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看着消失在夜幕之中的南九,脸上带着些笑意。

他在那么辛苦的维持着一个平衡的局面,那自己总不能真的只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说好了要共进退,就不能让他一个人担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不管自己能做多少,但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向暖师姐,如果最后的结局依然不甚如意,请相信小师妹已经尽了全力。

打那日乌那明珠知道初止骗了她之后,便找鱼非池与石凤岐哭得抽抽答答地摊了次牌。

她说:“石大哥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石大哥点点头,斩钉截铁:“是!”

“那我以前是不是烦着你了?”她又扁着嘴准备哭。

鱼非池赶紧拉住石凤岐,让他好好说话,别把她若哭了,石凤岐语气缓和些:“也不是,我只是把你当小妹妹看,你挺可爱的。”

“你不讨厌我就好。”

“不讨厌。”石凤岐摇头。

“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乌那明珠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心眼儿直,但是人并不坏。

“明珠公主果然深明大义,让我颇为感动。”石凤岐一个心花怒放,险些笑出声来。

“你以后还可以把我当你的小妹妹看吗?”乌那明珠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噙着泪水看着石凤岐。

“当然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石凤岐说着说着,眼中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送走乌那明珠,石凤岐抱着鱼非池,头埋在她脖子里:“非池啊,这是造孽啊。”

鱼非池轻轻拍着石凤岐的后背,有些失焦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我们造的孽,好像挺多的。”

商夷国的王宫里依然人来人来,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小聚会小宴席络绎不绝,几个重要的人物每日都在赶着趟着赴宴,也是颇为辛苦。

有宴会也就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摩擦,不过商帝像是懒得管,只要不打死人,他都不会介意,顶多是当个笑话看。

而大家对于到底如何成为商向暖的驸马也各有见解,有的人卯足了力气要与商向暖亲近拉拢关系,比方初止,他只怕已经说过了一千万遍商向暖与他成婚的好处,对商夷国的好处。

也有人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不想做出什么逾越之举,比方卿白衣,他并不希望时时闻到商向暖身上的香气,那香味与曾经温暖身上的如出一辙,他闻之便想落泪,至今他仍无法面对温暖这半死不活的状态,想方设法地要让温暖好起来。

还有人纯粹只是在看戏,比如石凤岐跟音弥生,这两个分别是大隋与南燕的太子殿下,也喜欢着同一个女人,好像上天给这一群人下了个魔咒,两位君王爱着同一个女人,两位太子也爱着同一个女人。

只不过鱼非池比温暖要幸运得多,她既拥有有温暖所有的坚强,也拥有温暖所不具备的足够多的智慧。

更因为不论是石凤岐还是音弥生,他们都不是商略言或者卿白衣,不会有那样的悲剧。

于是,这座可以说夜夜笙歌的王宫,每天都在暗流汹涌,他们都在做着一些事,一些于他们自己有利的事,也都在彼此提防,提防对方在背后伸出的刀子。

鱼非池有时候看着这群人,觉得挺可笑的。

“小姐。”南九轻轻来到鱼非池的身边。

“怎么了?”

“苏姑娘昨日夜间收到一封信,是苏游公子送来的。”南九说。

“嗯,信上说了什么,你看到了吗?”鱼非池问道。

“看…看到了。”南九低下头,不是很愿意说的模样。

“别怕,说吧。”鱼非池知道,只要苏于婳收到信,那绝不是什么好征兆,所以,她并不奇怪南九的反应。

她早就料到,苏于婳会有所动作,或者说,隋帝会有所动作,只是石凤岐都不会告诉自己,所以她才需要南九与迟归去替她探风声。

“是隋帝陛下写的亲笔信,让石公子一定要迎娶商向暖长公主,如若不然…”南九停住,不愿再往下说。

“如然不然,他会怎么样?”鱼非池笑问着他。

“他就要把小姐你认作义女,与石公子成为兄妹,让你们…”南九很是心疼地看着鱼非池脸上的笑容,已经如此艰难了,小姐你何必还要笑得这般轻松的样子?为难的总是你自己啊,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从来都很洒脱,绝不会做为难你自己的事情。

“让我们一世无法结为夫妻,如果我与他在一起,他便是行乱伦之事,为天下人唾弃,于帝位不利。而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必然会做出让步,因为我绝不会让任何不利的因素,困扰着石凤岐。”

