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项羽的话打断。

项羽拥着我,依旧冷冷的道:“当有人告知我,看见你随着叔父的千人骑马去了,你可真我有多怕?我怕我寻不到你,我那时多么的想要寻到你,可是当我再带人杀回城中时,我又是多么的怕,我怕在那些成堆的尸体中寻到了你,我就那么不停的找着,却又不停的向上天祈求不要找到你。”

“我…我只是想如果我能…”

“你可知?当我看到叔父的尸体时,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在我身侧,但是你却也不在,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呀。但是一个永远的离开了,一个却生死未明,你可能想到我有多么的害怕?我差一点就撑不住了。”

“我现在在了,我就在这儿了!你也撑过来了!”我抬手相要拂上项羽的肩膀,却被他突然放开了身子,盯着我的脸慢慢的退后两步,依旧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但是,叔父已经因为我的鲁莽大意而死了,是我害了叔父。”项羽瞪大噙泪的双目,脸色痛苦万分。

第126章节 [日十更]

“这…”我原本想要说话安慰,却实在找不出能说什么,安慰他,说此事不是他的错?还是虚伪的说着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是其他人或是其他原由,我可以说的心安理得,但是现在我说不出口。想到项梁留下的竹节,我赶紧从身上取出递给他,“这是他留与你的。”

项羽盯着那竹节半晌,才缓缓接过去,轻轻的转动一下,那竹节便打开了,只见里面塞着一块白色的锦帛。

“项羽吾儿,如见此帛,为定然父已毙,为父虽毙却不悔,只为吾儿忧心不已,吾军幸有多方相助有得已今日之势,却不料突变定陶,痛定思痛,吾儿日后切不可再胡为行事,现为父两事告汝,汝若不照,吾无颜归祖,死不冥目,一、栖梧见利项氏颇多,务必行迎亲之事,子虞一女不可近,必弃离之。二、范增谋略过人,远见卓实,吾毙后你拜其为父,同吾相待。

为父临赠汝一言,仁义累人,阴爱伤人,吾儿切记,切记!留羽儿于府中”

锦帛的最后是项梁的用印,看这锦帛上的字迹潦草仓促,还有些字节上有被滴水浸润的痕迹。想来是在出候府前匆匆写下的,他在领人去迎战时便料到了自己不能活命。

看完那锦帛,项羽慢慢的抬头看向我,我却只是盯着那锦帛呆呆的发怔,半晌才露出一个干干的笑,跄琅的走一步,差点摔倒地上“呵呵…呵呵…”

“子虞…”项羽伸手上前扶我,我突然抓住他握在我胳膊上的手,转过脸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你会如何?”

一刻的沉静,却又像是一个世纪的沉静,静的听不到一丝的响动,我同项羽就那么的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只有桌案上的青铜纹案香鼎炉里的青烟弯弯绕绕的升起着。

“你会如何?”我感觉到我的声音在颤抖。

又是一刻的沉静,但是这次我没有在沉静之后发问,我在露出一个笑,慢慢的拂下项羽握着我的胳膊,退后两步看着他。

我一直报着那么一丝侥性,我侥性的以为我可以在这个乱世,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爱情,侥性的以为他真的会打开那么一条路,带着我走下去,我甚至还疯狂的想,纵然历史当真不能改变,如果他能冲破一切将我拥在身侧,那么我甚至也愿意勿略那个结局。但是面对他的大局与争夺之战,他毅然选择了那个关乎于权力和占据的战场,如项梁所说,江山才是他的命,我不过是那江山之上的一朵浮花,纵然是最引吸他的,但是却远不能与那万里江山相论,他需要的是江山!

“子虞…”项羽朝我伸手,眼神期盼,“子虞,不要走!”

我退着向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但是眼睛却还是抑不住的酸痛,“我不走,我欠你一座城!”

第127章节 [日十更]

言罢,我迅速的转身,在眼泪未落在地上之前跑出屋子,然后沿着那左右弯曲折回的廊柱朝外跑去,在那正值人来人往的街头奔跑着。

我听见在我耳边呼呼作响,衣袖被风高高吹起,头发也胡乱的在风中飞着不停的拂上我的脸,以及那些惊惶失措的尖叫和不停响起的责骂声,但是我却不管不顾,只是那么的跑着…

如我所料,随着项梁的死,我们那一缕,由一度的担心犹豫所支撑起来的,可怜亦可悲的爱阴,归是归于死亡!

