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漠西低低笑了起来,手指轻抚过她娇艳的红唇:“你啊你…呵呵,你不知道对她最好的惩罚该留在晚上。不过,现在就按你说的吧。”他突然抬头朝门外传道:“来人!”

门外立刻奔进两名侍从,垂首道:“请族长吩咐。”

“将那个不听话的女奴带下去,罚她清洗城堡里所有的衣服。”柳漠西冷硬地说道。

该死!芯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幽亮的瞳孔紧了又缩,快要气晕过去。晚上,柳漠西就像个纵情的暴君,而现在的他简直就像个昏君,尽听女人的妖言。世上怎有如此无情之人?芯月啊芯月,他的血根本就是冷的!你怎能再对他的话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美丽而苍白的唇抿成一条优美的直线,她连反对的字眼都不愿再出口,只是漠然地挺直脊梁,纤细的身子慢慢转过,面无表情地将冷眼扫过欲抓她的侍从,主动走了出去。

背后,留在柳漠西因意外而发怔的铁青面容,他以为她会反抗的,会以龙云图做条件谈判的,她怎么不了呢?

房中,只剩二人。

柳漠西松开手臂,望着梦娘沉声问:“说吧,你特意前来找我,有什么事?”

“都说族长英明果断,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族长的眼睛。今日梦娘前来,当然是想念你啦…”梦娘依然笑得妩媚,眼中却隐藏着不知名的幽光,“另外嘛,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族长说。”

“说。”柳漠西眯起眼眸,思索地打量半倚着自己的娇美女人。

对于梦美名,他从一回大漠就有所耳闻,她是城中最大青楼--沙月楼的头牌舞娘,娇美明艳,凤眼勾魂。然而,那夜,她被一群属下奉如珍宝般送入他的房中侍寝,他才极度意外地发现这个生在烟花红楼之地,举手投足风情万种的妩媚女人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

事后,她柔媚地笑笑,说:梦娘只是一卑微舞娘,能将这副身子献给族长,是梦娘一生的荣幸。

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他没有心思探究,只是再面对这个女人时,心中多了层疑虑与谨慎。

梦娘难得地敛起媚笑,认真地注视着柳漠西英挺的面容,慢慢说了三个字:“龙云图。”

龙云图?柳漠西暗惊,心想她的来意果然不简单,在将芯月带走了后,她将要做什么?

梦娘微微一笑,起身来到长桌旁。桌上一幅画功精细的图,每一处都可以看出作画之人

的认真细心,就连翻腾的龙身藏在云雾之中的隐隐姿态,也被描绘地栩栩如生。柳漠西留意的却不是图,可以说他对芯月作出此图是莫名放心的,他留意的是梦娘看图时的神情。

半晌后,梦娘勾动红唇:“芯月格格的才华名不虚传,梦娘不得不佩服她。”

柳漠西静静注视她,等待她的下文。这片绿洲之城并不算大,族内没有秘密,沙月楼里每天都交会着各种消息,她要知道芯月与龙云图之事,不足以为奇。

“可是,纵然她画得再好,也没人可以辨出是否与真图一样,何况真图以锦帕刺绣而成。”梦娘道。

“是,所以我打算找到真图后与之对比,再请绣工出众之人做出修补。”柳漠西对这个女人已经无法不好奇了。

“唉。”梦娘突然叹了口气,“龙云图神秘失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族长确定大家有那份耐心等待吗?”

柳漠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现在族内只有红长老见过真图,别无他法。”

梦娘眸光一闪,红唇肯定地吐出几个字:“不,还有人见过。她不但见过,还曾细心地仿绣过。”

柳漠西幽黑的瞳孔猛然迸出亮光,呼吸急促起来。他握住她的手臂,认真地看着她:“谁?”

梦娘怔了怔,明亮的凤眼中突然涌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哀戚:“她的名字叫萦娘。”

“萦娘?”柳漠西轻念着这名字,似曾在哪听过,“她是谁?为何能与龙云图有此渊源?”

