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正在隔壁酣睡,隔着门都能听到他那打鼾声。

顾渊默默地拿着兵书看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熟能生巧。”

顾炎揉了揉眉心,拿起下一封公文,见是封信,打开来,又掉出来一个信封来,摔落在甲板上。

顾炎伸手去拿,捡起来看,见上面写着:“顾郎…”一阵风吹来,正好把灯给吹熄了,剩下的字没看着。

顾炎叫道:“快点上!”

他心中有些奇怪,这封信怎么信封上写着的是顾郎什么的,下面是什么?

虽说称呼他大哥顾郎君不是不可以,不过是公文的话应该都是用正式的称呼才对的吧,毕竟顾渊这个性子,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谁用这种称呼称呼他的呢。

还是这是什么私人信件?

顾渊伸手,没摸到火折子,船头伺候的人连忙进来,提着灯笼要点火。

顾炎连忙凑近了,刚点上灯,他就拿着这封让他觉得奇怪的信要看,只是读到顾郎亲启的字样,心中在正奇怪这谁呢,看字迹似乎有些熟悉?

他打开信,还没来的及看,忽然整个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那信纸燃上了剧烈的火焰,下一刻还不等顾炎扑灭,顾渊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快若闪电地起身握住长剑身体紧绷:“敌袭!”

顾炎大吃一惊,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再顾不得刚刚信纸的事情,跟顾渊一起瞬间起身扑了出去。

外面传来了一阵惨叫,本来明亮的灯笼被人人为地打翻了,顿时光线暗淡了下来。

守卫的卫士已经警惕地围着顾渊和顾炎,三人结成了一个小三才阵,准备随时应对来敌。

“哥,怎么办,敌人一定从水下来的水鬼,怕是早有准备。如今不在陆地上,若是下了水就更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有陈风呢?他不是守在外面?”

顾渊目光沉凝,在他的一生中比这更危险的情形他并非不曾遇到过。

“结阵自保,不要随意散开,三人一组,六人一队,火弹准备!”

他低声下着命令,立刻有人朝前匍匐过去,在袖中拿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朝着半空中抛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黑漆漆的东西在夜色中燃烧了起来,散发出明亮的光线,光线十分强烈,几乎可以让人看清白昼。

而且坠落的速度并不很快,足以让他们看清外面的情形。

只是这一瞬间,顾渊已经看到外面的情形,而外面的情形则让他目光越发冷凝起来。

在黑漆漆的夜幕中,两艘船一前一后地包围了过来,仿佛黑夜中索命的鬼差。

看来,是有人想要他的性命,而且今天绝对是有内鬼!

因为他其实是临时决定要在船上歇息,本来的打算其实是要去十里水路之外的镇上。

这不过是顾渊习惯性的保持安全的行为,因为打乱计划可以让人防不胜防,更有利于自己的安全。

可这船上还是有人传出了消息,除非是有内鬼!

顾渊一瞬间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到了许多东西,他的目光如刀一般扫过在场的所有卫士。

已经死了的船夫,所有人都在这里,其中就有人可能是内奸,也可能是船夫已经被灭口。

他给他顾炎打了个手势,顾炎目光一变,铁牛这时候才醒过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还不信,打开门也不像往日喜欢喧闹,围过来跟顾渊顾炎一起组成了一个小三才阵。

三人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手势。

“呵呵,今天看来是要见血啦。”铁牛舔了舔嘴角,满眼是兴奋的光芒:“俺说这日子都淡出鸟来了,今儿个就有热闹了呢,太好了,俺今天一定要大开杀戒!”

顾渊淡淡道:“小心些。”

铁牛嘿嘿一笑,旁人以为顾渊是让他小心安全,他却知道顾渊的意思是让他小心些不要杀得太兴奋一个活口都不留。

夜色似乎越发深沉,黑沉沉的船像收割生命的亡灵船,在漆黑的夜色中越发接近了。

“怎么办,都督?”旁边的卫士问道。

顾渊目光闪过一丝锐光:“操船,撞过去!”

