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藏低头不说话,他不能说什么。

“君上,臣觉得,或许叶老板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一定。”站在卿白衣旁边的是个看上去很是病弱的男子,他脸色苍白透着病态,不时以手掩唇咳嗽一番,着一身官服,神色安然,与这御书房内暗涌的火气不相搭。

“书谷你可是有其他看法?”卿白衣让太监给这位叫书谷的臣子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回君上话,臣只是觉得,此事突然,或许有其他的原因也不一定,是吗,叶老板?”与他病态苍白的面孔不相符的,是他有一双睿智通透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叶藏身上,叶藏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让他看了个遍。

叶藏轻皱着眉,沉了沉气,对着书谷道:“并无其他原因,只是叶家在后蜀的生意已然亏空,外地的存银存粮又无法及时送到,导致供不应求,所以叶家才把铺子都关了,以免亏得连铺面都保不住。”

“都说叶老板财可通天,妙手生花,平白都能变出银子来,难道就没有好的解决之法?”书谷的话里有陷阱。

叶藏也是个聪明人,不往他陷阱里跳,只是说:“书大人高抬在下,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并无此能耐。反倒是书大人在朝中任职得君上重用,是否应该为此事多多费心,若是想能想解决之法,用得着我叶某的地方,叶某定是义不容辞。”

他不软不硬一句话把书谷顶了回去,倒也没让书谷在他这里落得便宜。

卿白衣听他们两个吵得让人心烦,手掌拍了拍桌子:“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等我忙完手头之事,会再找你们的。”

叶藏拉着朝妍行礼,半点不停留,快步走出卿白衣的御书房。

到了外头,朝妍拍拍胸口:“蜀帝变了好多。”

叶藏看着她这可怜的小模样无奈发笑:“那也是你自己胆大包天,才惹得他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我相信,小师妹他们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朝妍扬起个笑脸,看着天上的烈阳,“我相信,她会来救我们的。”

“我也相信,走吧。”叶藏拉起她的手,走出后蜀王宫,虽有不安,但是他们仍然坚信,石凤岐与鱼非池,不会就这样放弃后蜀,放弃他们。

而还留在御书房里的书谷神色疑惑,似是在想着什么。

卿白衣从那一堆小山般的折子里走出来,坐在前面的桌子上,说道:“有什么话就说,不用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

书谷稍微低头,讲究个君臣之礼,然后说:“君上,其实您知道,此事必是与大隋石太子等人有关。”

“当然,不然叶藏他们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卿白衣端着茶杯,说完之后品了一口。

“君上,他是大隋太子。”书谷显得很无奈。

“嗯。”卿白衣只是淡淡应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本来君上已经放过他们一次了,那日宫宴,您本该…”书谷说的是石凤岐身份大白于天下的那时候,卿白衣请了叶藏与瞿如他们两对人进宫来赴宴那次。

卿白衣淡声道:“如果那时候杀了他们,现在谁去替我硬抗商夷大军,保护后蜀,谁又替我散尽家财,稳住民生?书谷,此事不得再提。”

书谷闻言低头,但是神色仍是有些犹豫。

“我知道此次你愿意让叶藏负责后蜀国内诸多事物的原因,是想借此机会拖垮叶家,让叶藏从此一蹶不振,书谷,如果连我都看得出你的打算,他们也就一定能看明白,更不要提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但是他们在明明知道你计划的情况下,依然愿意为后蜀出力,已经足够能证明他们的忠心了。”

卿白衣知道书谷一直不相信叶藏他们,觉得他们是石凤岐安插在后蜀的人,而石凤岐又是大隋的太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心的安排。

但是书谷未经历过卿白衣过往一切,他便不会明白,在卿白衣心目中,石凤岐是一个何等重要的人。

书谷的怀疑有他自己的道理,毕竟,谁敢信一个他国太子为了另一个国家,如此的倾心尽力?

