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一样,容貌一样…

诸葛钰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眼底减减泛起了枭二从未有过的神色,似悲凉、似纠结、似惆怅、又似阴冷…枭二的心口一震,难道世子爷不喜欢荀枫死掉吗?荀枫是镇北王府最大的劲敌,荀枫死了,镇北王府在京城便能真正如日中天!加上太上皇云游四海,京城局势动荡,便是他们举兵造反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诸葛钰又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墙壁上的沙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换了比重,空气仿佛突然凝成了海绵一般,枭二的呼吸莫名沉重了起来。就在枭二几乎要受不住诸葛钰越来越沉重的威压时,诸葛钰脚步一顿,瞳仁一缩,道:“我还是无法相信他死了!易容术,一定是易容术!你一路都没发现破绽,是因为在你追上他们之前,荀枫就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枭二一怔,会…会是这样吗?

“我问你,你有没有检查他的脸?我说的是脸皮!你撕了没?”诸葛钰再次停住脚步,严肃地问道。

枭二又是一怔:“没有…”

诸葛钰冷冷地笑了,隐约有种复杂的意味,让人分不清这笑到底藏了几分真、几分假:“从现在起,调动所有力量搜查荀枫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没有大周的通关文牒,他还能飞到国外去了!”

枭二领命,正欲退下,诸葛钰又道:“不对,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分出一部分人找金尚宫!他们俩一狼一狈,总有碰头的一天!”

“是!”枭二转身步出房间,却和迎面而来的安平碰了个正着,枭二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避开了安平的碰撞,安平三脚猫的功夫,脚尖过门槛时一不小心挂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世…世子爷…奴才有…有大事禀报…”

水玲珑的身子越来越沉,洗个澡都洗得满头大汗,她摸上圆鼓鼓的、大得不像话的肚子,再看向肿得像象腿的蹄子,顿时傻眼,她怀斌儿和清儿时好像…没这么“丑”吧?

她低头,企图看看大腿内侧和肚皮下有没有可恶的妊娠纹,可东看西看就是看不着!

“枝繁!”

“枝繁出去了,大小姐您有事吗?”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掀开亵衣,低头瞅啊瞅的,也不知在瞅什么。

水玲珑朝她招了招手:“帮我看看肚子下面有没有妊娠纹?”

叶茂“哦”了一声,挠挠头走到水玲珑旁边,看着那圆得发亮的肚子,吓得瘪了瘪嘴:“大小姐,妊娠纹是什么?”

“妊娠纹就是…”水玲珑想了想,简单地道,“你就看肚子上有没有淡粉色的纹路,西瓜皮你见过么?像那样的。”

“哦!”叶茂俯身,紧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检查了水玲珑的肚子,摇头,“没有!很白净!就是有一条好黑的线!一直到肚脐!不对,大小姐你看,快到心口了!”

说着,叶茂转过身,偷偷撩起衣襟,仔细看了自己白花花的小肚皮,憨憨地道,“咦?奴婢没有!”到底谁不正常?

水玲珑就松了口气,尔后看向呆呆的枝繁,笑了:“孕妇才有,生完孩子能自动消失,下面的线也能变浅。”这么呆萌的叶茂,将来嫁给谁比较好?

窗子响动的声音,水玲珑和叶茂迅速放下衣襟,就看见郭焱跃窗而入,这两月,郭焱没少干这事儿,叶茂和枝繁习以为常,叶茂非常训练有素地走出房间,在外边儿放起了哨!

“玲珑!”不习惯叫娘怎么办?她这辈子明明比他还小!

水玲珑按着郭焱坐下,从净房打了凉水,用帕子给他轻柔地擦脸:“这么晚了还出府,也不怕三公主多想?”话是责备的,笑容却满是宠溺。

郭焱拉住她的手,很赖皮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是他喜欢的味道,有前世的沧桑,也有今生的温情:“她想又怎样?我才不怕她!”

