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瘪了瘪嘴,你当我稀罕这门亲事?要不是乔旭一个劲儿地哄她、求她,还保证只要促成这门亲事他便再也不纳姨娘,她怎么会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当初镇北王府落难,她的确…怕殃及鱼池躲得远远的!

大公主压制住火气,软软笑道:“哎呀,小汐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得了,看在我教给你怀孕秘方的份儿上,咱们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一笔勾销,如何?”

她到现在都认为诸葛汐突然怀孕是她传授的法子奏效了。

诸葛汐冷冷地撇过脸,没必要将内幕告诉她!

两个人僵持不下之际,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他来了?”

“来了,在老地方儿呢!咱们得加快脚步,今儿郭府人多眼杂,怕又和上次一样弄出谁谁误闯院子的事儿!”

“知道了!”

诸葛汐和大公主顺声望去,就见小安子领着一名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神色匆匆地朝着曲径深幽处走去。奇怪了,按理说,他们给三公主送完贺礼就该立刻回宫才是,在郭府鬼鬼祟祟的…打算做什么?

小安子是德妃的心腹,德妃是皇后的左膀右臂,难道是皇后派他们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倘若是皇后还好,不是皇后的话,岂不说明德妃这人藏了点儿不为人知的心思?

皇后是姚成的姑姑,对她的事诸葛汐自然万分上心。至于大公主么,好奇心作祟,也不愿放过眼下这么个打探秘密的大好机会。

二人暂时将乔慧和安郡王的事儿放在了一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远远地跟了上去!

喜房内,水玲珑和三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郭老太君和郭大夫人都挺好的,你婚后的日子想必会很幸福…郭焱年纪不大,责任感却很强…将来你们有了孩子…”

都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三公主却听得津津有味,想着自己和郭焱终于做了夫妻,她整个人都是飘起来的,她打断水玲珑的话:“你以后没事多来看我,我在府里也无聊,郭焱的几个姐妹都出嫁了,郭蓉也快了,就剩二房的郭素,我瞧着是个二愣子,估计聊不到一会儿去。”俨然是命令的口吻!

水玲珑笑了笑:“我有空的话一定多来探望公主!”可惜姐没空!

三公主并未听出水玲珑话里的玄机,又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水玲珑心中记挂着小安子的行踪,便寻了个如厕的借口告别了三公主。

无人看守的别院内,小安子拉着小太监的手跐溜钻进了东面一间毫不起眼的厢房。

诸葛汐和大公主蹑手蹑脚地紧随其后,绕到另一侧的窗子边蹲了下来,借着矮丛的遮掩,二人隐蔽了身形。

而她们前脚刚稳定,后脚水玲珑也进了院子,不同的是,水玲珑耳力较好,能听到常人听不见的声响,于是她选在了隔壁房间。

“你的身子怎么样?”问话的俨然是女子的声音!

诸葛汐和大公主面面相觑,小安子她们认得,如假包换的男太监,莫非另外一个太监是宫女假扮的?

“我好得差不多了。”

男子的话音刚落,诸葛汐就不淡定了,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那就好,那就好,郭焱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郭焱…应当是奉了皇命才屠戮了董氏满门,把罪过全部加注到他的头上似乎有些不妥。”

“没有!皇上没有颁布这项命令!当时董氏族人全部投了降,是他非要大开杀戒,非说董氏负隅顽抗!他就是怕董氏不战而降他会没了军功!”

话题进行到这儿,水玲珑已经猜出这两人的身份了,对郭焱有如此深仇大恨的除了德妃再无他人,而与德妃勾结的除了诸葛流云还能有谁?水玲珑就诧异极了,诸葛流云明明在府里养伤,眼下却溜进了郭府,想来他的腿伤早就好了,只是一直瞒着众人。别看皇帝好像把镇北王府捧得很高,在皇帝眼里,镇北王府的人就是牵制喀什庆的质子,诸葛流云在外的一举一动大抵都有人暗中盯梢,称病不失为一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诸葛流云和德妃都是易了容的,不细看瞧不出破绽,诸葛流云穿着镇北王府小厮的衣裳,混在随行的下人中,以抬贺礼为由进入了内宅。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因为二进门处有郭府的管事等着。

诸葛流云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德妃,语重心长道:“你听着,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段时间我暗中观察了郭焱,他不像那种好功喜大的人,况且留着郭焱比杀了郭焱更有益处。”

这话简直太没说服力了!董氏一族尽毁郭焱之手,新上任的泰氏皇族不知道多亲厚郭焱!泰玖皇子成天和郭焱称兄道弟,还附赠了大量漠北奇宝,郭焱…又怎么会愿意助她复国?德妃咬牙,杏眼圆瞪道:“我不管!我就是要郭焱的命!你想让我帮你盗取《观音佛莲》的话,就拿郭焱的人头来换!”

