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后嗣,隋帝和上央知道,怕是要提着扫把把石凤岐打得屁股开花吧?

想一想啊,全是棘手的问题。

鱼非池微微合着双唇,把这些先放在唇齿之下,先藏着吧,等商夷的事情过了,有空了得闲了,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在想什么?”石凤岐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抱着鱼非池的细腰闭眼问她。

“在想,卿白衣也成熟了。”鱼非池悄然眨了下眼睛,掩去了自己内心真正担忧的东西。

“嗯,是啊,卿白衣的确是比以前成熟了,挺好的,这样才像个国君。”石凤岐拉着鱼非池靠在他胸口,他刚从音弥生那里回来,南燕跟苍陵争那一城的战事不是很顺利,他帮着想了许多办法,这会儿有点累。

“睡吧,明日向暖师姐的婚事,就有定数了。”鱼非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

石凤岐却慢慢睁开眼睛,紧了紧双臂把她拥得更紧一些,能明显感受到她不再像以前那丰腴,瘦了很多,背后的蝴蝶骨也高高凸起,他说:“不要担心,回邺宁了之后,一切有我在。”

“我不担心。”鱼非池无声地笑了笑,侧脸吻着他胸膛,可以安眠一整晚。

谁也没想到,商向暖最后嫁的人,会是他。

这就是像一个天大的玩笑,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当然了,这里面不包括鱼非池与石凤岐,他们早就料到了,昨日晚上鱼非池说卿白衣也成熟了,就是在说今日之事。

商夷的确将与后蜀结成联盟,也的确会与后蜀有秦晋之好,但是娶商向暖的人,并不是卿白衣。

而是书谷。

不会有人想得到,争商向暖的人争得连命都没了,不愿娶商向暖的人玩了命地想着解决的办法,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人间英杰,那么多的熠熠生辉的明珠与星辰,最后会是书谷这样一个看着毫不起眼的,病怏怏的人,娶了商向暖,成为了商夷的驸马爷。

众人表情精彩,精彩纷呈。

初止的面皮发白,已经养好了伤的他越来越像个小白脸,这会儿气得脸色微红,但是碍着这场合他实在是不好动粗,只能压着火气,更不敢能商帝添乱。

他输给任何人他都能接受,偏偏输给了一个病秧子,而且这病秧子还不过是一个无能之国的臣子,这简直是实力羞辱。

而且,他因为这件事,连男人都做不了了。

乌那明珠也让商向暖在前些日子送走了,他除了得到商帝的青睐以来,什么也没得到,反而付出了太过惨重的代价。

这代价足以让他恨鱼非池一辈子。

音弥生的神色也有点意外,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娶商向暖,但是他也没料到商向暖最后会下嫁书谷,这是真下嫁啊。

后来他想一想这其中的原由,也就能够理解了。

让人诧异的是,苏于婳眼中的有一簇光亮熄灭,她的眼神有点黯然,她看着书谷领旨谢恩,看着他与商向暖对拜行礼携手,心里头有些微的不舒服,但也只是些微,她很快就一把抹过去,内心归复平坦。

毕竟是苏于婳,什么样的情感能羁绊得住她?

十数年如一的守护都不能使她动容,更何况昙花一现的好感?

再有就是韬轲,这位商向暖十多年的好朋友,看到商向暖最后还是嫁给一个她毫无感情的人,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该替她难过。

商向暖为了商夷国,付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有大好的年华,有一生的骄傲,如今连亲事,也只是利益的殉葬品,她的命运与商夷相系,从未真正做过她自己。

这位商夷国的长公主啊,她足足对得起商夷,对得起商帝,只有大家欠她的,她不欠任何人。

但总好过,嫁给初止之流吧,或许,这是最值得庆幸的地方。

商向暖看向鱼非池,两人的眼中都有些无奈的笑意。

商向暖知道,她们暗中与书谷来往定下今日之事,是不可能瞒得过鱼非池的,鱼非池那样聪明,怎么可能算不到?