梦娘长睫微抬,视线落在桌上,解释道:“这些我也只是听闻。萦娘是汉族女子,生来心灵手巧,绣工更是天下一绝,可惜她被漠西族人掳到大漠,最终沦落到沙月楼。后来她认识了你爹,深受你爹的喜爱,所以有缘看到龙云图…”

柳漠西抿起唇,不禁暗忖起来。龙云图是爹接任族长之位不久后被清兵夺走,若是他愿意将族之圣物交于一个青楼女子仿绣,意味着爹与这个萦关系非同一般。

“萦娘究竟何在?”他问。

“龙云图被夺走,几年后,萦娘也随之失踪…族长,我这听来的或许只是流言,道听途说,但族内几位年长的长老应该多少有所知情吧。”

柳漠西紧盯着梦娘,不经意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沉声问:“既已失踪这么多年,怎知她还活着?说不定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梦娘突然提高了声音:“不!我原本也以为她死了,可是…”她突然哽住后面的话,见柳漠西满是疑问的眼,笑了起来,“可是,前段日子,沙月楼来了群路过的商旅,其中一位爷赠我一对做工特别的银手镯。后来老嬷嬷见到,惊骇地认出那对镯子应是属于萦,因为连镯面上的花纹和汉字都一模一样。后来我才打听到,这对手镯正是那位爷月前在绿洲边缘拾得的。”

梦娘掏出镯子,递给柳漠西。

柳漠西注视着这对微微闪着银光的手镯,深邃的眼眸被银光照亮。他骤然出声:“来人,立刻有请四位长老前来!”

没有声音,四周寂静如死,淡淡的云飘渺,看来像是梦一样。一阵风吹过,长空苍鹰掠过,西天一抹斜阳更淡了,然后暮色笼罩大地。

风吹得越来越冷,吹得树叶飕飕地响,但也只不过使得这寂静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纤细的身影,身子有些单薄,安静地坐在大树旁。她低垂着眼,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燃起的火堆上。这样的夜里,天上仿佛有几颗星子,在黑暗的夜幕中孤独地闪烁,感觉凄凉。

院子里,数名奴仆围坐在火堆旁,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不时朝芯月这边看过几眼。没到深夜,他们不能回房,只能在这里守着,等待主人的随时召唤。

而芯月,重新回到了这里,却不属于这群队伍。她下午被柳漠西冷漠地逐出门后,似要发泄心中愤意,近乎自虐地清洗了一盆又一喷的破旧衣服,片刻不停。直到脊背发酸,双手搓出了红色血丝,才咬着牙歇息了一会。

那个可恶的男人与梦娘后来怎么样了?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再见到大哥?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也得问个清楚,否则如此苟且偷生会到几时?

芯月猛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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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忍无可忍

(本章字数:2387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忽闻身后传来尖细的女人声音:“站住!月奴,我刚换下的衣裳你还没有洗完,又想偷懒去哪里?”不用转身,芯月就能辨出那女人的声音,正是经常借机欺负自己的亚娜。

可恶!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她芯月格格沦落至此,已一无所有,还有何惧怕?她再也不要忍让这个粗俗的恶女人。亚娜岂知芯月的念头,她只道芯月被族长的侍从带回奴仆大院,并安排浆洗仆人的衣裳时,早已得意在心。

芯月微微侧身,美目中闪过冷光。

“别以为自己长得一副勾引男人的狐媚样,族长就会看上你,漠西族美丽高贵的女子多的是,你大不了就是族长的暖床工具而已!看看吧,你现在不过是我们的奴仆呢!”亚娜朝她走近,话语里尽是嘲讽,“哎呀,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也会由大清格格来伺候,你们说是不是?”

