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君虽然被关押起来,但一点也没有受到苛待,衣衫簇新,面容整洁,腰里还系着一串玉兰花,站在这嘈杂些许混乱的堂内,似乎是来探监。

安德忠才不计较谁如此善待他这些小节,直接问:“你说楚国夫人要请我回太原府,可有凭证?”

连小君从贴身的衣襟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有楚国夫人亲笔信。”

安德忠不接,冷笑:“信可以假冒。”

“先前我送给大公子的礼物其实是楚国夫人送的,里面有一玉石摆件,是当初窦县时大公子赠与夫人的。”连小君抬起头看他,一眼一声,“夫人说,请公子莫忘前缘。”

第一百零七章 随我来

四月的田野庄稼已经蹿高,站在河边遥望,晨雾中对岸的淮南道境内恍若拉起青纱帐。

“真是生机勃勃赏心悦目啊。”

连小君站在粼粼河水边,玉色的衣袍随风卷动翩翩如仙,在其他人眼里同样是赏心悦目。

但安德忠此时没有闲情逸致,他的脸色自出了浙西就阴沉如锅底。

“连公子。”他道,“我们为什么要从淮南道过,不管是从地理还是兵力上来说,江南道才是最合适的。”

连小君回头一笑:“大公子是害怕项南吗?”

安德忠当然不怕项南,只是很厌恶。

一开始他的确不把这小儿放在眼里,还想趁机拿下淮南道,最初几次那小将手忙脚乱吃了亏,丢了几座城,但很快便适应过来,最后不仅收复了那几座城,还时不时的窜到浙西,他狠狠教训了这小儿几次,算是不敢再来了。

但总是跃跃欲试,让他绷紧了心弦,不能放开手脚对付东南道的齐山。

要不然早就把东南道啃下一半了。

淮南道有项南这种凶将,又是楚国夫人的老巢,里面防卫森严道道关卡如同层层铁网,看起来松散,实则风吹草动就能拉网,网一拉起,天上地下插翅难逃,他试过很多次了。

而江南道虽然有所谓的剑南道兵马,领兵的不过是个小丫头,其他的都是怂官怂将,摆出凶恶的样子就能吓的他们不敢动,境内也散散松松筛子一般。

“对于安大公子来说,从江南道容易过,但对于我来说,江南道可不好过。”连小君道,“安大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连氏跟李氏是有仇的。”

安德忠想起来了,他当然把连小君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也知道李奉安当年跟连氏的决裂。

现在江南道的李家小姐,对小儿都督唯命是从,当然要防着连小君。

如果带着兵马杀过去,江南道最合适,现在杀过去是不行的,一个江南道容易杀,但一动手就不是只是他跟江南道的事,两边临近的齐山项南都会动手。

他现在没时间跟他们撕缠,他要尽快的赶回太原府,要想尽快回去,就要潜藏行迹,偷偷摸摸的穿过去连小君到了江南道必然要严查甚至羁押。

“淮南道就不一样了。”连小君对他一笑,再看向淮南道境,“我和项公子虽未见过面,神交已久。”

安德忠没忍住失笑:“神他娘的神交已久,你们不就是都是楚国夫人的情夫吗?不对吧,你到淮南道更危险,那项南为了独宠,会杀了你。”

连小君道:“不会的,我们既然都因为楚国夫人而悦,可以说是英雄相惜。”

安德忠哈哈狂笑,他一向听到别人说他是疯子,但现在觉得这世上疯子太多了,他才是个正常人。

“大公子不用担心。”连小君道,“我去与项南一谈借路,家兄留在大公子这里”

他看向河岸上密密麻麻如同竹林铺开的人马,人马都不穿铠甲,但气势依旧骇人。

连小蔷夹在中间,如同小鸡崽瑟瑟。

看到连小君看过来,他的眼泪唰的流下来,试图改变连小君的想法,但这是徒劳的。

安德忠没有再说话,只对连小君抬手做请,连小君对他施礼告别,施施然向河边走去,河边停留一艘小船,他将坐着小船到对岸,然后去见住在扬州府里的项南,拿到境内通行的军令。

