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车顶坠着金玉般发亮的饰物,前面是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御马的两位侍从高大威武,衣着也挺讲究,青色的袍子镶着细致的图案。这是专门属于君王御行的马车,此时银冀就带着瓦儿坐在上面。

后面紧随着另一辆马车,车内装了途中所必要的粮食、水和御寒之物,吧吧跟两位侍女上了车。六名大内侍卫骑着毛皮黑亮的骏马紧随其后。马车缓缓启动,宫门外十数位大臣跪身恭送。月容和安然并跪在一旁,脸色均有点黯然,直到马车渐行渐远,连轱辘的声音都听不见后,她们才慢慢起身,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

瓦儿怀中抱着雪猫,一手悄悄掀开车帘,一阵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掀起她的发丝,发丝飞舞,她一脸兴奋,啧啧叹道:“冀哥哥,我好高兴哦,终于可以去北诏国看看了。”

银冀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记住出门在外,安分点别惹事。”

瓦儿小脸垮了一半,抚着雪猫的头,“在冀哥哥眼里,瓦儿就是专门惹事生非的人么?”

银冀伸手将那帘子拉了下来,“那倒不是,我只是事先提醒你而已,怕你到时候一兴奋就忘记了规矩,北诏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他能不了解么?若非她那样可怜兮兮、满眼期盼、外加诱惑请求他,他又怎会答应她一同前行,只希望此去一切顺利平安,唉!

车厢里就他们两人,相隔如此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瓦儿直直注视着他,抑制不住灿烂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她开始努力寻找话题,借以打发这漫长的旅途。

一路上,银冀话语不多,表情也平淡,偶尔疲累地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瓦儿不以为意,仿佛从他登基以后,逐渐习惯了如此淡漠以待,只要冀哥哥不是真的内心冰冷就成。

于是,在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陪伴下,一行人于傍晚时分抵达了临近北诏边境的青城县行馆。行馆很大,平时主要给路过官员住宿,内有侍卫看守,比较安全。得知大王夜里要入住,行馆主事的大人早就做好了迎接准备。银冀和瓦儿并不在乎这些迎接仪式,其实如果不是珍太妃万分叮嘱,说到北诏不能有失了银暝君主的威风,他们也不会坐御用马车,带这么多随从,招摇过市。

夜里住的地方倒是舒服,行馆内有人工湖,湖岸一侧还停泊着一艘画舫。湖的四周已点起了缤纷的灯笼。他们住的阁楼有三层,坚固结实,雕梁画栋,陈设精美。银冀住在最顶层的房间,外间设有锦凳几案,墙上悬挂着名人字画,屏风前摆有各色繁花,珠帘后摆着一张大圆桌,旁边还有豪华睡榻,当年银岳王路过青城县也曾在这间房住过。

他负手站立在珠帘背后的镂花窗户边上,窗户打开,湖边的风吹进来,一室冰凉。修眉微皱,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淡漠。最近发生事情太多,红木城的案子,冰雪灾害,边关滋事,让人头痛的婚礼…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谁是背后的主事者?

如果他不是君王,是否不用理会这么多,可以跟相爱的人一同隐居?

如果他不是银氏目前唯一的血脉,必须肩负起掌管江山和传宗接代的重任,是否可以活得潇洒自在?

生在帝王家,几多欢喜几多愁…

061 冷酷的杀手(一)

瓦儿沐浴之后,欲上最顶层去看看,银冀却仿佛早有预料,命侍从前来传话:“郡主,大王说您奔波一天,请早点歇息。”

瓦儿皱眉:“本郡主去看看大王,不行么?”

侍从低头道:“大王说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他沐浴完毕后也要歇息了。”

吧吧在一旁,微笑劝道:“小姐难道还不累么?大王定是心疼你呢。”

“唉,好吧。你们先退下吧,今夜就让这猫儿陪着我好了。吧吧不介意吧?”

吧吧微微屈身,恭敬道:“小姐去北诏还能记得带上雪猫,是雪猫和吧吧的荣幸呢,怎么会介意呢。那吧吧先退下了。”

瓦儿挥挥手,将他们屏退后,独自抱着雪猫静静地坐在塌旁。想想也是,明天一早又可以再到他了,这样的感觉真好。接下来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月容和安然,没有宫中的规矩和礼仪束缚,自由自在,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即使是天天长途跋涉都无所谓。

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眼凝思,不知道过了多久,雪猫突然不安地“喵”了一声,然后耳朵一竖,倏地一下从她怀中窜跳起来,不过眨眼工夫,瓦儿尚在惊愣中,那猫的身影已消失在打开一条缝的窗户外。

“雪猫,你要去哪里?”她急急起身,打开窗户一看,哪还有雪猫的身影。

初春时节,外面风寒露重,瓦儿不忍心此时惊动他人,自己却连一件皮裘都忘记披上,就拎着裙摆冲下楼去。院子里很静谧,只闻风吹新柳的声音,湖边吹来的风很冷,她不禁哆嗦了好几下,睡意完全消失。

好冷,是要回去加件衣裳,还是继续找那只不听话的猫?