一场乱世,一抹腥红,一场颗心何处能得以安定?何底何人才能是牵着我的手,轻拥着我走过春冬之人?青丝纷飞中,我看不清那人的脸…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有两个宫娥模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将已经衣衫杂乱,满脸污秽的我扶上一辆黑色的车撵,然后给我梳洗换装,我只是任由他们收拾着,不问她们是谁,更不问她们要把我带往何处。

“到了,扶下来吧。”外面响起一个声音,两个宫娥就小心的扶着我下了车撵。

腥红的地毡在我脚下一路铺开,左右两侧粗壮的掖柱上一字挂开两排宫灯,我像个木偶一般的看着面前一间精碉细制的殿堂,虽比不上阿房的华丽,但却也气派不凡。

“王爷,人带来了。”两个宫娥将我送进门槛内,便退着身子下去,我怔怔的看着前面一帘纱缦,模糊的可以看到上面坐着一个身着黑色纹绣衣袍的人。

“你是何人?带我来此做什么?”我看着那纱缦里的人,想来就是刚才那些宫娥口中的王爷。

“不认识了吗?”纱缦轻掀,一个头戴珠帘冠缨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莫阳!

“莫阳…”我的思维迅速转动,惊诧的脱口而出。

“呵呵…性好我已让所有人退下,否则你此时就要被拿下治罪了。”莫阳负手而立的看着我,一脸的淡笑。

“为何?”

莫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直呼我的名讳,治你个不敬君主之罪。”

我闪开莫阳的手,挤出一个笑,道:“这…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太…太令人惊异了。”

“莫说你,就连我也至今摸不着头脑呢,事情突变,实乃出人意料!”

我突然像是明白过来,指着他睁大眼睛问,“你便是项氏义军寻回的楚怀王孙?”

莫阳点头,道:“正是!”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赢政攻下楚国,就在楚皇宫中大肆屠杀,凡楚怀王子孙皆下令一个不留,莫邪山庄曾受过楚怀王大恩,而且父亲年轻之时又与我的父王结交情谊,所以早在秦兵进城前,楚怀王就经命人将刚刚出生的我送至莫邪山庄,我也得已逃过宫杀之劫。

“莫庄主带全庄到关外,是不与你称王有关?”

第128章节 [日十更]

莫阳负手走到殿中,看着外面,道:“是。父亲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无人寻我,那我便还只是莫邪山庄里的一个二公子罢了,每日玩世不恭的四处游耍,日子过的也是轻松惬意,山庄也一切依旧,最多也是父亲责我几句贪玩。”说一此处,莫阳淡笑着低头伸手拂过摆在旁边的一只玉器,又接道:“但是项军寻到了我,强邀着我我出了主个头,便都不同了,若是莫邪山庄再留于吴中,指不定会有人不利于庄上,所以父亲才带着全庄退居关外。”

“哦…原来如此。”我看着他的背影点点头。

莫阳转过头看着我,“你今日一到彭城我就知晓了,你去见过项羽了。”

“嗯,去了。”我点点头,刻意的别开莫阳看着我的眼睛。

“我听他们讲,那日在定陶战败是因为项羽出城…难道是因为…”莫阳半将半疑的看着我。

“是,你猜的不错,是为我。”我再次别开莫阳的眼睛,肯定的回答。

“这…”莫阳惊讶的皱眉,略做停滞,又接道:“他的叔父因为定陶之战而丧命了。”

听到莫阳一讲,我原本一直压抑胀痛的穴口再也不能有任何的克制了,只感觉一股气压自咽喉冲了出来,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错的…”我弓着身子抬起头细念一声,眼泪也在那一刻怆然落下。

“子虞…子虞…”莫阳被我突然的发难吓到,抬手紧紧的抓住我的双肩。

“是我,我说错了话…”我大声的哭着,想要把穴口那股闷胀的痛给哭出来。

“子虞…你冷静些…”莫阳紧紧的拧眉看着我。

“我跟着项梁,但是我没能把他救出来,我没能救他…”我泪泪涟涟的哭着,抬手抓住莫阳的胳膊,努力的说着。

“你跟着他?”莫阳瞪大眼重复,马上明白过来,愤怒的冲我吼,道:“你疯了,那是战场!项羽竟然让你战场?”

