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语叹了一声,有些吞吐:“我…我在御花园看见了…”

“看见了谁?”第一次见荀语这样吞吞吐吐的,苏落雪的好奇心被激起,坐直了身子,往下问道。

荀语蹙了蹙眉,深深吸了口气,才道:“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我与一个穷画师相爱,最后被父亲硬生生拆散的事吗?”

“记得,难道你看见他了?”苏落雪一惊。

“是的,刚才就在御花园内,我看见他了。真不知是否天意弄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却没想到如今他竟然成为御用画师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差点忍不住失态…但我知道,我不能与他相认,我只怕这样会害了他。”荀语的眸光中满是哀伤。

苏落雪了然地点点头,似乎也与她一样沉浸到悲伤中:“当初你们身份有别,不能在一起,如今更不可能,你贵为长公主,若非王公贵胄,没人匹配的上你的身份。”

荀语讽刺的笑着,眼眶慢慢溢出泪光:“门当户对,永远说的都是门当户对,难道身在皇家就没有权利选择自己所爱的人吗?”

“荀语…”苏落雪轻唤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劝她,反倒自己也有一抹心痛萦绕在心间:“当初我嫁给荀夜也不过是门当户对的联姻罢了,我想,若是没有当初在莞城的相遇,也就没有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如今,我已是苏家罪臣之女,要册封我难如登天,这也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吧。”

“可至少你们能在一起,可我与他,相见却陌路。”

“有一种爱,不一定要彼此相守,只要心在一起,那便足够了。”

“我明白,其实我早就看透了,这些年来我从未奢望过什么,只要他过的好,我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说到此处,荀语的泪已经潸然而落:“我也听闻朝中有些传言,荀夜要给我与荀洛赐婚了,今年我也二十一了,年纪这么大,也该出嫁了。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贵族子弟,进一步巩固天朝的皇权,也许我就能忘了他。”

苏落雪起身,走至荀语的身边,紧紧拥抱着伤心落泪的她,轻抚她的背脊:“再大的伤痛,都会过去的。”

华修身着朝服,早早地便与众大臣恭敬地立于大殿内等候帝君上朝,自从前几日收到华雪派人传来的信后,他一直在犹豫着该如何办。

华雪,似乎变了。

信中字字句句皆是愤恨,对荀夜,对苏落雪的恨。

信中让他用尽一切方法阻止荀夜册封苏落雪,要他在朝中巩固权势,以保华家地位。

她信中尤其一句令他印象深刻:既然留不住荀夜的爱,那便留住他的人,让他永远离不开我华雪。

这句话,令他想到了当年的苏蔷薇,难道她想当下一个苏蔷薇,想要登上高位,华家权倾朝野吗?

她错了,当年苏蔷薇能够做得到,全因他有先帝的爱,可是她没有荀夜的宠爱。

若是荀夜知道当年救他一名的人是苏落雪,那么华雪在他心底便更没有地位。

虽说如今的荀夜依旧离不开华家的财力,可华家同样离不开天朝的权利,只要他华修一天不倒,那华雪将是荀夜永远的帝后,可若是华家真的有了异心,只会让整盘棋局打乱,华家的下场只会如当年的苏家。

这一点,华雪不明白,他不会怪她,毕竟她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他也是该找个时机好好与她谈一谈了。

“帝君临朝。”安公公尖锐地声音打断了华修的思绪,百官跪下,齐呼: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身着九龙朝服的荀夜于龙椅上坐下,目光凌然地一扫坐下百官道:“今日朕要宣布三件事,第一件是为升平长公主赐婚,定安侯长子祝岚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与长公主甚为匹配,择黄道吉日,行大婚之礼。”

“微臣带竖子祝岚谢帝君隆恩。”定安侯立刻上前,跪地谢恩。

“这第二件是为安亲王赐婚…”

