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儿怔愣半天,才如梦初醒,慌忙跑去紧紧关上窗户,背靠在窗前半晌不再动作,全身只剩一颗扑通狂跳的心。

那只不知何时自己又溜进来雪猫,正乖巧地趴在桌子下,骨碌着两只半透明的圆眼,注视着今夜的女主人。

明明一身雪白,却完全被夜色掩去。翟轻巧地避开巡逻侍卫,站在昏暗的后院中,耳朵一动,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翟,你为何这么做?”声音非常熟悉,是个女子。翟没有回身,幽黑的双眸注视着远方的黑暗,他的声音是惯有的冰冷:“这是我的任务。”

女子声音一颤:“你的任务?师傅派你的任务也跟大…冷君有关?”

“恩。”他轻应一声,隐含无限杀机。女子上前一步,疑惑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一抹怪异:“那你…为何要对红瓦儿…你的任务跟红瓦儿有什么关系?”翟微微侧身,寒目在暗中闪烁,如孤星。

“筱水,别忘记了,我们不应该互相打听对方的任务。”

筱水又是一颤,声音软了许多:“翟,非要那么保密么?依我看,你的任务既然跟冷君和红瓦儿有关,必定也跟我此行的任务有关。师傅为何还如此保密?”

“师傅向来是谨慎之人,自有他的顾虑。”翟完全转过身注视着筱水秀美的面容,思索着沉默了一会,“筱水,这次任务关系重大,你自己多留心。”

欣喜从她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成为黑暗中莹莹光亮,“翟,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翟轻抿薄唇,目光柔和了几分,低沉道:“筱水,这么多年来,我们执行任务都未曾失败过,这一次…也定然不能失败。我只是提醒你,虽然你独在王宫,但暗中盯着你的眼睛却不少。凡事三思后行。”

筱水紧了紧手指,声音悄然多了丝紧绷:“翟,你知道师傅的真实身份吗?”

翟看她一眼,她和方旋问了同样的问题——师傅究竟是谁?其实他也不知道。

红叶山中,师傅从小对他们苛刻严厉,教他们武功和识字,但这些年来师傅极少出洞,有时候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真在洞中?奇怪的是,师傅虽不下山,对银暝王朝之事却极为了解,更奇怪的是每次派遣他们任务时,隐约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

几年来细细观察,翟终于确定一件事——师傅背后定还有人。可是,以师傅的修为,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听命呢?师傅的身份跟朝廷又有何关系?

筱水见翟默不作声,猜不透他是不想说,还是跟自己一样不知情,毋自继续说:“我进宫后才知道,我们几次执行任务杀的人好几个都是朝中的官员…此次任务还直接跟冷君有关。翟,你难道对师傅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吗?”

翟蓦然变得严肃:“太多好奇会惹祸上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恩。”这些年来都如此,她何必突然多问,眨眼间重新想回了什么,又道:“翟接下来也要入宫吗?”

“很快。”他肯定道。

“你要杀红瓦儿吗?”筱水不明白自己为何微微紧张起来。

想起刚才那个可笑的女子,翟不自觉扬唇讥诮:“要杀她还需我动手?不过,她确是一颗最好的棋子,必要时也是一步要棋!”

冷风飕飕,寒意阵阵。筱水飞快闪了闪眸光,皱眉叹道:“跟她相处了几月,她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女子,若是他日真要杀她,我怕我…下不了手。”

翟却冷声轻笑:“放心,她活着比死了用处大。我走了!”

