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瑟地笑了笑,他阖上眸子,进入了梦乡。

暗夜中,却忽而有双眼缓缓睁开,有双手轻轻抬起,替他掖好被角,也勾起了唇角。

十月份,荀枫和姚欣大婚。

王府红绸遍地,花团锦簇,廊下的喜字灯笼迎风起舞,一眼望去,喜庆得不像话。

一根红绸,一端是蒙了盖头的新娘子,一端是神清气爽的新郎。

王府门槛过高,人群簇拥下的新娘子一个不小心绊了脚,眼看着便要朝地上摔去,荀枫眼疾手快地轻轻一拽,将她拥入了怀中。

旁边有人笑开了。

“哎呀!新郎官对新娘子很好啊!今后肯定是个懂疼人的!”

“可不是么?头一天便这么护着,也不怕新娘子日后骑到他头上,啧啧啧,真是好男人啊!”

新娘子听没听见众人不清楚,众人只瞧见新娘子葱白的手扶上荀枫的胳膊,借力直起了身子,尔后又继续和荀枫牵着红绸朝喜堂的方向走去。

诸葛流云和冷幽茹端坐于主位上,其他的亲朋好友分列两旁,见证这对新人的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娘子和荀枫按照司仪的指令一一行礼,诸葛流云将女婿视为亲子,这在京城传出了一段佳话,有人说镇北王爱女如命,也有人说镇北王宅心仁厚,但更多的是认为一切都是将军府神秘女子的功劳。

这些流言蜚语仿佛一夕之间就传遍了京都的各大角落,乃至于来观礼的不少贵妇名媛都拉着冷幽茹长吁短叹。

“王妃呀,听说诸葛世子不是你亲生的?是将军府那个女人生的?哎呀,你真是的,做了那么多年的冤大头,我要是你,就该把这孩子…”栗夫人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唉,算了算了,好歹是王爷的骨血,你也不能做得太绝,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回若是一举得男,王府继承人的位置说什么也得夺回来!凭什么让一外族女子的后代世袭我们大周的爵位?”

冷幽茹沉默不语,皓哥儿似懂非懂地偎在她身旁。

吴夫人尽管和大嫂不对盘,但在这个问题上观念是一致的:“是啊,王妃,喀什庆都投诚咱们大周了,就该遵循咱们大周的律法,大周承认的妻子才是王府的主母,你生的孩子最有继承王府的资格。一个小妾,凭什么上位?仗着自己能生了不起?你也生他三个五个,看王爷届时到底偏袒谁?照我说,诸葛钰如果想做世子,可以呀!和那女人撇清关系!这些年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是谁?那女人一走十几年,谁知道有没有过不得已的时候?一个哑女带着一名丫鬟,将中了毒的女儿养成人,要说没有男人帮衬打死我也不信!”

在座的女眷纷纷表示赞同,主要是太辛苦、太不可思议了,她们绝对不承认上官茜是凭着自己的能耐熬过来的。

冷幽茹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没反驳也没接话。

“当初你在喀什庆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呀,就该把那女人接回王府,也让她尝尝你曾经遭的罪!省得王爷三天两头往哪儿跑,她过得自在又逍遥!”栗夫人喋喋不休,吴夫人的眼神一瞟,看见门口一道红色倩影缓步而入,忙清了清嗓子,栗夫人顿住,顺势望去,却见水玲珑眉眼含笑地走来。

她先给冷幽茹行了一礼,众人又朝她见了礼。

水玲珑端丽地笑道:“王府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各位夫人请多陪我母妃叙叙话,有需要和吩咐尽管告诉我。”

栗夫人的神情僵了僵,皮笑肉不笑地道:“世子妃招呼得很周到,我们没什么需要的。”

吴夫人眼神微闪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与王妃在闺中便是好友,来王府像回自己家一样,都很随便的。”

水玲珑命枝繁和叶茂放下自制的酸奶紫薯、五香芋丝糕、豆沙芝麻球、红豆糯米糍,并和颜悦色道:“一些小点心,请慢用。”

又亲自呈上一份窝蛋双皮奶给冷幽茹,“母妃请用。”

经水玲珑这么一打岔,大家再没了排揎上官茜的心情,唯独栗夫人不怕死似的,吃了一块五香芋丝糕后,嘲讽道:“不过是想博个贤明罢了!和她那伪善的婆婆一样恶心!”

