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初止这话有些刁难迟归,鱼非池刚想说话,石凤岐轻轻按着她肩头让她别出声,他自己笑看着初止道:“这初止师兄你可就要听师弟我慢慢说了,咱们老七别的不说,那一手医术便是夺天地之造化,不输天下任何圣手大家。就以你西魏剧毒销骨烟来讲吧,老七抬手之间便可破去,此等妙法,足以让咱们几个汗颜了。”

“治国平天下靠的不是医术,石师弟此话谬论了。”初止不同意石凤岐的观点。

“医者,下医医病,中医医人,上医医国,初止师兄如何得知老七这一手医术,就医不得国,治不得天下呢?更何况,老七跟咱们一样,是鬼夫子点名入的七子,难道初止师兄怀疑鬼夫子识人之能?”石凤岐眉眼渐深,这好端端的宴席,大家难得一聚,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个小事闹得不欢而散。

初止还想说什么,韬轲不动声色地插了句话:“我听说,老七过目不忘?”

迟归点点头,谢过韬轲的好心解围:“不过是些小伎量,让韬轲师兄见笑了。”

“这可不是小伎量,而是大用处,老七若是真有野心,咱们几个怕是都危险了。”韬轲哈哈一笑,扶杯与迟归碰了一下。

窦士君这个大师兄已去,韬轲这位二师兄便是理所应当的大哥式的人物,大家或许内心各有些其他想法,但此种时候,还是很乐意让他主持大局,平衡各人之间的小矛盾的,所以,迟归也当然乐意顺着韬轲的话往下走,鱼非池他们也不会再额外争些什么。

这番话一插,初止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闷头喝了一口酒。

现如今的七子里,他的地位是最为尴尬的,西魏不消说,苍陵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比起其他人要么各有好的归处,要么根本无意于天下,他可谓是垫底那一个。

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自是受不了此时的处境。

大家各有发言,这个言发得还挺不简单,暗戳戳的刀子捅得明晃晃,倒落得鱼非池一个人坐在一边啥也没说,她只是在内心里一个劲儿地骂人:你们大爷的,就不能愉快地吃个饭吗?非得在这种时候争个高低吗?你们都比我厉害好不啦!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上大菜

他们六个人在这里你来我往的暗中交手,但是远方的贵人席上已经只差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

这几国贵人的关系都不大美妙,谁跟谁也都称不上真正的朋友,勉强可以算是没有国仇的就只有南燕跟后蜀,但却有个家恨在中间搁着。

只要想一想这些人坐在一处的那微妙氛围,就足够唱好几出大戏的了。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石凤岐悄没声息地起身去找卿白衣,顺便去音弥生,再顺便去找乌那可汗,他这一圈下来,估计能织个网了。

韬轲拍了拍石凤岐的椅子,示意鱼非池坐过去,不然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怕是顶不住这一桌子的明争暗斗。

鱼非池挨着韬轲坐好,看着桌上苏于婳跟初止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的交锋,有些头痛,小声地说:“韬轲师兄,他们两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仇啊?”

韬轲看她这鬼鬼祟祟说话的样子好笑,给她拿了杯酒:“初止心里不痛快,他在苍陵也算是委屈求全才能让乌那可汗对他信任,所以他自然想找个地方发泄,而你苏师姐呢,只是在探初止的底罢了,不过初止没看出来。”

“探初止有几分本事可以娶到向暖师姐?”鱼非池端着酒杯抬着眼睛问韬轲。

韬轲点头:“嗯,正是。”

“不用探啊,向暖师姐是不可能嫁给初止师兄的。”鱼非池扁扁嘴,觉得苏于婳这做法有点多余。

“长公主想不想嫁是一回事,初止能拿出多少筹码来,又是另一回事,小师妹,你不要忘记,长公主的婚事最后还要听商帝陛下安排的。”韬轲苦笑一声,叹气道,“这件事,我们谁也帮不到长公主,就看大家拿出来的筹码,谁更丰厚。”