“帝君,微臣暂不考虑成家。”立于人群中的荀洛迈步而出,打断了荀夜继续往下说的话。

“安亲王如今年二十六了,该成家延绵子嗣了。”荀夜的话不容抗拒。

“谢帝君隆恩,但臣还未立业,并不想成家。”荀洛的声音冰凉,目光坚定。

“安亲王如此拒绝,是有意中人?不妨说出来,让朕给你参详参详。”

荀洛沉默了片刻才道:“臣是有意中人,可她的心并不在臣身上,但臣正在努力,相信她会为臣的真诚所感动。”

荀夜目光冰寒入骨,冷声道:“那名女子倒是有幸,得安亲王你为她付出如此,但既然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即便是付出再多得到的也只是感动罢了,没有爱。”

“感动终有一日能转化为爱的。”

荀夜的面容间闪过一抹阴冷的杀意:“好,既然安亲王不愿成家,此事便暂且一放。第三件事,那便是册封朕的原配夫人苏落雪为正一品华妃。”

荀夜此言一出,大半官员齐刷刷地跪地,其他大臣见此景也立即跪下,顿时满朝文武跪了满满一地。

兵部尚书董瑞道:“帝君,万万不可,苏落雪虽是帝君原配夫人,可她乃前朝罪后苏蔷薇的后人,苏蔷薇罪犯弑君夺位之罪,她的后人怎配册封为妃。”

户部侍郎张凡浩立刻符合道:“董大人所言甚是,况且帝君难道忘记了,当年宫阙之变,是以您荀家为首诛杀的苏家余孽,难保这苏落雪不对你怀恨在心,入宫报复,怕是会成就下一个苏蔷薇呀。”

“帝君,几位大人说的是,帝君您乃当今九五之尊,任何对您有威胁的人都必须防着呀。微臣以为,应将苏落雪逐出皇宫。”

第二十二章 册妃位(2)

一时间,满朝沸腾,所有言论皆是反对册封苏落雪,而荀夜越往下听,面色愈冷。

“你们所有人都反对册封苏落雪?”荀夜冷声问。

“请帝君三思而后行。”众人齐声道。

荀夜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大不小,正好传入百官耳中,跪地的百官相互对望一眼,只觉那声冷笑寒意逼人。

“你们可听过故剑情深的典故?”荀夜不轻不重地问。

董瑞立刻明白帝君这话的意思:“微臣听过这个典故,但是此时的情况不一样,许平君并非苏落雪,所以还是请帝君三思。”

“对,苏落雪并非许平君,但是她所做的只能比许平君有过之而无不及。”荀夜说到此处,缓缓起身,迈下龙椅,双手负立:“苏落雪身上有两处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一处在左肩口,是箭伤。这箭伤是当年在莞城一战朕潜入康国帐内烧粮草,苏落雪不顾自身安危引开周围士兵而中的,正因为她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才有了那一次烧粮草的成功。”

“这第二处伤在背脊,这一处最为严重。去年朕奉皇命出兵讨伐匈奴,她也随行在军,一次战役她惨遭被俘,朕与几位将军商议好行动便孤身一人进入匈奴军帐。千名士兵阻杀我们,她没有临阵逃离,而是与朕并肩退敌,最后不顾生命勒住匈奴军大帅的脖子,朕才能取其首级,而她也中了一枪。若是当时她走了,也许朕已丧命在军帐内,这种生死相随的感情难道配不上故剑情深四个字吗?”荀夜一步一步迈下龙阶,字字句句回荡在大殿中,铿锵有力,引得满朝文武无话可说。

“苏落雪罪臣之女,她却未与苏家同流合污,一心向着荀家,向着朕这个夫君,甚至死生相随!朕有什么理由将糟糠之妻逐出皇宫,那朕岂不是忘恩负义,有愧所谓的仁义二字!”