言罢,将手里的一杯温热茶水朝窗外泼了出去!

大公主被浇了满脸,差点儿叫出声来!

诸葛汐一把捂住她的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大公主委屈死了,偷听什么墙角嘛?弄得她成了落汤鸡,丢人!

诸葛流云徐徐一叹:“郭焱…杀不得啊…”杀了郭焱,儿子会和他反目的。

德妃赌气地背过身子,很快便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你…你就只想着镇北王府的荣耀,丝毫不顾我在宫里的死活…诸…”

“葛流云”三字未出口,诸葛汐便仿佛没站稳似的身形一晃,脚尖提到了一块碎瓦,发出不大不小却十分突兀的声响!

水玲珑瞬间警觉,还有…别人?

诸葛流云和德妃俱是一怔,上次被人听了墙角,这回又噩梦重演?诸葛流云深邃的眼底流转起无尽的暗涌和杀气,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窗边,探出脑袋一望,就看见一片紫色衣摆消失在了转角处,那衣摆他认得,是小汐的…

“谁?”德妃警惕地问。

诸葛流云的眼神闪了闪,转过身来时脸上只剩一片从容:“哦,一只小野猫罢了,无需大惊小怪。”

德妃松了口气。

隔壁房间的水玲珑纳闷了,她明明听到了渐渐远离的脚步声,以诸葛流云的耳力应当也听到了才对,他却说是只小野猫,摆明了是在替对方遮掩,能让诸葛流云如此维护的人,会是…谁?

诸葛汐托着大大的肚子和大公主健步如飞地离开了院子,闪入不远处的橘园,诸葛汐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经历的最惊险的事!那人是他父王她听出来了,以他父王的谨慎程度,如果他发现了大公主,一定会杀了大公主灭口。

二人扶着橘树,不停喘气,不是累的,是吓的!

刚刚诸葛汐阻止得及时,大公主并未听到小太监叫出那名男子的姓名,但她不是傻子,对方是镇北王府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诸葛汐认识的,所以诸葛汐才故意打断了他们!大公主没好气地哼道:“诸葛汐,你们镇北王府好大的胆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漠北敬献给我父皇的藏宝图上了!勾结皇宫的宫女,盗取御用之物,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御用之物和御赐之物,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壤地别!皇帝赏出去的东西你糟蹋了至多砍头,皇帝自个儿要用的东西你把它弄没了,往轻了说是不敬天子,往重了说那是藐视皇权、密谋造反!

诸葛汐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打断那名女子叫出她父王的名讳,若大公主实在把这事儿给捅到御前,大不了王府推个管家或暗卫出去顶罪。诸葛汐的声线一冷:“这事儿我回了王府会仔细查证,你别给诸葛家乱扣帽子!”

大公主的美眸一转,拉着打算转身离去的诸葛汐,诡异地笑道:“其实吧,要我守口如瓶也不是不行…”

诸葛汐柳眉一蹙:“你想干什么?”

诸葛汐走后,藏在林子里的秋女官迎了上来,刚刚她们二人的对话她都听明白了,她担忧地道:“大公主,您真的要替镇北王府瞒下这桩罪吗?”

大公主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欠她一条命呢!”刚刚逃走的时候,诸葛汐让她走前面,就是不希望对方发现她的存在,如若不然,对方极有可能杀了她灭口,将心比心,她也不能把诸葛汐往绝路上逼。再说了,《观音佛莲》是个好东西,谁都想要,别说镇北王府了,肃成侯府、平南侯府只怕都有这鬼心思,不过是没让她撞见罢了!