“雪猫…猫儿?”正要放弃之际,突然看到一抹小小的白影贴着地面一晃,她两眼一亮,连忙追了上去。那雪猫不知道这深夜发了什么疯,七蹦八窜,灵巧地闪身,最后在偏僻的后院停了下来。

后院只有一棵柳树旁悬着一盏孤灯,灯火昏暗不明。一个披着白狐裘斗篷的男子身影挺拔,风帽半掩,白衫翩翩,在寒夜之中显得孤傲清冷。那只雪白的猫此刻正乖巧地趴在男人的脚边,轻呜着磨蹭男子白缎的靴子。

瓦儿见那白影先是吓了一跳,院子里的景象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使劲眨眨眼睛后,才觉这抹身影极为熟悉,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人么?

“冀哥哥,是你吗?”她惊讶地喊出声,声音因寒冷微微颤抖,步子急切地奔上前去。

翟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深沉的目光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幽光,定定注视着瓦儿雪白的小脸。果然是她——红瓦儿,得到的消息中,她是冷君银冀最珍视的女人。

原本印象里她只能被称为丫头片子,没想到几月不见,竟多了几分女人味。看她此刻模样,知道她又认错人了。之前他们已经见过两次,每次她都将自己与那伟大的尊贵的银冀君混淆,看来这女人脑袋并不怎么灵光,真奇怪银冀竟然还会将她当宝贝一样。

挑起了一边唇角,翟的眼光浮上嘲弄之色。

无论红瓦儿是个怎样的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银冀的重要性。修长的手指刹时紧握,牙根不自觉咬了起来。

银冀,凡是属于你的东西,我银翟都会一一夺过来!

062 冷酷的杀手(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又一阵冷风吹来,瓦儿冷得发抖,玉牙格格直响。翟眼眸灰暗,冷酷的线条被夜色隐藏,他双手一张做出怀抱状,果然一个冰凉娇巧的身子立刻颤抖着扑了过来。

好温暖的怀抱,瓦儿紧环着他的腰,将小脸埋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夜凉如水,她衣着单薄得不像话,四肢冰凉得如同湖边草地上的寒霜,几近麻木,一心只想汲取属于冀哥哥身上的暖意,以至于懵懂地没有发现其实自己再一次认错了对象。

翟双臂合抱着她,结实而有力。说起来,他抱过不少美丽的女人,妩媚迷人的都有,那是上花楼满足需要而已。但是,这样带着复杂的情绪主动抱着一个女人,还是第一次,心头涌起的感觉非常奇怪。当然,他绝对清醒,是她口口声声叫自己冀哥哥,主动送上门的人也是她。所以,即使会发生什么事,也是她咎由自取。

只是,没想到她的身子竟然如此娇小,冰凉又柔软,他的身躯、手臂形成一道最结实的堡垒,连同白狐皮裘一起,将她密密实实的环住,遮住外面的冷气。滑顺的发丝散发着自然的芬芳,她身上的气息跟花楼里妩媚的美人不一样,清新得像春日里淡淡的花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灿烂的阳光。

阳光——不,他喜欢冬天!冰冰冷冷,不需要温度,所有的一切是白色,所有的一切是冰冻,跟他的心一样!

不知道这样抱着多久,瓦儿四肢渐暖,再次尽情地吸了一口气,舒展开淡淡的秀眉,薄薄的嘴角浮上笑容。她很喜欢冀哥哥的怀抱,他的气息极为清爽,没有一丝杂味,整个人像冬日里最纯净的白雪,只想让人久远停驻。

不过今夜,好象有点不对劲,冀哥哥身上多了种特别的味道,好象是…属于男人的气息?瓦儿心口怦怦直跳,小脸情不自禁发起热来,她怎么会突然想到“男人”两个字特别的含义呢?