“帝君说的在理。”华修打破了满朝文武的沉寂。

“帝君虽然说的在理,但是臣还是反对册封苏落雪!”董瑞执意道:“难保她不是为了博取帝君您的信任才做的这些,待到时机成熟,为苏家报仇!”

“是呀,帝君,此女万万不能册封!”

顿时,又是一声声地劝阻。

“够了!”荀夜一声怒吼,杀意顿显,直射董瑞:“若谁再阻止册封之事,就是想陷朕于不仁不义,杀无赦。”

所有人皆被他眼中的杀意震慑住,瑟瑟而不敢再说话,唯独董瑞仍旧不死心道:“帝君!”

“朕意已决,退朝!”荀夜挥了挥衣袖,便独自下朝,空留那跪了满地的文武百官相互对望。

太后殿内周丽婉单手支着额头满脸愁容,就在一个时辰前,以兵部尚书董瑞为首的十名官员跪在太后殿外,求她劝阻皇上册封苏落雪为华妃的旨意。

“太后娘娘,此事该如何处理?”看着太后心烦意乱的模样,湛蓝小心翼翼地问道。

“哀家自然与外头那些大臣一般,不愿见到帝君册封苏落雪,可是今日帝君在朝堂上的态度哀家也听说了,夜儿的脾气我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不过,若是与他硬碰硬的来,哀家绝对硬不过他,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周丽婉长叹一声,脑海中亦在寻思着一个解决的办法。

“帝君看来是真的很重视苏落雪,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也要册封她,太后您如今去阻止,怕是会影响您们母子的关系。”湛蓝也颇为担忧地说。

“那也不能真的由他册封苏落雪为妃吧?这后宫正一品四妃之位怎可由一名罪臣之女正位,哀家绝对不能容许。”周丽婉说到此,缓缓起身:“哀家要去帝君那儿一趟。”

湛蓝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随着她那缓慢的步子走出殿外,扫了眼那群仍旧跪在地的大臣们,目光一黯,却是越过他们径自朝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周丽婉都在盘算着如何能够将这件事处理好,却在御书房外巧遇华雪,她面色清冷,手捧凤印,一见周丽婉便盈盈而拜:“儿臣参见母后。”

“帝后也是来找帝君的?”周丽婉若有所思地瞅了眼她手中捧着的凤印,大概猜到一二。

“是的。”

“找帝君需要携凤印前来吗?”

“儿臣是来交还凤印于帝君,儿臣自问无资格再统摄六宫。”

“帝后你向来冷静,却在对待这件事上这么糊涂。”

华雪垂首,发髻上的流苏被风吹动,传出声声脆响。

“哀家知道,你会不甘心。”周丽婉上前一步,握住华雪的手淡淡地说:“原本爱自己的男人却被别的女人抢走,换了哀家,也会怨恨。可你要懂得,这里是后宫,不是相府,你贵为帝后,若就因这点小事交出凤印,今后何以统摄六宫?”

“母后,儿臣…”华雪还想说话,被周丽婉打断:“如今这个形势,帝君册封苏落雪一副势在必行的态度,哀家想了想,此时不应该硬着来。”

“母后的意思要顺着帝君册封苏落雪为妃?”华雪的声音明显有着气愤。

周丽婉微和婉笑:“且顺了帝君此刻的心意,区区一个苏落雪,往后还有许多时间对付。”

华雪听到此处,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摇头道:“儿臣还是觉得定要阻止帝君一意孤行,今日早朝,他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言若有人再阻止他册苏落雪,杀无赦。可见苏落雪已将帝君迷的神魂颠倒,怕是将来会红颜祸水…”

“你也知道帝君说了杀无赦三个字,若此时帝后你再火上浇油,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周丽婉松开华雪的手,冷冷地盯着她:“你自己考虑清楚,若这凤印真的交了上去,也许,你就永远收不回来了。”