这句话皓哥儿听懂了,骂妗妗恶心。

他眉头一皱,操起一杯热茶便朝栗夫人兜头兜脸地泼了过去…

出了清幽院,水玲珑的眸子里流转起意味难辨的波光:“枝繁。”

“奴婢在。”

“现在外边都怎么说夫人的,你和我讲实话!”

枝繁绕着帕子,为难地低下了头:“这…哎呀,反正和栗夫人她们讲得差不多吧,女人嘴碎,也爱添油加醋,大小姐您别往心里去。”

这不是往不往心里去的问题,是有人在刻意诋毁上官茜,也顺带着抹黑诸葛钰,诸葛钰是王府的中流砥柱,他不好了,王府又怎么会好?

也不知是谁在朝王府发难。

而这些秘辛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水玲珑凝了凝眸:“希望王妃不要听信那些人的挑拨。”

枝繁撇了撇嘴儿,壮着胆子道:“大小姐为何不怀疑这事儿是王妃干的?知晓夫人那么多事儿的就那么几个,王爷和世子肯定不会这么散播不利于夫人的言论,夫人自己应当也没这么傻。”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嗯,嫌疑,不是没有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太爷是用琰儿的尸骸做要挟才震住了冷幽茹,但威胁的效应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发展而产生改变,比如现在,拥有主导权的是怀着胎儿的冷幽茹,老太爷的威胁效力大打折扣,而冷幽茹稍微捂一下肚子,全家人都得跟着抖三抖。

当然,嫌疑的未必真就是幕后黑手,这是水玲珑多年勾心斗角总结出来的经验。

水玲珑对枝繁吩咐道:“你和安平通口气,让他去各大酒楼转转,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出耍幺蛾子的人。”

要是被她揪到小辫子,她非把那人活活打死不可!

竟然敢动诸葛钰,动王府,找死!

筵席上的菜肴偏油腻,乔慧是孕妇,用的不多,董佳琳便去膳房下了一碗面条送去湘兰院,自打怀孕后,甄氏看乔慧顺眼多了,天天喊她过来聊天。董佳琳想孝敬乔慧,去湘兰院准能找到人。

董佳琳将凉得差不多的面条端到乔慧面前,软语浓浓道:“二少奶奶,婢子伺候您用膳,你先前吃的不多,这会儿怕是该饿了。”

乔慧看了看甄氏,甄氏的表情十分愉悦,并不介意她在聊天时突然用膳,她笑着道:“我自己来。”

甄氏坐乔慧身边,亲自试吃了一口:“嗯,不烫了,快吃。”

乔慧心中微微发暖:“嗯,好。”

乔慧安静地吃起了面条。

甄氏盯着她平坦的肚子,傻呵呵地笑,她总算也能抱孙子了!

董佳琳看了傻笑中的甄氏一眼,垂了垂眼睑,尔后看向甄氏,一脸惑色地道:“对了,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一名陌生妈妈,她自称姓龚,还说是夫人的陪房。”

甄氏想也没想便道:“姑爷大喜的日子,她来做什么?”顿了顿,才想起这姑爷曾是诸葛玲的丈夫,“上官茜到底有没有脑子?诸葛玲死了,穆华便和她没有关系了!嫡母王妃在呢,她从旁凑什么趣儿?”