秋女官不再多言。

大公主随手掐了一片绿叶,若有所思道:“你给母后捎个话,让她转告父皇多加派人手看住藏宝图,就说我无意中听到有人谈起它,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秋女官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大公主。

大公主的眸光渐渐变得复杂,叹道:“我不仅是肃成侯府的儿媳、诸葛汐的朋友,我也是大周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

经此一打岔,诸葛流云没了和德妃谈话的心情,匆匆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先一步离开了院子。

水玲珑却是不愿放过这么一个知晓自己身世的机会,她在诸葛流云走后,即刻也迈出了院子,等候在从小别院到二进门的必经之路——一条开满茉莉的小路旁。

当德妃和小安子神色凝重地经过此地时,水玲珑忽而从树后窜出,直直撞向了德妃!

德妃猝不及防,被水玲珑给撞了个四脚朝天!

水玲珑就仿佛很是诧异和抱歉的样子,看了看小安子,又看了看德妃,皱着一张白皙小脸道:“哎哟,对不住了,我有些急,正要去如厕的!没撞伤你吧?”

探出手去拉德妃。

德妃赶紧撇过脸,小安子的易容术不算高超,若是仔细看…不是瞧不出破绽的!

水玲珑就盯着她其实没看出太大破绽的脸,掩面惊呼:“德…德妃娘娘?!你怎么出宫了?还穿着太监的衣裳?你要做什么呀?”

小安子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了水玲珑的嘴,并压低音量,颤声道:“小祖宗喂!算奴才求您了!您…您小点儿声!”若换做别人,他早一刀子杀掉了!偏偏是她!德妃定是不会允许她有事!

水玲珑心里偷着乐,这下她撞破德妃的秘密了,德妃为了封她的口,总得和她套点儿近乎,譬如告诉她,她其实和她娘亲认识!

德妃从地上爬起来,小安子仍旧捂着水玲珑的嘴,德妃怕小安子捂出什么岔子,忙咽下惊惧的口水,道:“你别大声喧哗,有话好好说!”

水玲珑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德妃给小安子打了个手势,小安子心有余悸地缓缓松开水玲珑,并低头道歉:“对不起,奴才莽撞了!”

水玲珑很大度地道:“哦,情急之下的正常反应,我不会怪你的!”又看向德妃,“倒是德妃娘娘,您怎么易容来郭府了呀?”打破砂锅问到底!

德妃的手紧握成拳,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连带着脸颊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还是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是这样的,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办点儿事儿,具体什么我不方便透露,你只需相信若无皇后娘娘的首肯,我没胆子也没能力混出宫就是了!”

若是水玲珑没一次又一次地撞见她和诸葛流云的会面,大抵便要相信她的这套说辞了。水玲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眸光一转,道:“哦,三公主不知道的,对不对?刚刚她还问我小安子旁边的面生的小太监是谁呢?”

德妃的心一揪,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去:“你…你怎么回答的?”

水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起了谎:“我呀,我说我待会儿帮她问问。”这是在告诉德妃,她待会儿得向三公主复命,赶紧贿赂她吧!

德妃一时间捉摸不透水玲珑到底有没有撒谎,直觉告诉她,三公主没这么机灵,可水玲珑一脸无辜又浑然不似作假,最主要的是她如今到底是背着皇后偷溜出来的,心虚得不得了,判断能力便直线下降,小安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人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水玲珑发现二人还在踌躇,赶紧添了把柴火:“我…我不大会撒谎,怎么办?我一撒谎就会脸红,待会儿三公主问起我可怎么答呀?要不我还是…直接回府得了?可这样的话,我会得罪三公主…下场会不会很惨?我有点儿害怕呢…”

那眼神,无辜得像新生的小猫。

德妃就慌了!她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眼珠子左右动了一下,抿了抿唇,纠结之色徐徐浮现在了眼角:“玲珑啊,你娘…其实是漠北人对不对?”

水玲珑的眼神儿一亮,转瞬即逝,德妃看向她时她的眸子里只剩无尽的诧异和慌乱:“娘娘…我…”

瞧着她这副吓得不轻的样子,德妃的心稍安,话音便少了一丝颤抖:“你也不用瞒着我了,那种铃兰香据我所知天底下只有一人会调制,我曾经找她要了好几回方子,她都不给。”

“娘娘,你认识我娘,你也是漠北人?”水玲珑瞪大了眸子!

