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啊,怎么了?”鱼非池专心地看着踺子飞过去,笨手笨脚地接下,踢得歪歪扭扭。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珠又问道。

“是个…挺好的人。”这跟没说也没啥区别了。

“我知道他喜欢鱼姐姐你。”明珠笑说。

“喜欢也没用呀,我又不喜欢他。”鱼非池一下子没接住,人站在那里,看着明珠:“我说明珠啊,你不会…”

“我喜欢他。”苍陵女子,当真直爽!

鱼非池被噎在那里,半天接不住话,缓了老半天之后,才慢慢吐着气:“明珠啊,是这样的,这个,如今两军交战是吧,这个…没事,你喜欢他喜欢得挺对的,他是个值得让女子倾慕的公子。”

就是,怕不是啥好良人,你这一片心,只怕又要付之流水了。

明珠扬了扬下巴,深眉高鼻的她,满满都是异域女子的风情,比起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明珠,现在的她更有了成熟的风韵,并且坚韧不拔。

明珠说:“我们不是要跟南燕重新做朋友吗?那说不定,以后我们就不用打仗了,我跟他也就不是敌人了。”

鱼非池看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明珠不会明白,有时候敌对是一种最友好的关系,因为还有一种关系,看似朋友,实则比敌人更让人憎恨,饱含屈辱与泪水。

将来有一天,南燕与大隋,就有可能走向这种关系。

“鱼姐姐,你们中原人最讲究女子贞节之事,你说,他会介意吗?”明珠的眼神有些自卑,当年初止给她带去的伤害在今时今日仍未散去。

鱼非池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就没有喜欢错他。”明珠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当真如有明珠般的光彩在她眼中。

鱼非池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再次说不出话,像是有很多想说的句子,全都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明珠,石大哥陪你练两手刀法怎么样?”见鱼非池有点说不出话,石凤岐朗声笑着开口。

“好啊!那石大哥你可别藏私,多教我一些你们中原人的武功。”明珠收了踺子,欢欢喜喜地去拿兵器。

等明珠离开,石凤岐轻轻抱着鱼非池在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含笑的声音道:“你跟明珠这是八字相冲啊。”

“什么意思?”

“明珠先前喜欢我,我是你的,明珠现在喜欢音弥生,音弥生一门心思要吊死在你身上,你说你们这是不是八字相冲?”他一边说一边笑。

“你讨不讨厌!”鱼非池恼得跺了下他的脚。

“讨厌。”石凤岐笑道,“唉,这男女情事啊,最是难测,就像谁想得到我会这么喜欢你一样,谁又能想得到,明珠看上了音弥生呢?我们这些外人管天管地管不到人家的这些私事,你也别愁了,明珠已经是大人了。”

鱼非池听着他的话,额头抵在他胸口,有些闷的声音说:“虽然我这么讲挺不应该的,可是明珠这…明显是无望的。”

“无望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哪里叹息得完?”石凤岐说着,自己却先叹息一声。

两人正说着话,明珠提了两把刀过来,一边走一边说:“石大哥,有你的信,我给你顺手带过来了。”

石凤岐松开鱼非池接过信,谢了一声明珠之后便展开信,一手勾着鱼非池脖子一手拿着信,两人一同看着。

看完信,他面色阴沉如水。

鱼非池悲伤地抬头看着明珠,不知如何开口。

石凤岐将信缓缓收好,看着明珠,明珠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好奇道:“你们两怎么了?”

“音弥生将娶妻,蜀人。”

“咣铛。”

两把刀跌落在地上。

“遵旨。”

音弥生抬起双手接过圣谕。

旁边的挽澜冲出来拉着他:“你疯了吗?世子殿下你怎么可以娶别人?”

音弥生看着这个不过自己齐腰高的小孩儿,温声笑道:“我怎么不可以娶呢?”

“你…你不是…”挽澜急得要掉眼泪,毕竟十岁,准备好了赴死,却没有准备好承受太多的悲伤与无奈。

音弥生轻抚挽澜头顶:“与我回一趟长宁城吧,等婚事了了,我们再回军中,或许不是回这里的军营了。”

挽澜红着眼眶,死死咬着嘴唇,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最后狠狠一甩头,翁声翁气,狠声狠气:“谁要陪你回长宁城那鬼地方!”

