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进来!”实际上,水玲珑只不过在打帘子前听到这番对话而微微愣了一个呼吸的功夫,诸葛啸天就迫不及待地丢了一句没好气的呵斥,水玲珑得出对老太爷的第二印象:急性子!

诸葛钰的脸色不好看了,水玲珑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她没放在心里。诸葛钰连诸葛流云都忤逆过不知多少回,却在谈起老太爷时难掩一丝恭敬和庄重,作为诸葛钰的妻子,她不想让他难做。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没摸清“敌情”之前,她不会草率地让情绪倒戈负面。

二人进入主屋,水玲珑刻意落了诸葛钰两个肩头,以突显男女身份的尊卑。往常不这样,诸葛钰都是直接拉着她的手入内的。

诸葛钰的左手负于背后,给她比了个“yeah”的手势,水玲珑心里偷笑,面色却沉静如水。

“爷爷奶奶。”诸葛钰规矩地拱手一福。

水玲珑首次见老太爷,便行了跪礼,低垂着眉眼乖巧可人地说道:“给爷爷请安,给奶奶请安!”

诸葛啸天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名以庶女身份高居世子妃之位的年轻女子,肤色白皙,很是干净;眼眸晶亮,分外灵秀…打扮也不花哨,白衣蓝裙,简约清丽,看上去很容易相处的样子。但一想到自己查到的一些尚书府的稀奇古怪的事迹,他又觉得能与嫡母、姐妹周旋且拿捏住自己亲事的人…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水玲珑一直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尺领地,没有诸葛啸天的吩咐她不能抬头直视长辈的尊荣,感受到诸葛啸天的眸光从最初的清浅渐渐变得凌厉,像一把出鞘的宝剑,一点一点朝她逼近,停在她的眉心,仿佛毫无症状、毫无理由地便要随时取她性命!

水玲珑得出了对诸葛啸天的第三个印象:戒备心强!

但她明白诸葛啸天是试探,不会真伤了她,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神色如常。

诸葛啸天犀利的眼眸眯了眯,面无表情道:“坐吧!”

老太君松了口气,刚刚他用那样冷沉的目光盯着玲珑看,她还以为他对玲珑不满意呢!

“多谢爷爷!”水玲珑宠辱不惊地道了谢,与诸葛钰一道坐在了右侧的冒椅上,却在首位空出了两把椅子。水玲珑又是微微一愣,一个位子是给诸葛流云的,另一个是…

思量间,甄氏带着二房成员赶到。

甄氏、安郡王、乔慧和诸葛姝一一给诸葛啸天行了礼,诸葛啸天“嗯”了一声,几人按照辈分坐在了左侧的冒椅上。

水玲珑就注意到乔慧的脸色异常苍白,似乎受了某种惊吓,水玲珑顺着乔慧的余光望去,这才悄悄地打量了一番诸葛啸天的模样。

容长脸,浓眉大眼,鼻梁特别高挺,像一座倨傲的山峰,额前的抬头纹特别深,可见经常皱眉,鼻翼两侧的皱纹较少,想来笑神经不够发达,总之,能看出三分诸葛流云的影子,年轻时应当也是一位风华万千、迷倒无数少女的美少年。

诸葛啸天冷冽的眸光一扫,正色道:“既然都来齐了,我有几件事要宣布!一,从明日起,所有人一起参加晨练,一同用膳;二,给长辈晨昏定省不能落下;三,和平共处!”

水玲珑等人尚未反应过来最后一项到底蕴含了怎样的涵义,诸葛啸天便朝着偏房唤道:“还不出来?”

众人面露些许怔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诸葛啸天是叫谁出来。

紧接着,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诸葛流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偏房,在他身后,是多日不见、一脸清冷的冷幽茹!

所有人俱是一怔!

冷幽茹明明被老太君给赶出了王府,眼下…又回来了?

老太爷让她回来的?

而瞧诸葛流云和她一前一后出来,这是否说明二人和好如初了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老太爷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讨厌冷幽茹,势必不愿从内心接纳她,所以老太爷才下了死命令——和平共处!

一屋子人,半数被冷幽茹算计过,大家愿意与她和平共处才怪!

早在水玲珑等着冷家上门闹腾,而冷家吃吃没有动静的时候,水玲珑就猜到冷幽茹的事没这么容易结束,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冷幽茹是被老太爷给接回府的!

心里舒服吗?当然不舒服!