德妃正欲开口,小安子插嘴道:“世子妃真会说笑,京城哪儿能有那么多漠北人呢?奴才是漠北人不假,娘娘却只是在漠北居住过一段时日,结实了一些漠北权贵而已。”

权贵,这么说,她娘的身份还不低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决定今儿一定得问个水落石出,可惜的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传家玉佩之类的,她娘却没留给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水玲珑的眼神一闪,诧异地问道:“德妃娘娘,你真的认识我娘?不可能吧?我娘一直用的是一个江南女子的身份,连我都不知道我娘的漠北名字呢!”

德妃见水玲珑有意与她亲近,又安心了几分,笑了笑,问道:“你娘的后背可是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这么隐秘的事德妃都知道!水玲珑是真的诧异无比了,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难以置信地道:“我娘有,我也有,你到底是谁?我娘又是谁?”

德妃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娘是…”

“表妹!”小安子突然抱住水玲珑,打断了德妃的话,声泪俱下道,“你娘是斯琴家族的大小姐,名唤斯琴塔娜,是”珍珠“的意思!她的背后就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祖父曾说有这是老天爷给姑姑的恩赐,所以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没想到姑姑在大周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女儿!祖父和祖母若是在天有灵也该感到欣慰了!我和妹妹当年就是随姑姑进入大周边境采购年货,却一不小心失散了十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姑姑和妹妹的下落…没想到…妹妹死了…姑姑也撒手人寰了…好在找到了你…”

水玲珑走后,德妃的笑容一收,声若寒潭道:“赤那!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安子扑通跪在了地上,大义凛然道:“公主殿下,您忘了镇北王与您合作的原因了吗?仅仅是为了一个藏宝图?”

不,当然不是!十几年前,平南王府和镇北王府同时驻扎漠北边关,当时还只是孩童的诸葛钰和荀枫悄悄越过边境,潜入了小公主的帐篷,偷了小公主的夜明珠,后来被小公主身旁的暗卫察觉,小公主下令将他们两个乱棍打死!诸葛钰逃了,荀枫被抓了,后来诸葛钰返回营帐救荀枫,结果二人双双落入暗卫的毒爪。要不是诺敏公主及时出现,二人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因为诺敏的救命之恩,诸葛流云才对她另眼相看…

德妃仰头,将泪意逼回眼角:“但她是诺敏唯一的骨血,也是我在世上除了十一皇子之外仅剩的亲人了。”

小安子的眸色一厉,道:“娘娘!正因为她骨子里也流着皇族的血脉,您才绝对不能和她相认!若是让镇北王知道诺敏公主有了一个女儿,而这人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儿媳,试问,他到底会襄助毫无血缘关系的十一皇子复国,还是让自己的孙儿成为新一任的漠北国君?!”

当初,诺敏救了诸葛钰一命,如今,诺敏的女儿成了诸葛钰的妻子,难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吗?可她的十一…

德妃阖上眼眸,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却说诸葛钰在筵席上和郭焱拼了不少酒,直把酒量差得不行的郭焱灌得烂醉如泥,报了当日郭焱堵他门的仇,这才心满意足地朝二进门走去,水玲珑离开有一会儿了,他不自在。

刚走了没多久,水玲溪便追了上来!

水玲溪今日显然是特地装扮了一番的,她穿着玫红色束腰罗裙,外衬透明绣金牡丹纱衣,胸襟微微敞开,露出素白色镶红宝石抹胸,女性的曼妙柔美、婀娜多姿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她梳着瑶台髻,簪一支红石榴金钗,并一对碎玉扇形花钿,与珍珠耳坠交相呼应,越发衬得她冰肌玉骨、臻首娥眉。

“姐夫!”她出言叫住了诸葛钰。

诸葛钰停住脚步,略显愕然地回头,看清来人后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冷光,却语气如常地道:“二小姐啊,找我有事吗?”按理说水玲溪唤他“姐夫”,他称呼她“小姨子”或“二妹”才是,偏他摘得这样干净,倒是令水玲溪狠狠地失望了一把。

水玲溪扬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声若天籁道:“哦,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五妹的情况,五妹在王府住了一个多月了,我有些想念她呢!”