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淮南道虽然是楚国夫人的老巢,但现在交给了项南,项南虽然跟楚国夫人关系匪浅,但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嘛可都是满口谎话翻脸无情的。

握着淮南道这么大的一块肉,吞下了就不会吐出来。

单单拿着楚国夫人的命令,不打招呼就想在项南眼皮下畅通无阻,是不可能的。

而就算是情人,情深意浓,但楚国夫人要把安德忠放过去的消息还是不能告诉他,项南的背后可是站着项氏,楚国夫人做的这种事又是足矣灭九族的,如果项南知道了那可以吞下的就不只是淮南道,而是京城,是楚国夫人手中所有的权势。

当然,这件事也能容易,就是这是一个骗局,楚国夫人的两个情夫,或者再加上楚国夫人,一起设下的圈套,在他入淮南道后,将他围杀。

不过他安德忠也不是就成了案上鱼肉了,再潜行,他带的兵马也足够多,想要杀他没有那么容易。

安德忠思绪飘忽,一会儿觉得是真的。

他看了楚国夫人的信,信上跟连小君说的内容一样,甚至比连小君说的还写赤裸裸,通篇表明一个意思,她已经不管这天下是谁的,她只要自己手里的权势

这信上任何一句话展示到人前,都能让朝廷定她谋反叛逆,或许也为了表达诚意,让此信做证据,楚国夫人在信上盖满了章,楚国夫人的印,武氏私印,淮南道节度使印

还有那个证据,玉石摆件。

但安德忠一会儿又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信也好印鉴也好都能私造,就算揭穿了,楚国夫人哭哭啼啼说一句被偷了,谁又能奈何她?天下这么乱,丢点东西又算什么稀奇。

那个玉石摆件,楚国夫人说是他送的,他恍惚记得当初的确往窦县送过礼,但那只是为了去探查情况,礼物也是让人随便去街上抢的他的东西可舍不得送人。

抢来的礼物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样!

当初送礼的那个小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打死了。

安德忠神情阴影不定,看着青色的仙人消失在青纱帐中,收回视线,落在连小蔷身上。

这是连小君的哥哥,说是两人自小结伴亲密无间不分你我。

“连公子为了我冒险去见项南。”他狰狞一笑:“你这个哥哥,祝福他顺利归来吧,否则你的命就不保了。”

都被扣押当人质了,连声公子都不喊,什么他这个哥哥连小蔷神情绝望,连小君这家伙哪里在乎他这个哥哥性命,而且,连小君也不是为了安德忠冒险的,从淮南道过是想见项南吧!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连小君一路坐船进了扬州府,远远的就看到岸上一群白袍兵将,纵然也是一身白袍,有个年轻人在其中依旧闪亮。

连小君站在船头,眼里的笑四溢而出。

这个年轻人就是项南啊,一个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自己未婚妻情夫的可怜人。

水急船轻,连小君轻轻飘飘滑近,抬手一礼。

“项公子,久仰久仰。”

项南看着水中飘然而至的男子,心里赞叹一声,含笑还礼。

“连公子,彼此彼此。”

彼此吗?连小君想,也算是彼此。

他和他都以为那个掌控在手中,最少也算棋逢对手的那个陌生女人,其实与他们才是最熟悉的人,而那个夫唱妇随恩爱情深的丈夫武鸦儿,与妻子才是陌生人。

这世间真是有趣,连小君哈哈笑了,岸上项南也哈哈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各有各道

春光普照大地,原本荒芜破败的城池也重现了生机。

安东城也是如此。

因为楚国夫人收复了京城,安东这边没有了威胁,流民渐渐聚集,躲藏逃离的民众也重回家乡,再加上项氏一族数百人在此聚居,一个冬天过后,城池也苏醒过来。

有人开始耕田,有人开始修屋,城门城池里外也有了兵卫把守巡逻,原本河南道的兵马试探来过,但看到悬挂项氏大旗的数千兵马驻扎,便立刻跑了。

有卫军驻守,再一打听还是英武将军的兵马,民众们聚集来的更多了,街市渐渐的开了,官府也有了人穿着兵服的将官,核查登基人口,禁止斗殴拐骗,有人受欺负试着来告官后,将官派兵马将作恶的抓了并驱赶离开安东,涌向安东的人顿时更多了。

