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啊蟹的都都要开始翻白眼了,还能不能行了,愚蠢人类怎么这么讨厌?

“说啊。”

“哇——”

鱼非池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这倒是把石凤岐吓着了。

连忙检查了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又想着自己还是挺有良心将她保护得极好,连沉落水底都控制好了时间,不会把她憋到受不了,不应该伤到了哪里才是。

“不爱就不爱咯,要不要哭得这么伤心,该哭的人是我好不好?”石凤岐浇着湖水洒着鱼非池脸上,洗掉她脸上哗啦啦的泪水,他自己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南九!”鱼非池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那叫一个响亮。

“看来你不止不爱我,你还恨不得我死啊,居然要告诉南九,不怕他把我杀了?”石凤岐笑声道,应着鱼非池响亮痛快的哭声格外喜感。

鱼非池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哭得哇啦哇啦。

过多的紧张,委屈,担忧,愤怒,压力,还有无奈全部都混和在一起,到了临界点,全都爆发了出来。

其实现如今的鱼非池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消化情绪,顶得住诸般重压坚定往前,不会再像当年那般踌躇不已,满心满肺的苦涩悲痛,于左右为难于绝望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石凤岐,她也不会突然爆发,哭得这么痛快,就算是南九,鱼非池也不会当着南九的面这样不顾形象地哭得如个孩子般。

也许是他们两个在人前都坚强,悍然得太久,所以无人之境时,便不想再端着无所畏惧的模样。

是人就有软弱处,便是天子也有断肠时,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发泄好过长年累月的苦捱,发泄过了情绪也就释放了,太长久的苦捱却有可能让内心在一日之间突然崩溃,过刚易折嘛。

鱼非池越来越明白,她不必毫无弱点,也不必永远强大,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闹,滚烫如铁烙的道路上,她除了勇敢,也可以有其他情绪。

幸而他还在,是一方可以坦露内心真实模样的港湾。

也幸而她还在,是石凤岐铁血帝王路里最好的慰藉。

所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相互给予对方力量,或许,就是说他们这样吧。

鱼非池哭得在水里都不稳,好几次险些沉下去,石凤岐只好架着她一双胳膊在自己肩上,自己双手在水下托着她的腰,鱼非池便趴在他肩膀上继续哭,哭得抽抽答答,委屈得不得了。

“那个女的是有人派来的,有人想害死你,可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而且我觉得,那个女人肯定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觉得可能是黑衣人,但是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黑衣人到底是谁,我恨我自己没有用,又恨黑衣人总是要害你,气不过就把那个女的杀了,石凤岐你不要死啊。”

石凤岐轻轻拍着她哭得一耸一耸的后背,衣服打湿之后她后背的线条特别明显,轻轻抚过都能触摸到她后背上的脊沟,石凤岐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笑声道:“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你骗我,我知道你身体越来越差你还不告诉我,你现在每天都要服药两次了,上次心绞发作的时候你吐了好多的血,你以前都没有这么严重的,你骗我,石凤岐你骗我!”

鱼非池这些天其实挺压抑,不管笑得多大声,事情多庞大,石凤岐的身体就摆在这里,他假装不了,更别想瞒过鱼非池这么聪明的人。

石凤岐不说,鱼非池也就假装不知道,时间一久,就挺难受,难受一久,遇到了触发事件,就容易控制不住,一控制不住吧,就杀人了,再被石凤岐这么一折腾,更是委屈得不行,直接就哭出了声。

石凤岐吻过鱼非池肩头,轻闭着双眼低声说:“我不舍得死,所以,我会很努力地活下去,不要怕,非池,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过你承认你爱我真的有这么难吗?”

石凤岐松开鱼非池的肩膀很是疑惑地看着她。

鱼非池又气又委屈又恨又羞耻,可谓是打翻了心里的五味瓶,下面抬起一脚就往石凤岐身上踢去!