而如今叶藏将在后蜀的铺面全部关张大吉,也正是在慢慢映证着书谷的怀疑,石凤岐他把叶藏他们留在后蜀,绝不是仅仅要帮后蜀,帮卿白衣那么简单。

那么重要的戊字班,他不会放在这一个纯粹为他人出力的地方。

他有他的目的,这个目的,已经在慢慢现显。

准确来讲,书谷只猜到了一半,石凤岐把叶藏他们安排在后蜀的确是他的原因,但是让叶藏他们发挥如此之大作用的人,是鱼非池。

如果没有鱼非池,就没有瑞施钱庄,就没有那些精妙绝伦的计划,叶藏也就不能在这几年里,疯狂地扩张着他的生意,他成不了须弥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叶大财神。

那眼下这一切,也都只是空谈,叶藏也就根本没有左右两国经济的实力。

是鱼非池,早就在准备在着这一切,早在他们从无为学院下来,到后蜀落脚跟他们还只是无忧无虑嬉闹的时候,她就为遥远的以后做着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用上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手四年前的棋

鱼非池多年前埋着一招棋,在酝酿了这么多年以后,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所以,当叶藏用他无边的财富如此蛮横地强行把两个国家拖进泥潭里时,真的不必意外,如果你在三四年前就开始着手安排一件事,在三四年之后,这件事如果不能成功,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鱼非池知道,钱庄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粮食对百姓来说有多重要,她让叶藏不惜代价地扩大这两样生意,在各个国家之间都做到有足够重的话语权,不惜代价,野蛮生长,不管任何地方,都要能看到叶家的铺子,叶家的钱庄。

只为有一天,叶藏有足够雄厚了的资本,来解决有可能遇到的难题。

叶藏不曾让人失望,鱼非池本是盼着他在六七年之内完成的一切,凭着他过人的手段,过人的头脑,他把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三四年,他一跃成须弥大陆最有声望的叶大财神。

难题今日摆在了鱼非池面前,鱼非池知道,叶藏的能力要被发挥到最大了。

当商夷与后蜀两国在战场上还胶着的时候,他们的国内,陷入了可笑的,缺银少钱的尴尬局面。

两个罪魁祸首排排坐,眨巴着眼睛往别处望,只差在脸上写上“不是我干的”的五个大字,以证“清白”。

三个兴师问罪的人排排站,站在他们面前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架势,就差在手里再提着小皮鞭了。

“小师妹,来跟师姐说说,你昨儿晚上去找我皇兄说了什么?”商向暖笑得一脸和蔼慈祥。

“我没去找商帝啊,我有去吗?”鱼非池一脸懵懂。

“今儿早上值勤的小太监去服侍我皇兄起来早朝的时候,发现昨天晚上侍候皇兄的宫女儿太监全都被灭了口,小师妹,你猜,我信不信你昨儿晚上什么也没跟我皇兄说?”商向暖依旧是很亲切温柔的模样。

鱼非池心头跳一跳,骂一声商帝这个暴君,那些宫女儿太监不就是看到他狼狈落魄的一面吗,至于把人杀了不?

就这么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身为帝君脆弱的一面吗?有弱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干啥不能面对?见者即死?!

想要一直保持一个强大的,无敌的,果断的帝王形象并没有错,这是给商夷上下信心的方法,但是你大可以把他们赶出宫去就好了嘛,要不要动不动就斩草除根!

石凤岐见鱼非池面色一脸古怪,就知道她脑子里肯定在想乌七八糟不着调的东西,赶紧说:“师姐,我们昨天去找商帝,真的只是问一问他,有没有考虑过放弃温暖这件事。毕竟我兄弟卿白衣真的蛮喜欢温暖的,所以,不如成人之美嘛。”

“哼!”商向暖一声冷哼,谁信了他这通胡说八道谁就是傻子!

石凤岐坐回去,继续与鱼非池排排坐。

“石师弟,小师妹,我们都知道,陛下此次攻打后蜀,并非仅仅是为了温暖姑娘,所以何必说这样的假话呢?”韬轲无奈道,只有撬开他们两个的嘴,才能明白为什么商帝要做出那样的决定。

鱼非池小嘴动一动,张口就胡来:“所以嘛,商帝又为不仅仅是为了温暖打仗,偏偏还要让温暖背上一个火锅养民的骂名,简直可耻!”