她不可能因为冷幽茹有悲天悯人的理由就轻易原谅冷幽茹对她、对诸葛汐、对诸葛钰造成的伤害,也不可能因为一句简单的“和平共处”便真的待冷幽茹心无隔阂,只不过老太爷发了话,为避免触霉头只要冷幽茹安分守己她并不会急着往枪口上撞。

乔慧的眼珠子微微一动,二房和王妃好像不存在大的冲突吧,王妃应当不会对二房开火吧…

诸葛姝看了冷幽茹一眼,小孩子不能对大人的恩怨感同身受,她是属于抵触情绪较少的人。

至于在座的男人,大概没有谁的心里舒坦。

而最最最不安的当属甄氏,不是甄氏记恨曾经遭了冷幽茹的挑拨离间之计,而是…

诸葛啸天淡淡地道:“嗯,之前的事休要再提!从今往后,谁也不许作乱!谁也不许耍幺蛾子!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明白了吗?”

众人按耐住心里的各种情绪,起身道:“明白了。”

甄氏舒了口气,没提把中馈之权还给王妃!

入夜时分,大家一同用了晚膳,不管来自各方的目光有多复杂或嫌弃,冷幽茹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且时而会给诸葛流云夹菜,诸葛流云也神色如常地吃下,仿佛之前的一场陷害从未发生过,他们依然是相敬如宾了二十余年的夫妻。

晚饭毕,诸葛流云牵着冷幽茹的手去往了花园散步。

乔慧的一双眼珠子差点儿没瞪掉下来!

好不容易等待老太爷带着两个孙子去了书房谈天,乔慧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道出了脑子里的疑惑:“奶奶奶奶,王爷和王妃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王爷中毒一事有新发现?还是说…我们都误会王妃了?”

老太君绕了腰间的流苏,不语!

诸葛姝最经不起煽动,乔慧一问,她本不觉得多么奇怪,眼下也被吊起了胃口,她在炕头坐下,扯着老太君的袖子问道:“奶奶,你说说嘛!爷爷入京是不是就是为了把大伯母接回家?为什么呀?”

水玲珑和甄氏也露出了隐隐切切的神色。

老太君拗不过众人的热烈期盼,拧了拧眉毛后,心有不甘地叹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再说,她也是受了蒙蔽这才犯下诸多罪孽,好在大家该幸福的都幸福了,小汐和玲珑相继有了孩子,王爷的毒素清除,最不幸的…还是她!”没点破诸葛钰、诸葛汐的身世,也没提及诸葛琰的死因,在老太君的认知里,乔慧、水玲珑和诸葛姝都是不晓得这些复杂纠葛的。

诸葛姝的确不晓得,乔慧和水玲珑却是同时眨了眨眼,尔后同时垂下了眸子。

诸葛流云与冷幽茹在花园转了一圈之后,冷幽茹随诸葛流云回了主院。

进入卧房后,冷幽茹若无其事地给诸葛流云宽衣,打算伺候他沐浴。

诸葛流云一把拿开她的手,冷冷地道:“够了!老太爷的眼线探不到这儿来,你不必再惺惺作态!”

冷幽茹的呼吸一顿,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却好似没感受到诸葛流云的厌恶,轻轻地道:“妾身伺候王爷沐浴。”

“说了不用!”诸葛流云没好气地丢了一句,转身走入净房。

冷幽茹紧随其后,却在即将靠进房门时,“嘭”的一声,被关在了外面。

冷幽茹的睫羽越颤越快,连呼吸也凝滞在了胸口,然,仅仅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

诸葛流云出来时,她正在铺床上的被子,诸葛流云习惯常温,屋子里并未烧地龙,冷幽茹就多给他添了一床棉被。

诸葛流云火冒三丈地看着她躬身铺床,葱白手指细细抚平棉被褶皱的样子,道:“冷幽茹你二十年从没贤惠过,突然装得这么逼真,你到底是下了多大决心?又想让我放松警惕了你好再害我一次,是不是?”

冷幽茹直起身子,转过脸面向他,素手摸了冰冷的棉被而冻得通红,她握了握,试图让快要僵硬的手指暖和一点:“不会。”语气如常!

“你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了!实在不行,主院房间无数,你随便挑一个,别再我跟前晃悠!”声若寒潭地言罢,诸葛流云坐在了小书桌旁,随后拿起一本书开始翻开。

冷幽茹闷不做声,拿了毛巾走到他身后,为他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诸葛流云实在是太不习惯、太不自在了!

一把将书拍在桌面上,诸葛流云抬臂捉住她的一只手腕:“你中了什么邪?你的尊严,你的骄傲都跑去了哪里?我让你走,你听见没?别像只苍蝇似的越赶越黏,也别逼着我讲出更难听的话!”

