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打开一个黑檀镶云石的螺钿匣子,打开来却有四五层,每一层都摆了数样首饰,有钗环耳坠,珠蕊戒指,宝石璎珞,一打开匣子便是宝光四射,直叫人眼花缭乱。

老夫人打眼瞧了瞧,有些满意:“今个儿的样式倒是不错,瞧着倒是新鲜。”

王婆子便笑道:“这是当然,老婆子怎敢骗您,这些首饰件件都是上等,各位奶奶姑娘,您瞧着——”

王婆子开始介绍这里的首饰,在她的一张嘴巴里,简直是每件都是珍品,都能赶上王母娘娘的御用之物了,让人听着就忍不住想掏钱去买。

楚惜情一边听着,心中好笑,这王婆子若是在前世怕不是个人才么,这般口才,让她做了管销售的,真不怕卖不出去东西。

她只一边瞧着,见老夫人点点头道:“这些首饰倒是不错,正好都在这儿,就都过来选一选。”

张氏特意挑了个红宝石赤金点翠簪子,却是献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摇摇头:“今儿个我就不选了,我那有许多首饰,倒不缺这一两件的。”

张氏便让几个孩子选。

楚惜情道:“这怎么好呢,当然要母亲和二婶先选了才是,不然女儿们可不敢选的。”

张氏勾唇道:“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好吧,我就要这件红宝石的簪子了,弟妹你选吧?”

卢氏也喜欢那红宝石的簪子,但被张氏拿了去,心中有些郁闷,便挑了个红玉挂珠钗,在一边指点女儿楚惜莲要她选个贵的。

楚惜情几个姐妹们互相推让,楚惜情说道:“我是姐姐,昔日还有孔融让梨,这些首饰,便让妹妹们先挑吧。”

“大姐真是好品德,不过妹妹们也不能丢了脸不是,我看还是大姐先选?”

楚惜颜阴阳怪气地说着话,一边拿起个赤金累丝蝴蝶点翠簪子,“这个倒是配大姐,这花蝴蝶漂亮得紧,戴在大姐头上,说不定能引来真正的蜜蜂呢。”

说罢咯咯直笑起来。

楚惜情脸色微沉,这是骂她像花蝴蝶似的到处招蜂引蝶?

“二妹说笑了,我倒是喜欢这梅花簪子,清雅,这蝴蝶簪子虽说看着漂亮,不过到底是中看不中用的假货,哪里能吸引到真的蜜蜂,想来戴上它开始时喜欢,最后定是失望得紧。”

楚惜颜被楚惜情暗损她中看不中用的假货吸引不到蜜蜂,顿时脸色难看得很。

“我看这个——”楚惜情拿起一个赤金点翠芍药钗,笑着说:“一直觉得妹妹就像芍药一般美丽,戴这个正好相得益彰。”

楚惜颜冷笑道:“我倒不喜欢这个,我也喜欢梅花,姐姐手里拿个倒是不错。”

芍药虽然也美,可是跟百花之王的牡丹相比总是差了许多。

虽然它近似牡丹,可是,不是就是不是,它永远代替不了牡丹花!

楚惜情这话暗喻很是隐晦,如果不仔细去想,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这层去。

楚惜情大方地说:“妹妹要是喜欢,我送你便是。”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无所谓的表情!

楚惜颜咬牙,看她那不在乎的样子,她就是夺到了这梅花簪子又如何?

“我是说笑呢,怎么敢要姐姐的东西?”

楚惜颜选了对南珠镶金珠的耳坠,“妹妹瞧这个就很好了。”

老夫人只一边瞧着他们姐妹说话,却并不出声,张氏见女儿跟楚惜情针锋相对,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楚惜情。

最近越发觉得这个大女儿有些不对劲了,她跟过去相比似乎有些地方不同了。

过去的她似乎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生气,而现在她却跟自己女儿针锋相对地说话,再也不像是那种温柔善良的模样。

虽然瞧着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是张氏就是觉得她似乎变了个人。

“这也不错,真是配妹妹。”

一边楚惜忧笑道:“大姐的眼光就是好,不如给妹妹也挑一个?”

