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焱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荀枫,心里像有两股莫名的暗涌相互碰撞,撞得他目眩头摇,这个男人是他父亲,却那样伤害了他的母亲!上辈子他做了他的乖儿子,这一世他只想守着玲珑,谁都不能打玲珑的主意,荀枫也不行!他深吸一口气,勉力按耐住徐徐勃发的惊悚,似是不信地呢喃道:“我明明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的…”

水玲珑望着黑乎乎的灶台,眸光一点一点变得寒凉,荀枫为了完成任务,别说三天,哪怕是蛰伏十天,他也能忍得下来!郭焱是三天前和金尚宫取得联系并勘察现场的,而在那之前,荀枫就已经藏在了灶台底下。

荀枫当真…能卧薪尝胆!

郭焱没想到黑乎乎的灶台里能够藏人!他的暗卫还掀开锅看了的,里面是废柴和炭灰…但显然,下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隔层。

金尚宫不屑地嗤道:“郭将军,要不是我有意透露出和世子的接触,就凭你的能耐,能怀疑到我的头上么?痴人说梦!”早在世子怀疑郭焱时便丢了她出去做诱饵,没想到郭焱当真上当了!

话音刚落,院子外响起了兵器碰撞声和打斗声,几声惨叫过后,荀枫的死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完全制服了郭焱的暗卫。

“不…不是这样的…”郭焱难以置信地呢喃,他一直派人盯着荀家的动静,所以才终于等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踏上了荀枫的马车,而他远远地跟着那辆马车,好几次差点儿跟丢,可以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清金尚宫的模样…但如今,金尚宫告诉他…从一开始他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他接收不了!

郭焱突然拉着水玲珑的手后退几步,与暗卫并肩而立,尔后一把掐住了金老爷的脖子,金老爷睡得很沉,没察觉到自己危在旦夕,郭焱厉声道:“放我们离开,否则我杀了他!”

金晨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杀呀!你尽管杀!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就给你磕头叫爷爷!”

“你…”郭焱勃然变色,天底下竟有如此绝情的女儿吗?要说他们两个毫无血缘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信的,单单看那五、六分酷似的容貌就不是随随便便两个陌生人!而且这名老人的身份是在官府有登记的,他不会寻错!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水玲珑倒是没郭焱这般激动,荀枫若是这么容易对付,前世又何至于颠覆了云家的江山?平南王府接二连三受挫,荀枫和云礼的关系又直线下降,荀枫也该反击了!

在荀枫的手上栽一次跟头,水玲珑并不觉得丢人。

水玲珑将翻腾的情绪一点一点塞回心底,淡淡地道:“你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荀枫饶有兴致地勾起嫣红的唇角,淡淡的、曼珠沙华一般妖娆而阴柔的气息在昏黄的屋子里徐徐铺陈开来,有那么一瞬的功夫,水玲珑仿佛看到引魂之花一路开到地狱…

荀枫并未急着回答,而是隔空一点,一道劲风撕裂了虚空一般,划出刺耳的声响,几乎是同一时刻,郭焱应声倒地!

水玲珑心头大骇,好厉害的功夫!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瞟了瞟晕迷的郭焱,睫羽微颤,却…没做什么!

荀枫低低地笑出了声,意味难辨:“倒是沉得住气!”

水玲珑若无其事地冷哼一声:“如今我在劫难逃,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荀枫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两名四十入内,将郭焱的暗卫生擒,和金大爷一起带了出去,金尚宫坏坏一笑,闪入了一旁的小隔间。

偌大的屋子只剩荀枫和水玲珑,水玲珑就从荀枫那双看似温和实际冰冷的眸子里感受了史无前例的掠夺气息,和荀枫做了十多年夫妻,水玲珑对这种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水玲珑的脸色顿时一变,所有伪装霎那间粉碎于无形,她就像一颗被剥了壳的荔枝,光溜溜的暴露于人前…

“荀枫!你站住!”水玲珑厉声何止了他越来越近的步伐。

荀枫的脚步一顿,宛若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神忽而格外亮堂:“你叫我的名字叫得挺顺口啊,经常练习么?”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愿承认的窃喜!

水玲珑的脊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大自然的喧嚣,鸟叫,风声,虫鸣…渐渐归于宁静,她耳旁只剩擂鼓般震撼的心跳,她想到了冷宫的日子,想到了寺庙的日子,也想到了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儿,心中的魔障随着荀枫的靠进一点一点放大,似乎要撑爆她的胸腔!