“家里这么多人,让他们去衙门管事就行了。”项大老爷对项云道,“你那些兵马都是有大用的。”

项云点点头:“我先用兵马把规矩立起来。”

乱世里只有兵马才能威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项氏就算离开了太原府,也依旧能很快在一地再站稳脚,项大老爷面带微笑的喝了口茶,没有了太原府,他们有了安东城。

以后这安东城就是他们项氏的了。

官府他们收整起来,这算是大功,将来朝廷也不会夺走,只会顺水推舟。

“家宅附近已经住满了吧?”项云问。

原本荒芜凋敝的城池里外突然变得挤满了人,废弃的宅院也突然住满了人,有的是原来的旧主人回来了,有的则是流民捡着住了,当然因此也产生了纠纷,旧人回来驱赶新人,随着这样的纠纷越来越多,项云让兵将们开始统计房宅。

项氏一族数百人,占据了一条街的宅院,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有护卫有兵马,很多人就是最先围绕着项氏族人所在聚集。

“早就住满了。”项大老爷道,知道项云要问什么,“不过没有人来找我们要房子。”

项氏族人挑选的自然都是豪宅,这样的房子都是富人的,也是乱世里最有可能逃生的。

现在安东城恢复生机,这些人极有可能回来了。

但这些人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们是不会傻以及蠢到来跟项氏索要宅院的。

“这几天倒是多了一些人上门拜访。”项大老爷含笑道,“拿着名帖,我都让人收下了,慢慢回访。”

这些上门拜访的人中肯定就有原来的房屋主人,但他们不说,项氏也不会主动归还房屋,当然,这些人不说也是表明房屋不会追讨的结交之意。

项大老爷没有丝毫的愧疚不安,很坦然,这安东城如果没有他们项氏,哪来的安稳,这些人怎能回故土来?

能回故土,能重新享受太平日子,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人要知足。

项大老爷已经开始思索,将来天下太平了,他们回太原府,安东这边也不能丢,项氏哪一枝哪一房留下来,大族就是要这样开枝散叶。

项云不在意这些小事,只叮嘱:“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安稳,但人一旦安稳日子过久了,就会生骄,安东这边大哥你要看好,我们项氏仁善好说话,不欺压乡里,但对这些人该打就打,该惩戒要惩戒,太原府的错误不能再犯,这样我带着兵马走了以后,你们也能镇守住安东。”

“不用担心,让家里的护卫穿上兵袍,另外还有阿城呢。”项大老爷笑道,“现在李大小姐走了,阿城也去不了淮南道,她现在对安东城很有兴趣哎?小六啊,你要走了?”

项云没有先回答,而是继续道:“阿城这边也不能放手,你们要看好她,要记住,安东城要姓项,不能姓齐。”

项大老爷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如果真有事,还有小南呢。”

项云这才道:“京城吴郑两位大人已经被楚国夫人关起来了,写信想要求救。”

项大老爷震惊:“此妇真胆大!”