董佳琳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是送贺礼来的,有糕点和绸缎之类的,就不知夫人是不是心里很难受,看见原本属于女儿的丈夫如今成了别人的。”

夜里,荀枫被灌得醉醺醺地回来,忍住浑身的眩晕感用玉如意挑了新娘子的盖头,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床上。

姚欣既庆幸又失落,虽然她不喜欢穆华,可她也没那么矫情,非要等到二人爱得不可自拔才圆房。作为一个比较传统的女性,新婚之夜丈夫没圆房便晕倒,她,觉得很不受重视。

姚欣眯了眯眼,拿起玉如意便朝荀枫的屁股狠拍了两下!

算是出了口气,她起身唤来贴身金桔:“叫膳房熬点儿醒酒汤来,还有,我饿。”

金桔笑道:“您的饭菜世子妃都备好了,在膳房热着呢,奴婢这就去取。哦,对了,夫人身边儿的龚妈妈送了贺礼,里边好像有喀什庆的特色小吃,奴婢先拿来您垫垫肚子。”

姚欣点头:“好。”

翌日,诸葛钰和水玲珑都起了大早,二人和孩子们一起用了早膳,便一人去上朝,一人去老太君的天安居,今儿是姚欣正式和大家见面的日子,水玲珑可不能晚了。

谁料,水玲珑刚漱了口,柳绿便打了帘子进来,难以置信道:“天啦大小姐,您绝对想不到吧!穆夫人昨晚吐了一宿,今儿连床都不下来,老太君和王妃那儿都告了假呢。”

吐了一宿,势必没有圆房了。

水玲珑即刻去往了枫院探望了姚欣。

姚欣容色恹恹地靠在床头,完全没有新婚妻子应有的红光满面,便是水玲珑清冷惯了,此时见到她这副模样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姚欣就要掀开被子下床请安,水玲珑快她一步将她按回床上:“大家是自己人,你不要拘泥这些虚礼。”

姚欣感激地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其实没什么的,我就是吃坏了肚子,先饿了一天,肚子空空,尔后没控制好量猛吃了一顿,半夜就发作了。”

水玲珑就道:“可请了大夫?”

姚欣理了理云鬓,淡淡笑道:“请了,半夜我吐得太厉害,惊到了相公,他便去前院请了胡大夫,胡大夫诊治完毕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吃坏肚子。”

他喝了醒酒汤倒是清醒了,却是自己出了岔子,这周公之礼仍是没行。

水玲珑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那你好生休养几天,你的膳食我会尽量嘱咐膳房,弄清淡一些。”

姚欣微笑颔首:“多谢世子妃。”

随后,水玲珑又把柳绿、枝繁一一介绍给姚欣屋子里的人认识,今后她若有需要,只管来找柳绿和枝繁,姚欣再次谢过,水玲珑留下几盒补品,金桔送送水玲珑出了房间。

一出去,水玲珑便正色问向金桔:“你家主子昨晚吃了什么?”

金桔先是一怔,随即如实答道:“回世子妃的话,主子昨晚吃了膳房送来的饭菜,还有龚妈妈送来的点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夫检查了那些东西没?”水玲珑追问,按理说,她吩咐膳房的东西应是没有问题的,龚妈妈和姚欣无冤无仇,也没理由害她。

金桔很诚实地道:“这回还真是奴婢家主子自己吃坏肚子的,大夫检查了送来的饭菜和补汤以及龚妈妈的点心,都没问题。是主子贪嘴儿,喝了海鲜汤,又吃了不少葡萄,大夫说呀,还想和葡萄是不能放一块儿吃的,容易呕吐。”

水玲珑浓眉一挑,前几天二叔送喀什庆送了不少葡萄来,她知道姚欣喜欢吃葡萄,便给她多送了些,但…海鲜汤?府里好像只有皓哥儿和诸葛钰爱吃海鲜,她明明吩咐的是乌鸡汤才对。

水玲珑敛起心底的异样,去往了膳房。

膳房的人见到世子妃莅临现场,全都吓得呆怔,在她们印象中,膳房这块地儿,王妃和世子妃从未踏足过,倒是二房的二少奶奶和董佳姨娘跑得略多,不过二少奶奶自打有孕,便也没怎么来了。

“世子妃吉祥!”膳房的管事娘子率先反应过来,带头行了礼,在她身后,其余人也跟着行礼问安,“世子妃吉祥!”

