然不会理会这些事情做来合不合逻辑,只要能撑过这一难关,如今的卿白衣做得出任何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