水玲珑推开他脑袋,不禁失笑:“多大的人了,还往我怀里钻?羞不羞?”

郭焱恬不知耻地又钻了进去:“不羞!”果然,抱着亲娘的感觉好多了,就三公主那只母老虎也想取代玲珑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哼哼,痴人说梦!

水玲珑推不开他,索性不推了,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蜷成一小团缩在她怀里,她怎么觉得这么有喜感呢?

“玲珑。”郭焱嘟唇,很委屈的口吻,“你有了他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他?哪个他?水玲珑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郭焱指的是小柿子,水玲珑拍了拍他肩膀,强行捧起他皱成一团的俊脸,这回他没反抗,而是顺着水玲珑的力道缓缓抬起了头。水玲珑微扬着唇角,认真地讲起了每一个离异的母亲都会对孩子说的话,“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是我的孩子啊,不管我和在一起,都无法改变我们的母子关系,知道吗?”

郭焱这时特想问一每个离异家庭的孩子都会问的问题——你和我爹真的不可能了吗?

看了看一屋子典雅温馨的陈设,有看了看水玲珑放在绣篮里做给诸葛钰的锦服,再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又想起今早得到的情报,眸光一暗,问不出口了。

水玲珑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低落,轻声道:“在想我和荀枫吗?”

郭焱眨了眨眼,垂眸不语。

水玲珑将他肩膀上的一根青丝摘掉,丢进一旁的垃圾篓:“我知道不管他怎样伤害过我和清儿,在你心里他都是你父亲,对不起我的选择伤害到你了,我…”

“他死了。”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长睫飞快地颤了起来:“你说什么?”

郭焱再次钻进了她怀里,这一次,却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湿了水玲珑满身:“他死了。”

荀枫再十恶不赦,也是他父亲!他帮着水玲珑削弱荀枫的势力,并不代表他希望荀枫死掉!他只是不想那个男人再次强大得建造起一个谁也推翻不了的帝国,将水玲珑变成他的皇后,上辈子的悲剧又重演一次…

“你不能做皇后的…不能的…”郭焱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重复这句话,水玲珑一头雾水,或者她还沉浸在荀枫去世的消息里没缓过劲儿来,那么呼风唤雨的人,说死…就死了?不,她不信,荀枫如果这么容易被打败,前世就不至于能撼动云家的江山了。都说人各有命,荀枫注定命运多舛,却终有一日能企及众人无法比拟的高度…而她内心愕然,便浑然没察觉到郭焱话里的含义,是啊,她不能做皇后的,因为这辈子她要做王妃,做诸葛钰的妻子,当然不能是皇后了,“你…你和我说清楚,谁告诉你他死了?”

“东部铁矿坍塌,他被压在了下面…太上皇怕荀枫半路偷奸耍滑,从离宫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他的软骨散,他没有武功的,他被压在下面了他没有武功他逃不了…”郭焱心如刀割!

矿难?水玲珑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尸体呢?”

“他们就地埋了。”

时值夏季,天气闷热,就地掩埋,不出七天便要全部腐烂,等朝廷的仵作抵达现场时已经辨别不出尸体的本来面貌。水玲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你相信我,他没死!”

郭焱猛地从她怀里抽身,怔忡地望向了她,眼底的不可思议,犹如见了北极霞光,久久地闪动着惊喜和希冀:“你…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最忌惮的对手,他就这么死了,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水玲珑半开玩笑地说完,郭焱神色稍霁,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擦了他脸上的泪,头一回觉得犯难,儿子不愿意荀枫死掉,万一哪天她和荀枫你死我活怎么办?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水玲珑语气如常道:“我记得你从漠北抵达京城的前一晚,正是荀枫被送出京城的那一夜,你们…有没有碰到?或者,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她其实想问,你是否察觉到那个荀枫有别于以往?会否是个赝品?

