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鱼非池到来,初止鲜血淋漓的脸上裂出一个笑容,露出森白的牙:“小师妹也是要替乌那明珠抱不平的吗?”

鱼非池看着未有半点愧疚之色的初止,突然放弃了很多想说的话。

像初止这样的人,他就跟苏于婳一样,是不会在乎他人死活,不会在手段是否卑劣的,他根本不会顾及,这样做对乌那明珠的伤害会有多大,也不会考虑,以后的乌那明珠将怎么活下去。

他考虑的仅仅是他自己的利益,外人于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

“小师妹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会骂人吗?”初止见鱼非池不吭声,居然笑着问她。

“你也配让她骂?你猪狗不如!”石凤岐一拳砸在初止脸上,砸得他一口血喷出来洒在墙上。

他整个人瘫软在那里,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石凤岐已经快要把他打得五脏六腑都移位,身体里外都疼痛难忍。

低沉带恨的声音自他那里传来:“如果不是南燕攻打苍陵让我束手无策,我岂会这么做!是你们逼我的!”

“我们逼你对乌那明珠行此禽兽之事了?你技不如人不自找原因,竟然还有脸怪我们!”石凤岐提起他衣领质问道。

“你也说了,我不过是对乌那明珠做了那些事,又不是对你们,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在愤怒什么?石师弟,难道你心里真的对她有情意,见不得她受苦?”初止冷笑着问他。

初止不是很明白,这件事跟他们又没有任何关系,乌那明珠也不是他们的什么人,顶多是个萍水相逢,认真算一算还有几分仇怨,他们何至于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么愤怒?

石凤岐觉得初止大概是疯了,只有疯了的人才会说这样的话。

他提着初止的衣服把他按在墙上打了几拳:“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事,都不会对这样的事视若无睹,初止,你的良心呢!”

“不是被你们磨尽了吗!”初止大声骂道,“不是被你一次次磨尽了吗?你跟小师妹一次又一次地与我做对,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不能成事,你以为我就没有恨吗?”

石凤岐还要再说什么,鱼非池淡声阻止他:“石凤岐。”

像初止这样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打骂也是无用的,说多是了浪费口舌而已。

鱼非池走进来,错开一地打碎的杂物还有初止的血迹,像是嫌弃这血迹会脏了她的脚一般。

石凤岐看她走过来,说:“这种畜生不配跟你说话,我就够了!”

“把他按住。”鱼非池很是平静地说道。

石凤岐不知道她做什么,但还是一脚踩住了初止,让他动弹不得。

鱼非池因为不想沾到初止的血迹,所以走过来得极慢,初止看她慢慢走来,神色平静,从容镇定,莫名觉得她比石凤岐还要可怕,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本来是想问阿迟拿药的,不过这种东西他不常备在身上,毕竟禽兽和畜生在世上并不多见,所以用了些别的代替。”鱼非池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小心地拔开瓶塞,发出一股浓烈的刺鼻之味。

“这是什么!”初止有些不安地想要退走,他觉得此时的鱼非池像个恶魔,“小师妹,小师妹你要做什么?!”

“诚然你是我师兄,但是我也没办法看着你行此恶事而不遭惩罚。”鱼非池把瓶塞小心放在一边,小心地握着瓶子:“老天爷很不公平,我见过许多行恶之人仍逍遥法外,沾沾自喜,但既然让我遇上了,我也很乐意替天行道,做一做普世济民的好人。”

“这种东西在我们那里叫作硫酸,在你们这儿,叫绿矾油,初止师兄,既然你喜欢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不如以后一辈子,都再也做不了这种事吧。”

鱼非池蹲下来,手微倾,冒着白烟儿的绿矾油倒在初止下身。

这是个好东西啊,立刻就能烂了初止的衣服,烂了初止的皮肤,烂了初止那作恶的玩意儿,发出阵阵恶臭,血水在他下身很快就流了一地。

初止发出痛苦的哀嚎,剧烈地扭动着身体,石凤岐脚一松,他痛得像个煮熟的了虾子一般弓起身子,两手想按住痛的地方,但是又不敢伸过手去,怕绿矾油把手也腐蚀了。

他痛得满身大汗,脸上油光四起,神色狰狞恐怖地看着鱼非池,咬牙切齿:“鱼非池!”