亚娜得意地看着她,话音一落,引得火堆旁的人一阵哄笑。那声音里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嘲讽、蔑视和羞辱,立刻有男仆高声说道:“管她什么格格不格格,反正她是个懂得侍床的女人就成。”

“嘿嘿,还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哪!既然族长已经用过不要了,那今天晚上就让我们…”另一男仆搓搓手,猥琐地站起起来。

“住嘴!一群该死的奴才!”芯月完全转过身,正面对着大家,火花照亮了她乌黑的瞳孔,杀机流露。士可杀,不可辱,堂堂大清第一格格宁死也不愿受这些粗俗之辈的嘲讽,何况这些人真以为可以任意欺负她吗?她不怒而笑,小巧的嘴唇微微扬开半个弧度,笑得阴恻,笑得冰寒。

院子里的人因她这句“一群该死的奴才”而吃惊地张开了嘴,然后迅速愤怒起来。

“你…你说什么?”尤其是亚娜,好半天才涨红着脸问道。她鼓着一双眼睛恨恨瞪着芯月,突然俯了下身就要朝芯月冲去。

芯月本就无所畏惧,见亚娜大力冲来还伸着双手试图揪住自己的长发。她飞快地侧身,轻巧地闪躲开来,然后抬手就是一掌,往扭曲着脸孔的亚娜挥去。

“啪!”响亮的巴掌声震惊了所有的人,亚娜刹时傻了眼。众人一见情势变成这般,纷纷从火堆旁站起身来。他们的表情如出一撤,都是愤怒、不可置信。芯月眯着眸,目光清冷如刀,让他们莫名地心底地发寒,现在就算是柳漠西亲自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退缩。她已忍受够多,若再不反击,恐怕连洞中的鼠辈都要欺负她了。

“贱女人!你敢打我…”亚娜浑身颤抖着又要冲过去。

芯月冷笑:“你若再敢上来,要可想清楚后果!”

“贱女人…大家还等着做什么?还不来帮我!”亚娜这一撕裂着嗓子的厉吼,让呆愣的奴仆们顿时回过神来,立刻,一群人瞪着眼睛芯月逼近。

“你敢这么说我们!”

“你只是族长送给我们的女奴而已…”

七嘴八舌嘈杂的声音充斥在整个院子,先前的宁静完全消失怠尽。芯月闻得他们的咒骂,两道黛眉紧紧并拢,尤其是他们说她“是族长送给他们的女奴”,这话让她立即挺直了脊梁,道道冷光自乌黑的瞳孔中迸出。

她一身粗布衣裳,发丝几许凌乱,可是,火焰照耀下,她面如海棠,美得惊心,紧抿的唇瓣意味着她的极力隐忍,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冰寒气息。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男仆们几乎看呆了,忘记了前行,定定站在原地。几个女仆见状,心中更多了层嫉妒,立刻疯了般要冲上去。

芯月冷笑着注视他们,纤细的身子挺得格外笔直,十指早已握得死紧。

来吧!可笑的漠西族人从上到大都是无情无义,那么,就休怪她不再忍让。

天空黑暗一片,地面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冷风阵阵,这个属于奴仆的大院忽然变得热闹,场面就要混乱起来。就在这时,“住手!”一声清雅动人却饱含威严的男音有效地阻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来人一袭白色长袍,面如冠玉,夜色中,双眸静默地仿佛一池幽深的碧潭,他现在优雅地站在院子中央。大家不知道他何时进来的,也难以相信前一瞬那沉稳的命令是出自他的口中。无一人再动,无一人敢出口反驳,尤其是亚娜气愤地狰狞了脸孔,却只能马上收敛。

他正是漠西族威望绝不亚于其他长老的蓝雾祁。

“都退下!”蓝雾祁黛色的眼眸隐含着少有的冷冽。一群奴仆惊颤着飞快散去,院子的空地上,连火堆也悄然渐熄,火光越来越弱。

空中,几颗明亮的星子孤独地闪烁。冷风,吹着两人的衣裳,月色很淡,只有浅浅的剪影。

蓝雾祁恢复潇洒淡然,他看着芯月:“你没事吧?”

芯月冷冷看他一眼,漠然转身。

“等一下。”蓝雾祁身形一晃,挡在她身前。芯月冷眼看他,没兴趣跟这男人多说,就算他刚刚及时阻止了一场恶斗,她也毫无感激。蓝雾祁深眸注视着她,嘴角又扬起惯有的俊笑:“你是要去找他?求他不如求我了,呵呵。”

芯月抿抿唇,侧过身子,以眼神告诉他休想!她死都不会求他们。再次举步,蓝雾祁没再阻拦,而是跟随其后,他边走边苦笑着叹息:“你的性子比我想象得还倔强。可是,你难道还不明白,漠西与你一样倔强,甚至比你更顽固吗?他恨你们兄妹和整个满清,就算你求他,他也不可能放过你。”

芯月没理他,继续前行。她不会求任何人,但是就算以死为代价,她也能让恶劣的处境继续这样下去。

“请听我一言,他并非无情之人,但因责任与仇恨无法对你怜惜。可是,聪明的格格,你们相处多年,难道不能各退一步吗?你们如此硬碰硬,除了互相伤害自己,也伤害到彼此的族人啊!”

