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在江陵府她说暂时不去太原府那样,只能缓解疼痛,让伤口好一些则是她启程去太原府。

现在她并没有往太原府去,伤口竟然好了,真是因为她现在不是李明楼吗?

李明楼应该去太原府否则就是违背天意,天不容。

现在有个李明楼去太原府了,而她则变成了雀儿。

她不是李明楼了,所以天就不管她了。

也不对啊,雀儿已经死了,那她假作雀儿活着,在老天的眼里就是一个鬼啊。

鬼,不是更不应该存活与世?

李明楼抬起头向夜色伸出手。

一夜过去了,没有天雷滚滚大雨倾盆,没有山崩地裂房屋倒塌,冬日的晨光铺照在院子里。

元吉踏着晨光走进来,他每日晚上归来给李明楼传达外边一天的事以及新得到的各方消息,早上去军营之前来见李明楼看她有什么吩咐。

他刚走到院落中,屋门就打开了,不是小金桔,而是李明楼。

李明楼如以往的打扮走出来,金桔在后急急忙忙的撑开黑伞遮挡晨光。

小姐要出门?

自从留在窦县,小姐几乎连书房都没出去过,虽然她说话精神都很好,元吉还是猜测她身上不舒服,或者担心身上不舒服。

虽然寻找大夫神医是假的,但通过方二知道,小姐身上有病有伤是真的,非常奇怪的没有办法解决的伤病。

李明楼站在台阶前喊了声元吉,声音就像青雀鸣叫,元吉脸上不由浮现笑容。

“我去军营看看。”李明楼说。

军营现在不是窦县的军营,而是他们的壮丁营,小姐去看看成果也好。

元吉唤来方二准备了车马,李明楼带着金桔和妇人一起前往,县衙里的官吏们得知忙也要陪同,李明楼并不拒绝。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穿行在大街上,引来民众围观,现在因为山贼祸乱大家心里不安,也无心做事,待听到是武家夫人们去军营,便有不少人跟着去。

军营那边接到消息,待李明楼一行人到来,一声号令营门大开,两队官兵持械列队而出,乍一看到这两队官兵,窦县的诸人吓了一跳。

杜威的兵马在那一夜基本都死光了,军营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除了割草喂马洒扫也干不了别的,现在这突然出现的两队五十人的官兵是哪里来的?

他们兵服整洁,甲衣盔帽齐全,身姿如同兵器一般凌冽,神情如同冬日一般冷漠,齐刷刷的跑动,让走在最前方的窦县官吏们下意识的勒马停下,在县衙养尊处优的马匹也发出一声嘶鸣,捣马蹄向后。

光州府说淮南道已经派了兵马过来,这是已经到了?

“啊,那是我家男人!”

“咿,那个是我三表兄啊!”

“张狗剩!张狗剩!”

跟在官吏后边的人群中忽的响起喊声,如潮水般涌涌,好多手举起向站稳在两边的官兵指点挥舞。

官吏们反应过来了,这些不是官兵,是民壮,民壮中有他们也熟悉的面孔站出来。

差役张小千手握跨刀铠甲哗啦响:“请大人们入营。”

官吏们打量这些民壮面色由惊讶变成了不可置信,民众涌涌靠近了,但不管是高头大马上官员们的视线,还是亲朋好友民众嘈杂的招呼,这些民壮如同木桩敲定在地上,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杜威那些官兵当初也没有如此气势呢,官吏们对视一眼,光州长史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

他们还记得上次来这里见到的场景,堪比庙会上的杂耍,指望这些民壮来剿匪守护窦县完全是说梦话,吓得长史脚不沾地的连夜跑了。

这才过去没多久,兵还真练出来?

.......

.......

(简单说一下李明楼的事,看到有读者疑问,为什么她假借雀儿没事,雀儿也是一个死人,原因是,李明楼是知道命运走向重生归来的人,她主动做出改变,而其他人则是被她改变,是被动的。序章里和尚的解释,鬼怪存在天容,所以本该死的元吉活着没事,死了雀儿名字活着也没事,不容的是魑魅魍魉,是不应该存在的堪破天机的李明楼。PS这是作者这本小说世界的设定,合理不合理不要深究,要证据根据更给不出。也不算第一次这样,重生之药香就是个雏形。再PS有二更)

第八十七章 看一场练兵

官吏和李明楼的车马进了军营,其他民众们则被官兵拦在外边。

民众们也没有不满,呼啦啦的围着这些官兵。

“当家的,你穿上兵服了啊?你怎么不给家里说一声。”

“张狗剩,你厉害的啊。”

“我是关头巷的,我们邻家贾四也来当了,他在哪里呢?”