呼吸,一瞬间艰难了起来…

和他并肩作战时,他总在旁侧温柔地看着她,她尚不觉着他有多可怕;而今和他撕破脸对决,她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毁天灭地的煞气!这是一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的帝王,他想要的从未失手过,他没点头,哪怕阎王爷也无法自他眼皮子底下锁魂。

现在,他视她为猎物了!

但不论内心掀起了何种惊涛骇浪,水玲珑的眸光都是淡漠如水的。

荀枫在水玲珑面前咫尺处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为她的沉着暗暗赞许,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嫁了诸葛钰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云礼?难道你得陇望蜀,想脚踏两只船?”

水玲珑勉力维持着面上所剩无几的平静,声,冷沉如铁:“关你什么事?你是平南侯府的世子,我是镇北王府的儿媳,你没资格管我!”

“啧啧啧。”荀枫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嘴巴还真硬…不过硬些才好,见惯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你这种小辣椒倒是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

水玲珑撇过脸不看他!也不去闻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一闻,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地闪过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她讨厌那个依偎在他怀里、妩媚娇柔、一声声唤着他“老公”的“她”!也讨厌那个为他奋不顾身、处心积虑、杀了一个又一个忠良的“她”!

那些都是耻辱,是她一辈子不愿忆起的过往!

可偏偏这个男人出现得毫无症状,还离她这么近、这么近…

荀枫轻笑,幽幽的热气喷薄在了她的耳畔:“你在逃避什么?都不敢看我眼睛,这不像你。”

水玲珑冷声道:“别装出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我和你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是啊,明明是没关系的,但我发现你很了解我的行事作风。”荀枫魅惑的声音一字一字响在她耳畔,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又听得荀枫蛊惑地问,“平南侯府的册子,是你给云礼的吧!你对我的秘密了如指掌,该不会上辈子…我们很亲密、很亲密吧?”

水玲珑几乎要以为荀枫看出她是重生者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将指甲插入掌心以维持面上的冷静,道:“荀世子真会说笑!”

荀枫不再逗她,探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尔后大掌遮了她眉眼,水玲珑的身子一僵,随即感觉到脖子上有了冰凉而滑腻的触感,这是…

哐啷——

门,陡然被踹开!

水玲珑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荀枫已抽回手,脖子上异样的触感也没了,她动弹不得,只能用余光瞟向了大门的方向,当看清来人后,她沉入谷底的心忽而又有了一丝新的活力。

诸葛钰阔步而入,牵动一阵肃杀的风,吹起满屋尘土飞扬,他便像那铩羽而归的猛将,浑身都充斥着一种金戈铁马的杀气!

他大掌一挥,一枚暗器射向了荀枫,荀枫侧身一避,然后一道更猛烈的攻击却直直撞上了他的左臂,只听得骨骼“咔擦”一响,荀枫的脸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诸葛钰快步行至水玲珑身旁,解开她的穴道,将她紧紧地搂入了怀中,一脸冷意地看向荀枫,字字如冰道:“我原以为哪怕荀家和诸葛家闹得水火不容,那也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你却连我的妻子都不放过,我真是错看了你!”

水玲珑的脸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不由地抬手揽住了他腰身。

荀枫阴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暗光,却仍笑得柔和:“被我碰过的女人,你不嫌脏么?”

诸葛钰搂着水玲珑的胳膊登时一紧,水玲珑的长睫颤了颤,如果诸葛钰因此嫌弃了她,那么他和前世的荀枫也没什么不同…

诸葛钰冷如寒刃的眸光直直射向了荀枫,俊美无双的脸上仿若蒙了一层厚重的雾霭,阴沉得吓人:“在喀什庆,你放了我一次,今天,我也放过你一次,但你给我记好了,你要是再把主意打到我妻子的头上,就不只断你胳膊这么简单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现在,你给我滚!”

“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荀枫就是我诸葛钰的兄弟!我教你武功,谁欺负你,你就给我打回去!打不赢你告诉我,我替你灭了他!荀奕那孬种,十个我也不放在眼里!”

“兄弟是什么呀?”

“兄弟…兄弟就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啦!”

“那…咱们的兄弟能做很久、很久吗?”

“当然!”