她踢石凤岐下面,石凤岐却突然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弓下了腰。

“你怎么了?”鱼非池连忙问道。

“喜欢的女人不喜欢我,我心好痛。”石凤岐唉声叹气,抓着鱼非池就把她抵在岸边。

这一回倒没有把她拉进水底强吻,只是在岸边一吻吻到醉生梦死。

鱼非池在他舌齿之下含糊不清地挣扎念着:“那个黑衣人…”

“接吻不要说话,你还是我老师呢,有点为人师长的样子…”石凤岐轻轻含着鱼非池的嘴唇,双臂展开握住她双手,再缓缓将她双手的搭在自己肩上。

“可是黑衣人会害你…”

“害不到我,你不是在保护我吗?”石凤岐声音中含着轻笑,胸膛贴着她身体,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后背,摸到那高高凸起的蝴蝶骨里有些心疼,还是太削瘦了。

他有些急剧的喘息声萦绕在鱼非池耳边,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欲望燃烧过后的干燥:“你再说话我就真的把持不住了,你不会想幕天席地吧?”

鱼非池果然不再吭声,双臂环着他脖子,双腿也有点不知不觉地就攀上了他腰身,习惯使然,习惯使然,不要多想。

石凤岐自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心底一声重叹:这简直是要人老命。

小哥真是个骨骼精奇的少年,兽血沸腾归兽血沸腾,但是自制力实在是过人的厉害。

换个人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鱼非池在他身下都快软成一滩水,他却一定要等到鱼非池自己走过来,这也是个毅力惊人的奇人了。

他对自己要念上一千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得再慢慢熬一会儿,一定要熬到鱼非池自己扑过来,到那时候自己非得把她吃干抹净不可,不然实在是对不住这些天的死撑苦熬。

虾啊蟹的,它们的日子总算安宁了,只是在水底看着那两个人类的身体,吐出了一串串浑圆晶莹的气泡,像是在说:愚蠢的人类。

第六百四十一章 细细推测的韬轲

后蜀,偃都,书谷府中。

在春天里抽芽,在初夏里繁茂的葡萄藤,嫩生生绿油油的叶子遮下了阴凉,远处的府中下人正笑闹着嬉戏扑蝶,几只蝴蝶慌乱地躲入葡萄架下,冲进了绿油油的藤蔓里,颤抖着翅膀歇在摇蓝上,扑过来的下人连忙收了步子噤了声,怯生生地看着坐在摇蓝旁边正慢悠悠地摇着罗扇的夫人。

夫人她不是个仁慈博爱的夫人,有点傲慢有点严苛。

她打从商夷的王宫中来,遇到的都是懂事知礼,连一步也不敢行错的宫娥彩女,受到的都是严格苛刻的宫规条例,虽不至于拿这些东西要求府上的下人,但也没几分宽松在。

下人多有惶恐,府上的大人倒是个好说话的,温和包容,不爱多事,就是夫人挺凶悍。

私下都传,大人是个惧内的,所以连房妾室也不敢纳,肯定是被夫人管得死死的。

谁让她可是长公主呢,又娇又贵又蛮又横的长公主,傲慢点也是理所当然。

她一手摇着罗扇,一手轻轻拍着摇蓝的孩子哄她入睡,看到那色彩斑斓的蝴蝶时,也忍不住怜惜,停了罗扇,冲下人挥了一下扇子让她们下去,留得那小东西一命,让它合拢双翅立在摇篮上方。

摇蓝里的孩子粉雕玉琢,糊嘟嘟的嘴唇,圆乎乎的脸蛋,脖上挂着一把长命锁,睡得正香甜。

那长命锁还是蜀帝赐的,打从尊贵的后蜀王宫而来。

“夫人。”书谷从后轻轻揽住商向暖的肩膀,看着酣睡着的孩童轻声问:“鸾儿今日可有闹你?”