音弥生拍拍他瘦小的肩膀,这肩膀握在手里太过纤细,薄薄的一片,音弥生便想,的确不该让一个孩子来肩负南燕重任,自己好说是个大人,得有点大人的样子,大人的担当。

他对传令官说:“备马吧,我今夜启程。”

“你不去跟…”挽澜又连忙转过身来想问什么。

“不去了,往日就不配与她在一起,如今更不配了。”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大声质问。

“为了南燕。”

挽澜便说不出话来,沉默地下去收拾简单的行李,今夜将启程。

夜幕四合,一轮圆月好像触手可摸,月前两人如同剪影,衣衫猎猎。

音弥生与石凤岐相对而立,像是两个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在过招之前先行自我介绍一番的架势。

不过他们两是不必自我介绍了,他们这样对站着,更多的原因是,无话可说。

许久之后,音弥生打破沉默,他清雅平和的声音与这安静的月光很相衬,就像他如月般不知人间悲喜事。

音弥生对石凤岐说:“南燕不会再一次选择背叛的,南燕,不会归降于你。”

石凤岐负手而立看着他:“宁可拿着南燕的整个未来,全部命运作赌,也要争一口气吗?”

“南燕之人无傲骨,但南燕之主有。”

“音弥生,你尚且不是南燕之主,南燕的命运不在你肩上,更不在你手里。”

“我将来是,我正在成为南燕之主,或许很缓慢,但至少,我正在成为。”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这样值得吗?”石凤岐叹气,“你知道,南燕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狼狈,并且站着死去,好过体面,并且跪着求活。”音弥生轻笑,“跪着,是狼狈;站着,才是体面。”

“你非要与我玉石俱焚,才肯罢休。”

“你是石,我是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是撞不过你的,我知道。”

“但你仍不会妥协。”

“换你,你会妥协吗?”

“不会。”

“如此,你便懂我了。”

“你会希望今日站在这里与你说话的人是非池吗?”

“不,我希望是你。”

“音弥生,我想与你喝次酒,不醉不归。”

“如果我能活着,我们去海边,带上挽澜。”

“音弥生,拼尽你全部的力量吧,我不会手软的。”

“我的荣幸。”

第六百六十二章 八岁太子妃

后蜀上下陷入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是,选谁家女子嫁去南燕,嫁给音弥生。

卿白衣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一干臣子,他们低头不语,恨不得缩到墙脚根去,生怕被自己挑中,卿白衣却也不生气,他坐在那儿,心里想的是别的事。

他倒是见过音弥生很多次的,虽然相谈无多,但至少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的人,也知道他跟鱼非池之间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小情感。

他想着,燕帝何其狠心,用这样的方法巩固后蜀与南燕两国联盟,以牺牲音弥生的幸福为代价。

换个男子,或许不会介意这样的指婚之事,反正遇上心仪的女子还果可以纳入后宫,不耽误了他一边顾全大义一边金屋藏娇。

可偏生像音弥生那样的人,干净通透,如块美玉的人,是绝不可能做出左拥右抱之事的,他的心里装着鱼非池,曾经刀剐斧劈拿不走,如今,他要自己放下了。

卿白衣想了想,燕帝还是很聪明的。

联姻之事嘛,要是你嫁给个姑娘给我国,要么是我嫁给个姑娘给你国。

整个后蜀上下,无王无候,唯一一个真正有资格代表后蜀的臣子是书谷,他已娶了商夷的长公主,不可能再娶一个南燕的女子。

否则的话,怕是还没能进家门,就让长公主一顿乱刀砍死了,书谷想来还会在旁边给她递刀子。

后蜀能够使这次联姻产生如此强大作用的人只有卿白衣一人而已,而卿白衣一生所爱,一生愿娶之人,唯温暖一人而已。

燕帝不想浪费时间跟卿白衣聊一聊儿女情长和家国天下哪个重要,也不想开导年轻的君主该放下自我的那种私欲,为了天下而作出些牺牲让步。

燕帝,并没有那么好的闲情逸志教他做人做帝君。

燕帝选择了第二条路,让南燕的音弥生,去娶后蜀的女子。

这就要简单得多了,虽然音弥生会很痛苦,但是能快速地促成此事,快速地让南燕与后蜀的关系回到稳定时期,快速地安抚两国百姓之间不满的声音,如今而言,还有什么是比时间更为重要,更为稀缺的呢?