鱼非池接下南九的话,说得轻轻的,淡淡的,并不激动的样子。

隋帝真厉害,找得准每一个人的死穴,往死里攻击,不打出一条血路达成他的目的,绝不罢手。

“小姐,你…不如下奴带小姐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南九不懂这些事,但是他懂鱼非池的痛苦,所有藏在笑容后面,从来不示人的痛苦。

不在意,不去看,不代表不存在。

而南九不愿意看到鱼非池这样不快乐,或者说,不愿意看到她这样虚假的快乐,她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呀。

鱼非池轻轻地靠在南九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南九,我已经逃过一次了,我知道我是离不开他的,所以我不会逃第二次,他承受不起,我也承受不起。没关系的,南九,只要再等一等,都会好起来的。”

那封亲笔信,石凤岐想来已经看过了,可是他现在坐在院中跟一众人喝酒聊天大笑,并无半分阴霾在心头的样子。

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事,不想让自己操心,更害怕自己会不愿意拖累他而离开,所以他选择一个人承受,绝不多说。

你瞒我瞒,大家都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南九,苏师姐在哪里?”鱼非池问。

“她在房中,迟归这会儿正盯着呢。”南九叹声气,看着带着笑容的鱼非池。

“我要去见她,如果石凤岐找我,你就说我去找向暖师姐了,好不好?”鱼非池知道南九肯定会答应。

第四百七十七章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苏于婳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她要得到自己的东西,也从来不需要在人多的地方去探听,所以更多的时候,她都习惯一个人呆在一边。

以前在学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是个静得下来的人。

见到鱼非池来,她倒也没有太多意外,两人支了张小案在她小院里的小池塘边。

这个季节正是花飞花舞的好时节,飘零的花瓣铺了些在水面,随风水波轻轻的晃荡,水面倒映着二人的身影,波光粼粼的水纹把两人的影子拉扯得模糊不清。

“苏师姐不用倒酒,我是与你说话的。”鱼非池抬手止住苏于婳倒酒的动作,笑着对她说。

“小师妹想与我说什么?”苏于婳看着她。

“我知道苏师姐的野心,也知道苏师姐对天下一统之事势在必得,苏师姐与隋帝陛下还有上央先生有着共同的目的,在这一点上,小师妹望尘莫及。”鱼非池说。

“小师妹过谦,如若你也有这样的心思,于大隋是幸事,于师姐我也是幸事。”苏于婳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她知道,今日鱼非池不是来找她闲聊的了。

“师姐不必在夸我,我们都知道,我只是一个无能懦弱之辈,更没有什么抱负,这已是老生长谈之事,不必再多说。”鱼非池背脊挺直,双肩平放,并无半分攻击之势,只是眉眼之中微微凛冽的冷意,让人不敢小看。

“看来小师妹,今日要说商夷之事了。”苏于婳也打起精神,从来没有人敢低估鱼非池,苏于婳也不例外。

“隋帝陛下担心的不过是后蜀与商夷结盟,继而吞并苍陵,南燕两国,形成对大隋的劣势,这一点也是我担心的,毕竟我并不想看到石凤岐陷入困境。”鱼非池说道。

“小师妹这是想通了?”苏于婳疑惑地看着她。

“我一直都想得通,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但是,我有我的方法,并不一定要依着师姐与隋帝的法子行事。”鱼非池说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让我与石凤岐做成此事。”

“眼下看来,我不觉得有任何事可以阻止商夷的野心,商帝并非无能之辈,师妹若是轻敌,怕是要吃苦头。”苏于婳说得很直接,鱼非池如果低估商帝的狠心,以为他会怜惜商向暖,将这门亲事变得稍微有点人情味,那未免也太过天真。

“我比你更了解商帝,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并没有指望商帝会改变他的心意。但是,我说过,我有我自己的方法。”鱼非池没那么傻白甜,相信世人皆是良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什么是恶之根源。

“这样说来,师姐倒是不明白了。”苏于婳微微皱起眉头。

“师姐你不必明白,你只要停止跟隋帝对石凤岐的逼迫。”鱼非池说到重点,语气也沉凝了一些,“师姐,因为你们了解石凤岐,所以你们知道石凤岐宁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也不愿让我担心,更了解石凤岐有多害怕我逃避,所以你们根本从来不对我下手,只是专心对石凤岐一次次施加压力,你们这样做,是很无耻的。”

