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让我来做这个游世人吗?”

“不行,我是应乱世而来的人,我要平乱世而去。”

“你可以温柔一点,任性一点,对我怜惜一些,委婉一些。”

“石凤岐,你会一直陪着你,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风是我,云是我,花木是我,星月是我,世间万物一切都是我,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你听风声,是我在唱歌,见云卷,是我在起舞,露水是我的泪,朝霞是我的笑,我会一直在。”

“但那都不是你。”

“对不起。”

“有关系。”

夜晚的沙漠很冷,冷到紧紧相拥的两人依然觉得身体冰凉,就好像身处万年寒冰地窖,燃得再旺的篝火他们也无法汲取一点温暖。

他们说了整整一夜的话,那些话儿就像是这沙漠里的沙子一样,怎么也数不尽,怎么也说不尽,更像这些沙子一样,风一吹就要被带走,说了也就说了,无法改变任何。

石凤岐陷入了近似死亡的沉寂中,双目之中除了渐盈渐满的悲伤和绝望,再也盛不下任何东西。

满天繁星,都进不了他一双漆黑深邃如漩涡的眼。

鱼非池靠在他怀中,感受他肌肤的温度,倾听他心脏的声音,还有闻过了这么多年的他身上的味道,她有些害怕,如果她归途,是否还能再次感受。

石凤岐怀里抱着鱼非池,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那人一身土黄色的破烂衣衫,背着书篓,湛亮的目光比天上任何一颗星辰都有明亮迫人。

石凤岐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期待,还看到了无尽的沧桑风霜。

北斗九星,七现二隐,鬼夫子为左辅,他为右弼,左右须弥,辅弼天下。

玄妙子站在那处看了许久,最后背着书篓转过身,走入了更深的夜色里,不见踪迹。

他们在这沙漠里,度过了此生最短也最长的一个夜晚,天亮时,听到了马蹄声响起。

瞿如四人携军而来,跪拜行礼:“陛下。”

石凤岐牵着鱼非池的手,看着这列人数不算多的军队,还看着招展的旗帜中迎风而动的“隋”字,看着瞿如他们严肃紧张的目光。

果然一旦被绑上了历史的车轮,就再也不可能下去了。

该负的责任,该做的事情,总要去担起,去完成。

“走吧,我执天下,送你须弥。”

鱼非池坐在马车里,马车合门时,她看到石凤岐昂首阔立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只看得见一个宽厚有担当的背影。

车门合起,她平静地双眼无端两行泪籁然而下。

车轮一动,她知,该赴向使命了。

吱吱呀呀地车轮声似是碾在她心口,一点一点撕裂碾碎她心脏,她抽痛到不能呼吸,却弯起双唇,带起笑意。

“绿腰,你不是说,要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吗?在你找到之前,先帮我照顾他,好不好?”

绿腰递来一方白帕,低头垂泪道:“可是除了你,他又还要谁呢?”

二月初一,商军大营。

鱼非池坐在商帝对面,喝了一口他亲自泡的茶,两人相谈已有多时,不时有笑语传出,外面的士兵一阵纳闷,听说那是敌军陛下的心爱之人,为何能与商帝相谈甚欢?

“孤听韬轲说,无为七子里唯一一个不擅音律之事的人是你?”商帝闲话道。

“韬轲这不是污蔑我吗?我也是会唱曲儿的好吧?”鱼非池不满地反驳道。

“哦?”商帝听罢,翻了一管玉笛出来:“不如孤给你和曲?”

鱼非池偏头想了想,说来有点羞涩,她大话夸出去,会唱的曲儿却还真没几首,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她觉着她最拿手的只有“风曾抚我情,雨曾滋我心”那一首。

她轻声唱,商帝为她吹笛相和,明明该是水火不容生死相向的二人,和奏起来却无比和谐。

一曲终了,商帝放下玉笛,看着鱼非池:“听着不像须弥哪国的曲调,世上可有人会与你共唱此曲?”

鱼非池点点头:“有的,但他已不在人世了。”

“你身边之人死伤无数,孤竟不知该问你是哪一个。”

“如今商帝陛下你会了,吾道不孤。”鱼非池笑道。

商帝看着鱼非池,扶盏轻笑:“听说天下大定之日,是你殒道之时?”