“闹,吵了大半天,这会儿才睡着。”商向暖脸上带着为人母亲之后才有的温柔光辉,那种身为母亲的天性。

书谷听了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孩子的脸颊,目光里满满都是满足与慈爱:“你可要心疼你娘,不要淘气。”

商向暖看着他跟一个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讲话,也觉得好笑:“她可听不懂你说什么。”

“一直跟她说到长大,她总会懂的。”书谷握着商向暖的手,笑道:“对了,今日陛下给鸾儿赐了个封号,安平郡主。”

“他倒是有心了。”商向暖应道,“比起我皇兄送来的那一堆金玉玩意儿,这意头可好多了。”

“商帝那边你还是没回信吗?”书谷笑问。

“有什么好回的,他无非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温暖的下落,我就是知道我也不告诉他,更何况我不知道?”商向暖懒懒一挪身子,半倚在椅中,又轻轻地摇起了罗扇。

书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倒了杯茶陪着静静坐着,两人倒也不用多说什么话,难得有些安静的时光。

孩子出生之前,书谷便拟好了名字,他知道商向暖对商帝耿耿于怀,也听说了他的夫人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向暖这名字,挺好听的,但是商向暖不喜欢,她是鸾凤,活生生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于是书谷就在想,不如孩子就叫书鸾吧,喻意极好,也能让商向暖释怀一些当年的事。

名字会跟随孩子一生,倒不强求她以后要为这个名字负责,承担起她娘亲的一些过往,继承一些长辈间的恩怨,只盼着她能自己活得舒心自在。

书鸾满月之时,商帝赐了许多事物过来,堆金砌玉来形容不足为过,认真较量起来,书鸾是他的皇侄女。

他倒是真心挺喜爱这孩子,虽然一面都未见过,可是心意用得足足的,也许是觉得,商氏这一脉,终于迎来了又一个重要的血脉,他亲生妹子的亲生孩子,与他有极为紧密的血亲联系。

于是他经常来信,经常派人送些补品与小孩子用的事物,商夷国独有的那些小玩意儿,他也尽心寻来,想让这个孩子自小就知道,她身上流淌着一半的商夷血脉,尊贵无比。

不过呢,商向暖把他送来的东西全都扔了耳房黑屋,看都不看一眼,连上盖着的红绸都懒得揭开,她不缺银子,她闺女也不缺小玩意儿,她更不缺商帝这假惺惺的血亲关爱。

她毫不怜惜地践踏着商帝的好心,根本懒得在乎。

她都巴不得商帝死呢,怎么可能指望她这会儿接受商帝的好心?

书谷有时候劝她,她便会说:“想让我原谅他,行啊,先把绿腰给我放了,不放人就给我滚!”

绿腰呢,商帝是不会放的,君无戏言不是玩笑,韬轲呢,这个命依旧是挺凄惨,一番大才处处被压,怎么也得不到施展。

说起韬轲,韬轲前日给商向来暖来了信,信中说的话极是阴诲,送信来的人也很脸生,说明这信他送得很隐蔽,瞒着商帝送过来的。

信上很晦涩地说着,苍陵恐怕已落入大隋之手。

韬轲自打从大隋退兵以后,并没有回商夷金陵城,而是马不停蹄整肃大军将目光转向苍陵,从商夷入苍陵很不容易,要翻过沙漠才能抵达,路途遥远,大军前行更是缓慢。

但是于韬轲而言,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他不能像石凤岐那样走水路过来,因为白衹未失守,商夷没有好的港口供一只大军登陆苍陵,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好海滩能登陆,苍陵与海相连的地方地势都极为古怪,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是繁茂雨林,都不适合商夷大军行军前进。

他也不能带着商夷的大军绕道后蜀,自后蜀入苍陵,那不是开玩笑么,现下南方三国打得难解难分的主要原因就是商夷未动,他们三国互相打仗互相制衡。

如果商夷大军一动,他们三国会立刻掉转矛头,合力围歼他的大军。

所以走沙漠过去,本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翻过了沙漠,先行军好不容易抵达了苍陵,却被等着那里的苍陵大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而领导这只大军的人正是米娅。

米娅带的人不多,不过几千人而已,但是养精蓄锐,又熟悉地形的苍陵勇士,围杀起商夷长途跋涉又刚刚翻过沙漠,累得精疲力竭的人商夷人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本来也不算多惨烈的伤亡,却让韬轲立刻停下了大军前进的步伐。

敏锐的韬轲查觉到不对劲,米娅是苍陵的祭祀这一点他很清楚,听说过他们有阿曼陀,也听说过祭祀与阿曼陀之间的关系,但没听说过祭祀直接带兵打仗的!