“什么?”众人似乎有些吃惊。

顾渊一道目光扫过,再无人敢发表异议,会的人立刻三人一组上去拉上了瞄,另外三人则开始划船。

前后迫近的敌船以为他们是要准备逃亡,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是要撞船!

顾渊的目光在前后扫视着,当看到一个黑衣卫士目光闪烁,手中一个银色闪光的东西在袖中闪烁,似乎是个镜子,正要向对面闪烁,似乎要传什么信号时,他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正要解决此人,忽然一道暗器的冷光带着一声惨叫瞬间让幽闭的空间更加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顾炎惊讶地问:“难道他们已经进来了?”

“是我。”陈风幽灵一般地跃了进来。

顾渊的目光扫过前面的人,陈风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全身已经湿透了,似乎刚刚搏击了一番。

“你刚刚下水了。”顾渊的声音没有意外,实际上刚开始船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船下有水鬼在活动,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凿穿船只的行动,而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让他们武力降低的法子,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阻止了。

“是。”

陈风的回答一向简练。

“你受伤了?”顾炎上前问道:“底下的水鬼是你解决的?先去房里敷药,待会守着这里,等我们杀完再回来喝酒!”

他豪气干云地说道。

陈风眸光闪过微微的笑意,似乎根本没有把今天这样的危险放在心中。

“好。”

夜色中,顾渊的命令之下,这只船正以极快地速度朝前开去,前面的船本以为这船是要逃走,可是没想到,这船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想法,他们要的根本就是反客为主,全歼来敌!

“撞!”

顾渊的声音在夜色中悠远而低沉,带着无法磨灭的坚决。

这声音在夜色中传开,让这只船似乎带着无尽的力量,朝着前面的船只,朝着那仿佛死亡收割的船只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两船相撞,巨大的碰撞声和力道让船上的人东倒西歪,顾渊这边的人早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反而借着对面的人仰马翻的时候狠狠地冲杀跳过了船,杀将过去!

“杀!”

铁牛第一个冲过去:“敢算计老子,今天非得打得你们娘都不认!”

他一个拳头砸过去,顿时就是人仰马翻。

顾炎目光闪烁,大笑道:“痛快,这才是老子想过的日子!今个儿一定杀得够本才行!”

——好吧,我好像特爱写战争么,tt,上辈子我一定是只折翼的汉子。

立威

漆黑的夜幕中,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撞船弄得大惊失色的敌人一时间不免慌乱。

身后围堵而来的船只因为被挡住,船只相撞导致两船无法相接,后面的敌船无法上前帮忙,而前面的船只又因为突发状况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顾渊带着人闯入敌船时,顾炎和铁牛等人已经杀得血流成河。

“都督,小心!”

一道寒光冲顾渊袭击而来,他扬起件党掉暗器,沉声道:“结阵,斩杀来敌!”

前面的船只白刃相接,后面的敌船也靠近了过来,留在船上的卫士在陈风的指挥下射箭过去,双方一时都不敢靠近。

夜色渐深,眼见前方敌船上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后面敌船上的人似乎也有些急躁起来。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三长两短,很快,那敌船竟要脱离战场离开,似乎是要放弃这次袭击了。

“都督,他们要跑了!”铁牛浑身浴血大步走来,仿佛魔神一般,他的脚步重重踏在甲板上,似乎能够让这船只沉没,刺鼻的血腥气从他身上传来,那双眼睛却满是嗜血的兴奋。

“不能放跑那些小兔崽子,敢偷袭咱们,今天非得抓住他们不可!”

