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极目眺望:“是有一个人,是个女子。”

“南九啊,咱们这回任务重大,一定要抓到这个女人,听说她一晚上杀了一千个人,我的武功怕是不保险,靠你了啊。”叶藏拍拍他肩膀。

南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不会放过她的。”

叶藏见他面色这般沉重,想起了什么,便道:“你家小姐跟你说了奴隶的事啦?”

“说了。”南九话语简洁,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有一个地方错了。”

“哪儿?”叶藏一怔。

“那些人未必都是被掳去的,也有可能是被人卖的。”南九说。

“啥?”

“家里穷的时候,父母是会把孩子卖掉的,你知道多少钱一个吗?”南九看着他,左边脸上的奴字烙印格外扎眼。

“南九,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叶藏心里不大好受,虽然他从未做过奴隶生意,可是他商盟里的人不少都干过这行当,他当时要管理商盟也不能一棍子全打死,现在看到南九这样,格外不是滋味。

南九说:“十个铜板。”

“什么?”叶藏真的震惊了。

“不可思议吧,我娘当初卖掉我的时候,就是十个铜板。一条命,只值十个铜板,这就是奴隶的价值。”南九从来不提他以前的事,他好像是把那些事都死死地封印在他脸上的烙印里,过往的一切都是屈辱,光明正大地被人看,自己却不能坦荡勇敢地面对。

“南九,如果有一天我还做生意的话,我一定不会让我身边任何人做奴隶生意。”叶藏郑重地承诺。

“不必了,小姐答应过我,当天下一统,她会废除奴隶制。”南九明亮的目光有着世间最纯粹的干净,不掺任何杂质,不似迟归的那种澄澈,南九的目光更像是一种通透与清亮,一眼可以看到他心底,他心底尽是单纯。

他说,“我相信小姐。”

“还有石公子。”南九想了想,补了一句。

叶藏听着发笑,拍了拍南九的肩膀,心中念着,那真是个两个神奇的人,到底是怎么样让这么多人对他们抱以如此坚定的信念的?

好像所有人,都认定了他们一定会成功,就好像一本书,他们已经看过了结局,现在只是在经历精彩的过程一般。

第七百五十四章 赛马,惊雪

叶藏与南九前往喀尼的行进途中,意料之中遇到了阻击。

阻拦他们的并不是陌生的人,而是苍陵人,这是没法儿被人伪装的,苍陵人显著的面貌特征就是他们的身份令牌,根本不是外人学得来的。

叶藏与南九保持着十分的克制,不与这些人起正面冲突,眼下苍陵内乱未起,他们不能成为头个出事的。

面对着苍陵人的咄咄相逼,叶藏展现出了他作为商人的绝顶天赋,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反复劝说,全力地稳定着苍陵人激动的情绪。

再辅以南九绝顶的武功加以震慑,一刚一柔之下,勉强才算是稳住了激动的苍陵人,并且将这里的事迅速地传回去告诉了石凤岐。

石凤岐收到叶藏的信,皱了皱眉,对鱼非池说:“其实我挺想打的。”

鱼非池一脸了然之色:“打,不能打的,这时候打就是激化了矛盾,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重,忍忍啊。”

石凤岐说:“叶藏与南九必须立刻赶到喀尼,才能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有人走喀尼运送兵器,我们又不能及时阻止的话,怕是于我们不利。”

鱼非池接着道:“是的,同时,我们还必须稳住苍陵人的军心,这是两件事,必须同时去做,这两件事都十分紧迫。”

如媚的目光是苍陵内乱,苍陵最直接最核心的地方就是苍陵人组成的大军,不管别的地方怎么折腾怎么闹,都不能伤到大隋根本,只有动到苍陵人的大军,才能真正使大隋分崩离析。

在这之前如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激化苍陵人与大隋的矛盾,让这种情绪一直感染到军队中,最后形成军队的反叛,到那时候,鱼非池与石凤岐两就很难再让苍陵人臣服了。

这也是为什么石凤岐派叶藏与南九去喀尼,而他自己留在原地的原因。

这里是大军核心,必须要用一个足够强悍的人坐镇此处,才能镇得住军心,否则只要石凤岐前脚走,后脚就要有人闹事了。

鱼非池眼珠子灵活地转两转,还未说话,石凤岐便说:“你想干嘛?”