若是正常情况下,接着她的话就该回答“若是你想她,便抽空去看看吧”,诸葛钰却看也不看她,只油盐不进地淡声道:“五妹挺好。”

看吧!叫水玲清就叫五妹,叫她却叫二小姐!而且,他是没听懂她的暗示还是怎么着?水玲溪心里的挫败感像潮汐一般澎湃地打来,她忍住不适,温柔地笑道:“这样啊,祖母和母亲都挺记挂五妹的,我想寻个机会去王府看看五妹,不知道姐夫意下如何?”

诸葛钰的双手负于身后,浓眉一蹙,又面无表情地道:“这种事你过问你大姐比较好,平日里都她做主的,告辞。”言罢,不带丝毫拖沓地转身离去。

水玲溪闻言差点儿溺毙在诸葛钰对水玲珑的深情里了,诸葛钰该是有多宠水玲珑才事事交由水玲珑做主?这要放尚书府,父亲绝对一句话定乾坤,根本不会过问母亲的意思!诸葛钰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水玲溪望着诸葛钰伟岸的背影,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诸葛钰亲吻水玲珑的一幕,双颊“唰”的一下红了,她真想变成水玲珑…

水玲珑告别德妃和枝繁之后便往二进门的方向而去,她和诸葛钰说只一会儿就回的,现在却离开得有些久了。

谁料,她刚走到后花园处,郭焱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金尚宫那边有消息了!”

水玲珑的眼睛一亮,笑了:“这么快?”

郭焱点头,醉过酒的缘故,脸上残留着不正常的酡红:“我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她,确定她没有任何异常,交易地点在城西的竹林,暗卫传回消息,金尚宫是独自前往的,且周围未见任何埋伏。”

水玲珑握紧了拳头,幽若明渊、灿若流波的眸子里闪动起兴奋的锋芒:“好,你把和暗卫的联络方式给我,我带金尚宫的父亲去!”

郭焱上前一步,郑重其事道:“我和你一起!”

水玲珑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他这张故作老成却稚气未脱的俊脸,道:“今天你大婚,可别撇下新娘子!再者,你也喝多了。”

郭焱的眼神一闪,提高了音量:“我和三公主打过招呼了,放心吧!不过是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又不耽搁什么,到顶了也才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至于我喝的酒,嘿嘿,我都用内力逼出来了!”

“这…”水玲珑仍旧有些迟疑。

郭焱根本不理水玲珑的犹豫,只迅速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从后门走,前门人太多,容易被缠住!”

今天是六月份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七月了!嘎嘎嘎…两万更要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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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改命(一更)

月黑风高,厚重的乌云如泼墨一般在天际层层晕染,遮蔽了皓月朗星,令苍穹一片晦暗。

水玲珑和郭焱按照暗卫留下的提示一点一点摸进了城郊的一处松林,按照郭焱所言,附近十里已全被暗卫检查了一遍,这里除开后山两家土生土长的农户再无旁人。而为了谨慎起见,早在金尚宫三天前提出在这个地点会面时,郭焱的暗卫便蹲在了附近,就是以防万一,有人浑水摸鱼、从中作梗。

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

却不知为何,水玲珑的眼皮子跳个不停。

感受到了水玲珑的异样,郭焱放慢了脚步,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暖着她的冰凉,只要一想到她在荒无人烟的破庙,拖着残缺的身子爬上爬下,只为每日拿到山脚的两个冷馒头给妹妹和自己填饱肚子…他就觉得心针扎一般的疼!

这辈子,怎么能不对她好?

水玲珑偶一转脸,无意中瞥见了郭焱清亮的眸子里水光闪耀,她的心…莫名地打了个突,抽回手,问道:“你怎么了?”

郭焱瞧着她仍旧一副很是戒备和疏离的样子,心中委屈,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啊,还有一段路程,我背你!”

“不了,我能走。”水玲珑神色淡淡地摇头,成亲时他背她是得了水航歌的默许,而今孤男寡女相处本就于理不合,她若再与他有什么肌肤之亲,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哪怕她其实并不排斥!