“翟…”筱水本来还想跟他多说几句,眼前却白影一飘,身形轻盈流畅如同鬼魅,消失不见。

她呆愣半晌,仍然想不透彻,师傅当日只交代让自己混在红瓦儿身边,所以利用雪猫认识瓦儿并改名“吧吧”成为一名贴身侍女,没想到这几个月下来师傅竟然不闻不问,仿佛已忘记自己带着任务隐在宫中。如今,翟也参与进来,看来此次任务比想象中更为重要。

将疑惑与叹息咽入喉中,筱水冷然转身,朝豪华阁楼走去。无论师傅有何企图,她是弟子只要听命既可。只要有机会能多与翟在一起,就算龙潭虎穴,她也不在乎。

(虽然上架了,但还是请大家多多支持哦。我会保持更新的,后面翟和冀两人的戏分很精彩哦。)

066 冷酷的杀手(六)

瓦儿一夜未眠,次日顶着两只微微发黑的眼圈下了楼。早膳吃得简单,太阳初露脸蛋时他们便上了马车。

银冀看了看她略带苍白的脸色,隐隐感觉到奇怪,又说不上来。瓦儿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看似镇定心中却如打翻了热水瓶,又烫又难受。

昨夜之事巴不得永远忘记,巴不得是一场噩梦,夜间来回几次下床走动,一会观音、玉帝,阎罗菩萨,连急急如令令都用上了,结果跟翟有关的亲吻影象非但未消,反而更加清晰。

直到一早见到冀哥哥,才知道多么羞愧,懊悔与痛恨。她温文如玉的冀哥哥,优雅如谦谦君子,虽然他嘴上从不多说,可是她知道冀哥哥也是认定了自己,她这辈子都只能是冀哥哥的人。

可是…她怎么会那么糊涂搞错呢?搞错了也罢,为何想骗自己一下都不行,忘都忘不掉呢?

“瓦儿?”一声低沉的声音进入耳膜。

瓦儿惊跳了起来,不由得结巴:“啊!什么…?冀哥哥…你叫我?”

“你怎么了?”银冀目光中淌过淡淡的温柔。他关心她,尤其她在自己身边,更没有错过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这么明显的反常,他怎可能没发现?

“我…我没什么啊,昨夜没睡好而已。”瓦儿无意识地绞织着衣襟,低下头去。一团火热从耳根处慢慢上升传到脸颊,她想自己脸颊一定红了,心虚。

冀哥哥看出什么了吗?如果冀哥哥再往下问,她可能会忍不住说出来…她在冀哥哥面前从来没有过秘密啊!

然而,银冀只是轻轻将她拥进怀中,什么也没多说,“没睡好,现在就补眠吧。”

瓦儿静听着他的心跳,慌忙闭上眼睛,自己的心跳一次快过一次,似要蹦出心口。

北诏王城——落京,就算过了边境之地青城县,还需要四五天行程。若选择最近路线则需要经过几座连绵山峰,最快也要三日才能抵达。但春寒未散,山中积雪不融,四诏地带本就山林成片,如果走近路则要冒险路经山谷狭道,银冀并不急着赶时间,尤其是顾及瓦儿的安全,遂命侍从改变路线,选从官道前行。

御用豪华马车引人注目,青城县后又经过两个小城镇,当地官员无一不骇,前来恭迎。银冀素来不喜出宫暴露君王身份,惟恐受到束缚,但此番是与瓦儿一同跋涉,天气寒冷,路途艰辛遥远,他只希望瓦儿一路舒适。而说起最好的交通工具,天下没几样能比得过冷君的御辇。

马车又行三日,瓦儿紧张怪异的表现才逐渐恢复正常。但是,纵然之前她极力掩饰内心不安,又怎能瞒过银冀敏锐的眼睛?

夜里,寂静无声的世界,瓦儿和其他人都已酣睡。银冀一袭白衣如水,身影冷淡孤然,两个笔直的黑衣人垂首于他跟前。

“青城县那夜发生了何事?那人可有查到?”他面无表情,声音清朗。

白虎颌首答:“禀王,那夜属下巡视到后墙附近,只看白影闪过,便不见踪迹。那白衣人轻功极好,又因当时相距甚远,夜色太浓,属下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影子而已。不过,属下却发现另一条线索。”

银冀微皱眉头:“说。”

“那白影闪过片刻之后,有一女子从后院走出,竟然是瓦儿郡主的贴身侍女吧吧。”白虎继续报告。

银冀目光陡转,灼灼直逼:“吧吧?”眼前晃过吧吧自红木城一路跟进宫的情形,他一直心有疑虑,难道吧吧真是带着目的或阴谋而来?那她的目标是瓦儿,还是进宫接近自己?