芯月陡然驻足,冷言道:“别跟我说以前,以前的我和他都已经死了。来到这里,我受尽屈辱折磨,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闭了闭眼,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还不够妥协,不够退让吗?曾允诺回京请求皇上,保你漠西族稳定繁荣,可是他是如何拒绝的!

蓝雾祁的笑意悄然隐去,漆黑的双眸如寒星般耀眼:“所以,先别找他,跟我走。我与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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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惨痛的岁月

(本章字数:2423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夜里的冰凉侵袭芯月单薄的身躯,她悄悄打了个寒颤,不愿让蓝雾祁看出自己的虚弱。虚弱的是身,坚强的是心。她不明白这个男人要与自己商议什么?从第一次在柳漠西的寝房中走出与他擦肩而过时,她就感觉到这是个不简单的男人。可是,他的每次出现,却都是在她人生最落魄最耻辱的时候,偏偏他还要刻意出手,以一副英雄姿态来救她…天知道,她根本不稀罕,因为她不会忘记这种落魄与耻辱是谁给予的--漠西族。若他真有本事,真想帮助自己,为何不去劝柳漠西放了她,放了大哥他们?

蓝雾祁与柳漠西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芯月在心中给他们下了定义。

沿着小路静静走了片刻,两人未出一语。片刻之后,竟变成了蓝雾祁走在前,她慢慢跟在后头。脚下小路渐宽,两旁本是草根与沙土,逐渐变成了石砾铺成的街道。

他们不知不觉已走进城中,街道清冷,这个时间没有人会在外面晃荡,白色的雾气弥漫在空中。几盏朦胧的灯笼挂在街道两旁,隐约可以猜出那里该是客栈或酒肆。街道不若小路那般弯曲,而是呈笔直的方向延伸,就连每条街的交错之处也显得格外整齐。两旁房子的形状与圆顶的城堡不一样,反而与京城的风格有些相似。虽是夜晚,店铺未开门,也不见人影踪迹,但任谁都可以看出这里原本该有多么热闹。

芯月自小只在瑞亲王府与富丽堂皇的宫阙中成长,对各族的风俗、风格听的比见的多,而此时让她意外的是原来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这样繁华的城区。其实,那日柳漠西从岩峰林箍她上马,直奔龙云坛时就曾经过城的侧门,只是当时她太过虚弱,马背上的奔波让她几欲昏厥,哪有精力留意这些…

蓝雾祁继续保持沉默,又带她穿过两条街道,这时街边的景物明显变得破旧,暗淡月色下倍显萧条。终于,她抑制不住疑惑,这个嘴角轻抿俊美异常的男人为何带自己来此?

“你想跟我说什么?”芯月不再前行,盯着他的身影道。

蓝雾祁转身注视着她,双眸与黑夜一样深幽,他缓缓道:“看到了吗?这座城叫漠西城。”

芯月抬眸,再次扫过街边的房子,点点头。

蓝雾祁突然拉过她冰冷的小手,温柔而不容拒绝,带她在一家店铺前的石阶上坐下。此处正好背风,但空气依然冷得让人发颤。芯月手指有些僵硬,被他一拉不由地缩了一下。

蓝雾祁扯出一个轻笑,不若平日的俊逸潇洒,他知道她现在很冷,可是他也知道她不会接受自己的温暖。

芯月小心地抽回手,看着他:“说吧。”

“你一定也会感觉到这里曾经的热闹繁华吧?”他清淡的嗓音有些低沉,隐隐在风中扩散,俊挺的眉宇不觉蹙了起来。芯月举目望去,笔直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尽头,中间不断有交叉路口,房子虽旧不难辨出昔日的华贵。暗夜中,雾气蒙蒙,给人感觉竟像一座幽城,先前边走边看的惊叹悄然转为遗憾。他这一句话,让她思绪万千,大抵明白了他带自己来此的意图。