但是鱼非池并没有做什么阻止破坏的事,商向暖总归是要嫁的,一定是要嫁的,嫁给书谷,总好过嫁给这一殿堂中其他的人。

虽然也是因利相结,因益而婚,但是,鱼非池还能替她做什么呢?

做不了更多了,送到这里,已是鱼非池的极限。

只能祝她好,不指着她能与书谷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只盼着他们两个相敬如宾就好。

那日指婚过后,鱼非池去看书谷,书谷不似一个刚刚有了喜事的人,他跟平常毫无异样,依旧平淡无奇。

“你好像并不惊讶?”书谷挺喜欢跟鱼非池说话,两人都接得上对方的话。

“我为什么要惊讶呢?这本来就在我意料之中。”鱼非池笑道,“南燕夺苍陵国土过半,但是南燕毕竟不商夷,没有那么雄厚的底子,后蜀依然是被卡在中间,就算与南燕结盟了,也未必是商夷的对手,反而会引来商夷的强烈反弹,与其冒这样的风险,后蜀不如找个最明智的出路,那就是与商夷结盟。”

“不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书谷点头。

鱼非池笑了笑,“卿白衣是不能会娶向暖师姐,而且此等情况下,商夷只是迫切需要与后蜀达成协议,需要一门婚事加以巩固罢了,你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今日你成为驸马,我当然不奇怪,这是必然的。”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呢?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书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鱼非池看着他:“这是卿白衣的决定,是我们朋友的决定,你可以说我这样做是无能愚善之举,但是我想,我们的朋友,只是做出了他认为对的选择,再者说,如果我还要从中破坏的话,向暖师姐的这门婚事,就真的要成为一个诅咒了,我不希望,她出嫁的嫁衣全是鲜血,她的人生已经足够苦了,不是吗?”

“如果是苏姑娘,她未必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书谷笑道,所以那天苏于婳来找卿白衣,才需要演一场戏,让苏于婳坚定地相信,后蜀与商夷不会有任何往来。

苏于婳太过看轻他人了,真的以为有情感的人会一直被情感支配,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她认定了卿白衣因为温暖的事,绝不会向商帝妥协。

她看小了他人,忘了有些人,就算不是薄情寡义,也可以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而牺牲自己的情感。

“没用的,后蜀有心要与商夷结盟的话,不管是谁来破坏都没有用的,因为你们两国结盟最难过的一关,不过是商帝和蜀帝,如果他们两个都能暂时放下仇怨,外人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我很佩服你,书谷公子。”鱼非池笑道。

“佩服我什么?”

“商帝能咽下这口气,放下仇恨,与后蜀携手,我还能够理解,毕竟商帝本就是一个眼界极为开阔的人,可以忍下温暖之事实属常理。但是蜀帝是一个性情中人,一直走不出温暖的阴影,更不要提,后蜀一旦与商夷结盟,便是与大隋为敌,为石凤岐为敌,你能说服得了卿白衣做出这个决定,很是了不起。”

鱼非池苦笑一声,这一下,可算是真正的友谊快要走到尽头了。

“蜀帝再如何看重这些情感,也是建立他身为国君不失其责,保证后蜀百姓能活下去的前提之上。蜀帝是个性情中人不错,但他也是个有担当的君王。”书谷笑声道。

“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后蜀?”鱼非池问书谷。

“大婚过后,就启程回去。”书谷说。

“好好对我向暖师姐。”

“自然,不管我们之间是如何结为夫妇的,我都会把她看作我的结发妻子一般尊重她,这是我的担当。”

鱼非池听着发笑,或许,对向暖师姐来说,书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第四百八十三章 非池啊,他是我兄弟

卿白衣面对着石凤岐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石凤岐知道他内心的痛苦,所以搭过他肩膀,倒了杯酒,说:“你做得很对,并无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你不必内疚,这是你身为蜀帝该做的事情。”

“当初你一路帮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背叛你?”卿白衣问他。

“想过,当然想过。”石凤岐说。

“那为什么还要冒这样的风险,为自己培养一个敌人?”卿白衣喝一口闷酒,不解问道。

“怎么会是敌人?不过是对手罢了,值得尊敬的对手。你是我兄弟啊,我有一个哥哥,不过死得太早,我都快忘了他的样子,幸好有你,我还知道有兄弟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不叫背叛,这叫选择。”石凤岐笑声道,并不介怀于后蜀背弃大隋,卿白衣背弃了自己这件事。