他的力道很大,冷幽茹的手腕瞬间红了一大片,血液好似堵在哪儿无法流通一般,五根手指一点一点肿胀了起来。

冷幽茹却用另一只并未被禁锢的手继续擦他头发,云淡风轻道:“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同宿同眠。”

诸葛流云回头,狠狠地瞪向了她,眸光之犀利,几乎要撕碎她娇美的皮:“和你同宿同眠,冷幽茹,我觉得很倒胃口!”

冷幽茹是人,不是木偶,她也会哭会笑会怒会喜,一次挤兑、两次挤兑她尚且能忍,可最后一句实在是诛心,她的胸口猛一阵起伏,情绪有了大的波动,却仍被控制在不失礼的范围之内:“我倒胃口二十年了,你才倒一天,居然就受不了了,真可笑!”

“你…”诸葛流云腾地站起身,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起灯会上她和云礼的一抱,诸葛流云不愿信此时也信了三分,“既然和我在一起倒胃口,你现在又是何必勉强自己?以前不是挺喜欢住佛堂的吗?今儿怎么不去了?你这副嘴脸,也就菩萨慈悲能包容一二,我看着简直要做噩梦!”

冷幽茹觉得自己的右手腕肯定断了,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手掌和手指的疼痛了。她漠然地盯着自己的鞋面,不论诸葛流云怎么挖苦她,她都不反驳半句。

诸葛流云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骂出来不仅不解气,反而更堵心!他甩开冷幽茹的手,迈步上了床榻。

冷幽茹僵硬着右臂,默默地去了净房。

等她洗漱完毕出来时,床上的帐幔已经被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终于肿得像包子的右手腕,轻轻地朝床榻走去。

谁料,她刚踩上脚踏板,便有一床被子从帐幔的缝隙里飞出,砸了她满脸。

她下意识地偏头躲避,也条件反射地伸出了双臂,稳稳接住。

诸葛流云的意思很明显,你非要赖在我房里也不是不行,但睡哪儿你自己看着办,总之不能是我的床!

诸葛流云的房间古朴素净,家具不多,连最简易的软榻也没。

冷幽茹蹙了蹙眉,抱着被子犹豫了良久,最后往冰冷的地上一铺,垫一半盖一半。

一月的夜晚,极冷,天安居的主卧内烧了暖烘烘的地龙,老太君仍是冷得有些打抖,她坐靠在床头,紧了紧盖在腰上的厚棉被,担忧地道:“哎呀,你怎么能让冷幽茹和流云住一个房间呢?你就不怕她半夜凶性大发,直接一刀…”后面的话不吉利,老太君讲不出口!

诸葛啸天斜睨着她,不屑嗤道:“诸葛流云要是两次都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那他死了也活该!”

老太君一听这话就急了,拳头捶在了他的肩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能咒自己儿子死?我告诉你,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一头碰死!黄泉路上喝完孟婆汤,也不等你下来找我我就投胎转世,只当今生谁也没跟过!”

“瞧瞧,瞧瞧,一哭二闹三上吊,跟那无知泼妇似的,你丢不丢人?”诸葛啸天呵斥着,抬手擦了她脸上的泪水。

老太君不依不饶:“我不管,我不想我儿子跟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共处一室,危险!”

诸葛啸天凝眸看向她,一本正经道:“枉我曾经认为你单纯,不像那些爱争风吃醋的女人那么多心眼儿,没想到你根本是缺心眼儿!”

老太君的哭声戛然而止:“你…”

诸葛啸天摆了摆手:“别你你我我了,你自己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我来你问,如果你生完孩子从此绝育,你是什么感觉?”

老太君想了想,道:“难过,不对,是万念俱灰,再也不能生孩子,也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

诸葛啸天指了指自己,道:“然后,你唯一的儿子诸葛流云又因为婆家偏心毒法身亡,而你丈夫,也就是我,嘴里安慰了你几句,转头就抱着诸葛流风骑马射箭、练字背诗,你又是什么感觉?”

老太君的脸色倏然一沉:“没良心的,我儿子死了,你居然抱别的女人的儿子膈应我!你要真敢这样,我…我豁出性命也宰了你!”

“你能宰,冷幽茹就不能?”诸葛啸天反问。

老太君的眼眸一睁大,不说话了。

诸葛啸天又道:“我再问你,如果这回毒害流云的是小钰,他怨恨流云当初没放弃一切留住他生母,你会不会也把小钰给赶出府?”

