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乐见其成,反正对自己来说也没有损失,李明楼默然一刻,世事就是这么现实无情。

“那武夫人和武鸦儿的事……”

元吉接着道:“具体的细节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山贼是九房的安排,再后来武夫人不见了,九房人对外说走丢了,也就不再理会,他们并不知道也没有猜测与武都督有关。”

李明楼嗯了声,那就让它随着商武城的消失而消散吧:“韩大人启程了吗?”

元吉点头:“韩旭见过河南道节度使,命他与中齐合力守好河南道。”

李明楼不由一笑,其实是告诉河南道节度使,一切听中齐的?

元吉也笑了:“中齐留在河南道等候,韩大人去麟州了,算着日子他给夫人的信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李明楼便让人问姜亮的信,又对元吉叮嘱:“让中里保护好韩大人。”

元吉应声是,随行的姜暗带着几封信进来。

“姜先生的信刚送来。”他说道,捏了捏厚厚一叠,“还不少呢。”

当然不少,人多了嘛,韩旭的,连小君,项南,现在又多了一个安德忠。

李明楼和他们三人一起拆信看,这里面有韩旭他们写来的信和姜亮以楚国夫人名义给他们的回信。

元吉姜暗看详细的,李明楼则只看姜亮给她的信,姜亮在信上写了对他们每个人分析和安排。

安德忠不用理会,逢场作戏,互不相信。

连小君虚情假意,但有需有靠,有事说事。

韩旭为了骗楚国夫人离开京城,态度不错,言语亲近,可以扔一边晾着他,让他更相信夫人的飞扬跋扈。

这些姜亮写的很有信心,甚至不问李明楼意见,唯有项南的,他按照要求写了,心里有些不安。

“夫人真要告诉项南这件事?我不是怕他去告发,而是怕他趁机来闹京城。”

“这小子滑不溜丢,跟夫人有利益相争,而且项云关在京城呢。”

于情于理项南都很危险啊,夫人离开京城这种大事应该第一个瞒着他吧。

但李明楼却让姜亮写信告诉他,不仅说自己要去打太原府了,还说安德忠是她放过去。

果然夫人待项南跟与别人不同……

“不是我待他不同。”李明楼想着幻境里看到的项南,“我是不把他当回事。”

她从没把他当合作者,也根本不担心他对她不利……他的存在本就是对她的不利。

“他敢来京城我就敢杀了他。”

“他敢告发我我也就敢杀了他。”

或者说她就把自己摆在这里,等着他甚至诱惑他来杀。

元吉道:“危害小姐他倒是不敢,估计会来抢功。”

姜暗笑:“看你说的!那叫帮忙!”

谁能从小姐手里抢功劳?都是帮忙,听候调遣!

李明楼笑了笑将姜亮的信放下:“暗叔你给姜先生回封信就说做得很好。”

姜暗应声是。

李明楼眼睛如月牙一弯:“武鸦儿有信消息吗?他走到哪里啦?身体还好吧?”

问武鸦儿的消息是应该的,毕竟这次主攻在他,问身体就没必要了吧?元吉哦了声道:“没有新消息。”

身体好不好关系到战事顺不顺利,问也是有必要的嘛,姜暗笑道:“我让人去问问?”

李明楼点点头:“好的呀。”

……

……

扬州城府衙后院树木成荫,蝉鸣其间,满耳都是滋啦滋啦……

白袍公子站在桌案前久久未动。

“项公子!项公子!”有人在窗外的小径上喊,手里握着一支竹竿。

项南看过去,认得是道衙的长史,确切说是光州府的长史,按理说到扬州该升官了,但不知道为啥没升,这长史也不急不气,每天乐颠颠的。

搞不懂想的什么,项南眼神询问。

“蝉鸣是不是吵到公子了?”长史关切询问,将手里的竹竿举了举,“我带人粘蝉吧。”

项南哈的笑了,忙摆手:“不用不用。”他又伸手在耳边做倾听状,“蝉鸣蛮好的,也就听这几天。”

长史哦哦两声:“不打扰公子就好。”他踮着脚往桌案上看,“公子给夫人写信了吗?写好了随时唤我我安排人送去。”

项南含笑点头:“好啊好啊”

他们隔窗说话,门被推开,陈二走进来,拉着脸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项南看了眼长史,长史忙对他拱手:“公子您先忙。”说罢乐颠颠举着竹竿走了。

陈二不高兴道:“这些人整天无处不在的窥探,早说了我们搬去军营,谁又能拦?”