“陛下耳目一向灵敏。”鱼非池笑应。

“若这天下归孤,你还会甘心殉道吗?”商帝好奇地问她。

“当然会,游世人只与须弥有关,与哪一国哪一帝无关。”鱼非池说着笑起来,笑眼之中透着狡黠,“不过,鱼非池就不一样了,鱼非池一心只为大隋。”

商帝听来有趣,也忍俊不禁:“看来你是向孤挑衅来了。”

“嗯,商帝陛下,大隋一定会赢的。”鱼非池信誓旦旦地说。

“哦,何以见得?商夷之强,莫非你不知?如今石凤岐有旧疾在身,还有心病难医,怎么看,胜算都不大,不如你把筹码放在孤这边,或许可以大赢一把。”

龙章凤姿,从最初就最具帝王气像的商帝商略言,他看向鱼非池的目光透着压迫与威严,那样的目光足以威慑无数人。

鱼非池迎上他的目光,从容道:“商夷是强大,这无可置疑。但是强大不是伟大,大隋是伟大的。”

商帝认真地看着鱼非池双眼,像是想从她双眼之中看出软弱与迟疑来,也像是想明白为什么鱼非池会说出大隋是伟大的这句话。

两人对视良久,商帝未能从鱼非池眼中寻到答案,最终只笑:“很荣幸有你和石凤岐这样的对手。”

“有商帝您这样的帝君作为最后一战的敌手,也是我们的荣幸。”鱼非池笑道。

“如果不是孤,是卿白衣,你们会不会更满足?”商帝问。

“不会,卿白衣是个好帝君,但他不足以成为最强大的帝君,这个世界,是要经历一次比一次残酷的洗礼才能新生的,越到最后,留下来的人,就理当越强,然后,新的世界,才能破茧而出。”

鱼非池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

帐篷帘子掀起,风雪里走进来绿腰。

鱼非池退出去,让绿腰与商帝说话,刚抬起帘子她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看着商帝:“对了,书谷和鸾儿他们过得很好,你不用挂心。”

商帝神色微滞,然后笑意温柔,连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和感激:“多谢。”

鱼非池点头笑过,留下了绿腰与商帝。

他们聊了有好一会儿,鱼非池站在外面不打扰,夜暮将垂的时候绿腰才从帐篷里走出来。

两人上了马,告别了商帝往回走,鱼非池很八卦地问绿腰:“你们聊什么了,聊这么久?”

“我告诉他,我恨他,但也感激他。”绿腰笑道,“那你呢,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见一次商帝?”

“告别。”鱼非池笑说:“鱼非池在这世上的老熟人已经不多了,他算一个。”

绿腰听着,便突然红了眼眶。

第八百二十九章 粉碎旧山河

二月二,龙抬头。

忽而风雪大。

已是很久不见的大雪突然降落,纷纷扬扬洒下,鱼非池看着石凤岐发顶上的白雪,泪意朦胧说:“石凤岐,你看,我们到白头了。”

石凤岐笑着捏她鼻子,不满地反驳:“你又想耍赖,我们约好的是白头到老,如今只见白头,还未到老。”

鱼非池用尽她最多的温柔和深情,凝望着石凤岐的脸庞,痴缠如同刚刚坠入情网的少女,不用天上的星光她的眼中也似有星星那样明亮,吻过他轻颤不止尽是苦涩的双唇,辗转的齿间品不出香甜和美妙,只有咽之不尽的泪水和悲怆。

她捧着石凤岐的脸,石凤岐弯下腰来,两人鼻尖抵着鼻尖,鱼非池深深看着他双眼,气音如丝如绵:“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这天下,好不好?”