“当然不会了!小钰是我亲孙!他犯了再大的错,哪怕是连我也一并杀了,我也…不舍得怪罪他啊。”老太君讲着,眼泪又冒了出来。

诸葛啸天语重心长道:“那你怎么就舍得怪冷幽茹?还不是因为你虽表面包容她,却没有发自内心将她看做自己的亲人,更没将她视为诸葛家必不可少的一份子!不仅你,估计所有人都一样!你们不把她当亲人,她又怎么会把王府看成自己的家?不过是你忍着我,我忍着你,终有一天火山爆发罢了。

你是流云的生母,她是琰儿的生母,有本质区别吗?可以因为你儿子活着所以你是诸葛家当仁不让的主母,她儿子死了她就与诸葛家没了血缘联系,从而被归类为一个外人?”

老太君咬住唇,陷入了沉思。

诸葛啸天看着妻子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对她起了作用,只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点拨的他都点拨了,妻子能理解到哪一种程度就非他所能强行掌控的了。

约莫一刻钟后,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丝亮光,他拍了拍妻子的手,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道:“我和你说件正事儿!”

老魔头只有和老太君在一起才温柔,嚯嚯嚯嚯!这等嘴皮子,玲珑啊,你讲不讲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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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清漪

王雁予

【134】胜利,王府的命运

“什么事儿啊,这么郑重的样子?”老太君疑惑地问,也给诸葛啸天盖好腰上的被子,年纪大了肩膀受不得寒,两人虽同睡一张床,为避免抢被子还是各盖各的。

诸葛啸天花白的眉毛拧了拧,放空视线,凝思着道:“我这回入京,半路偶遇了一名得道高僧,他与我谈起镇北王府的将来,说王府气数将尽,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断子绝孙。”

老太君勃然变色:“啊?什…什么得道高僧?他一定是满口胡言!镇北王府好好儿的,哪里就气数将尽了?你好歹是一代元帅,怎么能听信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

没有外人的时候,老太君言辞无状诸葛啸天是不计较的,他握住妻子的手,神色肃然道:“不是捕风捉影,他将我的过往算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一些我刻意向外界隐瞒的事他都知道,包括我从前叫什么名字,娶过几任妻子,和你如何相遇的都算得分毫不差!我确定喀什庆没有这号神僧,因为咱们喀什庆信奉女娲娘娘,排斥一切外来宗教,和尚也好,道士也罢,都不允许出现在喀什庆。他既没去过喀什庆,怎么会只想我那么多秘密?所以我才信了他的道行。”

老太君的脸色一白,按住胸口,难掩惊惶地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挺玄乎的,他有没有说咱们王府为何气数将尽?”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轮回的,又什么因果循环的,我一个大老粗听不明白!”诸葛啸天顿了顿,又道,“但他给了我一个扭转运势的启示。”

老太君竖起了耳朵!

诸葛啸天道:“与王府有姻缘的女子将会成为挡劫之人。”

“谁?”老太君再次竖起了耳朵。

诸葛啸天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很快又被无可奈何所取代:“他没明说!任凭我如何软硬兼施,他都咬紧牙关不说了!”他只差说,我连拳头都用上了,可惜没在和尚手里走过一招!丢脸!

老太君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只定定地看着诸葛啸天,摸着自认为闭月羞花的脸问道:“我算吗?”

诸葛啸天原本心情沉重,听了这话忽然就想笑,妻子还真不是一般地自我感觉良好!

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与王府有姻缘的女子,也就是流云和小钰的女人。”不给老太君开口询问的功夫,再次重磅出击,“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把冷幽茹给找了回来,可万一,我说万一她就是那个挡劫之人,咱们把她拒之门外,岂不是将王府的气运也拒之门外了?不能违抗皇命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实在不敢拿王府的运势赌这个万一!”

老太君的脸皱成一团:“怎么可能是她?所有劫难都因她而起,是她给小汐和玲珑下的避孕药,也是她想毒得流云从此不醒,差点儿让王府断子绝孙的人才真真是她!如果挡劫之人真是与王府有姻缘的女子,那肯定是玲珑了!这孩子我一瞧就喜欢!”讲到最后,老太君的神色稍霁。

诸葛啸天陷入了沉默,却不是默认老太君的话,而是另起了别的思量,小钰只有一个妻子,但流云…有两个!