“嘿嘿。”鱼非池傻笑。

每每她傻笑卖蠢,大抵都不是什么好兆头,石凤岐对此已有足够经验,所以他想也没想,起身便往走:“你给我老实待这儿,我会想办法的。”

“别啊。”鱼非池一把拉住他:“咱两天天在这儿闷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听说过两天有赛马,咱两去看看呗。”

“非池啊。”石凤岐坐下来,端端正正地看着她。

“啊。”鱼非池一脸蠢相。

“老实交代,你打什么主意?”石凤岐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散…散心啊。”鱼非池无辜摊手:“反正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是吧,再说了,我又不去赛马,我们就在一边坐着看,能有什么事儿,我就是听米娅说草原上的赛马特别精彩,想去看看嘛。”

石凤岐脸上大写的“我信了你的邪”。

鱼非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举手:“好嘛,我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你夺个头筹啊什么的,先震慑住苍陵人,给咱们拖点儿时间什么的,但是觉得你这会儿事情多得厉害,不太好意思跟你提这要求,所以就没说了嘛。”

“真的?”石凤岐一脸不信地看着她。

“真的啊!”鱼非池重重点头,“其实我想过我去上场的,我骑马倒还行的,可是跟苍陵人比的话应该也不够看,所以也就只是想想。”

“你当然只能想想,你以为苍陵人赛马是闹着玩的?每年摔死摔断腿的不知多少,你居然想上场!”石凤岐戳着鱼非池脑门儿。

“好咯好咯,不上场咯,那我看看总行吧?”鱼非池憋屈着一张脸。

“不记错是后日吧?”石凤岐见她难得对这种事有兴趣,也不忍扫了她的兴,笑吟吟答应。

“对啊!”鱼非池蹦起来挂在他脖子,“我们去看嘛,好不好?”

“好,不过我有个条件。”石凤岐趁火打劫。

“嗯?”

“到时候乖乖坐我身边,不许离开一步。”

“没问题!”

鱼非池的确没见过苍陵人赛马的盛况,但是她见过别的地方赛马,差别不大,五颜六色的小旗帜扎在绳索上,迎风招展,似极了草原上怒放的花蕊。

赛马的跑道上放着彩头,英勇壮硕的苍陵男子骑着骏马奔腾而过,从马背上弯下腰来捡起彩头,再折一个来回,谁先到达终点谁便是头筹。

头筹的奖励很丰富,苍陵人喜欢的不是金子银子,而是对勇士的尊敬呼喊,以前他们敬奉可汗的时候,是可汗赐予他们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如今他们信奉的是石凤岐这个乌苏曼,所以赐予他们奖赏的人自然是他。

鱼非池看着石凤岐与苍陵人打成一片,欢声笑语,不时还过两手摔跤,想起初到苍陵那时,为了得到苍陵人的信任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只能感概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现在苍陵人还没有彻底要跟大隋闹矛盾,只是有些不痛快压在心底,在这种盛大的节日里倒也能暂时放下,只是不知如今这样的和谐也不知还能保持多久,这么难能可贵的画面,怎么样都不能让人毁了。

“鱼姑娘,那就是我跟你说那匹白马。”米娅指着一匹远处的白马说道。

白马通体雪白,连鬃毛都纤尘不染,若再往它头顶上安个角,那便是跟神兽独角兽无异,极是漂亮圣洁的一匹好马,马儿的目光也很温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连鼻响都不打。

“这马应该驯了不少时间吧,这么温顺。”鱼非池依旧喝不惯苍陵人的羊奶酒,只喝着清水问道。

“听说驯了有小半年了,捕到这匹马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南九说。

鱼非池听罢,跟石凤岐打了声招呼,跟着米娅去骑那匹白马,守着马儿的牧马人见到鱼非池过来行了大礼,鱼非池问了马儿的名字,牧马人说:“它叫惊雪。”

“好名字!”鱼非池赞叹一声。

惊马被圈养得很好,膘肥体壮,四蹄强健有力,鱼非池抚过它马背时,也很安静,甚至探过头来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卖乖讨好一般。