郭焱认真地回忆了一遍那晚的事儿,他就和小憨挖了个深坑,小憨说见到女鬼,但他没看见,荀枫再不济也不屑于装扮成女子的模样,所以,应当是小憨看走眼了,而即便没看走眼也绝不可能是荀枫。于是,郭焱摇头:“没发现异常。”

水玲珑摸了摸他额头,软语道:“以后荀枫的事你别再管了,回去吧。”

郭焱依依不舍地起身,潋滟的眸子里还残留着点点泪光,走到窗边,忽而扭过头,无辜地蹙了蹙眉,哀求道:“你…你会留他一条命吗?他已经一无所有了,爹娘不要他了,同僚也背叛他了,他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了…我…我可以带着他远走高飞,绝不让他打扰你和诸葛钰的生活…求你…留他一条命,可不可以?”

人性使然,同情弱者。当水玲珑处于劣势时,郭焱豁出性命也要替她保驾护航,可一旦荀枫被逼入绝境,他觉得自己也能舍弃荣华富贵甚至仁义道德,保他无虞。

水玲珑淡淡凝眸,意味莫名:“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别插手。”

郭焱失落地看了水玲珑一眼,施展轻功跃出墨荷院、也跃出了王府,一上马车,他就问向小憨:“你上回真看到一个女鬼了?”或许是金尚宫?她去救荀枫的?

小憨无比郑重地点头:“绝对看见了!我拍胸脯保证!很瘦很高的样子!呃…也不是特别高啦!反正比三公主高一点!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

瘦高瘦高的一定不是金尚宫,那女人肥得像猪!郭焱摆了摆手:“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坑里的血么?小憨舔了舔嘴巴:“没有!”一定不能让将军发现他做的困兽器居然困不住小兽!

郭焱无力地闭上眼:“回府!”

小憨嘿嘿一笑,过关!

郭焱前脚刚走,后脚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夏季热,跑来跑去满身都是汗,枝繁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喘着气道:“大小姐!奴婢…奴婢打听了…”

“先喝口水。”水玲珑指了指桌上的茶具。

枝繁心头一动,笑着谢过,兀自倒了凉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总算顺过了气儿,这才说道:“奴婢去二进门处问了张妈妈,张妈妈说有一定轿子被直接抬进了府,里边儿坐的谁她没看清。”

张妈妈是二进门处的老妈妈了,从王府建立初期她便做了门房的管事,她别的本事没有,严苛这一条却每每做足了的,她怎么会放任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进入王府?水玲珑挑了挑眉,道:“谁在前面领路?”

“余伯!”枝繁答。

王爷的轿子?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王爷抬了姨娘,但很快水玲珑否认了这种猜测,姨娘的轿子走不得正门,哪怕是皇上赏的妾她也只能走侧门,所以,排除姨娘一说。那么,或许是某位客人?水玲珑又道:“抬去哪儿了?”

“大姑奶奶出阁前的院子,清雅院。”

诸葛汐回来了?水玲珑心底的好奇被完全勾了起来:“王爷呢?可是去了清雅院?”

枝繁庆幸地吞了吞口水,幸亏自己多跑了一趟,原本大小姐只让她探门房的情况,她想着多做些事儿总是没错的,果然没错!“去了,奴婢追上去,正好远远地看见王爷进了清雅院。”

十有*是诸葛汐回来了,却躲着其他人,或许是姚府发生了不快…水玲珑联想到了蕙姐儿,后妈和继女的关系总是微妙的,姚大夫人又护犊子,真要有个面红耳赤也不是不可能。

思量间,小柿子又开始翻江倒海,好几次踢得水玲珑想尿尿,水玲珑站起身,捂着肚子,开始在房间里散步。

枝繁看着水玲珑皱着眉头的样子便知小柿子又不乖了,枝繁记起冷幽茹先前的吩咐,出声建议道:“大小姐,奴婢去请胡大夫过来瞧瞧吧!王妃说孩子动得太厉害了也要引起重视的。”

水玲珑其实也有点儿纳闷,她怀过两次孕胎动都没这么厉害:“你跑了一趟也辛苦了,叫叶茂去吧!”