不!不可能是瓦儿,瓦儿极少出宫,心思单纯,难道是…想借瓦儿牵制自己?银冀眼角紧抽了一下,半眯起来,手指随之收紧。

朝中哪些人居心叵测,暂时忠奸难辨。他登基以后才感觉到高处寒意刺骨,而瓦儿…他越是重视她,她就越危险,然而她对目前形势一无所知。

想却又难拒,想留而无奈。

他究竟该怎么办?

见主子俊眉紧锁,白虎道:“大王,吧吧那夜确实奇怪,当时正是二更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去后院做什么?”

“跟那白衣人有关?”银冀心中最想知道的是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瓦儿次日一早便表现怪异,直到今天才逐渐恢复。她遭遇了什么,看她面色便知定是不方便告诉自己的事情,否则以她的性子岂能在腹中憋上几天?她既不说,他不逼她,只好命人查。

银冀沉吟。若吧吧有问题,为何几个月中未表现出一丝异样?如有,青龙、白虎必定早已查到。可是,若说吧吧没问题,为何夜半独自出现在行馆后院?

他挥挥手,侍卫悄然告退。四周寂静无声,一片安宁。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天地间只有他一抹清影。如今不光是宫中关系复杂,连四诏之间也扑簌迷离,瓦儿执意前来,她道是当成游山玩水,却不知一路危机暗伏,越来越需要处处防备了。

马车终于出了银暝境地,加快了速度直奔北诏落京。

白天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瓦儿会扬着微笑兴致勃勃地讲话,有时候讲从某个宫女那听来的故事,有时候讲自己某年某月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会跟他一起回忆小时候…

067 只为爱(一)

讲到兴奋处,她会闪动着灵活的眸子,脸蛋粉扑扑地煞是可爱。银冀会点头回应,本想冷淡点却不由自主地配合她,不想影响她高昂的情绪。他偶尔会很惊讶这丫头怎地记性如此好,陈年旧事还记得极为清楚,就连某年某月他穿某件袍子她都记得。心中暗叹,又难免欣喜,瓦儿的细心只是因为自己。

她如此一心一意执着相待,自己能给她什么?

当他注视她乌黑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就此承诺给她唯一的爱恋,许下一生。可将温热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手中,心又如烫手般快要惊弹开来。

现在的他…无法承诺…朝权未定,银氏血统与江山大任只由他一人扛担,加上身体莫名的隐疾,他好怕自己一语之诺毁掉她的幸福。

瓦儿是可爱的精灵,她该永远带着幸福的微笑,站在晨曦中拥抱光明。前面的道路深远曲折,连他都不确定怎样才能尽快劈荆斩棘,又怎能让她现在就随之陷入灰色的泥沼?

马车依旧稳步前驶,轱辘声传入耳际。

瓦儿讲累了的时候,会拿出旁边包袱里的酸枣狠狠咬上一口,然后她皱起小脸自己笑起来。银冀就那样注视着她,摇头道:“明明怕酸,还非得吃。瞧你那样子…”说罢,大手已自动取出另一层裹纸里面的蜜枣,塞到她的小嘴中。

多年来的习惯让他言语行动中不自觉带着关爱与宠溺,瓦儿故意吃酸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皱起的小脸猛然松开,笑颜如花,顿时趋走从门帘外悄悄透进的严寒。