鱼非池笑了一声,翻身上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事儿她没一样行的,就是这骑马她还有两手。

“驾!”鱼非池扬了下马鞭,发出噼啪一声脆响,惊雪撒开蹄子狂奔至草原远处。

石凤岐远远地看着鱼非池骑在白马上奔腾向远方的身影,眼中含着笑意,倒是很久没有看到她这般撒野的样子了。

只是他笑意未多时,脸色便立刻冷了下来,夺过手边一匹黑马,立刻追了上去。

惊雪驮着鱼非池一路狂奔,茫茫草原上,惊雪像是长着翅膀一般,都能触到风流动的方向,如雪四蹄掠过了青色草原,像是一团白风的急风,轻盈急掠。

四周的人见了纷纷鼓掌称好,鱼非池这不柔弱的性子极得苍陵人好感,他们实实看不起那些娇滴滴的水做美人儿,喜欢泼辣直爽的性子。

鱼非池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慢慢地想勒住惊雪的步子,他跑得太快,鱼非池神色也渐渐含上冷色,摸了摸马儿的皮毛,心中道一声“对不住了啊。”

惊雪通人性,感受到危险,温和安静的目光却变得急燥不安,不论鱼非池怎么拽着缰绳都不肯放慢步子,反而跑得更快,“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地响着,翻开了草原上新鲜的泥土。

鱼非池神色愈冷,任由缰绳勒破了她的手心,渗出鲜红的血来也没松开,此时她若松手,摔下马背,不死也半残。

马儿不听使唤怎么办?

想让马儿不听使唤又怎么办?

鱼非池的办法粗暴又简单,拔了簪子扎在马脖子上,洁白如雪的惊雪吃痛,跑得更快,快到只留下一道道残影,鱼非池一边拉着缰绳调整方向,一边狠狠地扎在惊雪的脖子,飞溅的鲜血洒在她衣裙上,像是朵朵红花骤起。

吃痛许久的惊雪终于狂暴起来,颠簸着马背上的鱼非池,想把她甩下来,鱼非池哪里肯罢休,手缠上缰绳两圈,另一手握紧了发簪:“来好好发个疯吧!”

惊雪是马中极品,有的是脾性和傲性,鼻息喘一喘,发起狠来,跑得越快,它脖子上淌出来的血也越多,渐渐染给了它半边身子,洒得鱼非池脸上都是。

于是鼓掌的人都吓住,他们都是草原上长大的人,知道越是有灵性的马发起疯来越是恐怖,常有驯马的人从马背上跌落,不死也半残,照惊雪这发疯的样子,鱼非池这身子骨肯定是驾驭不了的,从马背上被摔落是迟早的事。

那可是大隋帝君的女人,只缺个头衔的王后,这要是摔了,那是何等后果,不敢想象。

迟归已经急得立马跟上去要救人,全然不顾石凤岐已经一马当先跟了上去。

鱼非池伏下身来,整个身子都快要贴在马背上,握着簪子猛地扎进惊雪头顶上,应是扎入了骨头,鱼非池拔都不拔不出来。

失血过多又受痛不少的惊雪骤然停步,巨大的惯性带着鱼非池重重地摔出去,抛在了半空之中。

翻天覆地之间,鱼非池看着有些花眼的草地,心中想了想:“我要是一头栽死在这里,那也死得太丢人了,倒栽葱!”

第七百五十五章 霸气威武得不要不要的

她碎碎念未完,重重地跌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再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惊雪倒在旁边,大口的喘着气,充满了灵气的大眼睛里慢慢合上,脖子处流的血染红了青草。

鱼非池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上,揉了揉胸膛,那里撞得一阵阵闷痛,又看看湛蓝的夜空:“唉呀妈呀,吓死我了。”

石凤岐气得半死,一把拖起鱼非池拽得她手腕发疼,眼中怒火都要冒出来把鱼非池烧死,他咬牙切齿:“鱼非池!”