顾炎也喘着气走过来,他的身后卫士们正忙着把未死的敌人绑缚起来,船上鲜血从甲板渗漏了下去,把河水染红了一大片。

顾渊看了眼精疲力尽的卫士们,这次的战斗他们其实也损失不小,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并没有很多优势。

能有这样的结果是他果断地选择撞船才有的,因为撞船挡住了后面一艘船,不然的话若是让两艘船相会,一起冲上来的话,今天的结果可就不妙了。

“穷寇莫追。”他淡淡说了一句,身上也同样沾染了血迹,冷峻的脸庞经过这场战斗仍旧是面不改色,只吩咐道:“把活口带几个过去审问,留人在这里,准备靠岸。”

留在水中已是危险,不如靠岸。

“对,还是去岸上好,在这水上俺总觉得不得劲。”铁牛连声道,身为北方汉子,他着实不喜在水上战斗,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的战斗力大减。

顾渊跟顾炎回了船上。

“那些人走了?”顾炎骂了句,朝远处的水面看去:“查清楚是谁干的,看小爷怎么收拾他们!”

小兵侍候两人换了衣服,顾渊的手臂在混乱中也被划伤了,因为他们出行时在水上,不过着着软甲,防护力不够,手臂划了不小的伤口,顾炎正忙着给他上药。

“陈风,你去审问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做的,好大的胆子,敢对我们下手!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顾炎恼恨起来,这么多年了,自从开国之后他们少有碰到这样的事情,简直让他不能忍受。

顾炎也受了点伤,等小兵给上了药,他便不耐烦地走动起来。

顾渊穿上衣服,见外面正在划船往岸边去,沉声道:“你去外面看着些,这些人都是练家子且受过训练,不像一般强人。”

顾炎蹙眉,疑惑道:“哥,这事,会不会是京城那边,皇上——”

顾渊眸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厉声呵斥道:“顾炎!”

顾炎连忙闭嘴,半晌才低声道:“怕是有人看哥哥不顺眼,这些人的素质和准备的确不像是普通强人,我看他们行事,颇像是行伍之人。”

顾渊面色深沉,警告道:“休得胡言!天子岂是这般小人!”

顾炎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是我想差了,真是那位的话哪用这种手段,这也太不入流了。不过这件事也太过蹊跷,就算上面那两位忙着争的老大老二,也用不着用这种手段吧,若是哥哥真因此出事,陛下定然会大怒。但要说刚刚那些是行伍之人,又不太像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差了不是一分半分,莫非是地方上的人?可是哥哥跟他们有什么矛盾?”

顾渊道:“待会审问出来自然清楚,但此事怕是你想差了。太子和信王皆不会做出此事。”

“我想差了?我看那些人可是来者不善,再说他们怎么能收买得了咱们身边的卫士做奸细?刚刚那个赵大我也是见过,跟着咱们也不是一二年,怎么会——”

“都督,搜了赵大的身,刚刚发现他是易容的,根本不是赵大。”卫士首领韩千这时前来回禀。

顾炎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

“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韩千递上一个银牌,入手沉重,待看清上面的字,顾渊眸光一闪,顾炎惊道:“无生教,又是他们!你/娘的真是阴魂不散!”

顾渊翻看着这银牌:“此人是银牌长老。”

“啧啧,看来这次是他们全力出手,该死的,刚刚真该上去把他们全都留下!鼠辈,装神弄鬼的东西!”顾炎不屑道。

果然,片刻后陈风审问回来,得到的消息也是,对方是无生教的人,因为顾渊在江西大败无生教的二十万“大军”,还活捉了教主斩首,几乎一人破灭了无生教,无生教残留的余孽中有人要报仇,偷袭顾渊借以凝聚威望再重新扶起无生教的威风。

只是可惜偷鸡不成,反倒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

“想借着大哥立威?”顾炎被气乐了。“这些狗东西,继续审,他们那些人的落脚点是哪儿,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

陈风道:“他们并不知晓,这次是长老带队,他们这船的人是属于太平山的人,老窝就在太平山,只是后面那只船的人是从哪儿来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是从宿松那边。事前只说如果成功就一并撤往山东养精蓄锐,如果失败就各自分散不提。”

“看来他们的老窝还是在山东。哥,这次一定要上奏陛下,彻查此事,这些无生教的妖孽,非得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才好。”顾炎恨声道:“对了,太平山那边派人去剿灭!”