楚惜情淡淡道:“这怎么好呢,到时候我挑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可要哭了。”

“姐姐这话说的…”

楚惜忧偏要楚惜情给她挑,楚惜情便选了个杜鹃嘴衔宝石露珠的步摇,“这样式倒是别致,三妹你看着杜鹃造型栩栩如生,很是配你的。”

楚惜忧却是脸色僵了一下。

杜鹃鸟,谁不知道这种鸟是个自己不抚养自己的鸟蛋,却是借着人家的窝来养自己的后代,最是不负责任不过的?

这是在讽刺她偷了她的花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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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楚惜忧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我瞧这样子也是很配你呢,大姐的眼光就是好。”楚惜颜掩唇笑了起来,目光带了几分嘲讽地扫了眼楚惜忧。

楚惜莲过来做和事老:“呵呵,我就随便选了,姐姐们都是好的,这些首饰哪一件佩戴了都是增色。”

说罢径自挑了个手串,就算是了事了。

楚惜颜哼了一声,楚惜忧忍着气收了这杜鹃步摇,心里却恨不得把它扔了才好呢。

这边厢姐妹几个都挑好了首饰,王婆子笑得一脸褶子,“瞧瞧几位姑娘这眼光,这佩戴上这些首饰了,姑娘们可更是漂亮了呢。”

老夫人眼皮子抬了抬道:“嗯,这些你都算下吧,去账房结账就是了。”

王婆子又说了会儿吉祥话,这才由丫鬟送了出去。

老夫人看看自家几个孙女儿点了点头:“嗯,瞧着都是不错。正好,我也有个消息跟你们说。你们姑母过些日子要从金陵回来省亲,到时候也会带上东河和倩倩回来。”

张氏有些讶异,显然是才知道这消息,忙道:“小姑要回来么,娘,那媳妇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老夫人脸上带了些笑容:“不着急,把西跨院那边收拾出来就行,香兰也是有一年没见了。”

楚惜情这才想起来姑母楚香兰,她当年嫁给了会稽吴家吴岳为妻,后来吴岳在京做官,现任翰林院学士,有一儿一女,长子吴东河,比她大两岁,女儿便是吴倩倩了。

楚惜情想起自己魂回楚家时,便是看到过吴倩倩,那会儿这个小表妹还很关心她的去向。

“原来是姑母要来了,祖母,孙女儿都有些想念倩倩了呢。”

楚惜情笑道。

“嗯,你们姐妹关系一向要好,倩倩那丫头从小就是个调皮的,倒是喜欢听你的。”

众人说了会子话,便看老夫人有些疲倦了,大家也都是有眼力见的,自然也就不多呆了。

楚惜忧出来跟楚惜情说:“大姐,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楚惜情挑眉看她:“怎么,三妹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找大姐聊聊。”

楚惜忧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惜情似笑非笑地道:“那三妹去我那儿就是了。”

楚惜颜一边也跟着,她支棱起耳朵听着,路过花园,忽然道:“那是谁,大哥跟谁在那儿呢?”

楚惜情扭头一瞧,但见得花园里太湖石堆叠的假山旁沧浪亭里正有几个少年坐在一起说话,中间一个是大哥楚继宗,旁边却是两个风姿俊逸的公子,仔细一瞧,楚惜情忽然瞪圆了眼睛。

那个穿着秋香色直缀的少年风姿俊逸,清雅脱俗,此刻正带着笑容朝她看过来,满眼是惊喜。

柳裴然,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她家的花园子里面?

楚惜情吃了一惊,再一看旁边那个长了一双桃花眼,正侃侃而谈的人不是程昱么?

楚惜情心中诧异,却听旁边楚惜忧问道:“那是谁呀,是大哥的朋友么?”

她的目光被柳裴然和程昱这两个出色的少年公子给吸引住了,楚家其他几个姐妹闻言也停下了,正窃窃私语着。

楚惜兰是个胆大的,便揪住楚继宗的小厮问情况:“那是谁家公子?”