“好!”枝繁笑着应下,大小姐越来越体贴她了,这是不是说明她的付出得到回报了得到回报了?

约莫两刻钟后,叶茂气喘吁吁地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胡大夫…胡大夫去清雅院了!”

诸葛汐…病了?

紫荆院内,董佳琳晕安郡王*了一番,此时正伺候他沐浴,她一边揉着他肩膀,一边道:“郡王,妾身听说府里来了位客人,还住进了大姑奶奶的院子,该不会是…大姑奶奶偷偷地回娘家了吧?是不是姚大人对她不好?”

别说,那顶轿子从大门而入时,他正好应酬归来,微风一吹,掀起帘幕,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安郡王的眼神一闪,懒洋洋地靠在她怀里,偏过头亲了亲她诱人的风景,道:“大房的事儿,咱们别跟着掺和了!大姐怎样也轮不到咱们置喙。”

董佳琳的睫羽颤了颤,笑意如常道:“是,妾身记住了,日后会恪守本分的。”言罢,降了降身子,他喜欢的地方便更好地送进了他嘴里。

安郡王的眸色一沉,拽她入内,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娉婷轩内,乔慧在清点明日所需的布匹:“阮烟罗我穿着太艳了些,配董佳姨娘挺好,她娇俏;宝蓝色云纹锦是郡王的,秋香色蜀锦是二夫人的,淡紫色沉香缎留着我自己…”

乔慧一一说着,秀儿将布匹分类,看了一眼满是倦色的乔慧,秀儿劝道:“二少奶奶,明早再弄吧,您先歇息。”

乔慧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着精神道:“明早绣娘就得过来,慌慌张张的弄容易出岔子,今晚清点好,明天绣娘量了尺寸直接把布料带回绣楼,不耽误她们的功夫。”

有个能干的婆婆还是挺幸福的,大嫂也备了一次布匹,结果被王妃骂质量太差,自那以后,大嫂和大哥的一应物品全部由王妃亲自操持,大嫂除了偶尔学做账,再没别的烦心事了…倒是她,二房上上下下婆婆几乎懒得管了,可能是被夺了职权心里难受,所以有些颓废了吧!

秀儿心疼地叹了口气,继续依照乔慧的吩咐清点布匹,好容易清点完布匹,乔慧又拿出了账本开始计算下个月二房的预算。一直算到月上半空,她才四下看了看,确定郡王没回,尔后偷偷伸了个懒腰,这姿势不雅,不能让郡王看见!

秀儿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茶放在乔慧的手边,说道:“二少奶奶,大姑奶奶好像回府了!而且,奴婢刚刚去库房搬箱子时,看见胡大夫火急火燎地往内宅跑,奴婢瞧方向,也是清雅院呢。会不会…”顿了顿,秀儿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大姑奶奶在姚府受了欺负呀?”

乔慧用袖子掩面,打了个呵欠:“别瞎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感情好着呢。”

“好不也出了个冷姨娘?现在,冷姨娘的孩子就在姚大夫人院子里住着,心肝宝贝儿似的疼!保不准啊,蕙姐儿怎么滴了,然后姚大夫和大姑爷将账算在了大姑奶奶头上,争执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秀儿无比惋惜地脑补了一则家庭寓言故事,还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送上一份灵芝去清雅院。记住,别刻意打听什么,免得让人觉着二房的人不安分。”

“知道了。”秀儿恭敬地应下,打算开门离去,突然一道健硕的身影缓步而入,秀儿吓了一跳,忙躬身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郡王,郡王万安!”

自打秀儿建议乔慧不管董佳琳的死活,安郡王对她就再没什么好感,安郡王冷冷地“嗯”了一声,秀儿赶紧退出去,连灵芝都忘了拿!等她转身打算回去取时,安郡王“嘭”,关上了门!

乔慧目光微凝,随即露出一抹甜甜的笑:“相公。”亲自倒了杯凉茶递到他手上。

安郡王喝了一点儿,和颜悦色道:“你是要秀儿去看谁呢?”

