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和姚欣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好!”

“娘娘,贵邑宫的女官求见。”门外,忽然传来小宫女的禀报。

冰冰一听“贵芳殿”三个字,眉头便微不可察地一皱:“本宫没空,她有什么事就禀报当值内侍!”

小宫女唯唯诺诺地道:“是,奴婢明白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贵邑宫居住的不正是三王爷的生母贵太妃么?三王爷便是曾经的三皇子,因为利用他算计过荀枫,是以水玲珑对他记忆犹新,若她记的没错,水敏玉入狱后便是他出面将水敏玉送入了一间单独的牢房。

而听冰冰的口气,似乎不怎么待见三王爷的生母。

仿佛瞧出了水玲珑的疑惑,冰冰解释道:“太后发现三王爷居心叵测,便将贵太妃软禁起来了,这也算是给三王爷的警告,他安分守己,贵太妃便能在宫里颐养天年;他若兴兵造反,太后第一个杀掉贵太妃。因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和贵太妃交往过甚,偏她挑剔得很,今儿屋子里有蟑螂,明儿院子里有老鼠,三天两头差人往我这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她多亲近呢,为了避嫌,我索性不见贵芳殿的人了。”

水玲珑不可置否:“能不理就不理吧,免得惹了一身骚。”

“对,管闲事未必就有好报。”冰冰赞同地附和了一句,突然,瞳仁一缩,问道,“对了,你和世子是怎么回事儿?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水玲珑愕然地看着她。

冰冰就道:“现在连宫里都传遍了,说世子不是王妃的亲生儿子,又说王爷在喀什庆的元配入京了,现在就住世子的将军府,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呀?世子和王妃…不是亲生母子?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水玲珑并未否认,神色如常地道:“哦,不是亲生的。”

传言是传言,可真正从水玲珑口里得到证实,冰冰还是狠狠地诧异了一把:“那、那、那诸葛汐呢?”外边儿没怎么传诸葛汐,但她想问。

“也不是王妃的。”

冰冰倒吸一口凉气:“天啦!王妃嫁给王爷二十多年,竟然没有孩子!不,现在才怀孕!”

水玲珑把琰儿早夭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省略了中毒求解药的过程。

冰冰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那…那现在…王爷的元配回来了怎么办?她们两个都是王爷的妻子,太上皇赐婚时可没叫王爷休掉元配,那时,王爷也还不是王爷吧,就内定了却没颁发诏书。”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是啊,只说赐婚,也没讲其他,模棱两可的故意惹人猜,只是内定了王妃人选非她不可,就像喀什庆不能接受王妃做族长夫人,太上皇也不许上官茜成为大周王妃。”

冰冰按了按脑袋:“太上皇好狡猾。”

谈话间,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冰冰的柳眉登时一皱,一股皇后气场在屋子里急速散开:“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本宫许你进来了?”

小太监慌忙跪下磕了个响头,惶惶然道:“不…不…不好了…贵太妃不知怎的逃出了贵芳殿,也逃出了太和宫…”

“既然逃出太和宫了就赶紧通知御林军抓呀!”

“不是…御林军去了…可是大家不敢动她…”

小太监扫了水玲珑一眼,水玲珑眉心一跳,听得小太监颤声道:“贵太妃…贵太妃冲去御花园…劫持了…劫持了诸葛家的小小姐…”

水玲珑手里的茶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阳光明媚,花团锦簇,一身酱色宫装的贵太妃抱着嚎啕大哭的姐儿,用发簪抵住姐儿的脖子,目光凶狠地看向众人:“让开!都给我退远一点!不退远一点我就杀了她!她是镇北王府的嫡出千金,她死在宫里,你们全都得陪葬!”

御林军蠢蠢欲动,却又不敢上前,就那么虎视眈眈。

月娥抱着小公主,脸都吓白了。

枝繁搂紧哥儿,刚刚姐儿被抓走的时候,哥儿居然差点儿跑了过去!

已经被抓了一个,另一个可千万别掉入陷阱!