上了马车,金尚宫取出医药箱,一边给荀枫上断裂的左臂夹板,一边摇头叹息:“世子啊,在喀什庆你就不该心软的,应当出动碉堡里的机关诈死诸葛钰,你看,留了个多大的隐患!”诸葛钰根本是故意的,他就是算准了世子对他存有恻隐之心,所以浑身绑了炸药混进碉堡之中,为了这么一个人的命,世子牺牲了唾手可得的胜利…真是…太可气了!

荀枫仿佛并未感觉到疼痛似的,蹙了蹙眉之后摊开右手,露出一个瓷瓶,唇角一勾:“无所谓,反正想要的东西到手了!”

水玲珑真以为他想轻薄她?呵呵,她虽然很有诱惑力,但他不喜欢也不屑于来硬的!征服女人的身子算什么?他荀枫要的是她水玲珑的一颗真心!

至于那些资料,虽不是全部,但每一项都是真的!

窥一斑而见全豹,水玲珑你好好看看吧,看我到底对这个国家掌控了多少!也看这世上可还有第二个男人如我这般优秀?

一路上,水玲珑都坐得远远的,荀枫的话带着刺儿扎在她心头,引动前世的阴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从没背叛过荀枫,但他就是信了,信了她和人有染,那日的场景也和今日这般…很像很像…

诸葛钰抱着水玲珑回了墨荷院,一进入房间便呵斥道:“出去!”

枝繁等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退出了房间。

诸葛钰将水玲珑平放在床上,抬手解了扣子,脱了衣衫,水玲珑怔忡地望着他,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回了房便宽衣解带,他想干什么?

诸葛钰裸裎着身子,将她压在了身下,并捏起她尖尖的下颚,一字一顿道:“你看好了,看我到底嫌不嫌弃你!”

语毕,细密如春雨的吻,湿湿热热的覆上了她冰凉的唇、眉眼、脸蛋、肩膀…双腿…

一寸一寸,不似平日的狂野和霸道,只温柔得像山涧和暖的风,拂她身上每一处能够被触碰的地方。

她以为夫妻是什么?是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得如同陌路的人?他娶她便是要信她、护她,何来嫌弃她?

水玲珑就看着他满是汗水的脸,不期然地红了眼眶…

一番蚀骨温存,却碍于她的身子无法得到极致的愉悦,诸葛钰强忍住快要爆炸的冲动,搂着她亲了又亲,弄得她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儿红肿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才作罢,唤了丫鬟传膳。

“郭焱怎么样了?”水玲珑望着满满一桌子美食,却是没动筷子。

一码归一码,荀枫碰没碰过她,他都不会死心眼地膈应她,但郭焱么…要不是郭焱擅作主张、误入了荀枫设下的圈套,她又怎么会经历那样一番风险?

诸葛钰想发火,想起她先前受到的惊吓,又不忍心,只淡淡地道:“我派人送他回府了,大家都以为他醉倒在某个别院,并不知晓他出了一趟门。”

水玲珑垂下眸子,轻声道:“谢谢你。”

诸葛钰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水玲珑的面前,见她不喝,又舀了一勺子送至她唇边:“张嘴!”

水玲珑乖乖地含住勺子,喝了下去,他再喂,她再喝…

诸葛钰的满腹火气就在她一勺一勺喝汤的乖巧样子里渐渐消散了,他幽幽一叹:“败给你了!”

这是…不生气了?

水玲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头涌上丝丝窃喜,这事儿到底是她做错了,瞒着他和郭焱算计荀枫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给搭进去,她出事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镇北王府的名声会毁于一旦,难得诸葛钰在眼见为实的情况下仍没信荀枫的挑拨之词,她不能不识好歹。

一念至此,水玲珑笑眯眯地端起诸葛钰的汤碗,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喂他喝了起来:“爷,奴家伺候您用膳!”

诸葛钰轻轻地哼了一声,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很快又压了下去,板着脸喝完她喂的汤。

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也温柔,与那个在朝堂背后兴风作浪、击得荀家连连溃败的强势女子判若两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她赢了那么久,头一回在荀枫手中吃瘪已经算是非常能耐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谁占过荀枫的便宜。上次在喀什庆,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炸碉堡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撤了机关。

水玲珑还要给他布菜,他按住她的手,满眼宠溺和心疼,却只淡淡地道:“一起吃。”

水玲珑这会儿是真饿了,遂也不再矫情,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用过膳,诸葛钰拿起奏折翻开,水玲珑则拿出裁剪好的布料给他继续做冬衣,诸葛钰瞟了一眼她手里的沉香缎,心头划过一丝暖意,面色却很是清冷:“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诸葛钰会读心术啦?水玲珑眨了眨眼,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和郭焱中了荀枫的计?”