“咱两的事关起门来被子里说,好不啦,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鱼非池让他这狠劲儿吓得一个哆嗦,她就知道这死作得有点大,撩起了石凤岐火气,这会儿也只能赶紧着找别的事儿挡过去,盼着等下他气消了再讨个饶。

石凤岐一口气梗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拿鱼非池骂也不是,疼也不是,怎么着都不是,他就不明白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除了长胸以外别的地方居然可以一点也不变!

说作死就作死,半点含糊也不带有的!

“小师姐你怎么样?”那方的迟归急急赶来,焦急地问道。

“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鱼非池心里苦,迟归好宝宝,你就不要再在这种时候来火上浇油了。

果然石凤岐脸上越见阴沉,拖着鱼非池走路,扯得她身子都不稳,冷冷地扫过迟归:“让开!”

迟归与石凤岐对视,眼中冷色不输于他,拳头几松几握,才挪开半步。

好好的一个赛马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弄得鸦雀无声,在这种极为敏感的时期,谁也不知道乌苏曼大人的心头宝贝受惊意味着什么,但大抵都晓得,这事儿估计有点麻烦。

两人共乘黑马回到人群聚集的地方,朝妍立刻冲过来检查了一番鱼非池的身体,确定没事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惊雪怎么了?”

“死球了。”鱼非池无辜地说道。

“我知道它死了,怎么死的?”朝妍没好气道。

“过劳死,所以啊,你平日里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不然也容易累倒的。”鱼非池满脸严肃。插科打诨,想分散石凤岐的火气,不时还拿眼瞟他,结果瞟到的只是石凤岐更加冷寒的脸色,能冻死人。

鱼非池苦着脸,至于么,又没真个丢了小命,不就是吓唬了一下别人嘛。

石凤岐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样子也只是不说话,半点原谅她发疯的意思也没有,锐利的目光扫过那方站着的众人,一眼看到了一个倒了血霉的背锅侠。

他从马上一跃而起,提着那背锅侠的衣领摔到篝火前。

众人吃惊,面面相觑,神色不定地看着石凤岐。

他扔的这个人可不得了,正是今日夺得赛马头筹的勇士,在军中还有着不低的位份,在苍陵人心目中也算是一方英雄,被石凤岐这般如丢死狗一般地丢在地上,实在有损苍陵人颜面。

石凤岐半蹲在那人跟前,伸手拍拍了那张普通无奇的有着典型苍陵特色的脸,开口便是按头背锅:“为何刺杀王后?”

“乌苏曼,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质问道,就要挣扎着站起来。

石凤岐一巴掌呼在那人脸上,揉了揉手腕,不顾及他男儿颜面:“受何人指使?”

“我苍陵人为你大隋南征北战,你竟反过来污蔑我们!”那人脸都涨红,在火光下看着更显激动。

另一边的米娅也赶地来说情:“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阿坎是个很忠诚的人,不可能对鱼姑娘做出不利之事。”

“那你看到我们回来,你跑什么?”石凤岐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手掌抬起他下巴:“刺杀失败,想逃走?”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刺杀过王后了!”

“不说没关系,我大隋呢,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审讯的花样挺多的,各国细作在我大隋刑罚之下都走不过三轮,希望你能撑得过两轮。”石凤岐站起身,拍拍手,对着下人招手:“审。”

下人其实也算是故人,鱼非池他们刚到苍陵草原的时候,接应他们的人是一个抽着旱烟的大叔,名叫阿克苏。

这会儿苍陵已是旧地,归了大隋,阿克苏这身份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地搬了出来,算得上是苍陵地界儿上一方说得话的人。

阿克苏大叔架了这人下去,许是觉着听他鬼喊鬼叫忒令人烦,一拳头抡下去,打得那人蒙了头失了声。

他对仍未下马的鱼非池点头行礼,笑容憨厚,鱼非池应过,不是很相信他这和善憨厚的笑容。

这会儿众人有点不满,石凤岐这没凭没据地就拘了他们一个重要人物,岂不是不把苍陵放在眼中?

再者说了,大隋女子杀了他们苍陵那么多男人,这会儿他们还没有找大隋算帐,石凤岐却要反过来污蔑他们了?