项南道:“你看你还是不懂人心,让他们看着放心,我们才更方便更容易做事!”

陈二哼了声,还没说话,项南眉飞色舞对他招手。

“快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他道,“你知道连小君带着从这里经过的是什么人吗?”

陈二道:“不知道。”

项南笑眯眯:“你猜呀。”

陈二瞪眼:“我不猜。”

“不猜就不猜凶什么!”项南笑道,“我告诉你,你猜都猜不到,是安德忠。”

陈二愕然:“那连小君好大的胆子,竟然……”

他说到这里又停下,没有像项南等着嘲笑的乡下人那样,而是想明白了。

连小君的胆子可没有楚国夫人大!

“她!”陈二喊道,视线在桌面上搜索,果然看到一摊开的信,“她在信上说了吗?”

项南负手含笑点头:“说了,胆子大吧,白纸黑字写了。”

陈二抓起信:“这是反叛!谋逆!告她去!”

项南道:“你先看看人家写了什么再说吧。”

陈二这些年也认了不少字,便不客气的低头看起来,看的脸色几番变幻。

“竟然……”他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年轻的经历以及有限的词汇都无法表达。

“匪夷所思吧。”项南笑道,“简直不是人能想出来的。”

助叛军的儿子回重病的父亲身边争权夺利,敢这么想这么做…非人哉!

“听了还能这么开心的也不是人。”陈二嘀咕道,将信拍在桌子上,“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什么?”项南负手明知故问。

陈二道:“当然是去打太原府了,如此大功!”

项南负手道:“别傻了,这可不是我们的大功,去给人家锦上添花啊。”

陈二冷笑:“就知道你不去,你是要去京城趁火打劫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项南一甩手拂袖转身向外走,“那叫后方起火!损人不利己,我当然是去打浙西!”

打浙西?陈二一愣旋即眼睛一亮,对啊,安德忠不在浙西了,这是个大好机会,而且等太原府那边打起来,浙西叛军军心更不稳……收复浙西更待何时!

“那,项都督怎么办?”陈二跟上又问,“他被楚国夫人关在京城呢。”

“叔父有两个圣旨在手,又是在京城。”项南摆摆手,“不用担心,他很安全的。”

现在他要做的是去建自己的功立自己的大业。

打下太原府杀安康山天下人只看的到楚国夫人,而打下浙西则是他项南一人的功业!

项南伸手向天啊啊啊几声。

这真是个美好的夏天。

……

……

夏天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并不美好,皇帝当初被叛军围杀的时候也没有受过这么大苦的。

苦终于有了尽头,皇帝抬眼看向前方,泪眼朦胧。

“宋州到了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皇帝新居琐事

真的离开麟州了。

看到前方的城池,皇帝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他在麟州日夜不安,到处都乱糟糟吵吵闹闹,却没有一个人替他真正的分忧解难。

崔征只想着体面,李明玉这张狂小儿只想着一人独霸,谁也不肯舍身取义助他回京。

突然韩旭来了,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请陛下立刻启程回京,在朝堂上先驳斥文臣。

“正因为叛军已经齐聚,在麟州才会更危险,我们到京城兵马更充足就能跟叛军一战,连叛军都知道齐聚的力量,你们怎么反而要分裂削弱自己?偏安一隅可不是良策!”