乔慧就把秀儿的话重复了一遍:“…应该是大姐回来了,我就想着送份灵芝聊表心意。”

安郡王目光一扫,看到分列整齐的布匹和字迹工整的账册,心头一动,娶妻当如是。他凑近乔慧,在她耳边小声地低语了几句,乔慧闻言勃然变色:“啊?清雅院的…怎…怎么…会是…这样?”

水玲珑在屋子里走啊走啊,直到确定小柿子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躺回床上,其间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小柿子一直在打嗝。想想其实蛮好笑的,她怀斌儿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肚皮有规律地颤动,当时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有长辈教过她这方面的常识,她吓得立马哭了起来:“呜呜…孩子的心脏跳出来了,你摸,它贴着我肚皮跳呢…”

荀枫笑得前俯后仰:“你傻呀!心脏跳出胸腔了它还能跳吗?你再摸摸,它和你的脉搏是否一个节奏?胎儿的心跳比正常人快许多,他吞了羊水,在打嗝呢。”

原来,她也曾有过那么傻、那么天真的时候。

诸葛钰回屋,水玲珑刚躺下,诸葛钰行至床边,轻轻地吻了吻她,又握住她皓腕诊了脉,一切正常适才柔声道:“我儿子今天乖不乖?”

水玲珑哼了哼:“只知道关心你儿子,不晓得关心我!我问你,要是我生的是个女人,你怎么办?”

诸葛钰躺下,将她胖嘟嘟的身子抱在怀里:“怎么可能是女儿?保准是儿子!”

水玲珑和“儿子论”杠上了,一脸不悦地瞪着他道:“那万一是女儿怎么办?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诸葛钰轻笑出声,满脸得瑟地道:“小呆子!你生什么爷都喜欢!女儿像你,爷更爱!”

“你才小呆子!”水玲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心里却是暖暖的,大环境所致,重男轻女思想太重,诸葛钰又是独子,她要是无法一举得男,不仅老太君、王爷,就连诸葛汐都会失望极了。所以,她压力有点儿大啊。

诸葛钰仿佛很疲倦似的,将头枕在她颈窝,舒服地叹道:“别东想西想,你生儿生女对我来说都一样,真的。你是和我过日子,又不是和他们,大不了咱们搬出去,反正皇上新赏赐了我一座将军府,我还没住过呢。”

云礼赏了诸葛钰宅子?水玲珑眨了眨眼,没往心里去,主要是这个男人的话太令她这荷尔蒙紊乱的女人感动了,怕她生出女儿遭非议,宁愿搬出府单过也不想她受一星半点儿的委屈…水玲珑扭了扭胖嘟嘟的身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香吻:“诸葛钰,你真好!”

没矫情地说,不用啦,父母健在,搬出府单过容易惹人诟病。开什么玩笑,谁给她气受,她还当真敢把诸葛钰打包带走!

小胖墩…

诸葛钰觉得她以后可以叫这个名字了。

别说,水玲珑是真的胖了许多,水肿占了大半,不仅腿,连十指和脸蛋都肿得厉害,那双手一摊开,跟熊掌似的,看得诸葛钰心惊肉跳。

“诸葛钰,我是不是又胖了?”诸葛钰把玩着水玲珑的小胖手,水玲珑便出声问。主要是爱美自恋的她实在无法接受铜镜里出现一个小胖妞儿,是以,从上个月开始她便没再照镜子了。

诸葛钰心疼地按摩着她肿胀的手,缓缓地道:“孕妇胖一点儿是正常的,我又不嫌弃。”

关键是我嫌弃啊…

水玲珑扶额,她到底怀的什么胎?前世一次也没发生过这种状况!

怨念着、怨念着,水玲珑发出了不算微弱的鼾声,孕妇到了后期,尤其水肿严重的孕妇,比较容易如此。诸葛钰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蛋,听着她鼻子里发出的声响,微微一笑,觉得她这样也蛮可爱。

诸葛钰打算洗澡就寝,叶茂在门口禀报,余伯求见。

诸葛钰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不见!