郭焱不再多言,带着她往指定的院落走去。

院子荒废已久,原是守林人偶尔的栖息之所,后来守林者过世,他儿子继承他的衣钵每两日前来巡林一次,却再也没住过这个破败不堪的院落。

院子的竹屋内,金尚宫早已恭候多时,她穿着一身青色襦裙,头发挽成高髻,戴了方巾,脸上用了较为深色的粉将皮肤弄得黯淡无光,乍一看去,与普通村妇一般无二。

她在房里踱来踱去,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另一手的掌心,可见其内心是万分紧张的!

她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资料,眼底有寒芒一闪而过!

突然,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擦声,她敛起不该有的神色,端坐在了有些尘垢的长凳上,甚至连擦也没擦。

郭焱推门而入,水玲珑紧随其后,另有一名暗卫背着睡得正香的金老爷一并走进了屋子,金老爷吃点了安神药,雷打不醒。

今日要参加婚宴的缘故,水玲珑穿得十分亮丽,湛蓝色束腰罗裙、雪白色琵琶襟上衣,袖口和衣领镶了璀璨的蓝宝石,烛光一照,像漫天的星子闪亮逼人。

金尚宫微微眯了眯眼,面无表情道:“你要的资料我给你偷来了,我能力有限,接触到的机密只有这些。”

水玲珑打量了一下房间,一张木床、一张方桌、四条长凳、角落里有简单的炊具,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其余地方则满是尘垢,连桌子也没能幸免。

的确…久不住人!

水玲珑收回视线,探出手打算去拿资料,郭焱先她一步将几本册子拿在手中:“我来。”

翻看了一会儿,确定无毒无机关才递给水玲珑。

水玲珑暂时还不想杀死荀枫,在榨干他的利用价值之前她不会这么这么做。荀枫为人如何她暂且不评论了,但他在位期间兴起的高端医疗和工业革命实实在在是让这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想要这些技术!

这些册子,一部分记载着和荀枫暗中勾结的官员名单,一部分收录了大量神奇药物的配方,其中有一项便是常规避孕药。

按照前世的记忆,水玲珑对比了官员名单和一些她知晓的药物配方,但凡她有印象的便和册子上的记载完全吻合!荀枫不可能知晓她懂哪些、不懂哪些,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真的!金尚宫没耍花样!

金尚宫心里冷笑,东西当然是真的…

水玲珑浏览完毕,心中大为感慨,真不知荀枫是何方神圣,为何懂那么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

郭焱拿出帕子擦了擦长凳上的灰,讨好地笑道:“坐下来慢慢看。”

水玲珑合上册子:“不了,回去细看,我只是确定了一下内容有无作假。”

言罢,看了看郭焱擦凳子的动作,不由地吸了口凉气,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

哪儿呢?

水玲珑狐疑地蹙了蹙眉,探究的目光再次自屋子里逡巡了一番,最后落在金尚宫的端坐如佛的姿态上,并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向下,当水玲珑看到金尚宫洁净的衣衫毫无防备地嵌入了污秽的尘垢中时,脑门儿忽而一凉!

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会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本在情理之中,但她和金尚宫之间仅仅是一场没有血腥的交易,且金尚宫给的东西都是真的,金尚宫不该一反常态,连擦也不擦就坐在满是灰尘的凳子上,要知道,金尚宫原本是个有洁癖的人…

那么,金尚宫在紧张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水玲珑眉心一跳,拉住郭焱的胳膊:“快走!”

金尚宫冷冷地笑了!

“想走怕是来不及了,我尊敬的世子妃。”伴随着一道含笑的、富有磁性的嗓音,灶台上的锅突然被掀开,荀枫优雅地跳了出来,“比我预期的早了那么一点。”

水玲珑的眉心狠狠一跳,却容色清冷地笑道:“世子是在夸奖我吗?”

郭焱大惊失色,将水玲珑护在了身后,怎么…会这样?他的人一直盯着金尚宫的动静,便是金尚宫进入荀枫的书房行窃,他的人也打扮成小厮跟在金尚宫身后,金尚宫完全没与荀枫有任何交集!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脸色不好看了…

荀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意态闲闲地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金尚宫起身行至荀枫的身旁,朝他深深一福:“世子!”

荀枫摆了摆手,金尚宫乖乖地退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