于是,音弥生的痛苦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燕帝是喜欢音弥生的,这不必有任何误解,但是燕帝更要关注的是整个南燕的未来,音弥生的牺牲,变得理所当然,毫无悬念。

卿白衣把自己代入进音弥生的位置,如果让他卿白衣心里装着一个人,却被迫去娶另一个人,又是像音弥生那样原本干净无暇的玉人,他会碎裂成何等模样?

卿白衣想象不出,他只是觉得,如果是自己被逼到那份上,或者真的会崩溃。

联姻,这种最古老,最久远,最拙劣,最有效的缔结联盟的方式,也是代价最小的。

这种方式,牺牲的只是两个人的幸福而已。

很显然后蜀的臣子们没有什么觉悟,并不想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里,而且后蜀臣民皆认为,此时的南燕并不值得再去交好,与其跟南燕做朋友,不如跟着商夷做条狗。

这样一来,大家就更不乐意献出自己的女儿了。

而且如今这世道乱得很,没人能保证自己可以再活多几日,指不定明天就有人攻进偃都城来了,家中适嫁的姑娘早就寻了婆家嫁出去,下嫁都好过守一辈子活寡做老姑娘。

这样再来,适合的姑娘就更少了。

卿白衣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等着他的臣子们说话,他很讽刺地发现,他的臣子们与他并不一心。

卿白衣也不想强迫他们,毕竟这事儿,的确不厚道。

等了很久之后,他保持单一的姿势都有点累了,挪了挪身子,准备说声退朝,此事押后再议。

刚刚准备说话之际,一个臣子提议道:“君上,南燕要的不过是一个来自后蜀的女人,君上何不寻一孤女,认作义妹,送去南燕,也可一解此事之难?”

卿白衣低头瞅着这位大臣,不记错,这位大臣入朝为官已经十多年了,一度是他的亲信之辈,如今他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卿白衣倍觉心凉。

“脱了官服,滚回老家去吧。”卿白衣淡声道。

那臣子甚为不解,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卿白衣,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有错。

卿白衣摆摆手不乐意与他多话,他便扑向书谷,跪在书谷脚下求饶:“书大人,书大人,下臣何处有错?下臣一片忠心为了后蜀啊书大人!”

书谷病怏怏地咳嗽了两声,苍白手指轻轻拔开这人的手,声音很是温和:“正是因为后蜀有太多像大人您这样的人,才让后蜀与南燕的关系走到今日。”

大人仍是未解,尖叫着被扒了官服脱了官帽,被赶出了权力中心地带。

余下众人便更沉默,完全不明白君上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其实挺好理解,南燕拿出音弥生这等诚意,如果后蜀胆敢如此敷衍,便是挥着巴掌甩南燕耳光,羞辱音弥生,羞辱南燕。

现如今不止南燕需要后蜀,后蜀也需要南燕,对方诚意十足,自己却弄虚作假,难道后蜀还要重蹈覆辙吗?

正当卿白衣心烦意乱之时,又有臣子出列。

这位臣子年过花甲,但是走路说话中气十足,脊梁挺直,不苟言笑的脸显得古板。

他拱手行礼:“君上,微臣家中小女尚未婚配,老臣正欲寻一方正人君子以定小女终身之事,听闻南燕音弥生得其人如玉,性情温润,谦和知礼,恰逢此间盛事,微臣斗胆,请君上将此恩宠赐于我赵家!”

卿白衣似疑惑似悲怆的眼神看着殿下赵姓老臣,唇齿动了许久,才说:“赵老,我记像你家小女满月之时我去过,小名叫阿青是吧?”