“不…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自己跟去的。”我努力的摇头解释着。

“项羽…”莫阳冷冷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从来都是玩世不恭不的莫阳,我从未内见过他的脸色如些的冷。

“莫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颤抖的喃念着,心里除了难过,找不出任何的感觉。

“我知道。”莫阳轻轻的把我的头按上他的肩膀,我伏在他的肩用力的哭着,只是哭,尽情的哭。

我从未如此的后悔过,因为我的一句无心,我断送了一条甚至更多的人命,那夜的血腥味总是如影随行般的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永远都记得项梁倒下时那嘲笑沧凉的笑声,以及他狠狠盯着我的眼神,从未有一个用那么恶毒狠厉的眼神看过我,项梁的死所以我带来的,并不仅是一场爱情的破碎,更多的是我内心的压抑,无边的压抑…

第129章节 [日十更]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但是我却没有睡过去,反而异常的清醒。

哭完了,也站累了,莫阳牵着我在殿外的台阶上坐下,抬头看着地上洒落的胶白的月光,我侧头努力的朝天边看着,可是除了茫茫一片的黑色,什么也看不清。

“子虞,我们离开这里好吗?”莫阳突然伸手握住我放在膝上的手,侧头对我说到。

“…”我转头惊异的看着他。

“只要你愿意,我带你离开此处,游走四方也好,行商经业也罢,只要你愿意。”

“你…”我强挤着笑,却只是僵在脸上。

“这里除了战争,流血,争夺,还剩什么?你不应该待在这里的。”莫阳蹙眉看着我。

“我…我不能走。”我吞吐的抽回手。

“是不能还是不想?”莫阳盯着我的脸仔细的说着,停滞一下,又接道:“项羽给不了你要的,他能给你的只有飘浮不定,以及一次又一次的涉险。”

我迅速的站起身子盯着地上的台阶,道:“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又转身对莫阳露出一个笑,道:“我想我应该离开这儿了。

言罢,我起身朝着来时的大门走去,走初走着,然后又小步的跑着,最后大步的跑了起来。

或许彭城真是个奇特的地方,那些老朋友总是出人意料的立在你面前,先是莫阳,现在是玉儿。

当我跑出莫阳的楚王宫时,玉儿正在宫外来回的走动着,见我跑出,立马迎了上来扶住已经筋皮力尽的我。

“子虞姐姐…姐姐…”

“玉儿…”我扶着她的胳膊站直身子。

“上车吧,我带姐姐先去安顿下来。”玉儿扶我上一辆停在后面的车撵,我拉住她,道:“我想我还是不适住在项府。”

“我知道,我已经在城中置了所院子,这就带姐姐过去。”玉儿轻手轻脚的送我上车。

一路马车摇晃,我终是抵不过困意靠着玉儿的肩膀睡了过去,醒来已是翌日正午时分。略略的一听,就听到有唱歌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树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起身好奇的开门,就看到了一身碧绿褥裙的玉儿正在院中转腰回眸,见我开门,她立马收回身形走过来。

“姐姐醒了!”玉儿拉着我的胳膊笑着开口。

我看着她笑着点头,道:“嗯,你方才唱的曲子甚是好听,舞也美。”

“姐姐过喻了。”玉儿拉我进屋在桌边坐下,我才发现桌上已经置好了些饭菜。

“为何以前未见你唱过?”我拿起一碗清粥喝着。

“以前总是四处随着义军,也都未放在心上,只是前些日子项大哥偶然提及,我才又练着的。”玉儿略略低下头婉然的说着,我一下子因为一口粥呛到子咽中咳嗽了起来。

“姐姐…”玉儿赶紧递上茶水,我忙接过喝下。

第130章节 [日十更]

见我顺过气,玉儿盯着我的脸抿着嘴,却又不说话,我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就道:“有什么就直说吧,不必见外。”

“姐姐莫要怪玉儿多嘴,自昨个你同那个蒙恬到过府上之后,项大哥便像是着了魔症一般坐在案前不动不语,到晚上又同蒙恬喝的酩仃大醉,这是为哪般?自上次定陶秦兵进城后,姐姐为何又突然不见踪影?”

“这些个事,你知道了也无用,只是徙添烦心罢了。”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追问。

“即是姐姐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了。只是…”玉儿说着又加以迟疑。

“只是什么?”

“今日清早,项大哥又突然在府中设坛摆祭,拜了范先生为亚父,眼下府中正为此事行祭祖祈告之礼呢。”

我放下手中的茶蛊,轻笑一声道:“那又如何。”

“如此一来,那栖梧与项大哥便又进了一层,同为一父,你…”

“这是项梁的嘱咐,我早就知晓…”我淡淡的夹起一块菜放在口中咬着,但却怎么也吃不出味道。

“姐姐…”玉儿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我的嘴,我不解的抬头看向她。

“姐姐,你方才吃进的是用来调味的姜,你不觉得得辛辣?”