以苍陵人重男轻女,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的习性,就算米娅是祭祀,也不会听从她的号令,所以先前米娅才要找一个阿曼陀成为她的傀儡。

那么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韬轲改了战略,不再大军前行,只派了几个机灵的斥侯先入苍陵腹地,探一探情况。

斥侯挺不容易,从苍陵的最北边一路探到了最南边儿才探到了真正重要的消息,如今的苍陵早就不再是大家记忆中的苍陵了,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大军,排兵布阵,变化莫测的战术,自由坚强,提刀入伍的女子,都不再是苍陵昔日的模样。

听说他们出了一个神人叫乌苏曼,乃天神派来的救世主,他改变了苍陵的旧状,带着苍陵走向新的远方,大败南燕,收复失地,成为王者。

斥候正好赶上了几场苍陵与南燕的大战,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吓一跳,那些散漫野蛮不服管束的苍陵男人竟然在战场懂得了团结合作,互相守望,竟然知道了灵活躲避,绝不逞强,居然有了跟中原人一样的狡诈诡变。

当斥候把这些消息传回给韬轲的时候,韬轲陷入了沉默。

他不信天神,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苍陵人的美好寄愿,就像中原人信佛一样,你能相信佛陀他变出一个救世主来给世人这种荒唐话?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他开始想,世上会有谁与他一样,想得到先拿苍陵,再拿南燕,最后围剿后蜀。

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比他更为快速地做到这件事,比他更早到达苍陵。

思来想去,世上,似乎只那两人可以做到。

可是消息又说,那两人仍在大隋,未出境境,不日将抵邺宁。

韬轲心中有疑惑,他觉得,那两人不在大隋,只是还需要他去证实。

他提笔给他的长公主殿下写信,信中先是问候她的身体,关心她的孩子,再隐晦地提一笔,大隋可能已经拿下了苍陵,下一步,将是拿南燕——韬轲也想不到,石凤岐如今已能对后蜀动手,能对卿白衣逼迫。

他写这封信的原因,关心商向暖的处境肯定是有的,但是另一重更重大的意义是,如果苍陵要去攻克南燕,后蜀必须做出反应,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后蜀必失,于商夷极为不利!

如果大隋得到了南方三国,再加上现在的大隋本就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元气,那么,商夷便陷入了包围圈,再难有突破的可能,亡国也就只在眼前了,他不觉得在那等处境之下,商夷还有力量与大隋抗衡,他必须要早早地预防最糟糕的处境。

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后蜀与南燕放下嫌隙,彼此携手,围杀苍陵!

第六百四十二章 时机紧迫,容不得想太多

有话说一孕傻三年,但是这话儿在商向暖这里显然不怎么好用,她虽已人为母,但是她在皇家铁权之中磨练出来的智慧未减半分。

所以哪怕韬轲只是很隐晦地提了一句,商向暖也能明白他话中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说,当年后蜀背叛过一次商夷,在南燕与苍陵开战的时候,后蜀横插一刀,杀入战局,准备一口吞下苍陵占得便宜,坏了商夷的大局,而且那时候恰好是商向暖刚刚有孕之时。

虽然说,后来后蜀的打算也落了空,被鱼非池翻天覆地手一搅,三国自此大乱,再无宁日,一直延续到今天还是战火纷飞的局面。

虽然说,两面三刀,背叛成性,几国之间再无任何忠诚可言。

但是,假假说着,商向暖她如今也算是半个后蜀的人,更是有了孩子,再假假说着,她仍是商夷国的长公主,尊贵又骄傲,这两重身份往她身上一放,端得是无上的荣宠,同样着,她也得担一担这两国的责任。