大概是恨极,连小师妹也不再叫了,直呼其名。

鱼非池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初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扔了那已经空了的小瓶子,转身离开,石凤岐跟在他身后。

两人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石凤岐不时觉得下体微痛,想一想初止刚才那惨状,不由自主地拿手捂一捂下方。

“乌那明珠怎么样了?”石凤岐见鱼非池兴致不高,也不敢开别的玩笑。

“我来的时候她睡下了,这会儿应该还睡着吧。”鱼非池说,又站定步子看着石凤岐:“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呢?以前初止虽然心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虽然是个投机倒把的人,可是也没有这么坏啊,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你明明知道答案,何必要再问呢?”石凤岐抱住她,轻轻摩挲着她后背,让她不要太难过。

鱼非池头抵在他胸口,紧皱着眉头:“是啊,我知道答案,我还知道,他们以后会变得更多。”

变得更可怕,更恐怖,更难以让人接受,人可以坏到什么地步,要把给他们的利益诱惑大到什么地步。

没有什么,是趋利之人做不出来的。

两人正说话间,远远看到南九与迟归跑了过来:“小师姐,小师姐,明珠公主醒了,可是她一个人离开了,死活不让我们跟着!”

“知道她去了哪里吗?”鱼非池连忙问道。

“找…找初止师兄去了。”迟归迟疑了一下。

第四百八十章 好姑娘

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概是在说鱼非池此时的心情。

在乌那明珠来找鱼非池的时候,鱼非池他们并不知道乌那可汗已死的事情,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乌那明珠说的。

只不过,场合,地点,身份,全都不对。

她以苍陵公主的身份嫁给初止为妻,乌那可汗没有儿子,那这位金刀驸马便是理所应当的苍陵新的可汗。

他身上挂着当初乌那可汗戴过的一串串珠链,沉沉地挂在他脖子上。

他的脸上全是这样那样的伤,面色还很苍白,毫无笑意,阴冷着的面孔看着像是他撕裂了所有善良的皮囊,坦露着他最尖刻的一面。

最滑稽莫过于,他脸上的胡须没有了,走不了路,他坐在轮椅上,如果不是为了面子,他估计还会想办法让自己的下半身更舒适一些,甚至躺着过来,毕竟一晚上的时间,他就遇上了天下圣手,也不可能治得好他被腐蚀烂了的伤口。

乌那明珠面色表情像个木偶一般地站在他身边,机械得毫无感情地声音说她父王乌那可汗是自尽而亡,临终前把自己许配给了初止,并将可汗之位也传给了他。

初止,现在他的身份是初止可汗。

七子里第一个登顶帝位的人,虽然这手段卑劣得好笑。

这件事见证的人有很多,基本上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里,来看这样一场天大的闹剧与笑话。

鱼非池也在,她看着乌那明珠的脸上再无笑容,麻木不仁地站在那处,麻木不仁地说着话,麻木不仁地承认自己是初止的妻子,鱼非池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虚假像是一个一戳就破的笑话。

石凤岐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在后面轻轻扶住她的腰:“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们救得了她的人,救不了她的心。”

鱼非池莫名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她自己,还是在笑乌那明珠,或者是在笑所有人。

初止挣扎着站起来向商帝行礼,他行苍陵国的礼倒是很顺手,一点也不生疏的样子,阴冷的表情看了一眼鱼非池,他怕是要恨鱼非池进骨头里了。

毕竟鱼非池毁的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最根本的能力和尊严。

鱼非池目光坦然地回敬着他,丝毫无惧。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乌那明珠被猪油蒙了心,遇上那样的事也要去找初止,自己帮过她这一回,就当自己是伸张正义了。

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么做,不是为了乌那明珠,是为了心底的良知。

初止艰难站起来之后,对着商帝下了他成为可汗之后的,第一道命令,初止说:“臣国苍陵,愿归顺商夷圣土,永世为臣,从此须弥再无苍陵国,苍城城与商夷圣土亲如一家,不分你我。”