民众们七嘴八舌乱喊乱问,但不管他们是谁问什么,这些民壮神情木然一动不动,当人群靠近拥挤混乱时,他们举起手里的兵器厉喝:“后退。”

民众们吓了一跳。

“他爹!你干什么呢?”有妇人恼怒的喊。

没有人回答她,面前穿着兵服的男人神情漠然。

这列队的男人们,他们不是谁人的丈夫,也不是谁人的亲朋好友,如果有一声令下打杀,他们手中的兵器只怕也会毫不留情的挥出。

民众停下嘈杂,好奇被畏惧不安取代,慢慢的向后退去。

兵营里有一个腿脚不便利的兵丁走出来,相比于这些民壮,他反而和蔼可亲:“大家请见谅,他们在执行任务,不能闲聊说话,这是军纪,违反了是要受罚的。”

军纪啊,民众们神情缓和,被丈夫当作陌生人对待流泪的妇人也抬起头:“还真像当兵的啊?”

腿脚不便利的兵丁有些许傲然:“既然此时此刻穿着兵服,就是当兵的。”说完这句他又神情温和,“能严守军纪的人都是勇士,别小看了这军纪小事,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的话,何谈杀山贼保护家人?你们看,这样的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有气势?”

民众们纷纷点头,畏惧的神情变成了敬赞。

“是很有气势啊。”

“比以前那些真的官兵还吓人。”

“哎呀张狗剩看起来很厉害了,我以后不敢打他了。”

“这位大嫂你不要哭,现在他穿着兵服不能怎样他,等他回家脱了兵服你好好收拾他。”

说话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民众们没有再涌涌上前,站在人群里的妇人被打趣的擦去了眼泪,笑的有些羞涩还有些骄傲。

腿脚不便利的兵丁待大家气氛差不多了,再次开口:“还有,不是所有的民壮都能穿上兵服的,能穿上这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除了他们本身是好汉,还有额外的好处。”

好处?民众们顿时好奇,相比于吓人的气势,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还是好处更吸引人,纷纷询问。

兵丁却没有再说,卖了个顽皮的官司:“好处还是让他们自己告诉自己的家人最好。”

说罢转身一瘸一拐的进了兵营,留下好奇的民众抓耳挠腮,在营门外议论纷纷,但没有人上前围着守门的民壮们询问,问了也不会说,那就等他回家再说,站在人群中被围着叮嘱知道了好处要告诉他们的妇人,不再哭泣羞涩又得意的笑。

进了军营的官吏们在门前的惊讶震撼反而褪去了。

军营里没有到处都是穿兵服的人,依旧是上一次来见到的场景。

穿着各种衣衫的年龄胖瘦不等的男人们,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或者发呆或者聚众说笑,他们的身边也没有正经的兵器,多数是木棍,有的甚至是还没有修整过的树枝竹竿。

但只要用心,总能找到夸赞的机会,主簿转头对身边的官吏们赞叹:“安排两队这样的民壮去门外迎接非常好,民众们看到会很放心。”

官吏们点头应和:“这样最好,非常好。”

大家转头看元吉宽慰:“练一些像样的就够了,不可能人人都练成兵。”

元吉笑了笑:“不够不够。”

他们说话时,那些散布在军营里的民壮们都站起来了,官吏们没兴趣看他们,他们不像外边那些民壮对官吏们木然视若不见,眼神发亮的涌过来。

“是官老爷们。”

“官老爷们来看我们了。”

主簿有些惊慌,这些人要嚷着走怎么办?问州府道德官兵什么时候来怎么办?跟他要钱怎么办?

他要喊元吉,元吉已经到了李明楼的马车前低声说什么,然后对几个护卫说了句什么,护卫们便向营中散开,同时大喊列队列队。

随着列队的喊声,原本抢食鸡鸭一般涌来的民壮们散开,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声在军营里乱跑,窦县的官吏们看到有好几个人跑动撞在一起忍不住笑出来,又怕让武少夫人以及她的护卫们难堪忙收住。

元吉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笑:“请诸位大人来演武台。”

又要看演武列兵了啊,官吏们对视一眼,再看马车掀起,丫头举着黑伞,那位不能见人的武少夫人搀扶着瞎了眼的武夫人走下来。

是她们要看啊,主簿等人明白了,当然要捧场,忙跟着下马一同走到简陋的演武台上,军营里鼓声响起,跑动的人更多,看着更加混乱。

瞎眼的夫人看不到,主簿对她连声称赞:“很是威武很是威武。”