诸葛钰放下这本奏折,又拿起一本新的,眼皮子动了动,道:“你以为我这些天在忙什么?”

水玲珑含了一丝诧异地看向了他:“你…在忙什么?”这段时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不成是调查荀枫去了?

诸葛钰最喜欢她这副惊愕的样子,能让人觉得自己特能耐,诸葛钰浅浅一笑,道:“金尚宫不是金晨,原名叫周武,是燕城一名贫苦农民,后被生父卖给人贩子,兜兜转转又进了皇宫成为太监,一直在金尚宫手头做事,算是心腹吧!金尚宫曾经感染了一次时疫,周武陪金尚宫在冷宫住了半年,最终‘周武’去世,而‘金尚宫’挺过了时疫。我猜,正是那个时候,荀枫给周武做了手术,不仅容貌上变成了金尚宫,就连身子也成了一个女人,所以你现在看到的金尚宫根本不是金晨,而是周武,他自然不会管金老爷的死活了。”

要查这些消息并不容易,他也是婚宴开始之后才集齐了确切的信息,正打算去找她与她说个明白,她倒好,直接和郭焱从后门溜了!

荀枫连她和郭焱会挟持金晨的父亲都算到了。水玲珑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寒意,这还不是最令人胆寒的,最令人胆寒的是十年前荀枫根本不到十岁,居然…就能做如此复杂的手术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诸葛钰状似无意地开口:“他这人虽然阴险,但不至于对女人用强,我猜他抓你是有别的居心,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很奇怪的举动。”

水玲珑绣了一针,打了个结,咬断线头,若有所思道:“奇怪的举动,他蒙了我的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滑滑的,紧接着,你便来了。”

凉凉的、滑滑的,舌头?荀枫还是轻薄了玲珑?那他要剁了他!

水玲珑把针线收好,衣服叠好,眼神闪了闪,道:“金尚宫有什么过人之处?”

诸葛钰按耐住火气,道:“懂一些五行八卦、算命批命之类的。”

水玲珑顿了顿,诸葛钰也顿了顿,尔后二人异口同声:“水蛭!”

平南侯府。

荀枫看着圆鼓鼓的水蛭在瓷碗里蠕来蠕去,忍不住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戳着它肥胖的身子,唇角的笑和暖如风,仿佛他戳的不是水蛭,而是水玲珑。

金尚宫望着左臂缠着绷带的荀枫露出略显癫狂的痴笑,清了清嗓子,道:“世子,这件事我只在书上看过记载,但没有真的实践过,具体效果如何,我不敢保证的!”

荀枫连眼皮子都没动,漫不经心道:“那我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胆量这玩意儿,他从来不缺,在二十一世纪,他最喜欢的运动便是蹦极和跳伞。

金尚宫面露难色,苦口婆心道:“水玲珑虽是封邑之贵,但委实没有皇后命格,世子可得想好了,给她改命,或许…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世子身边不乏如花美眷,若实在喜欢水玲珑,也可将她据为己有,只是…将来的凤位…不适合她!”

荀枫继续戳着碗里的水蛭,水蛭想吸他的血,偏他躲得快,“你不明白的,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看对了眼,就是觉着她合适。”最主要的是,还没谁让他接二连三地吃过瘪,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而只有足够聪明的女人,才有资格和他比肩而立、俯瞰江山!像水玲溪那种蠢货,也就配给他暖暖床!

墨荷院内,水玲珑眨了眨眼,匪夷所思道:“他用水蛭吸我的血做什么?”

诸葛钰想起了喀什庆的一些巫蛊之术,多是需要人的鲜血,他的眸色一深,道:“我会想法子弄回来的,你早点歇息,以后想办查什么、办什么直接告诉你家相公,明白吗?”

“嗯。”水玲珑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挽住他胳膊,这回是真心对诸葛钰的表现非常满意!她主动亲了亲他小麦色的俊脸,笑道,“相公最厉害了!”