“火锅养民?”韬轲疑惑。

“哦,祸国殃民。”石凤岐解释道。

“小师妹你不要模糊重点,现在的主要问题并不是温暖,而是后蜀,更是商夷,你到底说了什么?”韬轲锲而不舍,其实韬轲心里也苦,他可知道这两个活宝胡扯瞎掰起来有多吓人,他们能在这里瞎胡说上一整天,也不说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

鱼非池一脸真诚:“我就说了温暖的事,真的没别的了,韬轲师兄你要信我。”

韬轲师兄无奈叹声气,挤进鱼非池与石凤岐中间,与他们一起排排坐:“行,你们不说,我也就不问了。”

“师兄最好了。”鱼非池立刻挂上他胳膊。

“我陪你们坐着,你们什么时候想说了,你们再告诉我。”韬轲双手抱胸,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鱼非池刚刚挂上他胳膊的手就掉下来,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表情:“师兄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师兄,师兄是这样的,你看师弟我来你们这儿这么久了是吧,咱两也也没切磋过武技,要不…要不咱两比试比试?”石凤岐想着这可不行,他还得出去收风声,韬轲往这儿一蹲,那可还怎么出去?

“是啊是啊,不如你们两打一架!”鱼非池赶紧从旁撺掇。

韬轲也觉得这好几年来都没有正经活动过筋骨了,想了想,说:“也行,那师弟你可要当心了,不要又输给我。”

“开玩笑!我跟你讲,我现在除了干不过南九,其他的人我就没有怕的!”石凤岐拍着大腿就站起来,撩开了架势要请韬轲过手一二。

两人在林间打得不分上下,旁边三个女子各自看得神色不同。

鱼非池自然是高声叫好,只要韬轲跟商向暖不逼着问昨天他们是怎么惹怒的商帝,一切都好说。

商向暖看着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又看看鱼非池一声声喝彩,无奈地笑着摇头。

还有一个是苏于婳,她的神色最安定,她的信,已经给大隋送去了。

苏于婳她并不知道现在的后蜀也面临着同样的窘迫情况,她只知道商夷陷入了麻烦里,那这就是大隋的好机会,她不可能会放过,于是她跟隋帝老胖子说,您可以派兵来攻打商夷了,商夷经不起多久的战事消耗的。

本来她不用太着急,最好是再等一等,等商夷再被拖得麻烦一些,于大隋更为有利。

可是今儿商帝早朝的时候,做了一个令人众人惊掉下巴的决定,他说:与后蜀暂时止战,日后再说。

也是这个决定,让韬轲与商向暖急匆匆地赶来找鱼非池与石凤岐问个明白,问他们昨天晚上到底跟商帝说了什么,竟然能说服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决定。

与后蜀这一战,商夷准备了太久,就这样简单放弃,不止韬轲不能接受,就连商向暖也不愿意答应。

最最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的人,也正是商帝,可是偏生这道旨意,是他金口一言,定下的。

这可不是小事,不止韬轲他们接受不了,就连苏于婳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开玩笑了吧您?咱大隋就指着你商夷赶紧跟后蜀再拼一拼,拼得国力空虚之后好一下子干死您,您这会儿跟我说您不玩了?

您这是玩儿我了吧?