崔征不说话了,文臣们也跟着不言语,这个韩旭容貌没变,性格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不过这样也好,是他逼大家走的,民众们要怨恨就怨恨他吧。

韩旭又训斥了李明玉“功业又不是靠守着陛下得到的,要去抢,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机会?”

李明玉立刻要直奔京城“待我亲手为陛下斩安康山的头!”

他们就这样启程了,无声无息半夜走的,分批分次,先锋军开路,然后是皇帝和后妃皇子女太监宫女,以及由李明玉为首的一些武将,最后是崔征带着一众文臣。

当然并不是整个朝廷都走了,一部分人留下来,此外官员家眷也不许带。

一切以最快速度赶路为目地,轻车简行,进退灵活,日夜不停,每个人都熬的脱了一层皮……

“陛下,快请进城歇息吧。”张安奔来说道,他的嘴角干裂瘦了一圈,“陛下的行宫是韩大人准备好的。”

皇帝点点头,前方无忧,先锋军早就探查过,李明玉此时也亲自带兵巡查,府城里外挖地三尺都无遗漏。

马车麟麟向前,很快就到了府城外,城外兵马列阵,民众们早就被戒严在家中不得外出,并不见嘈杂混乱。

皇帝坐在车里打量,这座城池不小啊。

“父皇,儿臣沿途看了,外城都是新修的。”三皇子在旁说道,“用的都是好石料,非常坚固,韩大人做事真周到!”

皇帝含笑点头:“是啊,韩大人本就是先帝看重的栋梁。”

可是那时候先帝不是已经不理朝政,朝政由崔征把持?那韩旭应该说是崔征看重的栋梁吧?三皇子心中想,当然,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皇帝咿了声,看着车帘外,三皇子忙跟着看去,见不远处李明玉挥动马鞭,似乎大发脾气,他面前跪着一个将官,赤裸上身匍匐在地……

“这是怎么了?”皇帝关切又不安问,“是有人犯错了?一路挺好的啊,将士们也都很辛苦。”

三皇子道:“就是犯错有军法,他这样像是泄私愤!”

他立刻让停车,问旁边陪同的张安。

张安兴高采烈道:“三殿下说对了,就是泄私愤!这个小将不仅没错还有大功呢,是他扶助韩大人清稳宋州,震慑整个河南道。”

皇帝和三皇子更惊讶了,那这是因为有功被李明玉嫉恨么……

“这小将原是剑南道的人,当初李大都督过世,大小姐与项家成亲,送嫁………”

前方敌情如何,张安打听的不可靠,但这种事他一向打听得很清楚,对皇帝和三皇子详细道来。

原来如此,皇帝明白了,还是维护李明玉,道:“丢失嫁妆又许久不归的确是犯了军法……”

三皇子不忍那小将受罚,喊声父皇:“但如今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皇帝神情犹豫,那边李明玉已经看到皇帝车驾忙跑过来,挤开张安喊陛下:“陛下快进去吧,我都仔仔细细查过了,我让他们把寝宫都按照麟州那般布置的!”

皇帝笑着道声好。

张安在后撇嘴跟着道:“也是我们先查过的。”又故意四下转头看,“小齐将军呢?说是韩大人安排的,怎么不见了?”

他这浮夸的告状让皇帝有些不好意思,李明玉倒是大方,知道被看到了,委屈道:“陛下,这罪奴蒙蔽韩大人呢!”

他开口了,皇帝便安慰:“有罪便罚,赏罚分明就好。”

李明玉应声是,转头喊了声,中齐忙过来到近前噗通跪下:“陛下万岁”

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赤裸上身,背上几道鞭打的伤刺目。

三皇子年轻忍不住:“李都督你怎么打人呢!”

李明玉更年轻桀骜:“军法家规犯了错都要罚,要不然哪来的军纪严明?殿下亲自领兵打仗就知道了。”

三皇子面色涨红,人人都说崔征把持朝廷,但崔征可从没对他这般无礼过!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帅真是………

皇帝打圆场:“有罪当罚,但有功也应当赏,这位便是韩大人说的小齐将军?”