“冀哥哥,你是为了国家之事,担忧得睡不着吗?”她低低地开口,小手贴在他的胸前。

翟的身躯僵直了一下,揽着她纤腰的大手紧了紧。

瓦儿小嘴微张,继续说道:“我知道最近银暝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冀哥哥身为一国之君有无法卸载的责任。可是,冀哥哥,每次看你日夜操劳,瓦儿都好心疼,希望能帮你分担一点,又怕什么都不会,反而给你添麻烦。冀哥哥…唉!”

翟皱起眉头,面色冷峻,当她低叹着喊着“冀哥哥”时,他难以控制地涌上一股恨意。凭什么两个身世一样的人,命运却有天壤之别,难道就因为那可笑的早出生片刻吗?凭什么他可以拥有至高的权势,无穷的富贵,还拥有这样对他死心塌地爱着的女人?

他下颌一收,突然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将没有温度的双唇狠压上去。

心刹那间要蹦出心口,瓦儿正要顺从地闭上眼睛,他已将舌尖强悍地探了进来。

猛然一惊,哪里不对劲…冀哥哥的味道…

他霸道而固执地捧着她的脸,她无法挣扎,微张的小嘴更加给了他肆无忌惮吮吻的空间,掠夺的姿态像一个真正的霸主。

瓦儿迷糊起来,脑袋终于化为一团岩浆,被轰炸地不能思考。小手抵挡着他紧贴的胸膛,不知道是在支撑还是抗拒。

在理智消失的最后一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冀哥哥是因为压抑太久了吗?

063 冷酷的杀手(三)

翟半眯着黑眸,黑暗中冷冷地盯着她迷惑的娇容。她的反应并不生涩,看来那个高贵的银冀应该调教过她多次。眸光更加冰冷,闪动着邪恶,瓦儿哪能像他那般暗中视物,根本看不见他清晰的面容,只是被吻之后心中隐隐有股不安,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雪猫磨蹭着她的鞋子,发出轻轻地“喵呜”声,瓦儿很快清醒过来。小脸依旧发热,她眼睛平视着他的胸膛,道:“冀哥哥是有心事吧?”好象他有心事时,才这样激烈地吻她。

翟挑唇一笑,没有回答,掀开雪裘将她重新裹进怀中,一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朝湖边美丽的三层阁楼走去。瓦儿见他不愿意回答,暗自叹息一声,随着他的脚步前行。

冀哥哥不愿意多说,她都明白,她也不在乎,只要冀哥哥觉得好,她就尊重他的做法。不过,这寒夜里,他一个人独自在后院,为什么?若是雪猫不突然窜窜去找他,自己没有看到他,他要准备干吗?

笑颜在夜色中悄悄隐去,昏暗的彩灯射出清冷孤远的光芒,照进她明亮的眸子里。

“冀哥哥,你一个人在后院做什么?”忍不住好奇,瓦儿开口问道。

翟抬眼看了看前面的阁楼,眼中幽光一闪,低沉道:“等你。”

冀哥哥的声音有点奇怪,瓦儿在他怀中微微抬头,只看到男人坚实的下颌和他似笑非笑的唇角,而他的答案更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后院?万一我没有去呢,难道你要等一个晚上么?”

翟没有回答,某中闪动的幽光更加邪恶。

“再说,你要见我也不必跑去那么偏僻的后院吧?万一遭遇刺客怎么办?万一…”瓦儿一下子涌出好多疑惑。

他们已经走到阁楼之下,巡逻的侍从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以为是大王,恭敬地朝这边行过礼后又继续巡逻。阁楼的设计很别致,大理石的楼梯从外面一直铺上,沿着外墙绕上半圈,就到二楼,瓦儿所住的房间都在这里。

门口高悬着几盏大红灯笼,光线一下子强烈了许多。

翟不慌不忙地推门,拥着她进去,嘴角始终嗪着抹让人发寒的嘲弄笑意。他俊逸的五官尽现,眸底幽寒,在屋内明亮的烛光下丝毫不以为惧,反而有种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瓦儿有点不舍地从他温暖的怀中钻出来,眉眼间含着淡淡的温柔。她转回身,缓缓向他看去。

蓦然,瓦儿浑身僵住,忘记呼吸,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又急速退去,薄唇抑制不住颤抖,睁大眼眸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

他不是冀哥哥,他不是…

同样清俊的面容,极为相似的五官,差不多高瘦的身形…但是,他绝对不是她的冀哥哥。眉宇间永远从容淡定,即使有时候故意装作面无表情冰冷的样子,黑眸里不经意闪现的温柔也无法隐藏。