银冀不觉怔了怔,心底某处柔软开来。

瓦儿翘起红唇:“谁说这酸枣就一定是酸的?我刚才骗你玩呢!这是云姨特别挑选了最好的枣子,放进砂糖、蜜枣、甜酒等封坛密制,一点也不酸。冀哥哥也尝一个就知道了。”

她飞快地拿起一颗酸枣,朝银冀嘴上递去。银冀下意识一抿唇,拒绝了那颗泛着酸气的枣,记得去年曾有尝过一颗,也是瓦儿亲自诱他含下,结果那枣子非一般的酸涩,吞吐不得,当时场景终身难忘,现在一看到酸枣就忍不住皱眉。

瓦儿拈起那颗浅色枣子,眼眸若星,“冀哥哥,我都说了不酸,很好吃,你就尝一颗嘛。”她带着娇软的声音撒娇,笑意盈盈注视着他的眼睛。

银冀难为情地咳嗽一声,总不能直接告诉瓦儿,他什么都不惧,就惧这酸枣吧?

“冀哥哥还念着去年吃的那一颗么?呵呵,我保证现在的酸枣味儿不一样,你就尝尝啊。很甜,真的很甜。”

真的很甜,因为她的笑容。看她快到凑到他脸上的粉颊,乌黑的睫毛一眨一眨,他连忙将视线转向那颗样子看起来很诱人的小枣。马车虽宽,只有他和她,他却莫名感觉局促,此时的感觉若要瓦儿知道,她定要惊奇了。

“哎哟,冀哥哥真不给面子,你不吃我自己吃了。哼!”她轻吭一声,将指间那颗塞进小嘴。银冀盯着她,这次她眉头都没动一下,还“吧吧”发出声音吃得香甜,轻轻的歌声从她唇角溢出,她知道他在看自己,却撇过头一副不理他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男人无奈而疑惑的声音响起:“真的不酸?”这是属于他们俩独立的空间,看她这样赌气,他闷得慌。

瓦儿停下歌声又轻哼了一下,另一颗早就准备好的酸枣摊在掌心,伸了过去。

银冀看她撅起的小嘴,当下二话不说接过它就往口中送去。

“现在…”才吐两个字,一张俊脸立刻僵硬起来,他双唇未动,呈呆愣状。

瓦儿眼睛一眨不眨,像两只明亮的大灯笼玩味地照着他。

然后,英俊的五官开始皱了皱,终于在瞬间完全隐忍变形。天,谁说这不酸的?比他上次吃的还要味重,直逼喉间。银冀强忍着咕噜中冒的酸意没有吐出来,双目却不可置信地直盯着那张洋洋得意的小脸。

瓦儿明明得意,仍装做一副吃惊的样子:“冀哥哥,你怎么啦?看你这表情…哎呀,不会是你那么倒霉,恰好吃到酸的了吧?”小手飞快地朝他脸上摸去,左看看,右看看,非常认真,又点头一本正经道:“现在我可以确定,原来冀哥哥真的很怕酸枣。”

“你…你吃的真不酸?”看她眼中闪烁得逞的笑意,银冀不知该笑还是该骂,满是疑惑。

“呸呸!谁说我的不酸?”瓦儿这才飞快地吐出口中那颗酸枣,连连伸舌头,小脸眨眼间皱得比他还厉害,人却疯了般哈哈笑道,“不过,终于看到冀哥哥不一样的表情了,冀哥哥又上当了,哈哈…”

“真是恶性不改,坏丫头!”见她笑得捂着肚皮,放肆而夸张,银冀吐出酸枣,骂声也脱口而出。

大笑了一会,瓦儿才安静下来,见银冀不再是之前那般冷漠淡然的表情,虽然斥责但不见生气,胸口被不断上升的喜悦充满。小嘴往前一凑,极快地在他英俊面颊上印下一吻,然后笑嘻嘻靠近他,双手抱住他的手臂,将微微发红的小脸靠在熟悉的胸前,扬眉道:“这是我对刚才捉弄你的补偿。”