而在这些御林军附近,是一袭深紫色宫装、容颜清雅的颜妃,和穿着宝蓝色宫装、妩媚娇柔的李妃,李妃临盆在即,一手扶腰,一手托着肚子,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李妃恶狠狠地瞪了颜妃一眼,满是嫌弃和厌恶。

颜妃仿若不察,只高傲地看着贵太妃,厉声道:“贵太妃,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了孩子。”

贵太妃嗤然一笑,眼底闪动起无尽的嘲弄,像看着世间最滑稽的笑话一般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放了她我还能活命?颜蓁你话本看多了吧?”

颜妃的脸色微微一变,故作镇静道:“我和她交换,你挟持我也一样。”

“哈哈哈哈…”贵太妃笑得前俯后仰,“颜蓁啊颜蓁,伪善到你这份儿上需要多厚的脸皮呀?是谁把诸葛小姐推到我面前的?”

颜妃的素手一握,声线更冷了一分:“你别胡说八道!”

贵太妃笑得莞尔:“我胡说八道?你问问她们,我到底有没有胡说八道?”

月娥和枝繁齐齐低下了头,事发之前,她们几个在草地上玩蒙眼睛找人的游戏,正好轮到姐儿蒙眼睛,她们几个分散开躲在花丛后,姐儿一边叫一边摸索,她们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吸引姐儿。小公主逗趣儿,屁颠屁颠地跑到姐儿跟前想诱惑她摘掉布巾,这样便也算输,可姐儿没妥协,便循声追着小公主满处跑。恰巧此时,贵太妃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了出来,二话不说地便扑向了两个孩子。月娥和枝繁隔得太远,尽管已经拔腿在跑,仍是晚了几步,贵太妃靠近了姐儿和小公主。

姐儿蒙了布巾不清楚状况,小公主年纪小也没生出危机意识,就那么木讷地看着贵太妃迫向她们。

月娥和枝繁同时失声大叫:“快跑啊!当心!”

贵太妃的魔爪顷刻间伸向了她们!

说时迟那时快,颜妃忽而飞奔而来,一把抱起了小公主,尔后裙裾一飘,在姐儿面前晃了晃,待到月娥和枝繁再看向那边时,贵太妃已将姐儿抢在手里。

李妃不耐烦地瞪向颜妃:“都是你做的好事!现在好了,诸葛小姐落入贼人之手了!我看你怎么像皇后娘娘交代!”

颜妃冷冷一喝:“李婉你不要信口雌黄!”

滑落,冰冰像飓风似的冲了过来,尔后不由分说地狠扇了颜妃一耳光!

清脆的声响,震得众人俱是一惊,便是嚎啕大哭的姐儿都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眨巴着泪汪汪的眸子看着那边。

颜妃捂住火辣辣的、肿痛的右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素来温柔、此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冰冰:“皇后娘娘,您为何打臣妾?”

冰冰的胸口好一阵剧烈起伏,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居然把诸葛小姐推给贼人,本宫不打你打谁?你知不知道玲珑都气晕了!她是本宫最好的朋友,她和诸葛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颜妃,本宫叫你抵命!”

贵太妃眯了眯眼,水玲珑居然晕了?!

颜妃疾言厉色地反驳:“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太着急救小公主,所以没办法管诸葛小姐了!臣妾回过神时,诸葛小姐已经被贵太妃劫持了!臣妾刚刚也想与诸葛小姐换,自己去做人质的!”

贵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明明是你抱起三公主,又推了诸葛小姐一把,其实我想劫持的人是三公主来着,偏偏你横插一手,愣是给我换了个人质。”

李妃厌恶透了这个一天到晚装得深明大义实际也没多少慈悲之心的女人,遂没好气地道:“你别马后炮了颜妃,你如果真心想救人,为何不是自己拦住贵太妃!我听说你入宫前曾提出向世子妃学习各种手艺,却被世子妃直言相拒,你该不会自此怀恨在心了吧!”

颜妃气得横眉倒竖:“李婉!”

冰冰厉喝:“颜蓁!她怀了孕,你对她大呼小姐究竟什么意思?你真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和李妃平起平坐,你又有什么资格吼她?”

贵太妃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心头高兴极了:“我说,你们吵完了,是不是也得分我一点儿空闲处理处理具体事宜?”