水玲珑醒来时,天已大亮,老太爷不在,府里的人便没晨练了,人嘛,能偷懒干嘛要勤快?听不到震耳欲聋的呐喊,水玲珑简直睡得天昏地暗。

枝繁和叶茂一同服侍水玲珑更衣洗漱,每天见水玲珑都能发现她的肚子大了一圈,二人惊悚得目瞪口呆,叶茂就道:“好…好大…肚皮…会不会…撑破?”

水玲珑把玩着金钗的手就是一顿。

枝繁拍了拍叶茂的脑袋,真不会说话!枝繁补救道:“怎么会撑破?一般都是生不下来。”

水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在墨荷院用过早膳,叶茂将昨晚发烧的事阐述了一番:“余伯求见世子爷,很着急的样子,但世子爷一口回绝,连原因也没问,而且口气特别差。”

余伯是诸葛流云的心腹,想来是得了诸葛流云的授意才来求见诸葛钰,既如此,诸葛钰一口回绝又是为了什么?诸葛钰知道余伯来找他的原因所以刻意避开?!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道:“世子爷昨晚有没有去清雅院?今早又有没有去天安居陪老太君用膳?”

枝繁又非常庆幸自己仰慕诸葛钰因此格外留意对方的行踪,不然,大小姐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她压根儿答不上来,她恭敬地道:“没呢,世子爷昨晚直接从外书房回来的,直到今早才离开,也没去清雅院。世子爷在墨荷院用的早膳,比平时吃得略少,就半碗面并一个水晶包子,包子只咬了一口。”

这么说,诸葛钰心情很差,乃至于没胃口了。这肯定和余伯的求见有某种关联,如若昨晚她尚且猜测是诸葛汐回来了,今早听了叶茂的讲述她便不这么认为了,诸葛钰和诸葛汐的感情非常要好,若是诸葛汐回府,诸葛钰不大可能不去探望。水玲珑又想到昨晚胡大夫去了清雅院,半夜余伯上门求见诸葛钰…还有之前王妃听到某则消息失态到砸了杯子…这…

“哎哟!哪里来的混小子!竟闯到世子妃的院子里来了!还不赶紧起开?”外边,突然传来守门婆子的一顿厉喝,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枝繁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间,半刻钟后,失魂落魄地进来,一脚踏空门槛,与安平一样摔了个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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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发作

水玲珑带着枝繁走到院子门口时,就看见一名约莫三、四岁、满身、甚至满脸是泥的小男孩儿被守门婆子指着鼻子骂,男孩儿瘦瘦小小的,神情怯怯弱弱的,缩着脖子躲在墙角,生怕婆子会打他似的,但水玲珑注意到他那双大大的眼眸里除开怯弱,隐隐还夹杂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层次的…戾气!好像…有那么点儿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尔后,水玲珑主动忽略他脸上的淤泥,仔细观察了他的五官,这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

这、这、这…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诸葛钰嘛!

水玲珑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初次在寺庙见到诸葛钰,他那如婴儿般钢蓝的眸子里也是闪动着这样的戾气。

六月的风,湿热至极,水玲珑的汗毛却一根根地竖了起来!怎么会…有和诸葛钰长得如此神似的孩子?女人的直觉替水玲珑做了第一时间的脑补…

枝繁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颤声道:“大小姐,奴婢没说错吧?真的…真的和世子爷一模一样!他…他是不是世子爷的私生子啊?”世子爷今年二十,他看上去约莫三、四,年龄上完全吻合!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一股醋劲儿在心底徐徐蔓延开来,前世的背叛虽不至于令她草木皆兵,可对男人的信心的确大打折扣,看着不远处的浓缩版诸葛钰,说她一点儿没朝坏的方面想是不可能的。或许,也不是诸葛钰故意的,跟姚成一样,自己根本没察觉到端倪…

守门婆子发现世子妃来了,忙停止了颐指气使的架势,毕恭毕敬地垂首立在了一旁。

水玲珑探究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孩子的脸,她鬼使神差地想上前抹了他脸上的淤泥,再好生端详一遍,可摸了摸肚子又觉实在不宜冒险,她站在原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依旧用一种怯生生的眼神回应周围的一切,听到水玲珑的问题时,迅速扫了水玲珑一眼,撇了撇嘴,再次看向了别处。

枝繁张大了嘴,小声道:“大小姐,他是不是…嫌你胖?!”