“向暖师姐又不是货物,哪里能这样物品一样,价高者得的。”鱼非池小声嘟囔,不满地皱着鼻子。

“商向暖这个人不是货物,可是长公主这个身份,就是一件物品了。”韬轲无奈道,拍着鱼非池的肩膀,说道:“当初我叫你早些离开商夷,不然你会面对很多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今日果然应验了。”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商帝会有这样的招数不是?”鱼非池在桌上转着酒杯,说:“韬轲师兄你希望向暖师姐嫁给谁?”

“从臣子的身份来说,我希望她嫁给蜀帝,那样对商夷好处最大,从朋友的身份来讲,我希望她嫁给她爱的人。”

“可是向暖师姐并没有爱的人。”

“这才是最可悲的。”韬轲说,“她太过固执了,因为商帝幼时对她做的事,她不相信任何男人能给她真心真意的爱恋,所以,她从来没有打开过心扉去接受任何人,这才导致了今日的悲剧。”

“师兄啊,你就没想过带绿腰走吗?”鱼非池问了一个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韬轲笑看着鱼非池:“我无亲无故是个战场上的孤儿,是我的老师林澈,就是上一任的七子之首,是他把我抚养成人的,打小他便是把我往商夷辅国之臣的路上教育的。而且我自小与商帝一起长大,我是他的臣子,更是商夷的臣子,如今天下动荡,若我如初止那般背弃自己的国家,只图自己的一点儿女情长,不顾商夷险入危机之中,还有何颜面存于世呢?我想,绿腰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

鱼非池听完点点头,能理解韬轲的选择,只是觉得,苦了绿腰。

两师兄妹正细细慢语说着这些闲话,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敞开心扉聊一聊,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摔碗之声,抬起头一看,鱼非池笑道:“果不其然是那乌那可汗。”

韬轲笑问:“小师妹你怎么猜到的?”

“这满座的人就数他脾气最为火爆,最作不来装腔作势的虚伪劲头,不是他还能是谁?”鱼非池扶着韬轲的胳膊伸着脖子看热闹。

“好像跟石师弟有关。”韬轲也望着。

“嗯,他砍死了人家儿子,人家找他报仇,应该的。”鱼非池说得头头是道。

“你一定都不担心?”

“我担心他干嘛?那上头坐着的蜀帝是他兄弟,音世子是他坑过的,乌那明珠喜欢他,商帝这会儿绝不会让他出事,他自己还是个大隋太子,乌那可汗能动得了他?”鱼非池一一数着。

“这样听来,石师弟真是个祸害精。”

“可不是说?”

“你可得把他看紧了,别让他祸害别的小姑娘。”

“师兄放心,别的小姑娘没我瞎,看不上他的。”

韬轲听着暗自发笑,只要一说到石凤岐,他的小师妹永远不会有什么好话。

“唉呀真出事了,我去看看。”鱼非池眼看着前方快要打起来了,赶紧站起来猫着腰往商向暖的座席上靠过去,韬轲看着她猫手猫脚的样子摇头直笑,嘴上说着不在意,一看到他出事比谁都心急,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师妹。

商向暖正托着下巴乐呵呵地看热闹,看得好生起劲,见鱼非池从旁边钻进来,赶紧给她让了个位置一同坐下,挽着她胳膊笑得乐不可支:“小师妹我跟你说,乌那可汗逼石师弟娶他家那什么鬼明珠呢。”

“还真有瞎了眼的?”鱼非池听着一怔,连声感叹上天不公,乌那明珠那双眼睛挺好看的,怎么好好的就瞎了呢?