归顺,苍陵城,亲如一家。

他成为新的苍陵可汗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苍陵拱手献给商帝。

商帝什么也不需做,他高坐在帝位之上,等着就行。

初止的话让众人窃窃私语,很是震惊,虽然现在苍陵已经只剩下一半了,但是国号是依然在的,初止身为新的可汗,第一件事就是把苍陵卖得这么彻底,这叛国之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内心最是复杂的人应该是音弥生,南燕还跟苍陵打着呢,这会儿苍陵一旦归顺了商夷,那南燕如果再继续打下去,就是要与商夷宣战。

与苍陵跟与商夷打,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初止此举虽然阴毒无比,但是的确有效地解决了商夷眼下的难题,顺带着,还能让一半的苍陵人免于战火,代价是,永世以商夷子民自居,再也没有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烙印。

而且初止是知道商向暖铁了心不会嫁给他的,他的根本目的也是为商夷效忠,成为商夷强国之臣,如今这算是曲线救国,他也的确得到了商帝的赏识,达成了他的目的。

抛开初止杀了乌那可汗,强夺乌那明珠这些泯灭人性的事,仅以七子智慧来说,他让苍陵归属商夷的做法,一举两得,的确高明,但是正是人有人性,所以大家看他的眼神,带着不屑。

音弥生虽然也知道这一切,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依旧是淡淡的样子,不起任何波澜,就好像初止这所作所为并不能影响他心境半点。

众人散去,鱼非池也散去,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再多听初止说一句话,听着就想吐。

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第一个人,这个人是乌那明珠。

鱼非池不知该以何种心境面对她,怜惜她的悲惨的命运,眼看着生父死在自己眼前还未来得及哭,又遇初止对她做那样的事情,的确凄惨让人心疼。

可是她最终还要回到初止身边,也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为她这样的举动感到愤怒,愤怒于她的懦弱无能。

“他说,如果我不帮他,苍陵最后就会被南燕灭亡,我的子民会全部死掉,但是如果苍陵国成为商夷国的臣子,至少那些人不会死,两个都是亡国,我想着,我的子民能活下来也很好,对不起,鱼姑娘,让你失望了。”

乌那明珠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滴在她胸前的玛瑙石上。

鱼非池听完她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苍陵国的人啊,是真笨,真傻,一根筋一根弦,想什么事情都不会转弯,连乌那可汗那样的大人都是这样傻傻笨笨的,更何况这样年轻的姑娘?

他们哪里会是初止的对手?哪里逃得过初止的计算?

“过来,我抱抱你。”鱼非池冲她招招手。

乌那明珠扑进她怀中,闷声地哭着,多可笑,原来她是恨不得想杀了鱼非池的,如今却只有她愿意听自己说话,愿意给自己一个稍微温暖的地方。

鱼非池深深地吸气吐气,慢慢拍着乌那明珠的肩膀。

她想,世事果然难分对错,永远不知,真正错的是哪一个,也不知,那些做出糊涂事的人为的是什么,牺牲奉献的是什么。

她心里,堵得厉害。

“倒没想到,在我商向暖的招亲大喜上,先嫁出去的居然是苍陵国的公主。”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商向暖懒懒地迈着步子走过来,看着在鱼非池怀中哭成了泪人儿的乌那明珠。

“向暖师姐。”鱼非池站在她们两个之间,左右为难不好说话,只能让商向暖讲话不要太倨傲。

商向暖睨她一眼:“干嘛?我说错了吗?”