月黑风高,无星无月,乾坤一片萧瑟。

寒风鼓吹着帐篷,呼呼作响,去往喀什庆的其中一支商队扎营在了湖边,大部分人进入帐篷歇息,留了十人站岗或巡逻。

巡逻的侍卫检查了一下临时搭建的马棚和货棚,确定没有异常,留了五人看守,其余人继续去别处巡逻。

不远处的山坡后,五名射穿夜行人的特种兵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仰头服下了液体兴奋剂以提高短时作战能力,但药剂持续的时间不长,唯有三刻钟,他们必须在两刻钟内结束战斗,再利用最后一刻钟奔赴指定地点与马车汇合。

领头人打了个手势,几人弓着身子严阵以待,尔后当帐篷那边只留了五人看守货物时,几人像鬼魅如夜风,悄无声息地朝货棚摸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抽出腰间的软剑打算杀了侍卫之际,侍卫忽而扬剑朝他们砍了过来!

速度之快,如风驰电掣,须臾便直达众人眉心。

但特种兵也不是吃干饭的,杀招亮出,他们即刻做出了最敏捷的防守。

双方很快陷入混战,并惊动了巡逻的以及帐篷内的侍卫。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且武功远比他们预期的强大,尤其其中一名蒙面男子几乎是招招致胜,不得已,头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藏在戒指里的RI病毒注入了一名下属的体内。

RI病毒,顾名思义是一种对人体机能有极大副作用的药物,却能在最短的瞬息将人的体格和功力激发至超越极限的状态!

尔后大家就看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身躯突然发生膨胀,衣衫裂帛,饱满得快要撑破的肌肉裸露了出来!

“娘的!活见鬼了!那是什么怪物?”一名侍卫暴跳着骂了一句,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劲风撞向他心口,他挥剑抵挡,却“嘭”的一声被震出了十米开外,吐出一大口鲜血之后,暴毙而亡。

蒙面人狐疑地眯了眯眼,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功法?!

局面立刻发生了逆转,朝廷的人也的确在刀光剑影中落了下风。数十人围剿五人却迟迟没有将他们逼出领地。

战况越演越烈,其中一名特种兵趁乱钻入了货棚,解下随身携带的火油背包,均匀地泼在了各大箱子周围,尔后退至货棚门口,取出了火折子。

这样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某个人的法眼,他打了个撤退的手势,朝廷侍卫“唰”的一下,齐齐将手中的兵器抛向了中间负隅顽抗的四名特种兵。兵器如弥天大网兜头兜脸而来,几人迅速挥动宝剑,挑起片片剑花,组成一张无可挑剔的盾牌,将攻击阻隔在外。

殊不知,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那名特种兵将吹燃了的火折子丢进货棚…

嘭嘭嘭!

几声惊天巨响,货棚忽而爆炸,巨大的能量冲击将五名特种兵炸得经脉俱断!四名当场死亡,唯独那个注射了RI病毒的男子侥幸凭着豹子般惊人的速度跃出了波及范围。

任务失败,那人施展轻功就逃!

诸葛钰扯了脸上的面具,随手拿过一旁的弓箭,用尽全力搭上点了火的箭矢,朝对方直直射去!

眼看着那人避无可避,却不知从哪儿长出了一道灰色身影,宽大的袖子一挥,轻轻松松将箭矢弹开了去。

就这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人已没入夜色不见。

诸葛钰暴跳如雷,轻轻一纵,落在了灰衣人对面。

那人带着斗笠,遮了容颜,但从斗笠中间露出的白色发髻不难推断出此人颇为年长,他明明穿着和尚的僧服,却又留了寻常人的头发,倒似带发修行之人。

他轻描淡写的一击便弹开了诸葛钰含有内劲的箭矢,其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然而,他又不像其它武功高手浑身散发着强势的威压,他静、淡,好比一文弱书生。

诸葛钰浓眉一挑,手里的剑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说!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男子云淡风轻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施主杀孽太多,煞气过重,冲散了命里的姻缘,一连失去三任未婚妻,若非前世偶然有恩于封邑之贵之人,今生也只能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诸葛钰闻言就是一怔,他没和他见过面吧,他怎么就知道他死过三任未婚妻?

一思量,手里的要刺的剑便堪堪停住了。纵然对方说中了他的历史,也不能排除对方看过他画像的可能,他恶名昭著,京城谁不知他克死了三任未婚妻?

这么一想,诸葛钰又收起了刚刚涌上心底的惊讶,面色一沉,呵斥道:“你这老秃驴,少啰嗦废话!什么封邑之贵之人,什么煞气?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人袭击朝廷货物,属于劫匪流寇,按律当诛!你阻止我办案,等同于共犯!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还是留着去衙门和官差好好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