苍陵人性子野,跟了石凤岐这么久了,这野性子也没收几分,只能说是信服石凤岐,没臣服,含义便不一样了。

人群纷纷扰扰起了几声喧哗,鱼非池沉一沉气,握着朝妍的手让她别怕。

石凤岐几个亲信立刻来到他身后,摆开了架势,迟归退到鱼非池不远的地方,提剑出鞘。

石凤岐,掸掸袍子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倒也没有刻意显露几分威仪,只一双眼睛本就是不怒而威之色,他扫过众人不带感情,漠然平静,朗声开口也未如洪钟大吕,偏叫你竖起耳朵尖尖儿听,怕是错漏了半个字。

“如今天下,只有大隋与商夷两国,苍陵人当懂得这个道理。大隋可保留苍陵诸多旧俗,这是我对你们乌那明珠公主的承诺,但不意味着苍陵可以持宠而娇,狂妄到以为你们能独立为国中之国。你们是,大隋国苍陵都郡之人,而非苍陵国人,若谁打错了算盘,听了些谗言,妄图分裂我大隋,我不介意血洗此处。”

“你好大的口气!”有人一声高喝。

石凤岐两指一并,摘落一片青草,青草笔直如箭,直插那人喉管!

“帝君说话做臣子的,先听着,帝君问话了,你们再开口。”石凤岐收回二指,慢慢负于身后,四周寂静无声。

“我不管今日是谁策划此事,欲图刺杀王后造成我隋军内部分裂,他都不会得逞。而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所有的帝君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给你们更多的好处与自由。臣服于大隋你们会得到什么,你们看到了。臣服于商夷,你们就是叛徒,背叛了你们的天神与誓言,对于叛徒,没有一个帝君会相信他们的效忠,我以帝君的身份告诉你们,对叛徒,我们从来只会送他上路。”

“我相信,苍陵人是忠于最初的誓言的,对吧?”

他凛凛的目光看着众人,似乎每一个角落里的人都能感受得到他含威带慑的眼神,在那样的眼神之下无人敢与之对视。

这番夹枪带棒又裹了一番蜜糖的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足以让人心惊。

往日里的苍陵人对石凤岐只有敬,而治理一方国土,只有敬是不够的,还要有畏。

敬仰他,并且畏惧他,这才是真正的帝君。

那番话石凤岐说得很是突兀,很多人都不甚明白那番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包括朝妍也不是很懂,所以她拉了拉鱼非池的手,小声地问:“师妹,这是怎么了?”

“苍陵人中有内鬼,而且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喀尼的事只是一个信号,他们如果真的要动摇我大隋军心,必要在军中动手,那么军中一定有他们的内应,我们只是在内应动手之前提前反制他们。”鱼非池简单地总结了一下。

“那…石师兄这番话,怎么不像是对内鬼说的?”朝妍疑惑道。

“抓内鬼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杀了一个还会来另一个,想要让苍陵人不被挑拔,除了石凤岐要心志坚定相信苍陵人之外,还要苍陵人彻底死心塌地地跟在石凤岐身边,不会被外物所迷惑。苍陵人很耿直的,一根肠子通到底,石凤岐今日这番话对别人来说或许作用不是很大,可是对苍陵人却很有用,他们的确不会轻易背叛,他们是守信诺忠誓言之人。”

鱼非池按着朝妍掌心跳下马,很是愉悦地欣赏着石凤岐气定神闲三言两语定风波的样子,霸气威武得不要不要的。

挥了挥有些发疼的手心,她才继续道:“不过呢,也的确是有说给内鬼的一小部分原因,让他们安生一些,不要成日里想着搞七搞八,老老实实地打仗便好了,玩这些手段,是玩不过我们的。”

鱼非池带着闲闲散散的笑容,没有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一般,主要是事情太多,虱子多了不怕痒,这才哪儿到哪儿,当年她在阴谋里来诡计里去的时候,这些内鬼什么的,怕还连门都没有入。

她给了米娅一个眼神,米娅立刻会意,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的,连石凤岐都瞒着。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大爷我再也不敢了

在石凤岐表达了他对苍陵的决心之后,若是再说话,便是泄了这股气,总是有些气场不足。

有些话,不适合帝君去讲,要换一个身份合适的人说,才能起到作用。

米娅就是这个人。

米娅在苍陵人心中是有着不同意义的,她更像是一种符号象征,虽然她自己不在乎祭祀这身份,可是在苍陵人心中对她依然有着敬畏。

所以,米娅的话,至关重要。

米娅走到石凤岐跟前,她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在夜色的草原上能稳稳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她说——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之中有人要杀王后,但我相信,那个人绝不是真正的苍陵人,真正的苍陵人不会刺杀自己的王后,更不会对乌苏曼不敬。我们苍陵人坦荡磊落,从来不做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情!”