苏于婳不答应这事儿,甭管您跟后蜀打不打,我大隋,那是妥妥地要打您的。

于是,她送信往大隋。

唯二会为这个消息而高兴的人,只有鱼非池跟石凤岐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商帝答应止战的原因,到底是为了温暖,还是为了其他。

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商帝表了态了,这就已经是极大的所得。

现在只缺后蜀也同意止战。

这就是鱼非池为什么连着后蜀也一起坑一把的原因。

她是相信卿白衣的,但是她不太相信卿白衣身边的那个谋士书谷。

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一个极有眼光,而且极具手段的人,那么,在商夷提出止战要求的时候,他就很有可能猜到商夷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这对后蜀来讲是个好机会,书谷会抓住这个好机会,不放过商夷,继续这场战争,不管能不能把商夷攻下,至少可以把商夷得全身发痛,让商夷长个记性,以后不敢再轻易与后蜀开战。

那鱼非池的计划就白安排了,商夷跟后蜀还是会打嘛,瞿如跟叶藏他们几个的小命还是危险嘛,说不得书谷趁机就把他们给除掉了。

到时候,鱼非池她上哪儿哭去啊?

最好的方法是,让后蜀也没有能力再继续这场战事,两个国家的内部都给她乱成一锅粥,他们都没有力气再打下去,双方同时答应止战。

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挣来短暂的两国喘息的机会,叶藏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叶家的生意进行转移或者进行其他的处理,瞿如可以用这样的机会把军权卸下,去别的地方,大家都不会再成为书谷,成为后蜀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能把戊字班四人接出来。

顺道去劝一劝卿白衣,不要干以身殉国那种事,活着挺好的,活着有这么多好吃的。

用心良苦的鱼非池,辛辛苦苦勉勉强强地保护着她看重的人,为此,她敢做任何事。

当然了,如果商夷和后蜀两方同时止战,苏于婳就算给大隋送的信再怎么快,怎么及时,大隋也不敢再对商夷用兵,商夷只是需要缓一口气,又不是真的瘫痪了,哪里会被大隋按在地上打?

堂堂须弥第一强国称霸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吹牛皮吹来的。

所有这场游戏里的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过招,决定胜负的只会是一种东西,那就是目光,看谁的目光,能望到更远的地方。

显然,鱼非池大概是得远视眼这种毛病,她在四年前就做过准备,虽然那时候并不知道会在这种时候,不过也没多大差,反正用上了,而且,用得还极不错。

未过多久,后蜀来信,愿意和谈。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不怪你,也不原谅你

相对于商夷做出止战决定的艰难,后蜀做出这个决定就要轻松得多了。

这简直是老天扔了一把福瑞在他们头上,他们怎么可能不双手接下?

继续打下去,吃亏的永远会是后蜀,在现在他们内国一团糟糕的情况下,后蜀根本不可能再有能力支撑多两个月。

这个时候和解,等于白捡了一条生路,后蜀就绝不会非要往死路上冲。

鱼非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跳到石凤岐背上,石凤岐背着转了两圈,听着她快活的笑声暗自好笑,谁敢信自己背上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人,就是暗中把商夷和后蜀都坑了一把的人?

以前她倒也还好,只是坑坑高官臣子,顶多坑坑白衹那方小国,现在可是胆大越来越大了,一坑就坑两,这两还都不是什么简单地方。

“对了。”鱼非池从石凤岐背上跳下来,看着他道:“你跟隋帝说了吧?这个时候大隋攻打商夷可是吃不到好果子,说不定还会让大隋自己损兵折将,不划算的。”

石凤岐点头,又戳戳她额头:“早说过了,不过呢,咱们两个这打算吧,瞒得过老胖了了,瞒不过上央,估计他看穿了。”

“看穿了就看穿了吧,反正…我也没给大隋带去坏处啊,顶多是…他们占不到便宜呗。”鱼非池强行为自己挽尊解释。

石凤岐看着她结结巴巴的样子,故意作出一副他很犯愁的神色:“可是总是不好交代,此次老胖子派苏师姐提前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促成此事,结果让咱两坏了,估计他气得够呛。”

鱼非池低头绞着衣服,想了半天:“要不…你家老胖子有啥喜好,美人?黄金?字画?我们给他弄一些送过去,让他别生气了,都胖成球了,再气下去球得炸了。”

石凤岐拉着她认真道:“老胖子想抱孙子。”

鱼非池抽出手,手一挥,留给背影给他,走得潇洒:“你找别人去帮忙吧!”