项云笑了:“她要是不胆大也走不到今天,这是预料中的事,就算我没有遇刺,我也不会贸然直接进京撞入她手里。”

项大老爷点点头:“现在正好,她关押了吴郑两位大人,露出了本相,你有理有据可以进京拿下她了。”

说完又担心。

“只是,你的兵马不多啊。”

那楚国夫人盘踞京城,兵马雄厚,宣武道这边还有韩旭送给她的兵马听调遣。

项云道:“剑南道这边兵马怎么也要听陛下的,倒是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项云手里可是有两道圣旨的,一道是朝廷诏楚国夫人去麟州,一道则是如朕亲临,拿出这些谁能不听命?除非反叛。

那就更有理由被诛杀了。

项大老爷点点头。

“而且也有小南呢,让他带着兵马向京城这边来。”项云笑道,“我已经给他写了信,这时候应该收到了。”

“哎哎,哎”

陈二爬上城墙,在后唤。

站在城墙上如松竹般修长挺立的年轻小将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别吵,送行呢,我正要赋诗一首。”

陈二将一封信拍他肩头:“你家里的信,项都督受着伤,你爹还病着,齐小姐还盼望着,你还有心情给陌生人赋诗!”

项南哈哈笑了,接过信撕开看了眼,也不知道看清看完没有,就随手又叠起来,视线再次看向前方。

前方的原野上,连小君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陈二哼声在后踮脚看:“跟这美人对坐一天一夜,是不是自惭形秽?”

项南抬手轻抚发鬓,道:“非也,我们这叫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陈二干呕一声,跟项南斗嘴就赢不了:“你怎么想?”

项南看着前方微笑:“我想楚国夫人还是会喜欢我的。”

陈二锤了自己的头一下嗷的叫了声:“我是问你,怎么看连小君这件事,哪有带着数千随从做生意的?做的杀人越货的生意吗?而且那些人一看就不是生意人,一个个像饿狼,真让他从我们这里过去吗?”

项南哦了声,摸了摸下巴:“他不是说这是楚国夫人要做的生意吗?楚国夫人当然做的是杀人越货的生意,楚国夫人本人就是一匹饿狼。”

说着笑了。

“他连小君要说是自己的生意,带着这些恶人,是不是要去伤害楚国夫人啊?我才不肯让他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二肃容道:“楚国夫人到底要做什么?这件事有大问题。”

项南抱臂看着城外,城外人来人往,繁华热闹,另有兵马奔驰巡查其间:“有问题,也没有威胁到我,对我们来说就不是问题,我们为什么要管,管就要得罪楚国夫人啦。”

他看陈二。

“得罪楚国夫人,她跟我闹,把淮南道搅乱,谁的损失大?我们!你傻不傻啊。”

陈二瞪眼生气喂了声:“那要是楚国夫人作恶呢?你别忘了最近京城那边的消息,楚国夫人奇奇怪怪的,京城的气氛也很不对。”

项南当然没有忘,而且他现在还知道的更清楚了,项云的信上告诉他,楚国夫人在京城飞扬跋扈,争权夺利,将吴郑两位大人关起来了。

真是暴躁又可怕的女人啊。

项南抿着嘴噗嗤噗嗤的笑了。

“你还笑!”陈二喊道。

项南便不笑了,看着他,也大声喊:“那就更不能管了!我要跟这个作恶的女人划清界限!管,管不了,被牵涉其中,我们要么被认为是同党,要么就是做事不力!总之我就被牵连了!”

陈二被他喊的一愣愣的,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哪里不对。

真的假的,终于要跟这个女人划清界限了?

日夜不停的奔驰,在一个清晨终于离开了淮南道境,打扮成车夫的安德忠与连小君作别。

“接下来就不是楚国夫人的地界,我的旗号反而会惹来注意,就不能相送了。”连小君带着几分歉意,“接下来就靠大公子您自己了。”

安德忠对他道谢:“能送过淮南道,前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问题了,连公子不用再跟着我们吃苦了。”

急行军对于美人连小君来说的确很苦。

连小君一笑还礼。

安德忠拿出一封信:“这是我给楚国夫人的信,还请公子转交。”

连小君忙双手接过:“某一定交到夫人手中,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又一笑,“夫人必然期盼着公子的信。”