“正是,多谢君上牵挂。”赵姓老臣说话,铿锵有力,干脆利落。

“我去你家吃满月酒的时候,不过是八年前,你家小女阿青,今年才八岁,赵老…”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女虽然年幼稚嫩,亦为蜀人,为君上尽忠,为后蜀尽力,本乃蜀人份内之事,无关年芳几何。”

卿白衣看着赵姓老臣半晌无语,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得到,殿下老臣心中的悲痛与绝决,卿白衣记得,阿青是这老臣最疼爱的孩子,老来得女,不能不爱,捧在手心里便个宝贝疙瘩似的。

现如今,他要把这宝贝疙瘩送出去,从此让她一人面对未知的风雨。

卿白衣看了一眼书谷,书谷看了看这赵姓老臣,抬起双手,拱手作揖:“多谢赵大人,佑我后蜀。”

赵老并未说话,只是稍微对书谷点了下头,又看向了卿白衣。

卿白衣坐定,沉心,静气,颁旨。

册封赵一鸣为镇公国,爵位世袭,册封赵妻陈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御前行走,册封其女赵阿青为定国郡主,赐婚南燕太子音弥生,以结两国永世之好。另赐黄金万两,白银十万,锦缎百匹,珍珠十斛,玉器摆件珍品百余件,以作陪嫁之礼。

他堆砌了所有可以堆砌给赵家的盛宠荣耀,给了他一切可以给的补偿与答谢,但是卿白衣却依然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偷走了他女儿的盗贼,卑劣无耻,下流之极。

赵一鸣谢过圣恩,走出金殿,虎步龙威,面色无多变化。

回到家中,妻子痛哭,涕泪齐下,无力的拳头捶打着他:“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后蜀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儿?为什么偏偏是阿青?南燕那地方,能去吗!”

她掀翻了御赐之物,撕碎了嫁衣红裳,并将诰命夫人的朝服扔进了火炉,抱着她尚才八岁大的女儿,泪流不止,痛得锥心刺骨。

而赵一鸣,始终不发一言。

五日过后,阿青出嫁。

盛大的婚礼让偃都满城沸腾。

帝君亲自送亲,看着八岁的定国郡主,一袭合身的嫁衣,懵懂地哭得珠泪直落,伸着小手,撕心裂肺的唤着,爹爹,爹爹,娘亲,娘亲,你们为什么不要阿青了。

使人肝肠寸断。

马车起行之时,赵一鸣突然冲了出去,抱住了他的女儿,老泪纵横,对她说:“阿青,你要记着,你是为后蜀而去的,从此,你是后蜀的使臣,你是南燕的太子妃,你的天下,是两国太平,阿青,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是爹对不起你,不是后蜀对不起你。”

马车前行,赵一鸣看着他的女儿越行越远,她此时年幼,怕是听不懂自己的话,但愿她可以长大,可以长大到,明白今日这一切,所有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他亲手葬送了他女儿一生,来换后蜀与南燕的继续友好。

突然一声啼哭传入他耳中,他似看到了阿青尚还年幼时,在他怀中哭闹着不肯睡的那些时刻,猛地回头张望,看见的,却只是商向暖与书谷双双并立,抱着书鸾,前来为阿青送行。

商向暖将孩子抱过去,放进赵一鸣怀中,说道:“赵大人大义,足以横眉冷看天下众人。”

赵一鸣却不需要这样的褒奖,他只是抱着书鸾小小的软软的身子,看她在自己臂湾之间笑声清脆,挥着胖胖的小手抓他的胡子。

赵一鸣的眼泪滴在襁褓上,无声无息。

他站在那里,好像一下子就弯了脊梁,一下子就失了铮铮傲骨,一下就像一个真正的六旬老人那样,白发苍苍,暮气沉沉。

第六百六十三章 迟归与卿白衣的夜谈,不愉快

使南燕与后蜀的关系重趋稳定的这场荒唐联姻,在列国众人眼中各有不同的解析与看法,会有很多人从中划出属于自己的利益与弊端,利用或解决。

有两个人,或许是与这一切紧密相关,但又毫不在意的,这两个人便是依旧待在后蜀偃都的南九与迟归。

大隋的细作从上到下集体换血之后,如今在偃都跟他们接头对话的已是苏氏门人,门人大多知晓迟归是他们苏门主的小师弟这件事,对他们倒也颇是客气,从不刁难。

这给迟归他们在后蜀行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阿青自偃都出嫁那日,迟归与南九两人戴着遮去大半张脸的斗笠,混在人群中看着。

南九看的是那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姑娘,迟归看的是商向暖与书谷,还有卿白衣。

此时二人的区别便显现出来了。

南九的善良单纯,与迟归的聪颖机智,就这么一眼,便能区分出来。

“后蜀怎么会让这么个小姑娘去和亲呢?”南九怜惜地叹道。

迟归听着微微笑,笑容纯真又美好,细细的阳光穿过斗笠间的细缝映在他白净清秀的脸上,他说:“是谁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后蜀总要送一个女子过去的,不是她,就是别人。小师父你今日应庆幸是这么个小姑娘,若是换一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那才是真的害了人家一辈子呢。”

“什么意思?”南九不懂地转头看着他,有些迷惑。

“音弥生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岂会对一个小姑娘如何?等这小姑娘长大了,他肯定会放了她。可若是妙龄女子,音弥生除了把那女子锁在金阁之中一辈子,还会有别的办法吗?”