蒙着脸打着伞的少夫人能看到,主簿对她点评恰到好处:“这么短时间能练成这样很是不错,果然不愧是振武军。”

李明楼看着台下点头:“是练的不错。”

妇道人家看到人多就觉得好,主簿含笑点头,旁边有官吏低声喃喃:“是练的不错。”

要附和凑趣就大声点,自言自语算什么,别的事不用做了,哄这个两个妇人高兴也做不了吗?主簿不悦的斜眼看那官吏,见那官吏不仅不大声,视线还呆呆的看着远处,主簿视线也跟着看过去,神情不由一怔。

人群都在向这边汇集,或许是居高临下,先前看起来乱跑的人群变成了一条条线,线没有打成结,在最前方举着颜色不等旗帜的线头带领下纵横交错,构成不同的图案。

“是军阵。”旁边有官吏小声说。

军阵啊,主簿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跟武家两个妇人解说,眼前的这些民壮跟前一次来看到的一样,没有统一的兵服,没有统一的兵器,穿着打扮混乱的有些滑稽,但跟前一次不同,看着滑稽的他们奔走发不出半点笑声。

不管胖瘦,他们身姿挺拔。

不管脚上穿的什么,落地咚咚。

不管手中握着的什么,摆动如一。

鼓声变幻,交错的军阵停下来,鼓声又一次响起,落鼓急而重,场边另有旗子挥动:“抬枪!”

演武台前木棍竹竿树枝一起举起。

鼓声再落:“扬刀!”

演武台前声如雷鸣:“杀!”

寒冬的日光下木棍竹竿树枝竟然挥出一片刀光,寒意森森,气势凌冽。

演武台上鸦雀无声。

主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此时光州长史看到,今晚应该就安心的住下来了。

第八十八章 为了吃肉

四百多的民壮在鼓声和旗帜的号令下变阵列队挥刀刺矛一番,演武便结束了。

随着鸣金收号穿着各异的民壮列队站在演武台前,汗流浃背精神奕奕,视线都凝聚到台上。

主簿长长的舒口气:“练的不错,练的不错。”

其他官吏们也回过神纷纷点头称赞。

这一次真心实意。

元吉也真心的谦虚:“现在还不算什么,大家都是普通民众,只能慢慢来,天又越来越冷,练的越来越苦.....”

主簿机敏,是要要钱吗?忙握住元吉的手:“元爷再辛苦几天,道府的官兵就要到了,等他们来了,大家就轻松了。”

元吉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应声是。

台下有人抱着一把色彩不等的旗帜蹬蹬跑上来,单膝跪地举起:“请大人们选优胜者。”

这是什么意思?官吏们不解。

“军中练兵有奖罚,适才的演武请大人们选最好的一支队伍,我们会给与奖励。”元吉解释,伸手做请,“主簿大人请。”

不错不错,很会练兵,主簿高兴的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台下,见台下站立的队列都有不同的旗帜举在阵前,应对这护卫捧过来的旗帜。

随着主簿的视线扫过,台下的队列中民壮们的神情更炙热。

主簿视线又转回来对李明楼:“夫人你们来选。”

主要是哄着她们高兴嘛,官吏们也纷纷邀请,李明楼没有推辞,也没有思索斟酌从护卫手中便捡出一把青色的旗帜举起来。

台下顿时响起吼声,青龙旗所在的队列人人欢腾,其他的队列的人们则满脸羡慕遗憾。

想都不想,是看哪个颜色好看的吧,适才看的眼花缭乱他们都没记得住哪队是哪队,不管怎么样,大家都高兴就好,主簿等官吏跟着点头表示赞同:“正是这队最好。”

元吉对李明楼道:“请少夫人赐甲衣。”

护卫从一旁抬了一摞摞铠甲兵服,又有一架兵器陈列,官吏们这才恍然,原来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兵服,也不是专门训练一批可以穿兵服的,能穿兵服的是优选者。

李明楼邀请主簿等官吏:“由大人们亲手发放是为荣光。”

主簿等人没有推辞,只要不出钱的事都好说。

青旗一队二十人走上台,接过官吏们赐予的兵服兵器,然后转过身高举激动的欢呼,台下虽然羡慕但也发出祝贺的欢呼。

演武台前再一次掀起喧闹。

主簿想象不出一个兵服兵器竟然可以让他们这么高兴,以前那些官兵们没这样啊,然后听到元吉在一旁道:“可以去领号牌了。”