石凤岐笑容温柔,一如多年来从不曾变过的温柔,拭去她脸上不止不休的眼泪:“你说的事,我哪一桩没有答应过?当然,除了别让我爱你这件以外。”

鱼非池听着笑起来,又说:“我说了,你出征那日,我会在城楼摆一碗祝捷酒,等你归来。”

“得是百年老酒才行。”

“我以前偷的艾司业的杜康酒,还有一小壶呢,给你留着的。”

“艾司业知道了肯定要气得活过来揍你。”

“才不怕他,有你呢,要揍也先揍你。”

她给他穿戴好了盔甲,她为他自己换了那身寄予着希望与重托,寓意着天下太平,盛世将至的羽裳。

她走上了城楼,与绿腰和朝妍一起,目送大隋大军征战而去。

那样浩浩荡荡的大军,在这一场如缟如素的飞雪中,撼动天地,撼动日月,撼动这座腐朽了千年的大陆。

鱼非池发现,石凤岐始终没有回头望,没有看自己,以前每次自己送他出征,他总会回头看看,这一次,他没有。

怕是怕,一回头,便再也走不动了吧。

真好,石凤岐已是如此的成熟。

出战的前两天,鱼非池与朝妍无事在军营里走动,听到过一场对话。

一个高大的隋人士兵显然有些不安,双拳握得紧紧地,定定地看着远方,不甘地狠声地问:“我们,是要死了么?”

一个粗鲁的苍陵士兵搭上他的肩膀,像是把他护在了身下,疏阔朗声发笑:“死得这么痛快,怕什么!像个男人一点!”

一个狡猾的蜀人士兵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就差一把算盘来算一算生死几率是多大,最后放下手,充满了计算和滑头地说:“挺划算的,我的孩子大概看不到这样的好事了,我家娘子刚怀上。”

一个瘦小的燕人士兵站在一旁,十分讲究地理了理身上合身的战衣,清雅地文质彬彬地说:“前些天有人来问我不当兵以后做什么,我说不必想了,到时候我大概死了,这场战争里,军人大概都是要死的。”

一个苍老的白衹士兵咂巴了一下嘴,像是怀念美酒,他征战无数回,马革裹过他战友的尸,他额头的皱纹好几道,还藏了些刀疤在里面,满足地说:“你们这些年轻的士兵是不知道,出征前的酒,都是最好喝的,马上又有好酒喝咯。”

鱼非池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他们聊天闲话,他们本应是死敌,这个攻打过那个的城池,那个又毁过哪个的家园,如今他们坐在那里,闲话。

“师妹,这就是这一切的意义吗?”朝妍失神地问道。

“什么?”

朝妍的眼眶泛红,眼泪悬而不下,笑着说:“这就是这一场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事的意义吗,战争就像是一个大熔炉,所有人都在死亡中涅槃,把天下人融在一起,血骨难分,同为一脉,化为一家,这就是意义吧?”

“对,这就是意义。”

这一场大战,是所有人的狂欢,商夷那方不知有多少商帝的良将忠臣,至少大隋此方有我们的故人至友,瞿如,叶藏,米娅,甚至石磊,阿克苏,苏门所有擅战之辈,大隋所有的谋士幕僚,倾巢而出,共襄盛举。

成败皆在这一战,赢了,得天下,输了,也服气。

不留半分退路,不剩半分力气,不余半点疑虑,以最绚烂的姿态献身点亮最后这一战的战火,以灵魂深处最荡气回肠的歌声唱起战歌,以万千金戈相撞的金鸣之声擂响战鼓,壮烈而激昂,不悲怆。

战斗吧,须弥之人,须弥勇士!

战斗吧,我的子民!

战斗吧,粉碎这旧山河,打破这旧日月!

百万大军相遇在离无为山不远的城池下,城中百姓早已撤出,留下一座巨大的空城成为舞台,方圆百里之里并无生灵,便以最缄默的态度为这场战事清路,留给两位盖世无双的帝王一个决一生死的战场。

密集如洪流的军队滔滔而来,滚滚而往,弓箭手万箭齐发,重甲步兵列盾墙而进,赴死而往的骑兵手持重捶冲散敌方阵型,短兵与长枪终于相接。

血光四起。

嘶吼声撼裂了天地。

千军万马铁蹄铮铮,奔涌不息。

狰狞而悍勇的好儿郎们都是孤胆的英雄,断肢残臂不是止步不前的理由,血肉横飞不是害怕退缩的借口,死亡降临不是妥协投降的原因。

颤抖的大地和鼎沸的人声里交织出这场结束大陆千年分裂,走向下一个文明的磅礴战歌!