石凤岐只是看着她发笑,这次这么大个事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化解,的确是得益于她多年前就无声无息地安排,越是这样想,他胸口越发觉得甜蜜。

那时候,鱼非池还只是一个成天想逃,想去过自己小日子,坚决不多看一眼天下之事的闲散人,她当时能那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他石凤岐,她那时候,是为了给自己铺路,为自己筑基,不是为了她本身。

她啊,做过许多事,从来不邀功,如果你不细心,根本不会查觉,她暗中悄无声息付出过多少。

石凤岐深觉自己,三生有幸。

虽然大家都清楚,让商夷与后蜀都答应停战的原因,是鱼非池暗中搞的鬼,但是谁也没拿到她的实据,谁也就不能说什么。

韬轲与商向暖心里头一千万个不乐意,也要为商夷考虑,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于是烽烟四起,满目疮痍的战场大地,得到了可贵的宁静,已经失去了太多兄弟,太多亲人的苦难人,也能得到呼吸一口自在的空气,而不必时时担心明日是不是就要小命休矣。

他们或许不会知道,这样短暂的和平与珍贵的自在是如何得来的,不会知道,有两个人叫鱼非池与石凤岐,但是这不妨碍鱼非池她依旧要做这样的事。

她唯一觉得有所亏疚的人,仅仅是绿腰。

绿腰一次次地等着韬轲大胜,可以与她相见,可是好像,一次又一次,都是鱼非池破坏了她的期待,毁灭了她的希望。

所以,鱼非池去见绿腰的时候,内心是歉疚的。

绿腰坐在窗下,大概是她也知道了两国停战的消息,所以神色有些木然,也有些悲伤。

她一直在等韬轲,她始终没等到。

“绿腰。”

“鱼姑娘,进来坐吧。”绿腰笑着叫她。

鱼非池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像任何安慰她的话,从鱼非池口中说出来都是一种讽刺。

明明是你毁掉了她的希望,你又有什么资格跟她来说一声,他们总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绿腰,商夷与后蜀停战,是我做的。”鱼非池站在门口,承认着自己的恶劣。

绿腰微微一愣,轻叹了声气。

看来还没有人把鱼非池做的恶事告诉绿腰,商向暖也没有。

而以绿腰这样一个普通的美丽女人,她是想不到鱼非池的力量有多强大的。

“你不要怪韬轲师兄不够努力,他已经很拼命了,是我…是我从中作梗,一次次坏了你们的事。”鱼非池继续说道,她不想瞒着绿腰,不想欺骗她,还要看着她善待自己的笑容。

“你很难过,对吗?”绿腰问她。

“我…没资格难过。”鱼非池说。

“你不可能顾及得到所有人的,鱼姑娘,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就像在白衹的时候一样,你的目的是为了救你的大师兄,所以只能委屈我,虽然我也很生气,很难过,但是我知道我不该怪你。”绿腰起身,走过来站在鱼非池旁边。

“但是你也不想原谅我。”鱼非池说。

“是的,我明知我不该怪你,可是我也不想原谅你。这是很奇怪,对不对?”绿腰惨笑,她被夹在中间,怎么做都好像不对,一向开朗豁达的她,竟然也有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

“一点也不奇怪,你本就不该原谅我。”鱼非池微微低下头,不想再看绿腰脸上的惨淡笑容。

“鱼姑娘你走吧,以后韬轲还会与你有更多的矛盾和冲突,我只想站在他这一边,一心一意地等着他,一心一意地相信他,我不想被其他人分心。我谢谢你让我可以与他那样近的在一起过,也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可以为他起舞,但是,但是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喜欢他,我就全心全意地喜欢他,你们之间的事太复杂了,我看不明白,也不想看。”

“好,那绿腰,你保重。”

这样的结果是在鱼非池的意料之中的,绿腰再怎么大度能容,也不可能包容鱼非池一次又一次地毁掉她的希望。

她在这里不得自由,希望对她而言,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

她不恨鱼非池,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度的善良了。

离开绿腰房间,鱼非池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半路上她看到有人在半道拦着她。

她定定神,让自己的情绪稳一些:“苏游。”

苏游这位苏于婳的表弟,总是神出鬼没的,笑得一脸坏小子模样,左左右右打量一番鱼非池:“真想不到,鱼姑娘摇身一变,变成了大隋的太子妃。”

“我也想不到,在这里可以看到你。”鱼非池说。

“我一直在王宫里,只是你们平时不会看到我罢了。”苏游走过来,看着情绪不甚高的鱼非池:“鱼姑娘想不想找个人聊一聊?”