华雪的手一颤,握着凤印的手紧了紧,目光闪烁着一抹不甘。

“帝后都能废黜,更何况一个妃嫔。”周丽婉冷笑一声,便慵自朝御书房门外走去,而华雪怔了怔,也紧随周丽婉的步伐而去。

御书房檀香烟雾袅袅,四处充斥着一抹淡淡地香气,周丽婉与华雪的到来并未干扰到正在挥笔疾书的荀夜。

荀夜未抬头,只是边写边道:“若母后来是想劝阻朕立妃,还是回去罢,朕意已决。”

“帝君为了一个女子,打算与满朝文武为敌吗?若哀家硬是要阻止你册妃,你又当如何?”周丽婉走至案前,俯视着荀夜正在写的圣旨,笔锋正好落在“钦此”二字上就笔。

荀夜这才放笔,抬头,起身,看着周丽婉,一字一句道:“母后不要为难儿臣。”

“你告诉哀家,真有那么喜欢苏落雪吗?”

“是。”

“如今你执意册封她,若有朝一日发现苏落雪有异心,你又当如何?”

“她不会。”荀夜毫不犹豫,脱口道。

“哀家说的是万一。”周丽婉步步紧逼。

荀夜目光一黯,思附片刻才道:“若有朝一日真的发现她有异心,杀无赦。”

“好,君无戏言,今日哀家与帝后是见证人。”周丽婉侧首看了眼站在御书房门外的华雪,用眼神示意她进来。

华雪一步一步走近荀夜,双手捧着凤印,指尖隐隐泛白。

“帝后这是何意。”荀夜瞅见她手中凤印,目光冰寒入骨。

“哀家知晓此刻的帝君定在拟册封诏书,诏书不单单只要盖上玉玺,凤印也不可少,故哀家携帝后给帝君送来凤印。”

“母后的意思是…”荀夜未曾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便同意了册封之事,他可是听闻以董瑞为首的十名官员跪在太后殿,他本以做好了太后刁难的准备,却未想到,她竟不反对。

“册封华妃哀家不反对,但是苏落雪的身份难免是哀家心头的一根刺,难保她有朝一日萌生恨意,对皇上不利。哀家亦有听闻,苏落雪功夫不俗,这留在帝君身边始终是一枚利刃。”周丽婉顿了顿,精锐地目光看着荀夜:“哀家要废了她的武功。”

“母后!”荀夜脱口道,正想说话,却被周丽婉打断:“她若真无异心,会心甘情愿为了你废去武功的,帝君若不舍下狠手,那便由哀家来罢。”

说罢,便从华雪手上接过凤印,重重地盖在了荀夜才拟好的册封诏书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落雪温婉端庄,德蕴温良,性娴礼教,册封为正一品华妃,赐住西宫雪华宫,钦此。”

安公公来到白兰轩宣读完圣旨后,未待苏落雪与紫羽起身接旨,安公公身后一名手捧托盘的公公上前一步,摆放在苏落雪面前:“这是太后娘娘赐给华妃的,只要华妃喝了这碗药,便能接这圣旨。”

“这是什么药?”紫羽看着盘中那碗黑汁,不解地问。

“普通的药汁罢了,只是这药汁里放了化功散。”他面色如常地说道。

“化功散?”紫羽惊呼,立刻起身:“为何要赐化功散?”

安公公叹了声:“华妃娘娘应该知道,帝君为了册封你不惜与满朝为敌,满朝官员阻止册妃的理由不过是担心你是罪臣之女,有祸害帝君之心。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大家各自退让一步,只要你服下这化功散,便能接这圣旨。”

苏落雪缓缓起身,盯着那碗化功散,紧咬下唇,迟迟未接。

“华妃,你不要辜负了帝君的一片苦心才好。”安公公继续往下说道:“服下这碗药,你便是帝君名正言顺的女人,你要这一身功夫又有何用,到最后只会变为百官打压你的借口。”

苏落雪听到这里,莞尔一笑:“这是帝君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又如何,只要你喝下它,对帝君,对你都好,你也不想让帝君成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吧。”