水玲珑清冷的眸光自众人脸上逡巡而过,不怒而威道:“昨晚是谁负责穆夫人的夜宵?”

郑娘子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道:“回世子妃的话,是奴婢!”

水玲珑含了一丝严厉的口吻,问道:“我明明让你炖的乌鸡汤,你怎么送去了海鲜汤?”

郑娘子的脸一白,低垂着眉眼道:“是这样的世子妃,乌鸡汤被二少奶奶要去了,然后金桔跑来说穆夫人饿坏了,奴婢就把原本打算送给表公子的海鲜汤先给了穆夫人,再然后又炖了一份新的送去了清幽院。”

末了,看见水玲珑阴沉着脸,又道,“可是汤…出了问题?”

水玲珑眼底的厉色隐去,温声道:“没,就是问一下为何不让我规定的送,今后别再这样挪来挪去了,规定是谁的就是谁的,后来者再要,便让他排队等。念你初犯,罚十天月钱,今后膳房别再这么随便了,知道吗?”

郑娘子的心里打了个突:“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大概是她草木皆兵了。

又过两日,姚欣好了些,便去府里拜见了各位长辈,荀枫是二婚,发妻是诸葛玲,这没什么好避讳的,诸葛玲已死,儿子跟了冷幽茹,姚欣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她很快便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荀枫依旧唤“父王、母妃、奶奶、大哥、大嫂”,她却是喊“王爷、王妃、老太君、世子、世子妃”,与乔慧的温柔谦恭不同,姚欣非常大气恬淡,说白了,就是洒脱。

姚欣长辈们见完面,紧接着去往了墨荷院向水玲珑道谢。

见多了温柔娴静的女子,姚欣这种有心胸胜似男儿的潇洒女子令水玲珑耳目一新,水玲珑很热情地接待了她:“在府里可住得习惯?”

姚欣舒畅地道:“还不错。”

很中肯的回答。

水玲珑想起了姚俊杰,上回他说这一世与以往她重生的任何一世都有所不同,她没来得及问具体什么不同他便被姚大夫人叫走了,水玲珑心里一直想再见姚俊杰一面的:“对了,你太爷爷现在还在姚府吗?”

姚欣摇了摇头:“没,参加完冷老太太的葬礼他就不知所踪了,你怎么突然提起我太爷爷?”

水玲珑温声道:“老太太的葬礼上,我有缘与他老人家论了会儿禅,心中甚念。”

“噗——”姚欣笑出了声,水玲珑愕然,难道自己撒谎撒错了?姚欣不是个特别爱笑的人,但这回真被水玲珑逗乐了,“你可千万别被我太爷爷骗了,他不是和尚!他就爱穿着和尚的衣服招摇撞骗,酒肉荤腥他一样不戒的!”

水玲珑捏了把冷汗,清了清嗓子道:“原来如此,我当是哪位得道高僧呢,皮肤也保养得那样好。”

姚欣实在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世子妃你真是太幽默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难道她又讲错了?

姚欣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堪堪忍住笑意,脸都红透了:“你居然夸一个老人皮肤好,我太爷爷听到了准高兴。”

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疑惑地道:“你见过你太爷爷没?”

姚欣喘了口气儿:“没,他说自己又老又丑,怕吓到我们所有他都不摘斗笠的。”

水玲珑暗暗一叹,天南地北的,他神出鬼没,怎么找啊?

姚欣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帖子递到水玲珑手中:“皇后娘娘召我们入宫一趟,你什么时候有空?”