诸葛钰得瑟地扬起了唇角。

有了前车之鉴,水玲珑干脆把德妃和小安子的事一并和盘托出,包括诸葛流云与德妃的合作,也包括她保下郭焱的决心,至于那个误打误撞也偷听了墙角的人,水玲珑并未提及,在她看来,既然诸葛流云不介意,她也无需介怀。

听完水玲珑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的阐述,诸葛钰的眼底闪动起了极诧异的暗芒…

主院内。

诸葛流云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做工精致的毛笔,诸葛汐站他对面,神色略显不安。

“今天,你一个人?”诸葛流云不怒而威地问。

诸葛汐垂眸掩住丝丝浮动的飘忽之色,竭力静气道:“是!我一个人,只是想随处走走,便没带丫鬟婆子,看见小安子神色匆匆,我心中疑惑,唯恐德妃背着皇后做什么…”

她想说“见不得人的勾当”,迟疑片刻后变成“坏事,于是我跟了上去。”

诸葛流云犀利的眸光自她的脸上缓缓扫过,又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想发火终究不忍:“你老大不小了,应当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论你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诸葛汐悄然松了口气,总算把大公主给绕过去了!

经此一事,水玲珑对诸葛钰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儿转变,以往诸葛钰早朝水玲珑都是强撑着困意伺候他洗漱,今儿却神清气爽和他一并醒来。

诸葛钰让她多睡会儿,她摇了摇头,在桌边坐下,二人一起吃了早膳。

诸葛钰往常怕吵到她,都是去书房用膳的,在屋子里尚属头一回。

早膳很丰富,一碗玉米羹、一碟炒白菜、两碗牛肉面、一笼水晶蒸饺、四个驴肉包子。

诸葛钰较往常多用了一个包子和小半碗玉米羹,安平每天都会向水玲珑汇报诸葛钰的膳食情况是以水玲珑哪怕没见过也了如指掌。

水玲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笑道:“下了朝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诸葛钰心头的一处柔软被触动,她来之前,王府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遮风避雨的窝,如今却是一个家。诸葛钰摸了摸她小小脑袋,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嗯,我上朝去了,在家里开心点。”

水玲珑笑着点头,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是错觉还是其它,她居然有一丝…唉!说不出来的感觉。

枝繁打了帘子进屋,收拾完餐具,水玲珑还望着门口发呆,枝繁忍住笑意出了屋子,在廊下碰到柳绿,便将水玲珑的异样说与了柳绿听,柳绿闻言喜滋滋地一笑:“咱们大小姐开始动凡心了呢!”

小俩口过日子,总只有一人热乎是不行的,大小姐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戒备心理太强,对世子也是如此,要知道,像世子这种一等一的好男人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的!大小姐得快些开窍才是!

枝繁就欣慰地笑了:“希望大小姐早点儿对世子敞开心扉,我在一旁瞧着都急!”

柳绿用胳膊肘戳了戳枝繁,没好气地道:“喂喂喂,你该不会还没死心吧?”

枝繁打开她作恶的胳膊,嗔了她一眼:“不许我动心思,还不许我偷偷喜欢?”只是单纯的恋慕而已。

柳绿叹了口气,感情这事儿不好劝,喜欢就是喜欢,不像一块伤疤好了就能忘掉疼,但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只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心里装着一点儿幻想似乎…没什么不妥!

一念至此,柳绿没再劝枝繁。

水玲珑去紫藤院探望了水玲清,自从上回狠揍她一顿之后,她老实了不少。水玲珑进入房间时,她正在书桌前认真地临摹字帖,连巧儿的通传也没听到。

巧儿给水玲珑屈膝一福,打算请安,水玲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巧儿会意,恭敬地退至一旁。

水玲珑在旁侧的冒椅上坐下,现在时辰尚早,老太君还在睡大觉,她倒是不急着赶去请安,便静坐着看水玲清练字。

这两个月水玲清的变化很大,五官长开了些,个子拔高了些,一看就是个大姑娘了。

水玲清认认真真描着字帖的模样顿时让水玲珑觉着棍棒教育其实挺靠谱的!

练完字,水玲清吁了口气,把毛笔搁在笔架上,伸了个懒腰,一扭头便发现水玲珑不知何时进了屋子,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水玲清先是一怔,尔后心头狂喜,雀跃地绕过书桌扑进了水玲珑温软的怀中,甜甜地唤道:“大姐!”