苏落雪深深地吸了口气,探出手,便捧起托盘中的那碗药,紫羽立刻握住她的手:“夫人,化功散一服,不仅武功全失,还将筋脉尽断,且不说一个弱女子能否承受住那份疼痛,对您的身子也有极大的损伤。”

“再痛,也会过去的。”苏落雪笑了笑,凝着满脸担忧的紫羽:“我喝它不是因为我贪慕这华妃的名号,而是为了荀夜,既然他能为我与满朝官员为敌,那我为何不能为了他喝下这碗药呢?”

紫羽看着她坚定的表情,霎那间被震住了,紧握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

苏落雪笑了笑,便将化功散一口饮尽,一滴不剩。

“华妃是聪明人。”安公公笑着将手中圣旨递给苏落雪,随即周遭地宫人齐齐跪拜,高呼:“参见华妃娘娘。”

苏落雪看着跪了满地的宫人,面无表情地紧握手中的圣旨,一语不发地走进屋中。

当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只觉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紧握着圣旨的手惨白一片,冷汗频频冒出额头。

她咬着唇,不让疼痛之声逸出口中,强撑着全身的气力走至寝榻。

她是罪臣之后,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在这帮奴才面前痛苦难受,让他们看笑话。

脸色因强忍着痛苦而血色尽失,她扯过叠好的被褥,将自己牢牢地包裹进去,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药力的发作,全身筋脉尽断的痛苦发出了呻吟声。

门被人推开,紫羽急匆匆地奔进来,见到的便是苏落雪痛苦的被包裹在被褥里,痛苦的声音听在她耳中无比心惊,转而吩咐外头的宫人道:“快去宣御医。”

语罢便冲到苏落雪身边,焦急地唤道:“夫人,夫人!”

此时的苏落雪已无力答她任何话,只觉全身像是被无数只黑虫啃噬,体内有毒蛇正一点一点的咬断她的筋脉,除了痛,也只剩痛。

迷蒙的眼眸中早已无焦距,只有那一片片的腥红笼罩着,她闭上眼,任那说不出的疼痛将她吞噬,那一刻她突然好想母亲,记得幼时每当她月事疼痛时,母亲总会将一颗蜜枣放入她口中,含着那颗蜜枣,渐渐地,疼痛便远离她而去。

母亲慈爱的笑容,温暖的怀抱,令她至今眷恋难舍。

恍惚间,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双臂那么有力,隐隐带了几分颤抖。

她想睁开眼,可如今的疼痛令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去感受着那份温暖,仿佛为她减去了些许疼痛。

是母亲的怀抱吗?母亲看她这么痛苦,也不忍心了吗?

随后,只觉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口中,沁凉如冰。

渐渐的,疼痛似乎又减少了些许,而意识也渐渐模糊,直至最后毫无知觉。

当苏落雪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内红烛噗嗤噗嗤地燃烧着,红泪低垂。

她的脸色苍白无血色,目光在四周溜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寝榻旁荀夜的身上,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深沉地目光蕴含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帝君…”苏落雪看着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仓皇无措,沙哑地开口,想要起身,却发觉全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躺着吧,你经脉尽断,暂时动弹不得,御医为你开了方子,要好生调养,身子才会好起来。”荀夜的声音淡漠如水。

“我,似乎不疼了。”如今她只觉全身无力,之前的疼痛丝毫不见。

“御医给你服下天香丸,不仅会令你昏睡,也有镇痛功效。你的疼痛,皆在你昏迷的这几个时辰中慢慢消逝了。”

苏落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在她意识模糊之前服下的是天香丸。

荀夜沉默了半晌,终是无声的叹息,问道:“为何要喝下化功散。”

“喝下它,才能接旨。”苏落雪双眸幽深,低声回答。

“那是太后的意思,朕并未应允。”荀夜握着她的手多用了几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