“石师弟本来是在跟卿白衣两人说着话的,不知怎地那乌那明珠就跑过来敬酒了,还非得拉着石师弟跳他们苍陵国的舞,石师弟好说无用,不知怎地推了乌那明珠一把,乌那明珠性子泼,当场就跳到了石师弟身上,石师弟跟见了鬼似的连忙爬起来躲开,把乌那明珠差点没气死。”

商向暖说得绘声绘色,活泼生动,还带比划的,就跟看了场大戏似的。

“你就这么干看着?”鱼非池心想着这人太不仗义,你好说救个场什么的。

“那我能干嘛,你可别忘了,你家石凤岐还在我皇兄招驸名单上呢,我这会儿跑去帮他,要是大家以为我想嫁石凤岐,我看你上哪儿哭去。”商向暖戳了鱼非池细腰一下。

“不应该啊,乌那明珠再不懂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闹事,乌那可汗怎么也是一国之君,总不至于莽撞到这地步。”鱼非池皱眉看着场中高声怒喝的乌那可汗。

石凤岐倒是挺镇定地坐在那里,旁边坐的就是卿白衣,两人哥俩儿好的看着正在大闹盛宴的乌那可汗,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像是在看什么白痴一般。

“石凤岐,当年你杀了我的儿子,现在我要你来做我苍陵的金刀驸马为我儿子赔罪,你竟然敢不答应!”乌那可汗的中原话说得不太好,挺不利索的,但是那怒目圆瞪的神色还是挺吓人的。

就是他这个逻辑,挺难让人理解,死了儿子,还让仇家做自己的女婿,娶自己女儿,这个想法,怎么想,都是挺…别出心裁的。

石凤岐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卿白衣:“都怨你后蜀当年的好事!”

卿白衣毫不客气地回击:“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你自己把人家儿子给杀了,你还赖我!”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可汗他一声大骂。

石凤岐深感无奈,看看座上的商帝:“您不打算管管?”

商帝笑曰:“你们之间的私事,孤不好多话。”这样的好戏难得一见,他能出手管才是有鬼好吗?

石凤岐一看商帝这摆明了要看好戏的架势,知道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颇是风流倜傥,长身玉立地看着乌那可汗:“尊敬的乌那可汗,在下已有妻室,难道你希望你的女儿给我妾吗?”

“你把她休了就是,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薄情寡义,休妻下堂吗?”可汗中原词汇量掌握得还挺大,下堂这种词儿都学来了。

石凤岐抬抬眉,吸口气,颇是无奈道:“可汗,我家这个妻子不同于别的些,不敢休,不敢休啊。”

“你是个男人,你怕什么?”

“怕她要我命啊!”石凤岐大惊小怪的样子,“没了她我活不下去的,你说我怎么休?”

商向暖摇摇鱼非池胳膊:“好好听着,人家在说情话呢。”

“听腻了。”鱼非池撇撇嘴,只在心里一个小鹿乱撞。

石凤岐的话惹得众人发笑,只要耳目稍微灵敏一些的,都知道石凤岐与鱼非池那点事,这会儿这位乌那可汗提的荒唐要求,实在是令人好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且明朗的声音在众人哄笑声中响声,年轻泼辣的乌那明珠她一步一摇晃动着胸前挂着的串珠,发出悦耳的响声。

她看着鱼非池,微深的眼眶里含着少女明媚的笑意,还带着半丝不藏的赤裸裸的嫉妒。

鱼非池也看着她,理了理心思,想着这日这大菜,总算是要端上来了。

她说:“如果我让鱼姑娘嫁给南燕的世子,世子可愿让南燕从我苍陵退兵?”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乌那明珠惹事

大胆泼辣跟愚昧莽撞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一直坐在他的席位上静静地喝着酒,他不是很喜欢这样人多的地方,他喜欢清静,对着外人他也不是很爱笑,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意,任谁上来搭话他顶多做到礼数周全,再无多的情绪。

他坐在那里,像是尊石头,冷冰冰,没感情,不说话,也不笑。

或许与石头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人们会忽略石头,但没有敢忽略代表着南燕的世子殿下。