“哦?”我才回过神来,然后风一样的朝门外跑去,使劲的吐着嘴里的吐沫…

经历此事,我得出一个结论,吃饭时,别分心!

“左…右…”我握着剑在这个院子里卖力的练着,自从玉儿安排我在这里住下之后,我也没有出去过,每天温书练剑,总之尽量不让自己闲着。

“姐姐,眼看就又入秋了,我给你带来些厚实的衣物,就放在你的床上了。”玉儿站我屋子的门口笑着同正在练剑的我说到。

“嗯,知道了。”我唰的一下收起手中的剑,正朝玉儿走去,却不料院门处传来一阵扣门声。

“谁?”我一边朝着院门走去,一边问着。

“子虞妹子。”蒙恬脸色带笑的站在门外,我立马也笑了起来,赶紧侧身迎他进院。

“大哥你怎会知道我在此。”我一边引着蒙恬进屋一边问着,不过问过之后又明白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院子应该并不是玉儿置的,而是项羽。只要蒙恬愿意打听,问到这里有很多种法子。

“这里环境清幽,甚好呀!”蒙恬抬头扫看一眼这个单间的院子说到,我也不接话,引他在屋子里坐下,玉儿也正好端着茶水进来。

玉儿对着蒙恬略略行一礼,对着我点头道:“姐姐,玉儿就先回去了。”

我点头应下,道:“路上小心!”

“蒙大哥找我可是有事?”我笑着开口。

蒙恬收起几分笑意,认真道:“我也是来同妹子商议些事情的。”

“蒙大哥直说便是,跟我不必客套。”

第131章节 [日十更]

“当年我托项兄代为照料妹子,欠下项兄一个人阴,我自信是个重义之人,现在项羽正值大事之季,我虽不才但还是想助他一臂之力,不知子虞妹子觉得呢?”

我笑着转脸看他,道:“以蒙大哥人才,项羽得你相助是如得虎将。”我知道蒙恬是个重义气的男儿,这点我决不意外。

“只是…只是我蒙家向来世代忠于秦皇,而今到我这里…唉…纵是我被赵高之流陷害,却也万万不能担上这反秦的名号。”蒙恬一脸愁色的起身,说到最后重重的叹一口气。

“那大哥意思如何?”

蒙恬又重复在席上坐下,叹息道:“为此事我正左右为难,这阴不能不还,但是我祖辈名声,却也是不能毁于我手呀…

听蒙恬这么一说,我脑子一闪,眼珠一转,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蒙恬赶紧扭头看着我,道:“什么法子?”

“你大可在项羽身侧助他,只是不必用你的真名,或是直接行事不报名,只要项羽自己明白又何妨?只是这般一来,就要埋没你的功劳了。”

“男儿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假名之事不提,若是不报姓名,那也倒是为偿不可,反正这些所谓功名,本就不是我在这里所求的。”言罢,蒙恬高兴的喝尽杯中的茶水,脸上露出高兴的笑。

见蒙恬将茶水一口喝尽,我心中喑笑一声,敢阴他是把这茶水当成白洒喝了,但笑归笑,我还是赶紧伸手给他续茶,他脸上的笑却也慢慢的消了下去,最后又恢复了一脸的忧色,这让我一下子又懵了。

“蒙大哥…”我试探的叫他一声。他却突然将我续上的茶又一杯喝尽,然后重重的将杯子放回桌上。

“昨日,黄河以北的赵王歇和张耳因受秦兵围困,已派人前来求援,这赵王歇同张耳也都是反秦义军,若是能救出它们的义军,那些兵力归了楚怀王不说,其他那些零散义军也会争相投靠,想来楚怀王十之八九是会应下的。”

我又伸手给蒙恬续茶,不解的抬头,问:“如此不好么?”

“这项氏义军多半乃是昔日项梁叔侄部下,定陶之时项梁战死,照理来讲项羽才略过人,本应由他担了那首将之位,但那楚怀王却突然下旨,拜宋义为上将军,只封项羽为鲁公,任为次将,属宋义,如此一来,项兄便成了个空架子,若是出战,那项羽怕是要受制于人,更不说施展才略,我跟在身侧又有何用?”

“楚怀王?怎么会…”我嘴里念叨着,心时是咋然一惊,莫阳不会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