“六小姐,那两位是大少爷在府学认识的朋友,一个是柳公子,一个是程公子,今日是大少爷邀请他们来做客的。”

“是绍兴的公子哥儿么?”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

楚惜情见到柳裴然直觉就怕她发现自己,偏偏柳裴然还直盯着她看个不停,当即道:“还是快些走吧,男女有别,总是不好。”

楚惜忧见那两个公子朝这边看,目光灼灼,毕竟是外男,她还是个闺女,当即有些脸红,拉着楚惜兰往前走:“大姐说得是,可别再打扰了大哥。”

楚惜颜眼珠一转,“三妹要去大姐那么,那我也去坐坐。”

楚惜忧心中一阵懊恼,本来她是想去请楚惜情过去,把那个鹤望兰的花样子还给她的,可是被楚惜颜这么一搅合,事情顿时变得有些麻烦起来。

“要不姐妹们都去大姐那坐坐。”楚惜忧看了楚惜颜一眼就声音冷冷地道。

楚惜情心里有事,哪有心情招待她们,只揉着头道:“也不知道怎的,一早起来就有些头痛。”

“那大姐可要好好保重才行,可请了大夫么?”

“这都是小毛病,我回去睡会儿便好。”

楚惜忧见状只能悻悻地说:“这样,那妹妹就不去大姐那叨扰了。”

几个姐妹寒暄了一阵,这便各自离开。

那边沧浪亭里柳裴然正自凝神望着楚惜情离开,程昱轻咳了一声,推了推他:“梦白,刚刚少言正问你近日画的画作呢。”柳裴然忙回神过来笑道:“只是涂鸦而已,少言,刚刚那是楚家的闺秀们吧?”

楚继宗点头:“是啊,那是我家的姐妹们,梦白兄真是让人佩服,不仅精通音律,诗词歌赋也是旁人难及,就连时文都是精辟呢,怪道你这么年轻就考中举人了。”

程昱拍拍柳裴然肩膀道:“你是才认得他,他可是妙人,我总觉得他该是做个隐士才好呢,倒是不该走科举这条路的。”

柳裴然神情淡然:“功名富贵本来就不是我所爱,能随心所欲,那就是古之圣人恐怕也难达到吧。”

楚继宗有些感慨,说起来他在绍兴府学读书,但是跟楚继宗和程昱这两人比起来,那就差远了。

他便想起前几日偶然跟程昱相识,程昱虽然性子浮浪些,但是才华是有的,楚继宗想考功名,自然少不了结交朋友,继而就认识了柳裴然,对这二人甚是推崇。

恰好楚继宗手中有副古画,便邀请这二人来赏画,柳裴然求之不得,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这般巧就在这里遇到了楚惜情。

这会子功夫,柳裴然哪里还有心思鉴赏什么古画,早就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程昱便给他使了个眼色,过了一会,柳裴然便借着尿遁暂时离开了沧浪亭。

楚惜情这边厢才走出不过片刻功夫,忽然便是看到个小厮倒在路上,红玉吓了一跳,忙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这位姐姐,我肚子好痛,劳烦姐姐送我去沧浪亭那边找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姓柳…”

楚惜情却已经是神色阴晴不定起来,那小厮她怎么会不认得,不就是那天给柳裴然送箫给他的小厮抱犀吗?

“你扶他过去,我自回去,别耽误了客人的事。”

红玉应了,忙扶了抱犀起来,抱犀一边给楚惜情使了个眼色,这才捂着肚子痛叫个不停走了。

楚惜情柳眉微蹙,心道:这小子到底是搞什么劳什子,这是耍的什么事?

正想着,方才绕过一处假山,忽然便见得一张笑脸从假山后探了出来:“楚小姐,是我。”

楚惜情惊诧地看着他,联想到方才抱犀的事情,顿时明白过来。

“柳公子,你这是——”楚惜情有些脸色发红,“不知道公子找我有何事?”

柳裴然“嘘”了一声,“咱们到那边说话,我刚刚见到姑娘,就想来见你一面,只是男女有别,不太方便,这才出此下策。”

楚惜情好笑道:“这般被人瞧见了,更是不好呢。”

柳裴然引她过了假山,这边儿却是个死角,一般路过的人很难发觉,他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那也只是我误入百花深处了。”

楚惜情心中有些古怪,一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跟他相识的,可是他都来到楚家做客了,一问大哥那还不会知道楚家根本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么?

她心中有些纠结,他是否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自那天一别,梦白常去龙山上,却是未曾见到楚小姐还有楚兄,后来倒是跟继宗认识了,今日他邀请我来鉴赏古画的,倒是正好遇到小姐,这回倒是巧了,不知道楚玉贤弟在哪?”

楚惜情有些发懵,他不会还没发现她就是楚玉吧?