听得乌那明珠的话,音弥生缓缓放下酒樽,动作优雅好看,闲适像是在他自家喝酒,并无半分拘束滞涩之感。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乌那明珠,平淡无奇,像是看了一副画得极是不堪的画,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然后他看向了鱼非池。

鱼非池正托着下巴等好戏,满脸的戏谑之色。

音弥生心想,以鱼非池的性格,怕是不太爱跟这样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争执什么的,这个话,还是得他自己说。

于是音弥生悠悠开口,清雅中正:“鱼姑娘并不会嫁给我,南燕也不会从苍陵退兵。”

“那如果在鱼姑娘和南燕攻打苍陵之间选一个呢?”乌那明珠挑着下巴,高傲地看着音弥生这个看似文绉绉的文弱书生。

“不好意思啊,明珠公主。”石凤岐打断她的话,神色不那么愉悦,脸上的笑容也淡去,透着些厉色:“你是否忘了,鱼非池乃是我的妻子,由不得你随意安排。”

乌那明珠轻哼一声,带着傲慢:“我苍陵此次来商夷,要么我父王娶那个长公主做我后娘,要么,你娶我。我看那长公主瞧不起我们苍陵得很,恰好,我们苍陵人也看不上你们中原这些娇滴滴的女子,所以,你就必须娶我。我讨厌别的女人跟我一个丈夫,当然要送走你身边这个,我听说她已经不再是你的太子妃了,跟你在一起也没有名份,我身为苍陵国的公主,替她问一门婚事,难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刁蛮跋扈的明珠公主大树是被她父亲宠坏了,根本不知道说错话会是什么后果。

石凤岐暗自握着拳,乌那明珠一再踩他的底线,他怕是要忍不住上去痛揍他们两父子一顿了。

见石凤岐火气快要冲上头顶,坐在他旁边的卿白衣也施施然起身,端着个酒杯晃了晃杯中的酒,似是带些疑惑一般:“既然明珠公主以苍陵国公主的身份给人问婚事,那不知寡人以后蜀蜀帝身份,为我好友鱼非池指一桩姻缘,是不是也可以?”

“你!”乌那明珠气得就要拔出腰间缀满了宝石的佩刀。

“乌那明珠,这可是在商夷王宫。”看了半天好戏的商向暖淡淡出声,声音高高在上,比起那乌那明珠不知要骄傲多少倍。

乌那明珠转过头去看她,正好看到她跟鱼非池坐在一处双双看好戏的神色。

“怎么,你也要帮这个女人?”乌那明珠小脸上满是怒火。

商向暖托着腮看她:“我当然要帮她,你没听说过吗?后娘都是很恶毒的,我以后若是嫁给你父王,我就天天折磨你,给你扎针,不让你吃饭,还把你赶出家门。”

她懒懒洋洋说得一本正经,桌下的手指头还在绕着圈儿,逗这苍陵国的公主跟逗着玩似的,根本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中。

“你!”乌那明珠气得上前一步,就要冲向商向暖。

“韬轲。”商向暖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喊了一声。

韬轲应声而至,拦在乌那明珠跟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长公主殿下不喜生人靠近,还请明珠公主见谅。”

“你不过是个下臣,也敢拦我!”乌那明珠拔出小巧的佩刀就冲韬轲刺过去。

韬轲轻松扣乌那明珠的手腕,将她反扣着面朝下:“得罪了,明珠公主。”

“你住手!”乌那可汗这就坐不住了,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扣着,心中自然着急。

“我乃是商夷之臣,不受外王之命。”韬轲眉目一凛,看着乌那可汗。

端着酒樽静静看大戏,看得兴致极好的商帝淡淡出声:“行了,韬轲你不得放肆。”

这话虽然像是指责,可是这语调怎么听都不像是有苛责之意。

韬轲手一松,放开乌那明珠,乌那明珠扑进她父王怀中,小麦色的脸上气得红紫交加,愤怒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最后看向鱼非池。