“你定不会想到,不过三十几年,漠西城内的景象与过去已是天上人间。”蓝雾祁知她聪明能听懂自己所言,可是说到这些性情淡漠如他,也忍不住愤慨感伤。

漠西族人口比较集中,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黄沙间的绿洲中。十几万人口,聚居与此,异常热闹。族长与长老们各有自己的城堡,类似于京城的王府一般,而普通的族人则住在一排排结实相连的平房里。他们勤劳朴实,热情好客,绿洲里有成片的果林,草地上有洁白的羊群。族长时常会派各长老去汉族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也非常注意与附近其他少数民族的交流,每当有商旅路过,族人们总是争先恐后地邀请疲劳跋涉的商人喝新鲜的羊奶,为他们举办喜庆的篝火盛会。人们自足自乐,和平安宁…

三十几年前的一天,漫天黄沙,马蹄之声如五雷齐轰,清兵操着金枪铁戈而来。杀烧抢掠,威胁他们归顺,族人反抗,誓死不从…于是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圣物龙云图被夺,幸存的人们此后不得不四处流离,就连曾经比漠西族弱小的外族也趁机来欺辱…

此后还被多次征踏,大家有家归不得。

惨痛,不堪回忆。

如今的几万族人都是三十余年才寻集而成,乾隆登基后,虽未正式征战于此,但族人仍过得心惊胆战。这种仇恨,已经如烙铁般印在大家的心头…

蓝雾祁闭了闭眼,眸子里有种悲痛。听完这些,芯月也久久不语,视线重新落在对面的房屋时,对这个被侵踏的民族也有了深刻的同情。

“格格,天下人都知乾隆最疼爱你,你真有把握劝服他还漠西族一个安定的家园吗?”

芯月双手交握在一起,抬头道:“你特意跟我说这些,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

蓝雾祁笑了:“格格的确很聪明。是的,虽然族长碍于身份立场不能放过你,但是我却可以助你回京。”

明亮的双眸中立刻闪现惊喜,不过瞬间,她又迅速冷静下来:“你真要违背那么多人的意愿来帮我?”

“我要帮的不是你,而是我的族人。”蓝雾祁站起身,优雅地拍拍长袍,注视着她美丽苍白的容颜,“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那…我大哥他们呢?”芯月自知没多少希望可以与大哥、七哥一同离开,仍不死心地问道。

“他们就等你带着乾隆圣旨回来搭救。”他淡淡地说。

果然,他要扣留人质。

“好。我答应你,定让皇上不但还漠西族安宁,还会帮你们重建家园。”芯月一咬牙,沉重地点头。这是解决此事的最好途径,既然是大清欠他们的,那就由大清还给他们吧。至于自己…一想到自己被柳漠西无情地侵占身躯,被他冷酷践踏的骄傲与尊严,她僵直着脊背,闭上了眸子,无声地对自己说: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男人!

月亮不知几时从云层里钻出,淡淡光华洒向大地。

黄沙静卧,绿洲安宁。芯月在蓝雾祁的陪同下,穿过一条条街道,踏上弯曲的小路,重新回到自己的房中。这次,再也没人敢打扰她,欺负她。

而就连蓝雾祁也没有注意到,寂静的黑暗中,有一双如狼一般闪烁幽光的眼睛紧紧盯上了他们。潜伏的危机,正一步步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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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逃亡(一)

(本章字数:2160 更新时间:2010-4-22 0:21:00)

第二日,蓝雾祁便开始准备助芯月回京之事。他知道自己此举可能会遭到柳漠西与族人反对,所以一切都在秘密进行。芯月格外沉静,默默地做着最粗最累的活,对于那些奴仆暗地里憎恨的眼神,她连冷对的心思都没有。柳漠西将她丢在这里将如何继续折磨,她也不再理会,希望已经转移,只愿蓝雾祁真能如他所说,顺利让她回到熟悉的京城。