“能达到目的就好,过程与手段,有什么重要?”苏于婳轻笑一声,这话说得,倒是极符合她的性子,结果是好的就行,中间过程有多么不堪入目,都不是重点。

“有个词叫适得其反,石凤岐不是石牧寒,他不会受你摆布。如若把他逼急了,于我们双方都不利。从大局上来说,至少我跟石凤岐,与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大隋的利益不能受到损害。只要这个目标确立,我想,我们可以暂时放下内部的矛盾,否则,便是我们两败俱伤,平白让外人捡了便宜。”

好似风止,于是水面上圈圈层层的涟漪也停下,不再晃晃荡荡,飞花停在上面小憩,一动不动着做着春日好梦。

水面上两人的倒映也渐渐清晰,不再模糊得看不清影子。

飞落的花瓣静静稳稳地落在鱼非池手背上,像是一片前来寻香的蝴蝶,鱼非池两指轻捻着花瓣,神色安宁。

她从来不愿与苏于婳为敌,她不愿与任何七子为敌,若不是苏于婳一步步把石凤岐,把自己逼得太狠,鱼非池甚至都不会来找她说这番话。

苏于婳像是在考虑鱼非池话中的真假有几分,略显疑惑的眼神久久地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则是一双平静又内敛的双眼,坦然地接受着苏于婳的检视,反正无人可以透过她双眼看到她内心,她想做什么,也不会是苏于婳简简单单能看得出的。

大家是势均力敌,谁也不可能轻易占得对方便宜。

“你知道那道圣旨了?”最后,苏于婳轻声问她。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知道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鱼非池从容道。

“那你也就应该清楚,隋帝的本意并不是要把你们怎么样,只是想让你们不要坏事。”苏于说,“师妹,我们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了。如今天下还有五国,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我不怕死,但我并不希望自己抱着遗憾死去。”

“我知道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了,也知道隋帝的本意是什么,我很清楚。”鱼非池心间微紧,原来被驱赶着前进,是这样的感觉。

“早些年你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么剩下的这些日子,我们自然要加紧步伐,尽一切可能的快速,把你们浪费的时间补起来,这其中或许会用很多你不喜欢的方法,你应该知道,这是你必须承受的。”苏于婳清醒而理智的话响起在鱼非池耳边。

那些事并非毫无意义,只不过我们所做的正确的事,在你们看来与天下大势无关,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意义。当然鱼非池没有跟苏于婳说这样的话,苏于婳怎么可能会理解,会明白?

“该我承受的我不会逃避,你大可放心。而在商夷的事上,还请苏师姐与隋帝陛下暂时停手,等我与石凤岐来解决。”鱼非池把话题带回原来的事上,她站起来,看着已然静止的湖面,“否则,我们谁也不可能赢。”

“我最多可以不插手你们的事情,但是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也不错,小师妹,我不相信你。”苏于婳最终说道,做了一个不算妥协的妥协。

这也算是成果了,本来也就不指望着苏于婳会信任自己,鱼非池已经满足,不要再来坏事,比什么都强。

鱼非池走后,苏于婳终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品过之后,她看着刚刚鱼非池坐过的地方,上面的蒲团上还落着几片花瓣,瑟瑟微微着。

苏于婳想了很久鱼非池可能会做的事,却怎么也想不到,于是她眉头紧皱,难以舒展。

最后,她对着无人的小院问:“石师弟近日与谁走得近?”

苏游现身,敛好他桀骜不驯的坏笑,低眉顺眼的模样,认真想了想,才说道:“都挺近,后蜀的卿白衣,南燕的音弥生,苍陵的初止,商夷的韬轲,他这些天都有来往,这会儿正跟卿白衣他们喝酒。”

“废物。”苏于婳淡淡地骂一声。

苏游立时低下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不知道苏于婳想要的情报到底是什么。

“别盯着石师弟了,你是看不出什么的,去盯着商向暖吧,我不猜错的话,我那位小师妹怕是要善心大发,救救她的向暖师姐了。”苏于婳带些嘲意,像是极不明白鱼非池这么做的原因。

大家是敌人,就只是敌人,不管过往有多少来往,利字当前,就只能是仇人,哪里有那么多的不舍得不忍心?