这二十个民壮发出更激动的喊声抱着兵服兵器奔下台。

“号牌是什么?”有官吏问。

真正的官兵们倒是有身份碟牌。

“就是那种。”元吉道,“当然,他们不是真正的官兵,这个号牌只在我们这个军营里作数,得到号牌的民壮可以每日吃肉。”

主簿愕然,旋即恍然,又失笑,原来是为了吃肉。

县衙和民众都知道军营里管饭,稀饭管饱,三天一顿荤菜,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是很不错的伙食,给人做工也吃不了这么好。

演武结束就到了开饭的时候,军营的伙食营帐排起了两队,最长的一队是普通民壮,今天他们吃的是稀粥饼子一碗素菜,另一边是一百人左右穿着兵服的民壮队伍,刚拿到兵服的那二十人也在其中,神情兴奋的向前张望。

“这边除了稀粥饼子素菜还有炖羊骨。”元吉对主簿等人介绍,“每天都有。”

虽然肉没有多少,骨头啃起来也能让人幸福的冒泡,而且每天都有,更何况还是别人没有你自己有,官吏们看着这两队人,很明显看到一队的得意自傲,一队的羡慕和不服。

人有时候比的不是吃喝,是不一样,虽然只是一碗羊骨头。

“不止是一碗羊骨头。”元吉说道,“穿了兵服的民壮在回家的时候可以领取三斤肉。”

主簿神情惊讶:“每次?”

为了保护家人主动前来当民壮,并没有让他们丢下家人,民壮们轮流七天一归家。

元吉点头:“每次。”

当初县衙门前一招呼很多人来军营,但最后真正留在军营的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穷苦人家居多,听到军营管饭来混饭的。

三斤肉对于很多人家来说可不少,这岂不是一人吃肉全家吃肉…..

民众们来军营是为了剿匪保护家人,现在还没有为亲人浴血奋战,就已经让亲人们得到了好处,怪不得他们担忧的民壮们会跑并没有发生,反而来的人更多。

为了吃肉,为了吃更多的肉,为了让家人也跟着吃肉,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一群民壮练的如此像模像样,主簿等官吏看着元吉,小手段好手段巧手段啊,振武军名不虚传。

主簿心思转了几转,一咬牙:“这花费不小,但为了窦县万民,县衙的库中想办法也要支援。”

在他身后的官吏们顿时如同鸡崽缩起来。

四百多人呢,四百多人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不知多少张嘴,有精熟物价的文吏心里开始飞快的计算,如今一头猪也不过净肉七八十斤,一头羊更少,这一军营的人一天要吃掉多少,一个月…..文吏窒息。

元吉对主簿道谢:“暂时还不用。”

文吏一口气活过来,又神情惊讶,暂时还不用?这暂时其实已经暂了很久了…..

“元吉。”李明楼忽道,“有肉不能没有酒。”

主簿等官吏惊愕,进了军营后这武家的两个妇人一个瞎眼安静一个蒙脸不语几乎都没有说话。

“凡得兵服的人,再加一碗酒。”元吉立刻领命。

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吧,主簿等人心里喊,慎重再问一句吧!

李明楼微微一笑,想到了那一世自己做过的趣事:“天气越来越冷,在军营外立了大缸,每日练完,每个人都可以饮酒一碗,回家的时候再接了带走。”

大缸,每个人,每天,可带走。

原本已经停下计算的文吏,脑子瞬时自己转起来,数额滚滚累计,他的眼不由一黑。

“传令!少夫人赏酒!”

“传令!营外立酒缸!”

天下人都爱吃肉,天下男人都爱酒,军营里欢呼声如雷滚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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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门,只能一更,我再慢慢的尝试二更了,会越来越规律

第八十九章 去那座城

咯吱咯吱三辆骡子车在官路上行走。

官路并不平坦,坐在其上的货商被颠簸的冒出一头汗。

一条大路在一处分为两路,岔路边的茶棚有老妇热情的招呼:“客官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货商嘀咕一句都快热死了,但还是下了车,让自己和骡子都歇歇脚,但让他意外的是简陋的茶棚里快要坐满了,好容易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胖乎乎的货商挤坐下来将长凳压得咯吱响。

“别坐塌了!”同一条凳子上得瘦小男人喊。

胖货商气喘吁吁:“怎么这么多人?”

老妇捧着茶汤过来:“前些日子你来这路上都没人。”

胖货商搭话问为什么,又说;“以往也没有这么多人。”

“前些日子有地方闹山贼呢。”瘦小男人喊道,“把一个县的人都杀了。”

胖货商稳坐如山:“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