晚上,蓝雾祁借故传芯月过去干活,为表示自己的诚信,他透露了不少她急欲知道的消息。

北京城中,乾隆为了寻找失踪的格格、贝勒与七阿哥,已经从秘密搜索变成公开昭榜。因反清复明的民间组织太多,朝廷怀疑他们是被其中势力最强的乱党所抓。两个月里,城内城外,各个要道严密封锁,进出之人都要经过审问与辨认。包括城郊所有的地方,家家户户全都一一清查,却仍未发现这三人的踪迹…

终于,北京传出消息--芯月格格及两位尊贵的年轻爷,已经被乱党所杀害了…

蓝雾祁说完这些,芯月清澈的眼中忍不住畜上了水花,泪眼朦胧。她完全可以想象这些日子来,阿玛与额娘每天在怎样的伤痛中度过,同时失去她与大哥,对他们该是多么致命的打击啊!还有一直把自己当珍宝一样疼爱的皇上,他定然又急又怒吧。

若让皇上得知漠西族的所作所为,只怕…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想下去。无论缘于何故,身为帝王,九五之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岂能容许如此违逆大胆之辈存活于世?小小漠西族在他眼中恐怕微如蝼蚁,这片沙漠绿洲说不定会从此消失。

蓝雾祁沉眼盯着她,芯月当然知晓他心中顾虑,说是以人质为要挟其实对皇上根本无用,只是针对她而为的吧?于是坦言道:“你放心,我会告诉皇上,那日不慎落入乱党的圈套,而是漠西族救出我们的。”

蓝雾祁眸光闪烁,对这位格格又多了种新的敬佩。她心思明澈,懂得他的担忧,而她受了那么多欺辱与委屈,还愿意如此去争取乾隆的允许,可见她拥有着比男子还广阔的胸襟,难能可贵。

“不用把我想得太伟大,我芯月格格爱憎分明,历来反对杀戮与征战,就算柳漠西如何欺我,但漠西族的百姓没有错。我与你一样,想帮助的只是这群无辜的百姓而已。”芯月抿紧唇认真注视他:“可是,我始终未想明白,你们为何不主动归顺朝廷?以你们的力量与大清抗衡,完全是以卵击石。”

蓝雾祁无奈苦笑:“我也反对杀戮与征战,也讨厌仇恨与逃亡。可是,你看到了,族人忘不了血流成河的痛苦,忘不了颠沛逃亡的恐惧,仇恨早已在他们的心中扎根,我个人无法劝服他们。但是至少希望朝廷不要再来侵犯掠夺。”

芯月眼中流露哀伤,为战争,为大清,为漠西族。

“我若离开,你会保我大哥和七哥的安全吧?”

“会。”

“恩。你放心,只要我能逃出这片大漠,我便能实现我的承诺。”

事实上,情势变化来得突然,让人无从防备,措手不及。

第三日,远处天空出现第一抹光亮时,两骑快马从城堡最僻静的外围冲出。这里放哨巡逻的侍卫事先被调走,草原上空空荡荡,人们犹在睡梦之中,浑然不知外面之事。已是深秋,大漠的清晨阴寒无比,冷风分外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快马奔腾,四蹄落在结着薄霜的草地上,所幸声音不大,否则只怕会有其他侍卫闻声赶来。

芯月身上裹着厚实的袄子,紫色斗篷将发丝全部围住,脸上还系了块面纱。马匹奔跑时,斗篷鼓起劲风,扬得老高。这装扮都是蓝雾祁为她准备,马是匹常在大漠奔走的良驹,马上还备了水和干粮。

身旁,与其并骑的是一袭白袍的蓝雾祁,他抓紧缰绳,黑眸中紧绷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今日助芯月逃亡,即使失败他也无悔,不尝试怎知道不会成功呢?

一口气冲出十余里,身后塌起一溜黄尘。远处看到沙丘连成一片,宛如起伏的山脉,两人眼中同时露出欣喜之光。他们知道,只要过了前面沙丘,就算柳漠西发现芯月的逃离也无计可施了。长鞭一扬,双腿夹起马腹直朝那个方向奔去。

突然,骏马嘶鸣,高抬四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