水玲珑笑着咬牙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枝繁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水玲珑吩咐道:“把桂花糖和元宝酥拿来,还有荔枝、龙眼和葡萄。”

孩子眼底的怯弱和戾气霎那间淡去,取而代之是一种纯真的贪婪,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他将脏兮兮的手指放进了嘴里。

水玲珑眉头一皱,仿佛一块抹布捂住了鼻子,不太舒服!

小柿子,你哥如果是这副德行,我对你也没什么指望了…

枝繁很快便端了一个多格珐琅掐花圆盒出来,里边儿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和芳香四溢的水果,枝繁走向他,内心也是不喜这孩子的,太脏了有没有?难怪守门婆子要赶了,这完全像哪个没人管的家生奴才!

水玲珑摇了摇头,衣衫的料子和做工都是上乘的,袖口和领口一点儿线头也无,之所以弄得这么脏,估计是不小心跌进了淤泥。只是这习惯…太…让人无语了。水玲珑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丐帮长大的?

走近了孩子,枝繁闻到他身上的皂角香气,神色稍霁,弯腰将果盘递到他面前,笑容可掬道:“很好吃的,你尝尝。”

孩子拔出放在嘴里的手指,怯生生地探出手拿了一颗桂花糖,却没立即送入口中,而是给了枝繁:“你先吃。”不像寻常孩子的软软糯糯之音,低沉,仿若大人的口吻。

枝繁微微一愣,这…

她回头看了看水玲珑,水玲珑朝她点头,她才拿过孩子满是孩子口水的糖,剥了包装纸吃进嘴里。

枝繁一边嚼着,孩子一边吞口水,可见忍得很是辛苦,但他始终没有做出进一步举动,直到枝繁吃完那粒桂花糖后,他才“唰”的一下将果盘抢在手里,尔后拔腿就跑!

“哎——你——你这…”枝繁气得跳脚,差点儿骂出了“混小子”三个字,她转过身,面露难色地道,“大小姐,该怎么办?”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波光,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道:“一盒糖果水果罢了!”

枝繁没水玲珑这么平静,她觉着自己被一三岁孩子耍了,还耍得彻彻底底,真是意难平!枝繁气得吹胡子瞪眼,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按耐住了心底的怒火:“大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追?”

水玲珑转身,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不用了。”这孩子是凭空冒出来的,又穿得这样体面,想必身份不低,应当与清雅院那位有莫大的关系。

诸葛钰,你最好祈祷不是你的小三和儿子,不然,我“太监”了你!

进入墨荷院,水玲珑拿出《三字经》开始给小柿子做胎教,小柿子貌似挺好学,她每每读《三字经》的两刻钟里,小柿子是非常安静的。今儿日头正毒,屋子里火炉一般地闷热,枝繁和叶茂从地窖搬了足足两大盆冰块,仍不消暑,水玲珑的汗一股股地往外冒。孕妇怕热,胖子怕热,怀了孕的胖子那是几乎一临近中午便不敢随意动弹,免得中暑。

“好热啊。”水玲珑放下《三字经》,又拿起老太爷给的字典。

叶茂挠了挠头道:“奴婢替您打打扇。”

“嗯。”水玲珑点头,早该如此!

叶茂拿了芭蕉扇,慢慢地摇了起来,水玲珑叫枝繁将冰块放在叶茂前边儿,以达到每次摇动都能产生空调扇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