“石凤岐,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不会对你那么信任,现如今的我,也不会这么难受,对不起,石凤岐,我必须为后蜀考虑,对不起,我自罚三杯。”卿白衣眼角有些泪光,倒了三杯酒,杯杯一饮而尽。

他不止难过于要背叛最信任他,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他还难过于终于是要把温暖放低一些,放到后蜀命运之下,他难过的是他变成跟商帝一样的人,而他没有别的办法。

石凤岐看他喝完三杯酒,笑声说:“以后若是战场相见,记得不要对我留情,你全力以赴,还未必是我对手呢。”

“我承诺过你与鱼非池大婚的时候,必会奉上厚礼,记得早点成亲,在我们还没有各自上战场的时候成亲,早一点,快一点。”卿白衣已不敢想象日后与他为敌是何等的煎熬和折磨,也不敢想象当他提起长刀对准石凤岐的时候,手是不是会颤抖得厉害。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石凤岐成为生死相对的敌人啊!

哪怕得知他是大隋太子的时候,卿白衣仍然只是把他当石凤岐,当成是兄弟,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世事难料啊,一步步走到今日,好像每一个人都只是上天手里的棋子,随意摆放,随心玩弄,把所有人珍惜的东西,都变成了笑话。

石凤岐陪他默不作声喝了很多久,喝到最后卿白衣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一路笑一路哭地回去。

这一回,石凤岐没有再送他了。

鱼非池走过来,站在石凤岐旁边,石凤岐把头埋在她怀中,压抑地声音说:“非池,非池啊,他是我兄弟啊,非池,只有你是不会离开我的。”

“没事的,没事的,石凤岐,我还在这里,没事的。”鱼非池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一趟商夷之行啊,没有一个胜利者,谁都是带了一身的伤回去,都败了。

“非池,答应我,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石凤岐低声说。

“好,我答应你。”鱼非池温声说,“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离开你,哪怕你我遇生死之难,都要在一起,我答应你。”

石凤岐不想当着卿白衣的面流露出过份伤感的情绪,他是了解卿白衣的,卿白衣心软心善,那时他怕是已经极为挣扎难过了,如果自己再说一些伤感的话,他怕是要内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早年间起,就是自己带着他闯江山闯皇位闯后蜀,如今也该是自己带着他趟过这一难。

不管日后如何,以往的情份总是不会变,他如今还会觉得内疚觉得难过,那就证明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他是值得自己推心置腹深交的朋友。

把盏狂饮过,就已经足够了。

石凤岐喝了太多酒,跟鱼非池说了些话之后,便醉醺熏地睡过去。

其实他是很少喝得如此大醉的,他有很好的自制力,哪怕喝得再多,也会控制着自己神智不失去清明。

这一次,他真的是太难过了,想一醉解千愁。

而且身边有鱼非池在,他可以卸下心防,醉死一场。

扶着石凤岐睡下,又给他擦了擦脸上,看他睡梦中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鱼非池好笑地摇摇头,那方的商向暖支着额头看着他:“出息,活怕你跑了似的。”

“师姐你还好吗?”鱼非池问她。

“好啊,你不是看到了?”商向暖笑一声,笑得半分真心也没有。

“嫁给书谷,好过嫁给别人。”鱼非池一边握着石凤岐的手,一边对商向暖说。

商向暖懒懒地挪了下身子,把玩着手里一方手帕:“我知道,所以我早前就去跟书谷说过了,我不排斥嫁给他,总好过嫁给蜀帝吧?我才不要跟温暖一起服侍同一个男人,想想都恶心得不行。”

“你啊。”鱼非池听着她调皮活泼逗人,忍不住笑道。

“别为我难过我,我就是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过来看看你,放心吧,你师姐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一场婚事?而且,这结局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得太多了,我也知足了。”商向暖笑起来,这时候,倒是有点真心发笑的样子了。