死亡的奏乐终于从序章走到了终章,须弥大陆从千年前的蹒跚学步一步步成长,终于在无数个轮回和撕裂的阵痛中,将要开启下一个希望,下一个希望,是生。

就似上天都为这一场英勇的战事而感到怯怕和颤栗,大雪不知何止住,乌云蔽日,天地之间一片乌黑,不见光明。

于是向死而往的人们要用双脚踏碎天地,要用握着利器的双手在黑暗的大门上留下砍凿的痕迹,要用不屈的意志拼尽最后一滴血撕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迎接破晓时的第一缕晓光。

贪婪阴险的幕僚将自私恶毒放下,伏身于详细周密的地形图上。

心系故里的将士将生死牵挂放下,投身在黄沙漫天,白雪如絮的接天血光里。

收金买命的刺客将金钱利益放下,为一个情报奉献生命穿梭于敌军阵营中。

所有天下的人们将隔阂仇恨放下,请来为这一场象征着终结也代表着启始的战役投以最崇高的敬意。

两军杀得敌我难分,如同两条蛟龙搏斗,从来石凤岐也知,商帝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他在帝路上比自己起步得要早得多,于是石凤岐从来不曾将其轻视过。

这里不会有横扫千军的胜利,也不会有大胜而归的战果,更不会有势如破竹的局面,这注定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两帝相见未眼红,黑甲银盔相撞溅火光,石凤岐提枪横扫,红缨起舞,疏狂大笑:“痛快!”

商帝挥剑而上,架住他长枪:“听说你有疾在身,孤可不会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你先保你小命!”

“狂妄不减当年!”

“人不轻狂,枉少年!”

两位帝君且战且骂,于他们而言,心里都明白,不论这一战谁是最后的赢家,另一个,都不算输,能走到这里,能成就到这里,胜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不过是给这天下一个交代,完成须弥涅槃之前的最后一件事。

他们都清楚,他们也是历史的尘埃,今日浴血奋战,是为后人种树,总有一日,树萌可以泽被整个须弥。

商帝说,鱼非池是殒道者,其实,他与石凤岐又何尝不是?

每一个为这片大陆而努力过的人,无为七子,各国帝君,各朝谋士,各位豪杰,万千将士,都是高贵的殒道者,无数前人铺路,成就此时伟业,他们也将铺路,成就来日盛世。

便做历史车轮下的泥,被碾碎被糅杂,且不要抱有任何怨怼。

万千的人懂不懂这场战事的意义,不必要争论了,后世的史书会如何记载这一切,也不必要去想了,总有一日,在很多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总会有一个孩子用稚嫩地声音问起,爹爹,为啥现在不打仗了呢?

为了那最简单不过的理由,为了那个最容易说出来的三个字,请英勇地赴死。

如果有这样一件事,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光明和世界,那么此时的牺牲,死亡,鲜血,黑暗,殉道都是值得的,哪怕会有无数人悲痛欲绝,无数人痛失所爱,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阵痛,就像新的生命自母体中诞生,总要撕裂血肉才能来到这个世界再睁开双眼。

惊雷炸响于天际,闷吼之声似有猛兽将出笼,滚滚而来,就好像贴着头顶轰鸣而过,怒吼着要示威。

石凤岐笑看天边,抹一把脸上的血,呸一声,骂一声:“老天爷是个没种的,这就怕了!”

商帝收剑负手而立,同望着天边笑道:“这话孤同意你的。”

“给他点颜色瞧瞧?”石凤岐长眉一抬。

“孤见红色不错。”

“那就血染山河!”

第八百三十章 打破旧日月

无为山的雪未化,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之巅有个老人迎风而立,白发白须随风而动,身后放着整整六十一张白玉灵位。

白衣猎猎,他眼含热泪,与这六十一张灵位一同注视着这片他深爱了,也伤害了百余年的大陆,注视着那场旷古绝今,改天换日的大战。

他饱含着感激之情,用溢于言表的激动和泪水,来答谢那些成就了这场百年阴谋的英雄。

束缚了他整整百多年的枷锁正在慢慢被打碎,他都能听得见那些石锁碎裂的声音,他从未觉得,如此的轻松。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乌黑,金阳躲在乌云后,他笑容自在又放松:“你总会出来的,快了。”

很远的地方学堂里的孩子咿呀唱诗,天下大同。

先生听罢执书讲经,忽尔停下,睿智而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久久未能回头,孩童问他,先生,你怎么了。

先生说,孩子们,过来看看,你们是幸运的一辈,于安宁中见证。

孩子们不明白,天边不过一团乌云笼罩,暗漆漆不见白日,看什么呢?