顾渊敛眉,吩咐道:“看好了人,天亮便前往十里外城内驿站,换马前行。”

“是!”

这一番折腾,大家都累了,顾炎正低头拾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忽然一拍脑门,“对了,那封信呢?”

他找了会儿才捡到一点烧完的残渣,只看到信封上几个字了,信纸只烧得剩了点儿。

“哥,这是谁给你的信啊?”

顾渊看清上面的字迹,怔了怔。

“顾郎亲启,啧啧,这口吻——咦,不是我大嫂吧?”

顾渊把信夺过来,见只剩了信封一点,果然那字迹很是熟悉,是楚惜情的字。

她什么时候给他送了信,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信呢?”

“刚刚水鬼袭击,不小心烧掉了,就剩这么点了。”

顾渊接过那点纸片,只见上面有两个字:盼君——

盼君至?

顾渊看着信封,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从哪发现的?”

我是看这公文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的,奇怪,我还以为是哥你忘记在这儿的呢。怎么?”

顾炎也发觉有些不对劲,莫非大哥一直没有看到过?

“不会吧,如果真是大嫂的信,大哥是吩咐过直接送来的,什么人敢随便就藏起来不让你看到?”

顾渊双拳握紧,他黑沉沉的眼睛此刻忽然闪过一抹血光,像凶兽从远古而来。

“很好!”

什么时候的事,这封信居然一直夹杂在他的公文里面!

如果不是今天顾炎不小心翻到,也许他永远都看不到。

如果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这样是极其危险的。

他竟然完全不知晓,看来他现在住的地方太过不安全,不仅混进了无生教的余孽,还有人敢隐瞒消息。

到底楚惜情给他写信是做什么?

他知道那个小丫头,没事她是绝对不会给他写信,而看信上的字迹似乎也颇有些日子了。

“府里需要严查了。”顾炎想到什么,脸色也不好起来,“回去我就从上到下查一遍!”

顾渊把信封和残留的纸片收了起来,贴身藏了,想到之前楚惜情的态度,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不然那次在龙山遇到杨锦深和楚惜情的时候,她为什么连给他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

——更新啦,外面雪好大啊,鹅毛大雪,好冷,手都僵了,ttt%>_<%

让我保护你

顾渊想起这里,面色难看起来。

旁边顾炎见他面色,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笑道:“没事,回去问问大嫂不就知道了?”

“你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顾炎也着实累了,闻言便下去了,留下顾渊辗转反侧,着实睡不着。

这样的夜晚,一番杀戮之后,他格外地想念她。

本以为他不会为了女人停留,谁知认识了这个小女人,钢铁之心也化作了绕指柔。

“惜情,让你受委屈了。”

顾渊想着,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写了什么,但是不妨碍他猜测到一些不好的地方。

往日里因为绍兴不是他久留之地,他并未太过注重清理,就让一些人混了进来。

现在,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等我回去——”他默默地在心里念道。

——

“小姐要出门?”梅香讶异地问,正给她梳发的手停了下来。

楚惜情点点头,想了想道:“就跟人说我是出门看铺子的生意去了。”

“小姐这是?”

梅香听她这么说便知道楚惜情并不是真的要去看生意,怕是有别的事。

“杨锦深约我出去。”

梅香给她挽了个流苏髻,闻言愣了下:“什么,杨世子?可是小姐你不是——”

怎么又跟杨世子见面了,奇怪,明明那天侯爷走的时候说是两人一间和好了呀,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怎么?”楚惜情睨了她一眼,沉声道:“不过是有事情,我又不是与他有什么私情。”

梅香讪讪道:“奴婢只是想着小姐跟他见面不方便,杨世子怎么还没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