“你想得开就好。”鱼非池说。

“想不开难道我去找根歪脖子树吊上去吗?”商向暖说着笑话,“不过这一回咱们这么多人,小师妹你又是最后的赢家,师姐我不得不服呀。”

“我赢什么了?”鱼非池掖了掖石凤岐身上的薄被,与商向暖闲扯道。

“隋帝对你我可是知道的,但是苏于婳也没能把你怎么着,最后你还是让她吃了个大亏,这一下回去,我看她可不好向隋帝交代,毕竟她跟你们不一样,她是肩负着命令来的。”

“再有就是苍陵,苍陵一半归南燕,一半归商夷,打下的地方总给送上来的要扎实牢固,这是必然的,以后我商夷少不得要为那些蛮子头疼,可是南燕就不必,这本身就是大便宜,你还跟南燕的乌那明珠结下了情义,她再不济也是个公主不是?”

“而南燕呢,跟你们的关系一直不错,音弥生我就不说了,叶藏去了南燕,以他经商的脑子,等于是把控了南燕的经济命脉,他把控了不就等于是你跟石师弟两个把控了?到时候南燕那个半吊子的国家少不得有要求叶藏的地方,你们就把南燕捏得死死的了。”

“险些忘了,你还把初止害成那样,这件事干得漂亮,师姐我看得心里喜欢!”

商向暖慢声说完,最后看着鱼非池:“小师妹啊小师妹,你一直扮猪吃老虎,除了后蜀你们没有得到便宜之外,还有什么地方的便宜是你没占到的呢?”

平日里不觉得,总感觉鱼非池什么也没做的样子,回过头细细一盘算,她得的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师姐高看我了,我不过是顺势行事,侥幸而已。”鱼非池笑道。

“少来了,你不是顺势行事,你是步步为营。对了,我听说瞿如跟商葚也已经去了大隋了,这可是两员猛将,如今天下谁人提起瞿如不道一声瞿大将军勇猛无双,唉呀,亏得了后蜀跟商夷打得死去活来,平白帮瞿如涨了经验旺了声名,最后送去给你们大隋了,简直是越想越亏。”商向暖,长吁短叹。

鱼非池听她气愤地说完这么多,挠了挠头发:“瞿如本来就是我们的朋友,算不得后蜀送去的。”

“我现在都不知道得个后蜀还有什么用,本来后蜀是钱多,如今有钱的跑去南燕了,领兵的跑去大隋了,就堪堪只落下一个蜀帝一个书谷,这两人还未必真个愿意把商夷当朋友,我商夷简直亏死了。”商向暖皱着鼻子,这笔帐怎么算都不划算,只怕是自己那位国君哥哥,也要气得半死。

“但至少这件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我们也可以松口气了。”鱼非池叹口气道,来商夷这么久,真的是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每天都在勾心斗角,心累得厉害。

“不错,想想这段日子,就像是恶梦。”商向暖也叹声气。

鱼非池还想说什么,突然石凤岐手指动了动,皱着眉头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鱼非池便说:“师姐,明日我再与你说话吧。”

“知道你们两个恩爱,谁要看了,走了。”商向暖帕子一挥,迈着步子就走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她站在门外偏头看看里面:“小师妹,你还是拿起了屠刀了,真好。”

然后她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自语道:“未来的夫君啊,你那病怏怏的身子可得活久一点,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屋内的鱼非池没有听到她的碎碎念,只是轻轻反握着石凤岐的手躺在他旁边,看着他眉头难解的样子,轻轻抱住他身子,但愿他能稍微舒服一些。