然后又看向正在快速擦着眼泪犟着脸的乌那明珠,摆了摆她宽大的水袖,拉长着音调:“乌那明珠,我可告诉你,初止一旦得到我皇兄重用,你这个跳板就完全失去意义了,更不要说,他被我非池师妹一整,连人道都不能,以后一看见你,就想起这事儿是因你而起,会怎么折磨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向暖师姐说得在理。”鱼非池也担心以后乌那明珠怎么在初止手里活下去。

“我说得当然在理,我比你更知道对权力有渴望之人能做出的恶事。我看这乌那明珠啊,这辈子算是完了。”商向暖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好心,非得说得这么伤人,几句话把乌那明珠吓得眼眶又红了。

商向暖也懒得说好话劝乌那明珠,只对鱼非池道:“你昨日绿矾油泼得挺好的,你怎么不朝他脸上泼啊,我看他那张脸我就心烦。”

“师姐…”鱼非池无奈道,这种时候能不能先安抚一下乌那明珠了?

“有事儿要求我?”商向暖一听鱼非池这语调就知道她有事。

“对,有个事儿求你。”鱼非池点头。

“先叫声好听的。”商向暖扬着下巴。

鱼非池望天,得,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亲亲的向暖师姐~”鱼非池自己一阵恶寒,鸡皮掉了一地。

“嗯,这还差不多,说吧,什么事儿?”商向暖心满意足地叹一声。

“初止的目的是留在商夷,你不如向商帝求道旨,把乌那明珠送回苍陵好了,她本就是苍陵国的公主,如果商夷想要让苍陵彻底归顺,现在也只有她这个公主有此影响,可以让苍陵人心甘情愿向商夷称臣了。”鱼非池看着站在一边什么都不懂,甚是可怜的小姑娘。

商向暖看了乌那明珠一眼,又看了看鱼非池:“你能不能先操心你自己的事?我可听说大隋隋帝对你不满得很,你还分得出心来操心人家的破事。”

“我不用隋帝对我满意,石凤岐对我满意就行了,乌那明珠的事就拜托你了。”鱼非池笑道。

“行,帮,哪儿不能帮啊,好说也是让商夷得到苍陵一半地盘的主要功臣,放心吧。”商向暖拍了拍鱼非池的肩膀,“包在我身上。”

然后她又对乌那明珠傲气得不得了地说道:“跟我来吧,带你去见我皇兄。”

乌那明珠扁着嘴,一百个不愿意受这种气的样子,鱼非池见了劝她:“没事的,向暖师姐就是这样的性子,如果她不是有心帮你,根本不会来这里故意撞见我们,去吧。”

初止心理都快要变态了,又变成了个太监,以后乌那明珠跟着他,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不如送走了还算是有个好结果,不用再被他折磨。

男人之间你死我活不讲情意,女人之间,倒是守着几分温暖,互相守望,互相帮助。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卿白衣死也不会娶商向暖

初止这一出阴毒大戏害得大家伙心情都不是很好,唯独商帝和初止两个心情愉悦,其他的人都得是愁眉难展。

得一个一个的说。

最最不展愁眉的自是南燕的世子音弥生,他们这会儿打苍陵打得正欢腾呢,你突然跟我讲苍陵换国号啦?换主子啦?

那还怎么打呢?把商夷惹毛了不是自己找死么?

于是,打到了一半的南燕大军只能停下,不能再进攻下去,不然的话就是跟商夷过不去,那也就是南燕跟自己过不去了。

按着石凤岐的意思是,不如现在南燕打到哪儿,就停到哪儿,不要再进攻了,也不要再贪多一些土地,一些城池,免得因小失大。

音弥生也是这样想的,毕竟音弥生本来就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此时停战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有一个小小的麻烦在于,初止跟商帝去说咱苍陵归顺您商夷的时候,南燕跟苍陵正为一座城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苍陵多草原,不像中原多丘陵山脉,那一眼望去就是辽阔的疆土,满满的豪气在怀。

他们是不很想放弃那片正在攻打的草原,想要一举拿下。

而且那片草原也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关隘之处,易守难攻,如果能拿下,以后在这里驻军,防御都极为有利,可以稳稳地守住后方已经攻克了的各地各城。

所以,南燕准备趁着商帝个收服苍陵的旨还没有传到苍陵的时间空隙里,再拼一把,把这一城拿下。

燕帝都开口了,音弥生还能说啥,音弥生都说不了啥,石凤岐还能说啥?