什么在污泥里光明而向上的活着,难道真的以为他们是修行的菩萨吗?没有人逃得过肮脏不堪的结局。

苏游无声无息退下去,他总是不能入得苏于婳眼中,在苏于婳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跑腿的人,随时可以找人替换,所以苏游为了留在苏于婳身边,会拼尽全力地让他自己有用,可以不至于被替换被踢走。

如此卑微低下,也实在可怜。

迟归就藏在暗处,他听完了鱼非池与苏于婳之间的对话,也听完了苏于婳与苏游之间的对话,他听着听着,觉得自己跟苏游有点像。

为了留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有用,努力地想为她做些事,努力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倒也不求更多,只要不赶他离开就很好。

他唯一幸运的地方在于,鱼非池是苏于婳这样的人,她便是不喜欢,也会给足尊重,从不轻贱他人。

相比之下,苏游更可怜。

鱼非池回到自己住处,便听到一个消息,商帝要在一月之内定出商向暖的驸马人选,并当即成婚。

鱼非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看石凤岐,石凤岐也正好望过来,两人的目光中一片了然。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初止弑君

不管商向暖的这婚事在须弥大陆上来说是何等的夸张,令天下人瞩目观望。

但是,这都不影响大陆上应该发生的,已经发生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

比如后蜀的叶藏已到了南燕,在那里重新扎下根下,活得自在,他终于置之死地而生,他,以及他的生意,生命力更加坚韧。

比如大隋的上央仍在主持朝政,大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手把控,是隋帝的宠臣亲信,尤其是在林皇后一脉尽去后,上央在大隋已是再无阻挡。

还比如,南燕与苍陵的那场战事,也在继续。

苍陵国的乌那可汗来到商夷,但不代表他的苍陵国就已太平,就算苍陵国单方面的宣布他不想跟南燕打仗了,怕是南燕也不愿意答应。

停战这种事,总是要双方同意,比如后蜀与商夷。

而苍陵再怎么不想打,也没办法说不打就不打。

南燕近段时间来的进攻势头越来越猛,用的战术越来越刁钻,那位挽平生老将军,像是把他积累了几十年的军中经验都通通甩在了苍陵的脸上,打得他们噼里啪啦,措手不及。

苍陵已经有一半的国土,让南燕拿下了。

这放做以前,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南燕连后蜀这样一个种不出粮食的国家都打不动,就更不要说对上勇猛悍然的苍陵了。

那个娘们儿兮兮,胆小怕事,只想偏安一隅的南燕国,突然之间,爆发了让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这便是商帝为什么要急着为长公主商向暖定下亲事的原因,越早与后蜀或苍陵定下婚事越好,不然的话,苍陵就要成为南燕的囊中之物了。

到时候,苍陵归南燕所有,国力大增,后蜀强硬之下,不与商夷结盟,反而与南燕亲近,这便是天大的威胁——毕竟,叶藏这个重要的财神,已经去了南燕,而以叶藏与后蜀的关系,借着石凤岐的背景,要使南燕与后蜀达成联盟并非不可能。

石凤岐,鱼非池与音弥生三人小坐,说了一番苍陵国现在与南燕的战事,音弥生的神态很松弛,说明他对南燕很有信心,也说明现在南燕的进攻很顺利。

“多谢石公子出的好计策,让南燕得以顺利进军。”音弥生对石凤岐道,

石凤岐摆手,揉了揉眼睛,打个呵欠:“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你也出力不少,最辛苦的人还是挽平生老将军。”

“不知石公子为何对苍陵之事这般了解?”音弥生疑惑道,就算是石凤岐以前就去过苍陵,但是也过去许多年了,苍陵乃是游牧之族,居无定所,他现在也不应该对苍陵的一切了然于心。

石凤岐笑道:“你忘了苏于婳?苏氏一门探子遍布天下,可谓是知尽天下事,我只是让我苏师姐交出了苍陵的情报。”

“难怪,这便可以理解了。”音弥生点头,“燕帝有心想趁此机会一举拿下苍陵,我南燕也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希望此事能成吧。”

“我看不容易。”鱼非池插话道,“商帝不会坐看苍陵被南燕吞掉的,毕竟苍陵再怎么落后困苦,也是一个国家,而且地域也不小,很难说啊。”