“非池,不要离开我。”梦里的他胡言乱语,绕来绕去绕不开这句话,也许是真的怕得太久了,如今哪怕怀抱着鱼非池,也会害怕,害怕她离开,害怕她不愿意面对隋帝的压迫。

“不离开,放心吧,好好睡觉。”鱼非池明知他是在说梦话,也还是回应他。

第四百八十四章 喜事与悲事齐至

商向暖的大婚办得很顺利,毫无波折,这场准备已久的婚事,只是一直没做好新郎的喜服罢了,其他的早就准备妥当。

等到驸马爷一定下来,便是披红挂绿地立刻张罗开,就连新娘子的冠服也早早备下为她换上。

商向暖着红色很好看,喜庆骄傲,她本身又雍容大气,压得住这颜色,而书谷居然也不俗。

略带些病态显得苍白的皮肤穿上这身衣服也很适合,也是怪事。

两人这大婚的见证人怕也是史无前例,如此多的贵人在此,见证一场说不清是好是坏的婚事,鱼非池只能叹,但愿真的可以日久生情,向暖师姐最后与书谷,最终也能培养出些感情来。

不过转念一想,像向暖师姐那么骄傲的人,怕是很难,书谷又是寡淡性,不是热情的少年,难上加难。

难成眷侣,不成怨偶,也是好的吧?

满王宫都是喜庆吉利的红色,挂满了每个角落,欢喜地高高的扬着不知名的喜悦。

不明真相如何的宫女儿太监脸上满是兴高采烈,那位尊贵的,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殿下,终于成婚,也算是大喜事一件。

人们往常时时说,长公主什么都好,长得好看,手段了得,智慧不凡,就是这个亲事让人忧心,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还没个谈婚论嫁的意思,如今终于成亲了,还是嫁去后蜀为两国缔结秦晋之好,值得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他们不知,这场婚事的背后,刀光剑影了多少回,又有多少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是好事,便庆贺,人们过得这样的肤浅,这样的简单,这样的快乐。

商向暖出阁的时候,特意让鱼非池陪在自己身边,鱼非池扶着她的手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她指尖有些轻颤。

她再怎么逞强倔强,内心也是有不甘的吧,未来一生要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起度过,想想也是令人绝望的吧?

坚强骄傲的长公主,她也会有惶恐的时刻。

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让鱼非池陪着她的原因,至少,在她出嫁之时,身边是有人真心真意对她好的,这样想一想,内心也会安稳一些。

韬轲这位臣子今日不以下臣身份出现,而是以长公主的亲人身份,对此商帝没有什么异议,他对韬轲在许多特别的事情上,有别样的宽容,也知道他跟商向暖的关系不止于君臣。

多数的人都是真心祝福着商向暖的,而那些并不真心祝福的人,比如初止,比如苏于婳,已经被鱼非池无视掉了。

有那么不开心的事了,就不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他们不存在。

商向暖与书谷大婚对拜时,音弥生收到了什么消息,面色一白,强自镇定地站稳,来到石凤岐身边,轻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石凤岐本是看着商向暖成亲对拜为自己取点经验的,听得音弥生这消息,他惊得猛然回头,不敢置信一般地看着音弥生:“情报属实?”

“千真万确。”音弥生说。

“先…先别告诉她,等向暖师姐婚事过了再说。”石凤岐压下心头的震惊,只觉得口舌有些发干。

场上的鱼非池还带着笑意,想把所有最好的祝福都给商向暖,让她未来可以带着这些祝福过得好一些,她还什么都不知情。

长公主的大婚不同于平凡人家,没有送入洞房这种说法,该行的礼行完,该敬的祖先敬完,该拜的君王拜完,便是送上马车,一路红绸飘扬地往后蜀去。

商帝在这些事情上没有亏待商向暖,出嫁的陪嫁之物极尽奢侈,给足了面子撑足了场子,十里软红不是虚无,堆金砌玉今日也终于一见。

不管商向暖看不看得上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她的,是商夷给她的荣耀。

只是鱼非池不知道,他看着他唯一的妹妹这样嫁去后蜀的时候,内心是不是也会有一些难过。

大概会有,以兄长的身份。

大概没有,以帝王的身份。

鱼非池回过头看看,看到王宫高处站着的商帝,他目送着商向暖的车队远行,就像他当年目送着温暖的车队离开时一般。

他的女人,他的妹妹,都是他亲手送走的,这位无情狠决的帝王啊。

卿白衣那日大醉过后再未与石凤岐说过话,许是觉得,再说什么也无意义了,事成定局,各分东西。

书谷拜别石凤岐一行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往后蜀去。

马车上商向暖盖着红头盖坐着,书谷坐定,不顾礼节地抬手揭了她的头顶的红绸,商向暖妆容精致艳丽,不管你愿不愿意,新娘红妆总是最好看的模样。

她有些傲慢地看着书谷说:“不到洞房之内,新郎不得揭开新娘的红头盖,否则便是不吉利,堂堂书谷公子连这点俗礼都不知吗?”