打呗,你们快点打完就行,再耽搁下去你们就是跟商夷在打了,那就真的要玩完了。

第二个烦的人是卿白衣,原本指望着南燕拿下苍陵,这样苍陵,南燕,后蜀三国结成联盟,管他商夷还是商二,都不用慌,卿白衣只需硬撑着不娶商向暖一切都好说。

结果现在初止来这么一出,卿白衣简直是欲哭无泪。

他每日都在与书谷想着应对之法,不过书谷倒是比他镇定得多,不急不燥从容淡定的样子。

第三个烦的人,却是苏于婳。

她有点后悔让石凤岐与鱼非池瞎胡闹,没有催促石凤岐去破坏这些婚事,现在一切变故依然对大隋不利。

说真的,苏于婳这样纯粹地是为了大隋一心出力的人反而是最舒服的,不似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还要顾及着一些往日的情份,不太好下死手,心里有牵挂,左右为难。

苏于婳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她唯一比初止强的地方在于,她没有做出凌辱他人之事,而且她不是投机取巧之辈,她是有真正的实力的,这实力还挺可怕,能得隋帝高看一眼。

她大概也是觉得石凤岐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当初止成了苍陵可汗,抱着半个苍陵热情地投入商帝温暖的怀换中时,她都懒得跟石凤岐说话。

就算以前苏于婳猜不出鱼非池与石凤岐的打算,那到现在她是怎么也该看出来了的,鱼非池与石凤岐的计划,不过是让南燕拿下苍陵,以解后蜀与大隋之危罢了。

苏于婳对此,表示并不满意。

南燕是什么东西?跟大隋关系很好吗?你就这么帮着南燕把苍陵拿下?你不怕他们反咬一口吗?

就算有音弥生是故友,现在南燕当家的人还是燕帝呢,又不是音弥生!

苏于婳的顾虑很有道理,鱼非池与石凤岐的确是在做风险极大的赌博,但是再怎么风险大,也好过让石凤岐去娶商向暖化解大隋危机。

嗯,他们就是这样任性,宁可兜一个大圈子辛苦得要生要死的,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情意去做伟大的人牺牲自己的幸福。

跟那些为了大局牺牲小我的人相比,这两人可谓是颇为自私,宁可累死,也不要分开,不分开也就罢了,还不允许任何第三者插足,谁来插足都要斩断他双腿!

出了初止的事之后,苏于婳立刻做出了补救措施。

她没办法让石凤岐娶商向暖,她只能让卿白衣不娶商向暖,这也算是绕着圈子的想办法吧。

她与卿白衣这算得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会面,会面气氛,并不美好。

温暖还活着的消息,就是苏于婳泄漏给商帝的,卿白衣的这个脸色,不大可能美好。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平衡气氛的人,这个人就是书谷,有书谷在,可以保证卿白衣不会暴露本性,对苏于婳破口大骂。

对话如下。

苏于婳说:“不知蜀帝陛下可是有意要娶商夷的长公主?”

卿白衣说:“关你屁事!”

苏于婳说:“如果蜀帝您真的娶了长公主,我便一定会把温暖的藏身之处告诉商帝,到时候,就处后蜀与商夷两国不打仗,您也难以保证在商帝的坚持之下,还能守得住温暖姑娘。”

卿白衣说:“苏于婳,同是无为七子,怎么你们之中有鱼非池和石凤岐那样重情重义之人,也能出你跟初止这样不要脸的货色?”

苏于婳说:“蜀帝尽可图口舌之快,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卿白衣说:“你真的知道温暖在哪里?”