“如果刺杀王后的人不是苍陵人,那么,那些杀害我苍陵男儿的人,就一定是大隋的女人吗?难道没有可能也是别人派来的内奸吗?”

“现在商夷国对我苍陵就像是恶狼对着猎物,狡猾的中原人正等着我们苍陵跟大隋反目成仇,他们就可以侵占我们的草原和羊群,喀尼已经被他们用阴谋拿下了,难道你们希望别的地方也被他们夺走吗?”

“苍陵男儿热血坦荡,从来不做恶劣的背叛者,也绝不会接受别人的挑拔!”

米娅的话极是通俗易通,苍陵人理解不了太过深奥的中原词汇,越是直白的话他们越容易理解接受。

经过了今晚之事,米娅的话就变得极为可信,脑子不大好使的苍陵人需要别人把复杂的真相给他们上演一遍,他们才能理解这其中是怎么回事,鱼非池只是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而已。

而且这出戏,还必须是她来演。

必须是一个极有地位与份量的大隋贵人遇到危险,才能让苍陵人觉得震惊,这个大隋贵人要么是石凤岐,要么是自己。

显然不能是石凤岐嘛,鱼非池便只好自己上了…

但好像还不如让石凤岐去受伤划算点…

早知道策划个刺客偷袭什么的了…

这不是打听到了有这个赛马会正好就加以利用了么…

至于这么动气么现在还臭着一张脸…

鱼非池神色严肃宝相庄严好生正经,内心却是满腹的碎碎念,已经想了一千种向石凤岐解释求饶的话了。

“师妹啊,其实刚刚那个人,石师弟也不确定是不是内鬼…是吧?”朝妍突然小声道。

鱼非池脖子一梗,清了清喉咙:“他当然确定了。”

其实不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肯定有不干净的地方,但未必是不干净在这里,石凤岐挑人的时候肯定是用了心。

也许那人是在军中干了什么坏事,也许是他以前做了什么恶让石凤岐一直记在帐上,等着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拿出来利用。

至于他是不是内鬼,真不知道。

不过没办法,需要这么个来背锅的人,才能把这气势做足,才能定得住人心。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以为做了坏事没被人抓包就是逃脱了惩罚,说不得人家只是记在了小本本上,等着哪天拿出来利用。

朝妍看着石凤岐英武高大的身躯如同块巨石一般的矗立在那处,又挺拔又傲然,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也就只有你能镇得住他,我都想不出,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资格在站在他身边。”

“朝妍师姐!”迟归不满地嚷嚷,带着几分愤色:“他可配不上我小师姐!”

“小屁孩你懂什么?”朝妍皱皱鼻子,没把迟归的不满当回事。

不知何时石凤岐走了过来,胳膊搭在鱼非池肩上环着她,捻起她那只破了皮的手看了看,像是听见了朝妍的话,又看了迟归一眼,最后目光回到鱼非池脸上,虽然仍然臭着一张死人脸,但是眼神明显温和了许多,说道:“配得上我石凤岐的人只有她一个,配得她的,也只有我石凤岐一个。”

朝妍两只小手手掌贴紧,手指拍拍:“霸气。”

然后嘻嘻哈哈笑开,拖着迟归走远:“唉呀小师弟你跟我去玩儿,别打扰人家小两口。”

迟归满肚子不情愿,却抵不过朝妍死缠烂打拖着他离开。

鱼非池被石凤岐夹在胳肢窝里抬不起头,跟着他往屋子里走,边走边哈哈哈的蠢笑:“看不出小哥王八之气挺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