鱼非池一直都觉得,苍陵背靠雪山,怎么都该是个干净清澈的地方,那里的人就算脑子不大好使,倒至少也该保留一些淳朴的气质,今日一见,果然是她太傻太天真,想得太多了。

极具异域风情的乌那明珠说她有多恶毒,真不见得,说她蠢,倒是可以。

那双眼睛里几乎半点婉转与暗藏也没有,满满地盈着恨和嫉妒。

这种情绪很多对爱慕的男子求而不得的女人都有,鱼非池见过很多次,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许清浅那里。

她不是很在意这样的眼神,反正又不能把她怎么着。

她不跟石凤岐在一起则已,在一起了,那也就不是什么花花草草都能够来掺一脚的,敢把腿伸过来,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一刀砍断。

于是鱼非池大大方方地与乌那明珠对视,相对于乌那明珠眼中的嫉妒恨意,鱼非池的眼神可谓是一片平静澄澈,淡定从容得根本不像是在身处这场风暴中心的人。

她越是从容镇定,越是能把乌那明珠看得没有底气。

“在下喝多了酒,身体不适,便先下去休息了,商帝告辞。”憋着一肚子火气的石凤岐对商帝道。

“好,石太子回去之后,好生休息。”商帝笑得意味不明。

石凤岐上前一步一把拖过鱼非池,也不顾这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他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走,鱼非池看他气成这样,也就不再跟他多做计较,只是下去的时候,路过了初止。

两人目光相接,各有含义,鱼非池冲他淡淡一笑,笑容中是说不尽的情绪。

被石凤岐拖着走了半天,一直跑出离大宴的地方很远,鱼非池才拉着他停下:“好啦好啦,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我当然生气了!”石凤岐嚷道,“我生气的是你为什么不生气?”

这话就绕了。

鱼非池理理他因为走得太快都有些被扯得松散的领子,笑道:“我为什么生气?我知道你跟乌那明珠什么都没有,也知道你不会娶她,我生哪门子气?”

“那你好歹说句话,不要让我觉得心里没底,一个在那里唱独角戏。”石凤岐委屈,他在前面扛着,鱼非池在后边一声不吭。

“怎么能说你是在唱独角戏呢?明明那么多人陪你唱戏,卿白衣,音弥生,商向暖,韬轲,大家都在陪你唱戏,不是吗?”鱼非池笑着勾住他脖子,仰脸看他。

石凤岐手臂环住她的腰,无可奈何道:“你也看出不对劲了?”

“我们都看出来了。”鱼非池轻轻叹声道,“初止师兄的确越来越高明了。”

“乌那可汗和乌那明珠再怎么愚钝,也不会蠢到在今日这种场合闹事,定是被人挑拔唆使,能做成这件事的人只有初止了,他的目的也很简单。”石凤岐突然觉得,说到“初止”这两个字的时候,味道变了。

鱼非池点点头,说:“对啊,他想让商帝看清楚,卿白衣,音弥生都是你我二人的朋友,就连商向暖与韬轲,也是帮着我们的,商帝最好拿下的地方是苍陵,那里没有大隋的半点痕迹,我们也没有朋友在那里,甚至只有约仇人。商夷如果想找一个最稳定,最可靠的联盟,苍陵是最好的。”

初止师兄好手段,大宴第一天,他就已经悄然出手,而且是在大家都险些不曾察觉的情况下。

鱼非池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用作突破口,把今日这趟水搅浑,让商帝可以从旁观戏,看清局面。

“还有一点。”石凤岐拉在鱼非池坐在荷塘边,说:“今日大家可算是都看出来了,那乌那可汗是个不中用的,如果商帝真的想跟苍陵结盟,最好便是选择为明为苍陵效忠,实为商夷出力的初止,初止师兄在给他自己铺路。”

鱼非池除了鞋袜,光着脚泡在池水里,划动着这一池夜晚清凉的湖水,湖中的锦鲤也不怕她,绕着她脚丫子游来游去。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他越是这样,向暖师姐越讨厌他。今日七子不必说,我们六个都看出来了初止师兄的打算,另外商帝与音弥生也看懂了,卿白衣你觉得他能看明白吗?”