水玲珑摸着她粉嫩的脸蛋,温和地道:“用过早膳了没?”

水玲清点头:“吃过了!吃了很多呢,一碗面、一个包子和两个饺子!”

那是挺多的。水玲珑面露满意之色:“最近怎么这样乖了?”

水玲清歪着脑袋道:“因为大姐对我好呀!我就知道大姐是最疼我的!大姐放心,我以后再也不闹腾的,我会乖乖听话的!”

这…水玲珑一头雾水,最近她没特别对水玲清好啊,甚至为了打压她故意冷落了她不少,她口中的“好”和“最疼”从何而来?

水玲清看着水玲珑一脸愕然的样子,猛然警觉自己说漏嘴了,忙笑了笑,改口道:“我身在福中得知福嘛!总之我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

这…好吧!水玲珑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又看向巧儿,巧儿迅速垂下头,不敢与水玲珑直视。水玲珑弱弱地哼了哼,这俩人…有事瞒着她?!

告别水玲清之后,水玲珑去往了天安居给老太君请安。

天安居内,笑语晏晏。

老太君端坐于炕头,穿一件褐色绣桂枝褙子、一件藕色碎花短褂、一条浅黄色曳地长裙,头发挽成一个单髻,用一支螺纹簪子斜斜地固定在脑后,她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儿:“可是真的?”

左侧的冒椅上,依次坐着冷幽茹、甄氏、诸葛汐和诸葛姝,在她们对面,有一位贵客,此时正笑得眉眼弯弯,回答老太君的话:“可不是真的?乔家三姑娘呀,连万岁爷都赞不绝口呢!小时候还抱过,万岁爷就说,这孩子一瞧便是个有福的,将来匹配对象必是那不赀之躯!”

甄氏侧身拍了拍诸葛汐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笑呵呵地道:“可不是?连我这侄女儿都对乔三小姐赞不绝口呢!”原本她就最钟意乔慧,可惜诸葛汐不待见肃成侯府的人…虽不知诸葛汐缘何改了口,但逞了她的心,她便高兴!

诸葛汐的长睫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眼神一闪,道:“哦,是…挺不错的,昨儿宴会上聊了几句,发现她谈吐不凡、气质极佳。”

冷幽茹看了诸葛汐一眼!

老太君就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第二个重孙似的,笑道:“吴夫人,说媒的事儿便拜托你了,肃成侯府好歹是皇亲国戚,聘礼那边我们绝不会少,对方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这是给了肃成侯府天大的面子了!肃成侯府虽说娶了大公主这个儿媳,但儿郎们大多平凡,尤其世子乔旭根本是个花间浪子,肃成侯府早不复多年前的兴旺了,若非说他们有什么镇山之宝,便是一手传嫡不传庶的医学,次子乔英便是医界翘楚。

吴夫人敛起心底的思绪,唇瓣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今早刚从肃成侯府过来呢,与乔夫人聊了会儿天儿,乔夫人无意中提起对三姑娘夫家的要求,旁的好说,富贵贫贱暂且不论,单一点,三姑娘有喜前,可不许夫家纳妾!”

此话一出,老太君和甄氏的脸色俱是一变,董佳琳那头还等着呢,虽说失了忆,可冯晏颖催得紧,她们得尽快给女方一个交代才是!况且,女人怀不怀孕又不像春耕秋收,它是有不确定的,难道乔慧三、五年不怀孕,安郡王便一直不纳妾?

老太君不喜了!

甄氏也不大乐意了!

吴夫人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唇角,肃成侯夫人既然有意把女儿嫁过来,肯定提前做了番调查的,安郡王和董佳琳的关系闹得满府风雨,瞒得了谁呢?男人纳妾天经地义,但董佳琳这种和安郡王提前互生了情愫的,若是与嫡妻差不多时候过门,嫡妻可不得靠边儿站了?

但吴夫人明白诸葛家的顾虑,她看了看婚后五年才有喜的诸葛汐,对老太君笑着道:“乔侯爷却说乔夫人的要求过分了些,怀孕的事儿谁说得准呢!以一年为期,怀不上就得主动给夫家纳妾了!”

老太君和甄氏松了口气,一年的时间他们还是耗得起的。

诸葛姝鼻子一哼,两眼望天道:“还没过门就管我二哥纳不纳妾了?男人的心是拴得住的吗?她长得很丑还是无才无德,这么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