“所以他才急着让商向暖长公主快速成亲,以解决眼下困境。”音弥生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可以让南燕拿下苍陵,一来可解我向暖师姐婚事之急,二来可让南燕自保,不受威胁,三来…还能让大隋摆脱被商夷围剿的可能。”鱼非池叹声气,“可是我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这便是鱼非池去找苏于婳说话的原因,她不希望在石凤岐努力解决这件事的时候,苏于婳还要从旁作乱,让他分心。

两国交战不是儿戏,死的千千万人,搏的是两国命运,所以石凤岐才眼下有乌青,眼中有疲惫,他也很紧张,很辛苦。

谁也不是上天的宠儿,坐在那里可以等来上天送的好结果,都是要靠自己去拼,去争的。

“一个月,南燕是拿不下苍陵的。”音弥生皱眉,“商帝是在逼蜀帝,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真的是不死不休一般。”

“能休吗?从大事上说,天下之争你死我活,从小事上来说,温暖是他们二人心头刺,不把对方杀死谁也不肯罢手,就算是苍陵为南燕所得,也只是暂时稳住这局面,以后依然不会太平的。”鱼非池靠在椅子上玩着一个茶宠,说话的声音慵懒惫赖。

她近来总是容易疲累,想事情想多了,便会觉得头痛难耐,以前还只是偶尔一次,最近已是越来越频繁,她自己都不能再大大咧咧地把这些毛病归咎在水土不服这样的理由上了。

也去找迟归看过,可是迟归也看不出什么,只说她身体近来虚得厉害,可是明明鱼非池吃也不错睡得也很好,都不知从哪里虚的。

“别想了,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男人处理就是,你最近瘦了很多,多休息。”如果连外人都看得出鱼非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就更不要提石凤岐了。

他轻轻捏着鱼非池的肩,让她不要想太多,他觉得,是这些事太让她累心,所以她才越发削瘦。

见两人举止亲昵,音弥生也只是轻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的胸口也漫过滞涩的难受之感,可是他并不会因此而对石凤岐有什么不满之处。

他说过的,鱼非池觉得很好,那便是很好。

他从来不爱争,什么都是顺其自然就好,连爱一个人,也是这样,她欢喜便好。

“现在就看卿白衣是不是在商帝的威逼之下撑得住了,还有初止,不知道他会做什么。”鱼非池觉得有点困,倦在石凤岐胳膊上就睡过去。

“她好像身体不太好,以前不是这样的。”音弥生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知道,但也不明白原因是什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石凤岐心头有些担忧,抱起鱼非池把她放回里屋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

卿白衣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要另说,初止怕是最不安份那一个。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他就再难成为商夷的栋梁之臣,毕竟他手里不再有西魏或苍陵这样的砝码。

商帝一月之期的消息放出之后,初止的内心很是复杂,苍陵现在面临的困境他心知肚明,再过不了多久,南燕就要拿下苍陵,而苍陵乌那可汗那榆木脑袋根本不知如何应对,除了喊打喊杀,他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初止一边要想办法得到商向暖,一边还要想办法诓骗乌那可汗,他倒是也蛮辛苦的。

或者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辛苦,谁都不容易,为着自己那点目地,个个都在绞尽脑汁,苦苦求存。

乌那可汗来找初止闹过,他不确定他能不能娶到商向暖,但是他确定他要是再不回去,苍陵国就要失守,他的祖业就要丢失了,所以他的着急暴躁都是理所应当。

初止听着他咆哮一般的声音,心烦意乱,微皱着眉头看着乌那可汗暴怒不休。

“可汗,你真的想救苍陵吗?”初止的声音幽冷低沉,像是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发出的阴冷声音。

“那是我的家园,我当然想救!”乌那可汗暴喝一声。

初止抬手掩了掩耳朵,他的声音依旧不大:“我可救苍陵,只要可汗答应我一件事。”

急得在屋中走来走去的乌那可汗坐下,看着他的军师:“初止兄弟有什么办法?”