水玲珑算算日子,许久不见冰冰了,也甚是想念,遂笑着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怎么样?”

姚欣闲人一个,自然没有不妥。

这时,枝繁端了四喜羹过来,双手呈到姚欣面前:“穆夫人请慢用。”

姚欣微微一愣:“这是…”

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却是笑着解释道:“本来应该是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吃,偏偏你前两日病了,但我想现在应当可以吃了。”

姚欣的睫羽快速颤了颤,随性如她也不禁有了一丝难为情,她硬着头皮接在手中:“多谢世子妃了。”

水玲珑松了口气,看样子二人是真的圆房了,谢天谢地,姚欣你可一定要用你无穷的魅力征服荀枫的心呐!

下午,水玲珑给哥儿、姐儿穿戴整齐,带上他们去往了皇宫,一路上,哥儿和姐儿非常兴奋,二人咿咿呀呀讲个不停,却没人听懂他们在讲什么。

哥儿坐姚欣腿上,一岁三个月的他腿劲儿十足,他抱着姚欣的脖子,跐溜一下便站了起来。姚欣怕他摔跤,忙扶住了他的小蛮腰,他伸出肉嘟嘟的小魔爪,挑开姚欣微微敞开的衣襟,望向里边儿的风景,流了一滴晶莹的口水。

马车晃动得有些厉害,姚欣权当哥儿想抓什么东西稳住身形,没待她反应过来某小色狼流了口水,突然,胸前一热,赫然是哥儿的小爪子摸了进去。

“呀!”姚欣一个机灵,情不自禁地低呼出了声。

水玲珑一手抱着姐儿,另一手立马将哥儿也捞到了怀里,尴尬得又好气又好笑:“诸葛弘你到底遗传了谁?打小这么色?”

姐儿就拍手笑他:“色!色!色!”

姚欣也尴尬,昨儿刚完成少女到少妇的蜕变,思想上仍是个黄花大闺女儿,却冷不丁被丈夫以外的异性袭了胸,虽然是个孩子。

哥儿“咯咯”地笑。

未央宫的柏翠阁,水玲珑一行人参见了一国皇后。

“参加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冰冰穿一件朱红色宫装,梳凤髻,戴凤冠,华美高贵,端丽优雅,与入宫前那个青涩少女有了天壤之别。冰冰温和一笑,指了指一旁的雕花冒椅椅,说道:“世子妃和穆夫人请坐。”

赏了水玲珑和姚欣各一套琉璃杯,又赏了哥儿、姐儿一对金娃娃。

“多谢娘娘!”水玲珑和姚欣谢过,侧身行至冒椅上坐下。

哥儿和姐儿没那么规矩,甩开水玲珑的手便开始在疏明开阔的大厅里奔走。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名穿着鹅黄色小宫裙的、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公主走了进来。

小公主比哥儿、姐儿大两个多月,个头略高,冒出二人小半截脑袋,嬷嬷说今天宫里会有小伙伴,她连午点都没吃便跑来了,她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见哥儿和姐儿时骤然一亮,尔后她朝冰冰奔了过去:“母后!”

冰冰稳稳地抱住女儿,慈爱一笑,并指着水玲珑和姚欣道:“快去见见世子妃和穆夫人。”

看女儿一脸懵懂,冰冰很耐心地教了一遍:“世、子、妃,穆、夫、人,”

小公主默念几遍,记住了,她走到二人身前,高高兴兴地喊道:“世子妃,穆夫人。”

水玲珑和姚欣分别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了小公主手上,水玲珑送的是一个芭比小玩偶,姚欣送的是一串金玉珠子,但显然,比起价值连城的珠子,小公主更喜欢几块布头拼成的小芭比,她摸着小芭比,笑容满面:“多谢世子妃。”

顿了顿,又看向长睫一颤的姚欣,“多谢穆夫人。”

冰冰露出欣慰的笑容:“月娥,带几位小主子去御花园玩,本宫与世子妃、穆夫人聊会儿天。”

“是,娘娘。”月娥恭敬地应下,转身走向哥儿、姐儿,枝繁走出来,一边牵着一个,与月娥、小公主一道出了柏翠阁。

冰冰又对其余宫女太监吩咐道:“你们也退下吧。”

“是,娘娘!”