迟归手指轻抬,抬起一些斗笠,澄澈的双眼如琉璃,笑看着南九:“像我小师姐那样的人,一旦迷上了她,可就一辈子也逃不掉呢,音弥生也是。”

南九皱皱眉,有些不开心的神色,闷声对迟归道:“你别老提我家小姐,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她把我赶到这边边角角的地方就算了,我还连提都不能提她了呀?小师父你可真霸道。”迟归耸耸鼻子,以示自己不满,又拉下了斗笠,顺着人群往外走。

“你不看着那送去南燕的女子出城吗?”南九问道。

“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迟归走了两步又定住,回过身,歪着头,笑看着南九:“小师父,你想不想帮小师姐一把?”

“你想做什么?”南九问他。

“她喜欢这天下,那我就帮她拿过来好咯。”迟归咧嘴一笑,笑容纯真得宛如彼年初见,不曾有过半分更改。

南九抿着嘴想了想,慢慢走出人群,同迟归走到无人的角落,他想了一会儿,低声说:“小姐叫我们依令行事,我不会自作主张。”

“那你就在这里好了,我自己去。”迟归甩甩袖子就往别处走。

“你要去哪里?”

“后蜀王宫。”

“你的武功去到那里,会被人打死的。”

“才不要你管。”

“迟归!”南九几步跟过去,看着迟归紧皱着眉头,“你真要去王宫啊,你去做什么?”

“对啊,我要去王宫。你又不去,问来干嘛?”迟归目光一移,错开南九就继续往前走。

“小姐叫我们不要暴露行踪让人知道!”南九一生气,手臂一展就拦下了迟归。

“小师父,我要回去她身边,我不要离她这么远,所以,越快完成后蜀的事越好,我不想再拖延了,你不去,我去。”迟归的目光很坚定,他武功不是南九的对手,怎么都打不过的,讲道理的话,南九也未必听得进去,不如执拗到底。

夜间的时候,南九虽然想了又想,想着不该违背他家小姐的安排,可是一听到迟归翻墙离开的声音,他又不放心起来。

在南九眼中看来,虽然迟归跟着他一起练武多年,可是迟归的武功依旧是个三脚猫,正面过招他肯定连石凤岐都打不过。

这样的武功去夜探王宫,不是自找死路吗?

南九到底良善,不忍心迟归被人射成个马蜂窝,生了半天的气之后,掀了被子提了剑,赶去看着迟归。

去的时机恰恰好,正好是迟归险些暴露在巡夜御林军眼前的时候,南九提着迟归一跃而起藏到树上,气道:“你夜探之时能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后面来人了你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小师父你肯定不会让我死的!”迟归兴奋得眼睛都发亮。

南九无奈地撇过头:“你要去找谁?”

“卿白衣。”迟归兴致勃勃地说。

“走吧,你跟紧我。”南九将手中剑一紧,无奈地纵身往前,带着迟归避开一列又一列的巡夜人。

有惊无险地来到卿白衣寝殿,里面的灯火未熄,远远着还能闻到酒味,迟归发笑:“借酒消愁,他可真不是个明智的君主。”

“寝殿之中无人,进去吧。”南九摒息探过之后,提着迟归翻窗而入,落地之后剑柄稳稳地托住窗子,慢慢地放下合上,未发出丁点声响。

卿白衣正一个人斜卧在贵妃榻上喝得迷迷糊糊,但是多年为帝的他警觉性非常人可比,只是那开窗的一丝冷风,便足以让他清醒。

他半眯着眼,提着酒壶的手垂在贵妃榻下方,掌心中暗暗蓄好内力,懒笑一声:“哪位朋友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