而面前这个男人——轻挑眉头,如黑晶一般的眼睛深不可测,眼中交错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冷酷、玩味、嘲弄,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优雅。他像一个披着华美外衣的地狱使者,以那样深如磁石吞噬天地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他又像一个故意装扮高贵的妖精,以鬼魅邪妄的姿态诱惑着她…

瓦儿完全怔住,好半晌没有呼吸,直到胸口憋闷,快要窒息才突然张大嘴剧烈地喘息。同一瞬间,尖叫就要破喉而出,但另一只手比她的叫声更快,只觉白影一晃,他的手心已捂上了她的嘴。

水眸睁得好大,瞳孔不住扩散,她挥动着拳头,他手轻松一抬便牢牢地掌握住。

“唔…唔…”瓦儿拼命摇头,乌黑的睫毛一根根张开。

翟庸懒地扬起唇角,满足地看着她眼中的疑惑、惊恐还有羞愧,如天乐一般好听的声音低低溢了出来:“你要叫来你的冀哥哥,来看我们的表演么?”

说罢,他弧度极美的双唇作势凑了近来。

“唔…”瓦儿小脸涨红,被水雾浸上的晶亮瞳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愤怒,瞪着这张熟悉的男性面容,一幕幕影象倒回脑海之中。

是他——每次见面都拿着一根绿竹萧在吹的人,南音寺…红木城…

他的冷酷她早已见识过,想不到他还如此卑鄙无耻!一想到刚才后院中被人箍在怀中亲吻的一幕,一阵恶心立刻从胃里翻出。

小拳头一伸,她用力扳住他捂着自己的大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扳得死紧仍无法捍动他半分。

翟定定站着,脸上依旧是嘲弄的笑意,眸光极冷。

“红瓦儿,别忘记是你刚刚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夜会情郎,呵呵…难道我比你那冀哥哥吻技差么?”他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激着她,看到她脸蛋像番茄一样涨红,水灵灵的眸子几乎要承载不住晶莹的泪水,心中涌起一丝快感,笑容也越发邪恶起来。

可恶的混蛋!无赖!卑鄙小人!天杀的!该下地狱的家伙…

瓦儿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耻辱,再也无法接受他的言辞,心一横张嘴便是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翟没料到她真会来这手,微微怔住,下意识松了松手。

瓦儿根本没期望过自己能打过他,只好全力一推,脚步往前面冲出去几步,就抓着桌沿猛呕起来。

恶心的家伙!她怎会那么粗心大意,竟然连冀哥哥也认错,还让这道貌黯然的阴险男人给轻薄了去,她还有什么脸去见冀哥哥…

冀哥哥…

(字数已经快十万字了,今天开始上架了,上架后更新会快些。)

064 冷酷的杀手(四)

眼泪簌簌地落下,想到自己适才还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心底更加懊悔、羞愤得无以复加。

翟冷冷地站着,垂眸看了眼自己被咬出两排齿印的虎口,寒光如利剑毫无感情地射出。该死的女人,愚蠢又可笑,竟然敢嫌弃他?

他大步踏上前,目光似乎要烧穿她纤柔的背影。

说他冷酷也好,无情也罢,在自幼远离亲人被迫过着残酷生活的岁月里,他早已看透人间冷暖。不用回想曾经经历的每一天,不用回想第一次出使任务出去杀人,雪亮剑锋第一次滴着人的鲜血时,他身上的血液也随之冰冷流逝…

看惯了冷眼,受惯了无情责罚,外表习惯了不以为意,心底却容不得外人再给他多一丝嫌弃!

翟又踏上前一步,定定地瞪着她使劲弯腰干呕的模样。

感觉到背后传来利剑似的寒光,瓦儿飞快地抹去泪水,站直身子。她忍住干呕转过身,果然看到一对阴冷残酷的眸子。卑鄙的家伙!瓦儿低咒,眼瞳因愤怒燃起了两团熊熊的火焰,点亮了整个脸庞。

“你究竟是谁?”她握紧拳头,强作镇定问。

翟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过眨眼间又笑起来:“怎么,你忘记了我?”

他的反问让瓦儿厌恶地皱眉,脸上却窜上一丝不同于愤怒的潮红。

“你也认识冀哥哥…你为何长得跟冀哥哥如此相像?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为何故意引诱我上当?瓦儿从牙缝里吸着气问。

眨眼间,不知道他是如何出手的,等瓦儿回过神时,尖俏的下巴又被掌握在对方手中。

翟微微低头,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冰凉的气息吐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小女人问题还真不少。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翟!”