苏于婳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些什么,卿白衣面色变一变,连忙抹掉。

苏于婳说:“现在蜀帝您应该相信我了吧?苏氏一门,从不虚言。”

卿白衣淡定不了了,站起来看着苏于婳:“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娶商向暖对大隋不利吗?我本来也就没打算娶,我告诉你,我宁可后蜀满目疮痍,战火纷飞,我也不乐意把温暖交出去!我就是要让商略言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内疚,后悔之中,让他良心日夜受折磨,让他天天想着温暖知道温暖还活着却靠近不了,我就是要替温暖报仇,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娶温暖的替身的。你也不用再逼着我兄弟去娶她,把石凤岐逼急了,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他一连串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像是恨不得立刻撇清跟商向暖的关系,让苏于婳别把温暖的藏身之处告诉商帝。

他可能变了很多,可是在温暖的事情上,他一直没变,碰一碰就会失去理智,想一想就要乱了分寸。

温暖不止是商帝的软肋,也是卿白衣的死穴。

“陛下。”书谷像是觉得卿白衣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轻唤了一声,阻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我知道,我不说了,但我立场就摆这儿了。”卿白衣挥了下手,像是要挥走他脑子里混乱的情绪,最后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书谷你也别再劝我,我说过不娶,就是不娶,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的。”

想来这些天,书谷为了说服卿白衣费了不少口舌,让卿白衣没少受罪,这会儿撂担子撂得干脆,却是发了狠一般下定了决心。

书谷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连皱,有些不满卿白衣身为一国之君还这么肆意妄为的性子——那是书谷没见过卿白衣以前更轻狂的时候。

苏于婳得了卿白衣这一席话,也认真揣摩了一下,觉得他的话可信。

本来大家就都认为卿白衣不可能会娶商向暖,苏于婳过来也只是来确定一下,现在既然得到了他的答案,苏于婳的心中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剩下来她要担心的,不过是商帝在这婚事怎么都结不成的时候,会想什么招数,她不信任鱼非池与石凤岐,她要自己想办法为大隋争取利益。

苏于婳看了一眼书谷,书谷的好名声大家都是知道的,苏于婳也不例外,所以她有些疑惑:“效忠于一个这样不明事理,只贪图儿女情长的帝君,是什么样的感受?”

书谷微微一笑:“很享受,享受他生而为人,未失本性的纯真。”

“真是笑话。”苏于婳笑一声,“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倒觉得你辅佐于他,是浪费了一身才学,像蜀帝这样的人,本就难成大器。”

“我认为,遇上他,才使一身才学得以发光,士为知己者死,苏姑娘此生怕是难寻知己吧?”书谷的笑容始终清淡,不动半分火气,只是不动声色地维护着卿白衣。

苏于婳眼露不屑,笑声道:“我不需要知己这种羁绊人心的东西,任何无用的情感都是累赘,早晚会成为负累,我们身边不是有很多例子吗?”

“苏姑娘你一心想要完成天下一统的霸业,看到须弥盛世共尊一人为王,难道这就不是情感吗?这种情感叫欲望。”书谷平声静气地说。

苏于婳神色一怔,倒是从来没听人这样说过,只有人说她刻薄尖酸,薄情寡义,利益至上,原来她也有欲望。

她看着书谷的神色稍微不同了一些,像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书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样,也像是在辨别书谷的话是否正确。

书谷见她神色古怪,只是浅笑,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取暖:“苏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请回吧。请恕在下身体不便,不再远送。”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最后的驸马爷

这场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商夷国长公主招驸盛事,一路演变到现在,已是横生了无数枝节。

死了一个可汗,阉了一个七子,毁了一个公主,没了一个国家。

怎么看,这都不是喜事该有的好兆头。

相反,像是充满了诅咒,就如同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这场婚事,才要给出这么多的波折。

而这场闹剧里,每个人都几乎累得筋疲力尽,想尽了办法在顾全大家感受的同时,还要为自己争取。

失去一些人,流过一些泪,还藏住一些秘密,都挺不容易。

鱼非池躺在床上回想着最近这段时间的波澜起伏,从头到尾想一遍,想的是,大家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外部的矛盾差不多了,下面该要应付的,是内部的难题。

她现在大概已经成了隋帝十分嫌弃的对象,万般配不上他儿子,也不知等这里的事情一过,回到邺宁又是会一番怎样的情况。

而且他身为太子,日后会是隋帝,而自己这个身子吧,怕是不那么好怀孩子。

现在瞒着他,是不想他分心难受,等回到邺宁,总该要告诉他了,不然一直这么骗着他,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