“卿白衣看不看得明白不好说,但是他身边的书谷一定是看得懂的。”石凤岐说道。

“最巧妙的不过于,我们都看得明白,但是我们都必须陪初止师兄把戏演下去,初止师兄这一手挺漂亮的。”鱼非池笑声道。

石凤岐突然捂住鱼非池的眼睛,声音有点紧张,在她耳边道:“别动,等一下有好东西给你看。”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这个人不好做

“烟火吗?”

石凤岐万分挫败地拿下捂着鱼非池眼睛的手,扶着自己额头,很是沮丧:“你可以假装不知道的。”

鱼非池也有点无语,只是真的见多了这样的桥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变什么把式。

那大家都知道的嘛,一旦一个男子突然捂住一个女子的眼睛,说有惊喜,那必然就是要开始放烟火了。

接下来大家该表白,该拥抱,该热吻,按着正常走向,女子还得红着脸,羞答答,惊喜地喊一声:“好漂亮啊!”

男子该深情地看着女子双眼,映着满天流光,说一长串感人肺腑的话,就好像时光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样。

这简直是固定套路,鱼非池她脑海里都能完整地演完整个剧情,所以,她脱口而出什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果然她是一个可以把任何浪漫的事毁成渣渣的奇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石凤岐的肩膀:“咳咳,小哥不好意思啊,不如我们重新来一次?我这次保证不说出来。”

石凤岐苦笑着看着她:“你就说吧,到底多少人给过你这样的浪漫惊喜,我受得住的。”

“其实不多,也就百八十个吧。”鱼非池认真想一想,这样的烟火桥段也该有百八十个人用过了。

“你能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没看过吗?我下次再准备。”石凤岐苦着脸,满肚子的委屈。

鱼非池见他实在是可怜得很,想着这事儿是自己不厚道,把人家的惊喜这么赤裸裸地揭开了,很是不好意思,便抱着他胳膊,等着天边燃起来的烟火:“我看过百八十回烟火,但没跟你一起看过呀,所以,但凡是你还没有与我一起做过的事,都是新鲜惊喜的。”

天边绽放万千烟火,这是商帝用来给各国贵宾看的,自是华丽异常,石凤岐白天去与韬轲说话,别的倒没什么重要,就是问到了这放烟火的时辰。

本是想给鱼非池一个惊喜,结果她不负重望地毁掉了。

好在,后面这些话说得暖心暖肺,石凤岐听着满心欢喜。

鱼非池既没有惊喜地喊一声“好漂亮啊”,石凤岐也没有说一长串感人肺腑的情话,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流光,朵朵怒放的是最璀璨的光华。

同样看着这场烟火盛况的还有其他人,比方绿腰,比方韬轲,比如商帝,比如商夷王宫之中一切苦情人。

后来鱼非池看得困了,靠着石凤岐的肩膀就睡了过去。

说浪漫也浪漫,毕竟他们两个难得有这样安静的好时光,说不浪漫也不浪漫,比如鱼非池的睡姿总不是雅,半耷拉着脑袋栽在石凤岐胸前。

石凤岐心道一声无奈,提着她的鞋子抱起她往回走,免得夜间水凉冻着了她。

回到住处的时候他看到初止等在此处,他刚要说话,石凤岐“嘘”一声,看看怀中睡得正好的鱼非池,示意初止等一等。

这一等初止等了好一晌,石凤岐怕她脚冷半天暖不过来,抱在胸口贴着自己的肌肤给她暖好了才放进被子里。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脚丫子都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宝贵的。