初止突然笑起来,看着乌那可汗,慢慢站起来,走到乌那可汗跟前,像是行礼一般弯下腰,低声说:“只要可汗你死掉就可以了。”

“你说什——”乌那可汗的话未说完,初止袖中的刀子已经抹了乌那可汗的脖子。

鲜血一时汹涌而出,喷洒的热血溅在初止脸上,乌那可汗粗糙宽大的手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初止,断断续续不成句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可是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耿直的他不是太明白,为什么他的军师要杀他。

初止接住乌那可汗就要栽倒在地上的身体,取下他身上那象征着身份地位的一串串珍贵的,还带着乌那可汗温热鲜血的珠串,握在掌中摩挲了一下,在他耳边说:“可汗一路好走,你的苍陵,我初止要了。”

他话音未完,天真明媚的乌那明珠正好进来,她本来是想跟她的父王说她想通了,不再缠着石大哥,跟他一起回草原去,要嫁给最勇敢的战士,她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是当她看到她的父王死在初止手上时,她的笑容凝固住。

年轻的姑娘她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短暂地失神之后,尖叫着向乌那可汗扑过去,声泪俱下哭喊着她父王的灵魂。

初止一把提起乌那明珠的手,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嗜血而阴冷的笑看着乌那明珠,还握着短刀的手紧紧捏着乌那明珠的下巴,打量了一番乌那明珠:“倒是第一次发现,公主你长得也还可以。”

他手一挥,撕裂了乌那明珠色彩鲜艳的衣裙。

第四百七十九章 现世报

当乌那明珠神色呆滞,衣不蔽体,满身淤痕地来找鱼非池,鱼非池正在吃晚饭。

一见到乌那明珠,鱼非池想也没想就扔了饭碗,扯过一块薄毯死死捂在这可怜姑娘身上,紧紧地抱着她,对桌上的另三人大声道:“你们出去,赶紧出去!”

石凤岐二话没说,与迟归南九立刻退出屋子,他站在外面,神色有些发狠:“初止,你这个畜生!”

鱼非池拿毯子裹紧着乌那明珠,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拍着她的后背:“哭吧,没事了,哭出来吧。”

她一生都没听过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好像要肝肠寸断,她再也不嫌弃乌那明珠的哭声有多恼人,她希望乌那明珠可以哭尽所有的委屈。

乌那明珠在这座王宫里举目无亲,乌那可汗一死,她便是孤身一人,被初止凌辱之后,她无处可去,无人可说,唯一相熟的人只有鱼非池他们,虽然他们的相熟源自于并不美好的开始。

她不知该找谁,只能来找鱼非池与石凤岐,下意识地便要找他们。

她哭了很久,死死地抱着鱼非池的肩膀哭得难以停下,最后哭得声音都喑哑。

鱼非池给她擦洗了身子,看她像个惊弓之鸟一般死死地蜷缩着身子,目光呆滞着不说话,也看她小麦色的肌肤上的伤痕一条条一道道,想着初止是如何下得去狠手?

她看着心里很是难受,她的师兄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她觉得,同为无为七子,她脸上无光,她心中有愧。

后来鱼非池给乌那明珠换上自己的衣服,让她睡下,陪她坐在床边,看她哭累之后睡过去,眼角还淌着泪滴,在梦里还在一抽一答地吸着鼻子。

乌那明珠哭得虽然厉害,可是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像是在一日之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一个字,也没有对鱼非池说,没有控诉初止的暴行,没有说乌那可汗已死的难过,没有发泄她自己的委屈。

她只是哭,她没说什么。

鱼非池见她睡着了,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看着她脖子上的抓痕很是心疼,低头缓了缓情绪,鱼非池才轻轻来到屋外。

到了屋外,却不见石凤岐,她问南九:“石凤岐呢?”

“他去找初止公子了。”南九说,“还不让我们跟着,让我们留下保护你与明珠公主。”

“守在这里保护明珠公主,我去找他。”鱼非池说着就提起裙摆要赶去,跑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迟归:“阿迟,你没有一种药,可以借我用一下?”

“什么样的药,小师姐?”迟归询问道。

鱼非池得了药,小心地揣着,一路小跑跑到初止住的地方,听到里面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闷沉的打斗声。

走近一看,初止已经快让石凤岐打得半死了,脸上全是血痂,糊得都要看不出他原本的脸来,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口。

初止的武功不会是石凤岐的对手,虽然他也有反抗,但是根本不在石凤岐话下,石凤岐在暴怒之下,下手未失分寸,只会把初止打得半死,但不会真的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