所以,她对书谷说了韬轲的猜测。

书谷听罢之后,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拉了拉腿上盖着的薄毯。

“你有何看法呢?”书谷一点大男子主义都没有,他十分尊重商向暖,许多事都会问过她的意见,哪怕是国家大事。

商向暖看了一眼书谷,似笑非笑:“后蜀这国家已经变得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一会儿背叛这个,一会儿背叛那个,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但是书谷,这一次恐怕是,由不得后蜀置身事外了。”

书谷笑道:“国家的背叛不叫背叛,不过是做出最有利于国家与子民的选择罢了,背负骂名的国君与臣子才会被人指着说背叛。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我会去与君上讨论此事,但是,向暖,你又如何保证,商夷不会对后蜀出手呢?”

“我当然保证不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商夷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等时机一到,他们就会挥军南下,趁机拿下后蜀。书谷,你说国与国之间不叫背叛,那我倒是想问,卿白衣这一次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商向暖轻笑了一声,目光看着远处,像是有些怀念一般的语气:“书谷,我从来不会小看卿白衣,我也不会忘记他跟我石师弟之间的感情。或者说,我现在称呼石师弟为大隋隋帝更为合适,我想,他们这两位君王之间,应该有很多话可谈吧?”

书谷轻轻握了下手,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着些笑意:“这便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君上赤子之心始终未去,这是后蜀幸事,也是你我的幸事。也许,他会做出最有利于后蜀的决定吧。”

“你觉得,在苍陵的人会是谁?”商向暖问道,语气飘渺:“韬轲说隋帝与我小师妹依旧在大隋,也说石师弟记起了一切,受锥心刺骨之痛,原来的小师妹我可以保证的是她绝不会原谅他,毕竟她那么古怪,忍得下很多委屈,却受不得半点石凤岐的背叛,可是如今,我是真的猜不到了。”

“听说是一个叫乌苏曼的人。”书谷也叹道,“苍陵那地方很奇怪,天生大力,却无智慧,他们的天神之子被推崇备至,却死得莫名其妙,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阴谋,哈达尼也不应该那么容易被攻破,如今看来,果如我所料。”

“只可惜,晚了。”商向暖叹声气,“不是每一个都像你这样智慧,能看得出陷阱与猫腻,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不会看着胜利的果实摆在眼前而视若无睹,你也不能时时地控制着他们,每一步都计算精确,书谷,后蜀可用之人太少。”

每一个人有能力的人都觉得,手边可用之人太少,石凤岐也这么认为,越到战局迷乱的时候,越觉得可以撑住大局的人不够多。

需要好些英勇的将军,需要好些可以做出准确判断的谋臣,需要能定得住人心的明君,还需要无数勇于赴死,不计代价的悍勇之辈。

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人也不够用,总有种捉襟见肘,难以圆满的感觉。

书谷轻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有些枯瘦的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他呼吸声很微弱,心脏跳动得也不够强壮,他拖着这副残躯还能撑到几时,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希望能拖到这场浩劫之后,能拖得后蜀可以躲过此次十年之难。

要拖得到那时候才好啊,否则他的君上,一人如何独撑后蜀?

睡在旁边的孩童一声啼哭,在睡梦中醒来,张着软绵绵肉乎乎的小手,商向暖笑着抱起她在怀里轻轻地颠着,哄着哭闹的女儿,书谷睁开眼来看着她们娘两,神色温柔得像是自葡萄架下穿过的风,那只休息了许久的,色彩斑斓的蝴蝶被啼哭声所惊,打开了翅膀翩翩飞走。

书谷与商向暖万万没想到的是,苍陵并没有去攻打南燕,他们在后蜀动手之前,就已经与南燕达成了盟约,携手并肩,放下仇怨,整齐地将矛头指向了后蜀,以一种令人诧异,让人不解,甚至使人恐惧的姿态,轰轰烈烈地啊叩响了后蜀的边关大门。

苍陵人对后蜀的边境并不陌生,很多年前天下还是七国的时候,苍陵就经常来“拜见”后蜀,抢几城粮食劫几城女人,苍陵艰苦的冬季不易熬过,他们需要抢一些粮食帮着他们渡过漫长又苦寒的冬天。

这两国的仇啊,是结了多年了。

纷纷扰扰至今日,早就没人在乎谁对谁错了,闭着眼睛疯了般地往前冲,就像是公牛看到了红色的布,不问红布之后站着的是不是血肉之躯,一头撞过去!