两人还没开始过日子呢,这就呛上了。

书谷只是轻笑道:“还会有比婚前见血光更不吉利的吗?长公主殿下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我们二人都知这场大婚,不过是走个过场,我不会对你苛求过多。”

“那我可是有苛求的,你不得纳妾不得养女人不得逛窑子,省得我整天还要跟一群女人明争暗斗的受气,我可不干。”商向暖这是心里头不痛快,要找书谷的茬,故意使着小性子。

好在书谷性情温和,倒也包容,他双手一摊指着自己,还是笑道:“长公主觉得我这身子,能纳妾养女人逛窑子吗?”

商向暖一听这话,想了一想,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的确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了。

“此去路途遥远,长公主还是多歇息吧,至少这一路上,没有什么明争暗斗。”书谷见她发笑,便知她这会儿不会再刻意没事找事了,冲她点点头,说完话后自己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商向暖看着闭目歇息的书谷,心想着,至少这人长得不丑,不会天天对着就想作呕,日子还长着,也不好终日给自己找难受。

便躺在另一侧的软榻上睡了过去。

书谷听着她动响,嘴角稍稍牵起,还行,虽然这位长公主凶名在外,但至少是个讲理的,日子还长着,总不会天天跟自己闹公主脾气。

二人呼吸轻浅,在马车里各自睡下,卿白衣在外边听了半晌,听到里面没打起来就放了心。

别这还没到后蜀,商向暖这位脾气挺大的长公主就把身子不好的书谷给气死了,半道她就守了寡,那才是真的闹了笑话。

随着后蜀车队的离去,王宫里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人一样,突然就清静下来。

鱼非池站在城门处目送着那一排大红的队伍离开,越走越远,衷心地祝愿:“这两人一个脾气骄傲一个性格温和,至少可以保证两人不会天天打起来,希望能合得来吧。”

石凤岐心神有点不定,听她这样说,也只是笑笑。

“你怎么了,刚刚就一直奇奇怪怪的?”鱼非池疑惑地看着他。

石凤岐握住她的手,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太难过。”

“什么事?”鱼非池见他神色这般认真,知道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他不会如此严肃。

“南燕国挽老将军,去了。”

鱼非池步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非池。”石凤岐一把接住她,连忙说道:“老将军年岁大了,便是不上战场,也有会有这样一日,你不要想太多。”

“不是,我想的是,那挽澜怎么办呢?”鱼非池声音都要哭出来,“挽澜还是个孩子,今年也就十岁不到吧?挽老将军如果去了,那谁来继承挽家衣钵?挽澜吗?他才十岁啊!”

“挽澜怎么办呢?”鱼非池只想问这个问题,那个软糯糯又傲娇得要死的挽澜,他该怎么办?

挽平生是南燕的顶梁柱,撑着南燕一片天,他一去,就必须要找个人顶替他的位置,南燕上下有这样的人,可以取代挽家的地位,取代挽家的声望吗?

如果没有,那挽澜是不是就要顶上去了?

如今天下大乱啊,挽澜还那么小,怎么扛得起这样的重担?

“音弥生在哪里,我要去问问他。”鱼非池突然想到音弥生,他是南燕世子,他总该知道南燕会怎么做。

音弥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神色惊慌的鱼非池,他神色不定地走过来说:“挽澜自请去了军中,继承了老将军遗志。”

“那你们就让他去吗!音弥生,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们南燕已经人才匮乏至此了吗?连个像样的将材都找不出来,要让一个孩子去送死吗!”

鱼非池大声质问着他,燕帝的良心呢?要让挽家一门为了南燕死绝,他才甘心吗?

挽澜那么大一点就把他推向战场,有想过他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让一个孩子拿起屠刀,这样做真的还有良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