“唔,公子也知道的,小女是闺阁女子,总不方便出门的。楚玉…他,他不是我本家哥哥。”

“是这样?”

这两人一个拼命给对方找理由,一个努力填补漏洞,倒是彼此配合默契。

送花的少年

“那倒是遗憾得很,本来还想跟他聊聊的。”

柳裴然说到这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样说呢,说他对她有君子之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还是说破身份,然后彼此之间更尴尬起来?

楚惜情一时也找不到话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望了片刻,楚惜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笑容灿烂,带了几分调侃:“公子就是特地来跟我说这个的么,还是来讨要曲谱的?那东西我倒是写好了,不过这会子却不在身上。”

柳裴然脸涨红了几分,一想起自己这般傻样,也是有些好笑,平日里他也是个性情淡泊潇洒之人,却不知道怎的,在面对楚惜情的时候,倒总是有几分局促,那模样,倒好似个羞涩的少年,真想不到那会是个能对萍水相逢之人赠箫的人物。

“原是我失礼的,这般冒失地找到小姐…咳咳,曲谱倒是不妨事,其实,我倒是觉得,曲子也未必要一层不变,只要注入了感情,那曲子无论曲调,总是一样的。”

楚惜情赞道:“公子高见,如此来看,小女子倒是流于世俗了。”

“小姐误会了,我不是说小姐的不是——”他急忙解释起来。

“我明白的。”见他急得清俊的脸庞微微冒汗的样子,楚惜情越发觉得柳裴然有趣得紧,不知道为何,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却很是平和,无忧无虑的感觉,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烦恼,还起了些恶趣味,见他这般着急,更是故意道——

“公子是高雅之人,小女子可是没有这般高见的,我呀,只能看着曲谱吹吹调子了。”

说罢,便唉声叹气起来,好像真的很失落一般。

柳裴然便更急了,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道:“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

“哎——”

楚惜情被他抓住手臂,白净的俏脸飞上两朵红霞,水眸流转,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把手臂抽了回来,笑骂道:“我开玩笑呢,你这般急着解释什么,难道我是那般小气的人么?”

柳裴然愣了下,见她言笑晏晏地望着她,明丽不可方物,白瓷般细腻的脸庞香腮胜雪,眸光流转见灵气逼人,柳裴然脑中忽然就冒出两句话:“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洛神,此刻没有任何语句可以描写他此刻心中的感慨,或许也只有那绝色的洛神才有这般让他着迷的能力。

柳裴然一时惊艳,望着她的眸光就错不开了,直看得楚惜情也脸红起来,“柳公子——”

柳裴然轻咳一声,“是在下唐突佳人了。”

楚惜情望了望远处,低声道:“你还是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大哥那怕是会起疑的。”

柳裴然有些不舍,轻声问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楚,楚兄,还要劳烦小姐转告他。”

楚惜情神情古怪:“嗯,我会告诉他的,公子请。”

柳裴然倒恨不得此刻天长地久起来,但是美好的时光总不长久,柳裴然知道这里是楚家,而他只是客人,不得不暗叹一声,跟楚惜情告别。

楚惜情见他走出三五步去,忽而又转身回来,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来放到楚惜情手上,俊脸涨红:“方才在花园里看到的山茶,觉得很配你,借花献佛,送予小姐。”

楚惜情愣怔了一下,才刚看清那是一朵白山茶,眼前一花,那送花的少年郎便落荒而逃,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他似的。

楚惜情哭笑不得,拿着那朵白山茶看着,心中一时有些悸动,又有些莞尔,情不自禁放声笑了起来。

“呆子!”

她拿着这多白色重花瓣的山茶把玩着,满脸笑意,那送她花儿的少年却已经逃走了,这样的情景似乎触动了一些久远的记忆,让她仿佛回到了21世纪那纯真的花季雨季。

那年高中毕业,也有一个满脸羞涩的少年送了一支玫瑰花给她,他那带着期待的眼神久久地留在她的记忆力。

那时候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会不会跟那人在一起呢?

这样纯真的男人,在这里可真是稀奇啊。

这里的女子便是十来岁就早熟了。

这里的男子更是成亲很早,富贵人家的公子,很早就会有通房丫头教导人事,像柳裴然这般真性情,纯然无暇如莹莹美玉的纯真少年,真的是少见极了。

跟他一比,杨锦深都成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