就像此时。

苍陵与南燕的大军没有真正的会合,大家保持着一个挺恰当的距离,“友军”们不必太过亲近,否则总是容易生出事端来,算算旧帐你杀了我爹,我砍了你儿子,别等还未攻蜀,他们就自己先打起来了,那才是闹笑话。

所以,两军保持好距离,但是约定好时间,同时对准后蜀一城,猛地扎下去!

后蜀边境的城池几乎不可能阻挡得了这样的攻势,苍陵人的勇猛就不用说了,单说南燕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两军合力之下,几乎可以踏平后蜀任何一城。

这样的战事石凤岐不必亲自到场,毫无悬念的胜负实在不必亲眼观看,他倒是一直觉得,打胜仗这种事没什么特别值得庆祝的,只是自然而然要发生的事情罢了。

反正,很少有什么战局是他估算不到结局的,便少了很多惊喜,胸有成竹的人总是会少很多惊喜。

而且这场战事石凤岐有意让音弥生作主,给他指挥权与主导权,抬一抬南燕的地位,让南燕觉得自己不是白捡了这样一场胜利,也不是被苍陵施舍了一条生路,好让南燕心里有个平衡,方便日后两军继续友好合作。

心理上的微妙变化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有些窝囊的胜利跟满心骄傲的胜利,更是有云泥之别,让南燕的大军可以重塑信心,也是对军队战力的提升,石凤岐懂得这个道理。

他与鱼非池骑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狼烟滚滚的战场,那里激战的人们好像都化成了一个个的小点,如同蚂蚁一般地涌向前方,这么远的地方是闻不到血腥味与刀锈味的,甚至听不到太多嘶吼声,就像是看着一副活动的画一般,只是画面不算美丽。

“此战过后,后蜀就该察觉了。”石凤岐说道。

“晚了啊。”鱼非池笑一声:“察觉也晚了,准备拿几城?”

“先攻下后蜀与南燕相邻的六城再说。”石凤岐心中有一副地图,哪国哪城哪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估计会有水战,这一方面,苍陵不如南燕。”鱼非池说。

“能避则避,如果避不开,我们就想办法。”石凤岐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笑声道:“我觉得,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周全的准备总是没错的。”鱼非池笑看着他:“与其相信他们不会有机会,不如我们直接不给他们机会。”

石凤岐听着轻笑,抬眼看着她:“真是个无情寡恩的女人。”

“你也未必见得仁慈啊。”鱼非池笑声道,“偃都…偃都是肯定要走水路攻下的,希望我们可以直接打到偃都吧。”

“这就不保证了,我想,南九与迟归,或许也该行动了。”石凤岐合声笑说。

“那我想,韬轲师兄也快行动了。”鱼非池语气些凝重,“此战的关键,不在后蜀,在商夷。”

“嗯,所以要辛苦瞿如他们拼尽全力了。”石凤岐的音调也不再轻松:“我要一条路,一条跟当初大隋十城一样的路,商夷给大隋的疆土划过一道疤,我这个人又不是很大度,肯定要还他们一道的。”

“给苏师姐送信,苏氏门人全部借用过来吧,以苏师姐对商帝,我还是有信心的。”鱼非池抖了一下缰绳,坐骑撒开蹄子奔跑起来,石凤岐纵马追上。

是越说越觉得时机紧迫,容不得他们再想太多。

第六百四十三章 渐入佳境的盟军

南燕与苍陵的大军推进得很快,本来三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就相差无几,后蜀只是稍强一些,但是能力还不足以强大到与苍,燕两国联军相抗衡。

以前他们三国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联盟,只是太不容易了,三国互不信任,谁也不服谁,更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彻底坐镇,威慑住盟军。