先生说,看看过去,看看未来。

浣衣的娘子捣衣时扬起清亮的水花,一串串晶亮的弧度,伴随着她们婉转的歌谣飞入河水中。

天暗沉沉的似要下雨,冬日里洗的衣裳怕是不好干,不过也没事,太阳总会出来的。

贩货的货郎挑着担子缩在屋檐下,天气冷,天还阴,街上行人少,最开心的是卖伞的商贩,他的货担子里装满了好看还耐用的油纸伞。

怕是要让他失望,这场雨不会下,太阳总会出来的。

争执不休的婆婆和媳妇吵闹不休,为一只缺了口的碗是谁磕的争得面红耳赤,顺口还咒骂了这该死的天气让人心生烦躁。

或许,太阳出来了,也解决不了这小小的家庭矛盾。

但是,太阳总会出来,公正无比地照耀着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不失任何公平,不带任何偏颇。

那场大战延绵了两月不止,暗沉沉的天气也就一直延续整整两个月,几乎,全天下人的都知道了,在无为山的圣地之下,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正在进行,说书人已经开始编了无数的好故事去卖钱讨赏,史官们要奋笔疾书才能记下那场大战中的瞬息万变。

凡世人所能想到的聪明计策,所能理解的绝顶智谋,都在那里精彩的上演,当然了,那些最惨烈的死亡,最残忍的牺牲,也在不甘示弱。

有好事者,在后世说,那一场战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间所用兵法诡变之道,足以成一卷囊括天下妙计的绝顶兵书。

有人便笑,你拿着兵书学了兵法,打谁?

而在那场战事中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那两位盖世的帝君,因为他们,人们对惺惺相惜,亦敌亦友,浩然正气都有更深刻的了解和认知。

无数的女子梦中情人从俊俏风流的书生公子,换作了那二人,无数的孩子种下了梦,把他们看作自己的英雄。

当尸骸遍地来不及收,血染大地来不及掩的时候,战事才渐渐走向了尾声,胜利的天秤在慢慢地倾斜。

这场浩大的战役里,双方死亡人数共计达到了七十万之众,这样的数字触目惊心,空前,也将绝后。

不相上下的战事结果必定是胜者惨胜,败者惨败。

五月初五,英雄末路。

身中数刀的商略言咽着血骂着石凤岐:“你太卑鄙了,居然声东击西,让瞿如攻我后方。”

石凤岐持枪笑道:“兵不厌诈,商帝你肯定懂的。”

“你不怕我的人把瞿如围了?”

“我相信我的人。”石凤岐看着从商军后方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瞿如,正是因为前后夹击,才定了这战局胜败。

当然了,若非是越逼越紧的时间,他绝不会这样冒险,五月初五啊,十年命止。

不过,谁又知道,这是石凤岐一直拖延战事的原因呢?

在五月初五之前赢下这场战役就够了不是吗?

所以,就到五月初五吧,让她在这个世界,多留一些时间,哪怕不在身边,知道她在何处,也是好的。

直到五月初五,他再也没办法拖下去,不得不面对他最不能面对的事实。

商帝轻叹一声,回头望着满地狼烟,遍地尸骨,萧索一片,眼眶中竟然溢出些热泪,“石凤岐你看,那边的枯树长出新叶了。”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石凤岐眼中一热。

“孤败了。”

商帝扔了手里的宽剑,丢了沉重的头盔,龙章凤姿,骄傲尊贵的他不见任何颓败之色,他只是看上去,有些遗憾罢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石凤岐人道地安慰了一句。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的败,可不常有。”商帝笑道。

石凤岐收枪,与商帝对立而站。

商帝看着他,说:“她说大隋是一个伟大的国家,石凤岐,别让我后悔败在你手里。”

石凤岐目光变得凝重肃穆,他知道他要答应商帝是什么,所以要用最庄重的声音告诉他:“朕,为须弥之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