翟…笛…一根烂笛子,似曾相识的记忆迅速清晰地涌到瓦儿脑海中,她紧抿着唇,想将下巴撇开,翟的手指却抓得更紧。

他讨厌此刻她眼中流露的厌恶,讨厌她一心只念着高高在上的银冀,他大手一紧,更加用力地捏住她。

“说起你那伟大的高贵的自以为是的冀哥哥,不…或者说是银暝王,谁人不认识呢?至于我跟他为何长得像…小女人,你难道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瓦儿皱紧眉头,因下巴疼痛又开始泪眼朦胧。她好矛盾,想大喊又怕引来冀哥哥,若被这无耻之徒一口咬定后院里发生的糊涂事,她要怎么面对冀哥哥?可是如果不叫,她究竟要多久才能脱身?

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完全落入翟的眸中,手指略微松开力道,他的语气更加嘲讽:“你若是真想知道,不妨亲口问问你的冀哥哥,或许,他会告诉你答案。”

“你跟冀哥哥…世界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机会是很小的,除非是…”瓦儿为突然闪过脑海的念头惊了一下,又迅速否决掉。冀哥哥是银氏单传,根本没有兄弟,否则太妃奶奶也不会逼着他娶这么多妃子来开枝散叶了。

听到她的疑惑,翟似笑非笑,满脸讥诮。

“红瓦儿,是吧?”他突然低下头呢喃她的名字,手指轻佻起乌黑发丝,放在鼻间嗅了嗅,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

瓦儿被动地对上他的眼瞳,他的脸又靠近了几分。

她浑身僵硬,缓缓升起一串鸡皮疙瘩,他将唇突然凑近她耳边,更加亲昵地叫道:“瓦儿,瓦儿…呵呵,他就是这样叫你的吧?以后我也叫你…”

“啪!”响亮的一巴掌,毫不含糊。

瓦儿半眯着注满泪水的眸子,紧咬着牙,伸在半空中发红发疼的小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她真气恼,真愤恨到了极点!要的就是这机会,即使冒着被他就此杀掉的危险,她也不后悔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因为,她恨不得杀了他!

瞬间,俊容上浮起四个手指印,微红。

翟不可置信地眯起眸子,瞳孔缩了又缩。

瓦儿挺直脊梁,小小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用愤恨又同样嘲讽的笑意回视着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表情,尤其在看到他也惊疑吃惊的瞬间。

静。

寂静无声。

寂静得可以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可以听到屋内红烛燃烧的声音。

大手一翻,准确扣住瓦儿洁白的手腕,幽灵一样黑暗的眼睛蕴藏着极深极深的愤怒,还有她看不懂的恨意。

“好一个红瓦儿,看来并不是什么病猫。不过,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瓦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此举根本就是找了一把寒剑横在脖子上,顿时闪过懊悔。她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忐忑起来,之前不怕死,转眼间又突然好怕就此被他无情杀害,那她不是连冀哥哥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可是,对于这个轻薄的无赖,她怎能懦弱地放过他?他说“别逼他现在杀了她”,那意思就是说…他并没打算现在至她于死地。

顷刻间好象注入了底气,瓦儿脊背一挺,一字一字道:“无耻小人,你听好了!别说一巴掌,就算封了你的嘴,挖了你的眼睛也抵不过我的愤恨!”

“是么?看来你心中一心一意还真的只有那个家伙。”他降低了语调。

瓦儿学他嘲讽道:“你根本不配提冀哥哥的名字。就算你完全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过是个冒牌货,是个庸品,是个最让人恶心的人物!”她边说边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可以打击他?

如她所愿,说的话正好如刀刺进他心中。

065 冷酷的杀手(五)

翟目光更寒,语气阴森森来自地狱:“是么?很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庸品。”

“你什么意思?”瓦儿下意识反问。

“呵呵,不知道你的冀哥哥是否能得到他想要的…”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退身往后,低头再看一眼虎口上淡淡的牙印,“瓦儿,你记住了,今日你给了我这一巴掌和牙印,他日定要让你加倍还回来。你可要记牢了!”

他的叮嘱令瓦儿活生生打了个冷颤,小嘴一张脱口而出:“卑鄙小人,下次你也最好别让我碰到,否则我定杀了你!”

“呵呵,一定还会碰到!”话音一落的瞬间,眼前白影如闪电,衣袂飘飘只能捕捉到襟摆的疾风,刚才还站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已从半垂的窗户中翻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