“想,但不是跟你聊。”鱼非池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苏游跟苏于婳是表姐弟,鱼非池近来跟苏于婳的关系实在是算不得融洽,苏于婳在得知后蜀也同意停战,而且两国迅速就达成协议只差坐下来和谈这件事后,心情那是坏得不得了,鱼非池轻易不敢上去触霉头。

所以,鱼非池就不是十分乐意与这位苏游公子多唠嗑了,他们苏氏一门的人,都太古怪了。

不过苏游已经被这几个人打击惯了,半点也不介意鱼非池这噎死人的话,依旧笑得痞帅痞帅的,跟着鱼非池身边:“我表姐最近很生气,鱼姑娘,你们把我表姐准备许久的事情彻底破坏了。”

“我坏的又不止她一人的事,生我气的人那么多,我哪里能一个一个顾及过来?”鱼非池无奈道,苏于婳当然生气了,她的野心勃勃被自己生拉硬拽地止住,她不生气才有鬼了。

“如果隋帝也很生气呢?”苏游笑看着她。

鱼非池停下步子:“你想说什么?”

“我就知道石公子肯定没有告诉你。隋帝很生气,他的大军都已整顿好了,只差攻入商夷,结果让你坏了事,连带着他对上央先生,对石公子也很生气,我听说他已经在想办法把石公子调回去了,鱼姑娘,你可是给大隋,给石公子出了一个大难题。”

苏游笑声说着,清清淡淡几句话,说破这些天石凤岐一直瞒着她的事。

“隋帝应该给了我不小的惩罚吧,是什么?”鱼非池抬眼看着苏游。

以隋帝的性子,一定程度上的胡闹,他是可以包容的,但是过了他的底线,只怕他就不太乐意原谅了,更何况,他的包容都是给石凤岐,并没有准备分给外人半点。

“鱼姑娘你连这都不知道吗?”苏游这就有些诧异了,没料到这么大个事,石凤岐都会瞒着鱼非池。

“什么?”鱼非池沉着地问他,觉得也应该没什么惩罚是自己受不住的。

“褫夺你太子妃封号,并且勒令石公子一月之内,启程回大隋,他一人回,不得带你。鱼姑娘,你被赶出邺宁城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后蜀来和谈的人

说实话,太子妃这金贵的封号,鱼非池那是一星半点也不在意。

这封号除了让她浑身不自在之外,基本上也就没有了别的作用了。

她陪在石凤岐身边,并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称号给她镶金镀边,旁的人跪下来唤她一声“太子妃娘娘”,也只是让她恶感无边。

褫夺了鱼非池这太子妃,隋帝惩罚的人并不是鱼非池,而且石凤岐。

鱼非池不在意的东西,石凤岐在意。

他为了让鱼非池能够名正言顺,能够不被任何人质疑地成为他的太子妃,他费过很多的力气,下过很多的功夫。

现在隋帝一句话,把他的努力全都毁掉了。

隋帝要的,是让石凤岐知道他错在何处,他是没办法对石凤岐再做出什么惩罚来了的,只能从鱼非池身上下手。

鱼非池告辞苏游,回到住处的时候,正好看到石凤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出神。

不同于平常他总是笑容常在的模样,他的脸上有些忧郁。

鱼非池走过去,双手环着他脖子靠在他肩上:“在想什么?”

“在想后蜀会派谁来和谈。”石凤岐握着鱼非池的手,笑声道。

“我还以为你在想我。”鱼非池故意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