初止茶喝了有一盅,才等到石凤岐出来,石凤岐带着他在院子里小坐。

“初止师兄有事?”石凤岐也不跟他客套,他总不会是来找自己叙旧的。

“想问你,我父亲的尸身,如何处置了?”初止看着石凤岐,问了一个不算融洽的问题。

石凤岐倒了杯茶给他,声音平缓:“寻了个风水宝地,厚葬了。”

“他死前有没有说什么?”初止又问。

“指责我是个小偷,盗窃西魏国土,又说我是个强盗,强取豪夺,涂炭西魏。”石凤岐说着轻笑了一声,“你父亲是个很正直,很忠诚的人。”

“也迂腐不堪。”初止握茶杯的手有些发抖,声音很低沉,“西魏本就是无可救药,他偏要死守。”

“各有所求,我倒觉得,他是个值得令人尊敬的人。”石凤岐喝了口茶,微微斜倚着身子:“我们都会杀很多人,唯一能做的是让这些人,有尊严地死去。”

“你此次,是不是一定会阻止我与长公主之事?”初止突然换了个问题。

“不用我阻止,你也不可能娶到向暖师姐,当初在西魏的时候你有这想法,我就觉得很荒谬,现在也一样。”石凤岐说道。

“世事总是难说的,石师弟,你已经有了小师妹,何必还要留在这里?”

“我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我珍惜的人,初止师兄,你跟韬轲师兄暗中联手已不是一日两日,从白衹的时候开始你们就有合作,如果我不猜错,从那时候起你们就有过约定,你会在暗中帮助韬轲师兄,不管是西魏还是苍陵,你都只是表面效忠,你的最终目的是商夷,为商夷争取来足够多的利益。所以你才会说服苍陵攻打后蜀,结果让南燕钻了空子。你必须想办法挽救这个劣势,与向暖师姐成婚,并且,让苍陵向商夷称臣,才能做出弥补。你对这驸马之位有多渴望,我很清楚。”

石凤岐声音平淡,并不起波澜,他早就看穿了很多事,只是他从来也不说,连鱼非池都不说,怕她听了难过。

初止看着石凤岐,认真思索了许久一样,才说道:“不错,我与韬轲师兄的确在下山之际就已达成协议,我很清楚靠我一个人是不可能赢到最后的,西魏也不是什么好归属,纵观整个须弥大陆,唯有大隋与商夷可有一争雌雄的资格。当年你与大隋的关系就很好,我也料得到小师妹最终会也你一起,所以,大隋就至少有三个无为七子,我去了也无甚用处,于是我着眼商夷,商夷有韬轲师兄呼风唤雨,我若想有所突破,除非另辟奚径,不管是白衹,西魏,还是苍陵,都只是我的跳板罢了。”

“这便对了。”石凤岐点点头,“这便能解释,你为何屡次帮商夷。你与韬轲师兄目光长远,多年前便已联手,我很佩服。”

石凤岐以茶代酒敬他,话中并无虚言,那时候他还在愁着怎么摆脱太子之位,鱼非池愁着怎么逃出鬼夫子的魔爪,他们就已经有这样的安排与雄心,的确让人佩服。

“我来此处,是想跟石师弟你说,我是一定要得到商向暖的,如果你非要阻止,我也会不惜代价,苍陵国的人野蛮凶狠,在这种地方与他们为敌,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初止站起来,认真地对石凤岐说。

“夜深了,初止师兄请回吧,我要去陪非池了。”石凤岐没有抬头看他,不管怎么说,他跟初止都不是同一路人,有共同的起点,不在共同的归处,连沿路经过的风景,都不一样。

初止走后,石凤岐轻敲石桌三声,前去找苏于婳。

苏于婳像是在知道石凤岐会来,房门都开着,她坐在里面静静地看着书。

“师姐知道我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