中齐在地上叩头大声道:“罪丁不敢称将军!”

李明玉撇嘴:“什么将军啊,他不过是我军中一旅率。”

皇帝笑道:“既然韩大人称你为将军,那朕就赐你为将军。”

中齐大喜砰砰叩头“谢主隆恩”,又抬起头,悄悄看天子真容……

皇帝不以为怪,对他和善一笑,中齐便也咧嘴笑了。

“待崔相爷他们到了,再论你的将军称号。”皇帝和善道,不忘安抚李明玉,“现在既然重归剑南道军中,当听明玉的吩咐。”

中齐大声应是,又对李明玉叩头“请都督给罪将待罪立功机会!”

李明玉哼哼两声:“看在陛下和韩大人面子上,本都督不与你计较了。”

中齐大声道谢,又再次对皇帝叩头道谢。

张安看了一通李明玉吃瘪,开心的道:“陛下,大家都相迎多时了,快进城吧。”

城门口河南道节度使率领河南道治下能来的文官武将叩拜静候。

皇帝点点头放下车帘子,太监们一声起驾马车麟麟向前。

一行人入驻宋州城,足足歇息了五天后才缓过精神来,第三批启程的崔征等人也到了。

路途的艰辛形容的狼狈就不用细说,大家都有体会,皇帝急切的询问麟州事。

皇帝启程相当于偷偷摸摸,民众们可安?

崔征等人启程的时候,有能力的民众可以自行跟随,但不许妨碍朝廷行程,韩旭说了,不允许朝廷兵马私用分心,再者也不是所有的朝臣都走,韩旭说,余下的待陛下回到京城后再行路,负责运送朝廷文书典藏等等……道理虽然说的清楚,但被丢下的朝臣、亲人可安?

念及这些,皇帝忍不住拭泪。

“陛下请放心,麟州一切都好。”

“陛下,韩大人宣告麟州兵马万数,城池稳固。”

“陛下,韩大人说陛下去了京城,叛军就不来打麟州了,留在麟州才是最安全的。”

“陛下,韩大人竟然抓杀一批散布谣言哄抬物价的人,还说要把不守法纪的赶出麟州。”

诸人七嘴八舌争前恐后讲述韩旭的所作所为,真真假假,凶凶恶恶,但麟州竟然没有乱……

“民众都安定下来,官员们也各司其职。”崔征亲口做论断,“请陛下放心。”

果然不亏是韩旭!皇帝心花怒放,再看崔征,忍不住冷笑,早说了离开麟州没问题,这件事不是不能做,而是敢不敢想不想做。

很明显,崔征不敢也不想!

不知道是又长了一岁,还是路途辛苦,崔征更显疲老,皇帝居高临下看着他,该换人了。

“诸位辛苦了。”他泪目道,“快去歇息。”

但一行人还没离开,有太监跑进来。

“陛下,陛下,急报,急报,楚国夫人和武都督打太原府了!”

打太原府了!皇帝蹭的站起来,双手在身前握紧,天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手起刀落城破人亡

战事起的很突然。

当然,这是对太原府外的人们来说,对于城里的未了来说,自从把消息送出去后,就等着这一刻。

而且,太原府里早已经打起来了。

事情发生的也很突然。

自从安德忠史朝进来后,或许是为了安抚军心,太原府取消了戒严,粉饰太平。

未了拒绝了伙计提议一起离开,只让他跟那几个货商趁机离开,散布在外警戒。

不仅不离开,他还接手了几个酒商生意,通过药商发现了安康山病重的线索,而其实酒商这里也有体现,安康山所在的“皇宫”采购酒水一度停止。

安德忠史朝来了也没有变化,直到十几天后,“宫里”来要酒水了。

负责采买的太监还主动说大公子和史都督来看陛下了,陛下见到他们很高兴,要大办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