冰冰皱着眉头看向她:“你想怎样?我警告你贵太妃,赶紧放了诸葛小姐,今天的一切,我以大周皇后的名义向你保证,没人因此为难你!便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那边我也会一力说服,你不要放弃康庄大道不走,自毁前程。”

贵太妃笑了:“自毁前程?我继续留在宫里才是真正的自毁前程!我这把年纪什么都不图了,只图能够儿女绕膝、颐养天年,可恨你们竟将我软禁于太和宫,不许我与儿子、孙子相见,试问,我留在宫里还有什么奔头?说到底,这些都是你们种下的恶果!”

冰冰的脸一白,道:“你想怎样,快点说!”

贵太妃笑意不变,但不知为何,大白天的,她穿得周周整整,笑得红光满面,可看起来就是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道:“放我出宫颐养天年!”

冰冰疾言厉色地驳回:“笑话!大周历朝历代也没有太妃出宫颐养天年的先例,你这是要将皇家体统置于何地?又将三王爷置于何地?你难道不怕皇上和群臣因此怀疑他有逆反之心吗?”

贵太妃的簪子又朝姐儿的肌肤里压了一厘,没有出血,却能看出簪子的确和肌肤挨着了,冰冰和枝繁的心狠狠一揪,完全不受控制地来了一句:“不要!”

“哇…”姐儿再次哭了起来。

而另一边,一片地势较高的林子里,水玲珑搭弓拉箭,瞄准贵太妃的背影,前世打仗时,她就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弓箭手,即便躺在雪地里执行狙击任务也从没失手过,她对自己的箭术非常有信心。但现在,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了,因为敌人的手里抱着她的女儿,一个弄不好,便会误伤女儿,再者,这辈子许久不练习箭术,或多或少退化了一些。

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打草惊蛇,女儿更危险。

水玲珑在贵太妃身上瞄上瞄下,最终瞄准了她的命门。

打定了主意,水玲珑深深、深呼吸,将意识融入天地,感受到手里的箭和她的心跳一般充满了生命力,这才拉了满弓,骤然松手!

箭气如虹,划破长空,仿佛生生将看不见的虚空劈出了一条看得见的能量波动。

冰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她不敢朝水玲珑所在的方向看去,她只能死死地盯着贵太妃、盯着姐儿,姐儿大哭,她急得冷汗直冒:“你吓到孩子了,贵太妃!你也是做过母亲的人,你好歹对孩子们有点儿怜惜之情,行不行?你提出的要求我会转达皇上的!你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贵太妃的身子狠狠一颤,仿佛有双巨大的手掌自身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朝前栽去,手上的力道便跟着一松,姐儿被抛了出去。

冰冰和姚欣同时扑向姐儿,贵太妃稳住了身形,忍住背部的疼痛,扬起发簪朝她们狠狠刺去!

但御林军不会让她得逞了,御林军蜂拥而上,在她的发簪即将刺到一国皇后时,用利剑贯穿了她的身子。

姚欣接到了姐儿,冰冰拉着二人迅速退后。

李妃看着贵太妃突然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感觉腿腹一热,止不住的水流了下来。

冰冰看着她瞬间湿透的裙裾,神色登时一变:“传太医!李妃要生了!”

姚欣为救姐儿,胳膊扭了一下,好在并无大碍,太医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水玲珑抱着惊魂未定、一直在她怀里不肯下来的女儿,在云礼步入后宫之前离开了皇宫,临走时,她留给了冰冰一张字条。

冰冰坐在产房外的大厅内,摊开水玲珑的字条,看着上面无情的四个大字,呼吸一瞬凝滞在了胸口。

马车上,姚欣抱着陷入沉睡的哥儿,问向水玲珑:“贵太妃为什么要劫持姐儿?是不是她想劫持的其实是小公主?”

水玲珑摇头:“她谁也不想劫持,她是一心求死。”只有死了,三王爷便再无弱点捏在太后或云礼手中,“京城要变天了。”

回到王府,去街上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安平在二进门处恭候水玲珑,姚欣见水玲珑有事,便自己先行一步,水玲珑感激地道:“今天真的多谢你了。”

姚欣随和地笑了笑:“没什么,换做是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二人就比别过。

安平将打探的消息如实禀报:“世子妃,奴才去各大酒楼问了,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好几天,很男追溯到源头,不过,奴才却向路边的一名小乞丐打听到了消息,说是一名戴着斗笠红衣女子给过他好多碎银子,让他在喧闹的街道与同伴们谈论这些,以便令路过的行人听到。”

戴斗笠的红衣女子?