第一百零九章 我心之所向

安德忠的身影消失在地面上,原本庞大的商队也跟着消失了,只余下连小君连小蔷两人一车。

连小蔷直到此时才靠在车驾上,擦了擦一头一身的汗。

“我算是明白了。”他喃喃道,“每次我以为已经遇到天下最匪夷所思的事的时候,下一次总会有更吓人的。”

现在回想,当初去跟叛军张庆买粮、去跟马江买扬州城,甚至堂而皇之去剑南道复仇,还算什么啊。

带着叛军头子安德忠以及数千叛军,从淮南道大摇大摆而过,然后送去太原府让其父子团聚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事吗?就不说是不是人敢做的事了

连小蔷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对这件事他好像没什么想法了,唯一的念头是,下一次会是什么事?

连小君还会做什么?还会卖买什么?天下吗?

天下,他的眼神聚集了一些,好像是未了曾和连小君说过什么?做一个名为天下的生意什么的?

他撑着身子视线寻找连小君,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看到连小君正打开一封信

“这个,不是安德忠送给夫人的?”连小蔷忘了自己要问什么,跳起来瞪眼又压低声音,“你怎么打开了?”

连小君道:“夫人给安德忠的信都让我看了啊。”

“那是为了让你了解情况。”连小蔷道,神情有些畏惧,安德忠很可怕,那个敢跟安德忠往来的女人岂不是更可怕,“她又没有说让你看安德忠的回信。”

“我如果说要看,夫人会让我看的。”连小君道,“我看也是为了得知生意做得怎么样。”

算了,反正只要连小君要做的事,他说话又有什么用,连小蔷踮着脚探头,那,安德忠写了什么?

连小君笑:“他感谢楚国夫人告诉他父亲生病的事,又追忆了一下当初两人的相识,感叹了一下如今天下的混乱和艰难。”

真是服了这些人,不,这些鬼了,明明是恶鬼,还非要说人话,连小蔷失笑,这天下的混乱和艰难不正是他们父子搞出来的吗?

“他难不成还要细论一番朝堂和朝官荒唐?他们父子是正义之举?”

连小君笑道:“那倒没有,安德忠不是个蠢人,不会说这些没用的话,他啊,直接给了楚国夫人一个许诺。”

什么承诺?连小蔷好奇。

“他说,待他得了天下。”连小君将信折腾放进袖口,一笑,“楚国夫人依旧是楚国夫人。”

安德忠停下让马匹略作歇息的时候,也回头看了眼,连小君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这边的城池也笼罩在暮色中。

四周的人和马也变的雾蒙蒙,除了马匹的喘气别无他声,安静的令人压抑,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阴云。

他们的确不像商人,也不像一般的随从,他们马匹上衣服里都藏着兵器,他们的身上都带着血腥气,没想到真的从淮南道境内走过来了,畅通无阻。

一路上难免经过城池,看着路上涌涌的人群,巡查的兵马,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块摆到面前血淋淋的肉,真想上去咬一口,然后热闹的人群四处逃散,兵马厮杀,明媚的春日遍地鲜血死尸想到这场面就让他们热血沸腾,太刺激了。

虽然安德忠也不时的这样想,但他到底还保持着清醒,第一动手没这么容易,图一时快意没什么意义,二来,始终警惕这是陷阱

“大公子,现在看来,这楚国夫人可信啊。”副将低声道。

他们已经走过淮南道,离开了楚国夫人掌控的地方了,只要过了前方的河南道河南道这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那里的兵马就是摆个样子,现在可以说太原府河东道就在眼前了。

“说我们是叛军。”另一个副将低声嗤笑,“这些卫军哪个都是黑心,都是为了自己。”

安德忠道:“不为己还能为谁?人之常情。不过楚国夫人这个女人奸诈又疯狂,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他看向前方渐渐被夜色笼罩大地。

“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楚国夫人反而更好动手,她不肯离开京城,把那皇帝的官都抓起来了,这时候要是京城外闹点动静,立个功,震慑那皇帝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