就算是石凤岐与鱼非池两人做成这件事,也付出了那么辛苦的代价,彻夜的苦熬,一局戏做了那么久,才得到今日的成果。

这难能可贵的成果实在是值得珍惜,石凤岐并不想这只联军出任何问题。

联军之中出现摩擦是时有的事情,虽然平日里休息是各扎各营离得老远,但两军总要需要战术磨合的时候,总有共同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总不可能完全不接触,要控制住苍陵这头野兽极费心力,石凤岐自己又不便时常露出,免得被音弥生他们看出破绽,倒也真是费尽了苦心。

鱼非池乔装打扮好几次,混在军营里,想远远地看一眼挽澜,可是挽澜甚少在军中露面,鱼非池一次也没有见着。

这是音弥生刻意的安排,苍陵的人对南燕士兵本就多有看不起,看不起他们孱弱的身子,看不起他们矮小的个子,看不起他们手中的刀枪又轻又薄,比不得他们的厚重有力,如果他们还经常看见他们的大将军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怕是越发的刁难与嘲讽。

这于两军合作不利,于南燕更加不利,音弥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也不会允许苍陵人对挽澜指指点点。

碍着两军关系,音弥生总不能上去抽苍陵人耳光,便只能把挽澜尽可能的保护好。

于是经常在军中走动,巡查的人换成了音弥生。

鱼非池一次也没有看到挽澜,但是却看到了音弥生很多次。

他未着铠甲,依然是一身合身得体的素色长衫,不过没有了宽大的衣袖,也没了繁复的饰物,在军中用着这些东西总是不便,窄袖长衣,玄靴长裤,如此方才利落。

比之先前在邺宁城见他,他变了一些,那时候的他,总是安静得像不存在一般,干干净净剔剔透透,无悲无喜无争无欲的公子玉人。

如今的他眼中有些疲累之色,但是好在眼神也变得更为坚定了些,气质也有所改变,大概是在军中行走久了,渐渐磨练出了果敢的行事作风。

草原上的太阳常年晒着他,草原上的风常年吹着他,他的肌肤颜色也变得深了,以前他总是白净清雅的世族公子模样,现在多了些风霜。

也许是见多了杀戮与战场的人,最终都会发生改变,有的变得慈悲怜悯,有的变得坚定成熟,也有的会变得阴狠戾气,战场总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无人再能守着当年的纯真。

越是美好,越是脆弱,越是精致,越是易碎。

鱼非池庆幸的不过是音弥生这个精致美好的玉人,没有碎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事中,或许已经有了裂痕,但他还能拼凑得完整之身。

音弥生巡营的时候也时常北望,苍陵的大军扎在北边,两军联手已有半月,大大小小的战事也历经了好几场,但是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乌苏曼,偶然间问起,苍陵的人只说乌苏曼是苍陵的王者,天神的使臣,岂是南燕这等外人可以轻易见的?

对这样的说辞音弥生并不以为然,有几场战事这位乌苏曼提出的作战之法甚为精妙,但那绝不是天神所赐的,那只会是人的智慧,他很想再与那位佝偻着背的老人聊一聊,问一问他那些战术从何而来,如何推演而出。

并非试探,而是真心求教。

现如今的南燕,太需要这样强大的智慧,来弥补他们战力上的不足。

只是啊,如何才能告诉音弥生,那是他们永远也学不去的本事。

因为南燕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两个人,通宵达旦熬到呕心沥血地一遍遍推演,一遍遍计算,将目光在整个须弥,再计较出这一场小小战事的胜败,胜几分,败几步,他们如此的用心用力,竭尽全力,控制着节奏与步伐。

在连下后蜀三城之后,苍,燕两军有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狂欢,以庆贺这样的大捷。

南燕人与苍陵人除了在战场上杀敌时并肩,第一次坐在了一起,南燕人拿出他们精致的糕点与菜肴,苍陵人拿出了他们香甜的奶酒和肉干,南燕的人会吹起笛子,苍陵的姑娘舞起长裙唱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