银冀挺拔的身躯先是一绷,然后慢慢松懈下来,嘴角也嗪上笑意,顷刻间的感觉仿若回到了从前。

068 只为爱(二)

瓦儿低低道:“谁叫你这么久都对我冷淡,爱理不理的,这酸枣也算是对你的惩罚。”

银冀没有作声,心中流淌的比酸枣还要酸涩。他紧了紧手臂,让她完全窝在自己臂弯中。瓦儿又靠近了一分,仿佛要两人之间无一丝空隙才满意。

“冀哥哥,我好想念以前的日子。你是太子,我是太妃奶奶最疼爱的瓦儿。什么事情都有你陪着我,我觉得安心快乐…”

——呵呵,我就知道冀哥哥会接住我。

——有冀哥哥在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担心。

——冀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冀哥哥一定会来。

每句话都印在脑中,她是那样信任他,全然的信任毫无保留。

银冀闻言,呼吸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抓紧,他将下颌抵上她的发丝,声音从头顶传下:“现在呢?现在不安心不快乐了吗?”

瓦儿轻轻闭上眼睛:“现在也安心,也快乐…只是,这安心和快乐却只是我自己给予的。冀哥哥身上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可能是我太笨,一直想努力看清,想想你的态度是否跟朝廷有关?是否跟月容和安然有关?但最终我仍想不明白,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冀哥哥,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即使你答应太妃奶奶要一起娶她们,我虽然嫉妒得要发狂,嫉妒得恨不得跟她们拼命…可我仍是相信你,我相信冀哥哥的心…”

苦涩浮上银冀漆黑深沉的眼瞳,他低唤一声:“瓦儿,谢谢你。”

瓦儿轻捶他一下,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眼眸亮晶晶的。“你谢我什么?我还要谢谢冀哥哥从小到大一直宠我,疼我,包容我的一切…可是,冀哥哥,我希望将来还是有你带给我安心和快乐,而不是由我自己给予自己。”

银冀心口一紧,她的意思是其实现在她已经过得不塌实了,他已经伤害到她了。

“瓦儿,你会坚持下去吗?”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

瓦儿渐渐笑了,久违了的最美丽的笑容。冀哥哥的一句话,她蓦然懂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透着渴求的目光多么希望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冀哥哥,我会坚持,我会的!永远信任你,等着你!”清澈的眼波将光芒折上他的脸,她回答的声音一句比一句肯定,诉说着自己坚定的信心。是啊,冀哥哥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告诉自己,自己只要相信他,等着他便是,又何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如果我再对你冷淡呢?”他声音很沉。

“我会去理解冀哥哥的苦衷,表面的冷淡我能忍受。”她答。

“如果我…真娶了她们呢?”他眸子很暗。

“那我…”她闭了闭眼,咬牙道,“那我选择相信你爱的只有我。”

“如果有一天,我让你离开我呢?”他觉得心如刀割。

“我…”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泪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那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

“恩。瓦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做到今天说的话吗?”他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什么,但越来越发现自己最大的动力只是她而已。这些残酷的问题先问出来,瓦儿也算是有个心理准备吧!

“会!红瓦儿说话算话!我发誓…”她就要举起手来,眸子晶亮得可以照亮天空,滚动着最坚毅的决心。

他连忙拉下她的手,急急道:“何必发誓,我也同样相信你的!”