众人鱼贯而出,再没了外人,冰冰的腾的一下站起来,巧笑嫣然地走到水玲珑身边坐下,并看着水玲珑和姚欣道:“宫里可闷了,你们怎么都不来看我?”

水玲珑和姚欣相视而笑,皇后做成她这样,也算绝了。

水玲珑露出一抹笑意:“我瞧着小公主是个可心的,有她陪着,你还闷?”

“也就她能陪着了。”言辞间难掩落寞。

姚欣垂下眸子,没接话。

水玲珑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皇上很忙吗?”

冰冰徐徐一叹:“忙啊,朝堂后宫,他都忙得很,我自打生了小公主便再没怀孕,太后做主,又升了几位昭仪、昭容和贵嫔,也不等他翻牌子,直接就每晚送人过去。除了十五、十六,平日也就午膳他会过来陪我和小公主了。”

这是帝王的不得已,特别是一个善良孝顺的帝王。

对此,水玲珑不多做评价,她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李妃…很受皇上的器重吗?”

冰冰又是一叹:“算是吧,毕竟怀着龙嗣呢,皇上隔三差五也去宫里坐坐。”

“那么颜妃呢?”水玲珑想起了那名在王府企图向她学习烹饪技巧的妙龄女子,总觉得那样执着的女人一旦入宫,不一定甘心屈居下位。

提到颜妃,冰冰的眸光就是一凉:“别提她了!一天到晚仗着自己是太上皇亲封的妃子在宫里横行霸道,便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的!无视我倒也罢了,偏偏连太后也动她不得!这才真真儿是恼火!”

毋庸置疑,太后是站在冰冰这边儿的,毕竟冰冰是姚大夫人的干女儿,姚家便是冰冰的政治后台,这点,宫里的其它妃嫔拍马也追不上。

冷家明哲保身不参与夺嫡之争,诸葛家也在老太爷的命令下渐渐趋于中立,荀家早已没落,而今一枝独秀的唯有姚家了。姚家一天保冰冰,冰冰就一天稳坐皇后之位,可惜,太上皇一边重用姚家的同时也一边对其生出了忌惮之心,这才扶持了新晋权贵颜家,可以说,颜家是牵制姚家的一枚棋子。

理清了思绪,水玲珑脑海里灵光一闪,道:“太后是不是为了制衡颜妃才将李妃推上位的?”

外边传言李妃宠冠后宫,但水玲珑清楚,云礼待李妃不过尔尔,真正为李妃保驾护航的是太后,而颜妃之所以一年多了还没受孕,恐怕也是太后动了些手脚的。

冰冰难为情地摸了摸太阳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太后不许我谈起这个的。”

水玲珑看着她小女儿家的窘样,便忆起出阁前二人一起度过的夜晚,忽而十分怀念,但那些单纯而美好的日子和岁月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身份最尊贵的姚欣嫁作商妻,商贾之女冰冰反而一跃成为皇后,真觉得老天爷有时候安排得特别讨巧。

冰冰握住姚欣的手,对水玲珑轻言细语却眸光坚定道:“欣儿寡言少语的不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在王府你多照顾她。”

姚欣心中动容,唇角扬了起来。

水玲珑浅笑着点头:“我很喜欢欣儿的性子,不争不抢,淡然洒脱。”

姚欣的眸光微微一动,笑意深了几分。

冰冰将二人的手一起合握掌心,干脆利落地道:“不管怎样,我们三个都是最好的朋友!将来有再多的风浪,我们也要彼此信任,共度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