“真的吗?”这是冀哥哥第一次如此说,还说得这么认真,他从前只认为自己顽皮不懂事,令人难以放心。

“君无戏言。瓦儿,冀哥哥想跟你说很多很多,但是…时机未到。只要你相信我,将来一定全部告诉你。”银冀搂着她,在她雪白的额前轻轻一吻,满心温柔。瓦儿太单纯,连吧吧的身份都已是可疑,他更加不能跟她透露任何消息,她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她离他越远便越安全。

“我会等着那一天。”瓦儿收起泪花,冲他微笑。

前所未有的感动,如初冬晴空的暖阳。她说过很多次相信他的话语,唯有这次最给人鼓舞的力量。原来,他的瓦儿真的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他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如果暂时的残忍可以换得幸福平安的她,那就这样选择吧!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

一个坚决的主意在此刻悄悄形成。

马车中一度安静下来,瓦儿窝在他怀中,二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她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只要想自己刚刚说的话就好。

“瓦儿,刚刚我真被你骗了。”银冀突然开口。

“什么?”瓦儿立即想起刚才的酸枣事件,掀起唇角,“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我要靠哼歌来分散注意力,否则早就要吐出来了。”

“为什么想看我吃酸枣?”他执起她的手,温和问,没想到小丫头的忍耐力竟然如此惊人。

“因为冀哥哥吃酸枣的样子超级可爱,我永远也忘不了上次,所以我每次看到云姨泡酸枣时,都想着下次怎么引你再吃一次。”她在心底偷笑。上次在园子中被她骗了吃下一颗,本以为是甜枣的他自然反应很大,被酸枣一酸,优雅气质折损,更别说君王形象了,结果让满园的侍从、婢女都看到了,来不及挽回,场面让人不堪回想。那是高雅尊贵的冷君第一次在那么多面前出糗,罪魁祸首竟然还说他可爱…

069 只为爱(三)

“你果然坏心眼,竟然预谋这么久了。”他故意冷下脸。

“我哪有…”瓦儿飞快辩驳,仔细一想,自己的确是早由预谋,于是白眼一翻,“哼,其实我还在惩罚你的冷淡,谁叫你最近让我患得患失。”

“原来你都是装得开心大方,其实小心眼里都在计较啊!”他敲着她的额头,眼中有着深沉的感动。

“哼,你要娶别的女人啊,我还能开心大方得起来?我完全是抱着对你的信任才坚持‘大方’的,哪天若有其他男子也想娶本姑娘,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想起月容和安然,瓦儿就郁闷烦躁,嫉妒气愤也是因为对他的爱,选择冷静面对也是因为对他的爱啊。

“呵呵,日后让你一起惩罚好了。”银冀拨开她额头的发丝。

“不,我要现在罚你!”瓦儿嘟嘴。

“恩?”

“狠狠地罚你!”她狡猾一笑,张开小嘴便往他好看的唇瓣上咬去,那是她刚刚一直想做的事情。

马车中的两人很快由轻笑变成了温柔的纠缠…

北诏境内,初春来临,跟薄雪未融的银暝一比,显得格外温暖怡人。

第二日,马车里的气氛较前段时间轻松许多,瓦儿对冀哥哥表露的神情和话语多了份理解,常会悄然细心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连眼神都不愿意错过半个。银冀觉得好笑,心生暖流,他的瓦儿有什么心思能瞒过他?只希望马车上所说的话,她能对将来发生的事做好心理准备,也不要忘记自己所言。

瓦儿脱了棉绣鞋,将裹了白袜的小脚搁在软塌上,身子斜斜地靠在银冀身上,手指间还夹着一颗酸枣,半睨着眼睛一派悠闲。银冀任由她倚靠着,英挺的面容随着马车的滚动越来越冷峻。他知道,很快就要抵达北诏王宫,可能不需要一个时辰了…

昨日跟她谈话,他便坚定下了决心必须这样做——此后,他人前人后都得对她冷漠,将一切关爱必须深深隐藏。敌暗我明,以他为目标的人极可能首先想到寻找软肋,而瓦儿如果以前是他的软肋,以后绝对不能是。他只想保护好她,减少后顾之忧,所以越是对她无所谓,她就越安全,这才似乎保护她最好的办法。

心收得很紧,疼痛抓住了他,如针一般刺进心脏,熬人的心绞之症又发作了。同一时间,两道深幽的蓝光从眼中闪过,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