水玲珑眨了眨眼,凝思着道:“知道了。”

“奴才用不用继续调查?”安平问。

水玲珑摇了摇头:“不用了,如今夫人、王妃和世子的事儿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对方的目的达到了,不会再出来等人抓。”

言罢,水玲珑抱着姐儿,便要带抱着哥儿的枝繁回墨荷院,安平自身后叫住她:“还有一件事儿,奴才忘了告诉您。”

水玲珑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什么?”

天安居内,老太君和诸葛流云端坐于炕头,龚妈妈跪在下方的地板上,哭得泪如雨下:“呜呜…老太君…王爷…你们一定要替夫人做主啊!夫人招谁惹谁了?那些人怎么能将那名难听的话呢?夫人的病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眼下一气,又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吐了血…”

老太君勃然变色:“吐血了?严不严重?请大夫看了没?”

诸葛流云的脸色一沉:“不是叫你封锁消息,别叫夫人听到吗?”

龚妈妈长吁短叹:“哪里是奴婢让夫人听到的呀,王爷?有人蓄意散播谣言,弄得满城风雨,别说将军府了,就连路边卖小菜的摊贩都知道夫人是您不要了的女人啊…”

诸葛流云的脸色越发难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信?”

龚妈妈用帕子擦着泪,呜呜咽咽道:“奴婢信不信不打紧,关键是夫人听了难受哇!这换做谁不难受呢?夫人为您生了三个孩子,又被上官燕毒哑,带着同样身中剧毒的女儿远离大周,夫人吃了多少苦王爷您都知道吗?可到头来,到头来夫人又得到了什么?夫人从没想过和谁争,夫人左不过就这一、两年了,只想临死前见见世子、见见哥儿、姐儿和皓哥儿,这又有什么错?某些人为什么还死揪着夫人不放?”

老太君撇过脸,抹了泪:“外头说什么?”

龚妈妈答道:“说夫人从前在喀什庆虐待过王妃,又说世子爷不是王妃亲生的,没资格世袭王府爵位,王妃肚子里那个才是未来的王府继承人!又说,如果世子想继承爵位也可以,但必须和夫人断绝母子关系才妥当…”

“胡扯!”老太君气得狠拍桌面,“真是乱七八糟!茜儿什么时候虐待过王妃了?都是那些奴才胆大包天欺上瞒下!还有,小钰怎么就没资格世袭王府爵位啦?非得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有资格?说句不中听的,小钰才是诸葛家当仁不让的长子嫡孙!这爵位是给诸葛姓氏的人,又不是给姓冷的!”

本来,老太君对王妃没什么意见,自老太爷点拨后,甚至开始很用心地对待王妃,加上王妃又怀了身子,她是打心眼儿里看重这个儿媳,可一旦遇到有人抬举王妃的孩子,将诸葛钰贬低得一文不值,老太君心里的负面情绪便被激发出来了。

有时候,挑拨一段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诸葛流云也纳闷了,这些秘辛根本就没对外公布,只有王府的几个主子晓得,谁呀这是?竟把秘辛添油加醋,散播得到处都是!

龚妈妈越说越气,越气眼泪越多:“王妃是人,难道夫人不是吗?王妃何苦揪着当年的事不放?要知道,夫人为保王府鸿运,是牺牲了阳寿的!当年王妃的孩子又不是夫人弄掉的!王妃凭什么把帐算到夫人的头上?王妃对大小姐和世子爷做的事儿,夫人知道后哭了整整三天三天,但夫人可曾像她那样胡乱报复回去?夫人没有吧!夫人就想安安静静地走完人生最后的岁月,可为什么?为什么王妃就是不放过夫人?”

老太君和诸葛流云异口同声:“你的意思是王妃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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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拆穿阴谋,小钰护女

“当然是王妃啦!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恨夫人?”龚妈妈信誓旦旦地道。

老太君花白的眉毛拧了拧,作为旁观者在看待这件事时,第一反应一定是怀疑嫌疑最大且有过前科的人,想起冷幽茹干掉过诸葛钰的三任未婚妻以诋毁诸葛钰的名声,老太君就觉得再疯狂的事儿这女人也做得出来。可另一方面,冷幽茹是孕妇,一个孕妇又怎么可能有心思算计这些?母亲不都以孩子为重吗?操心太多对身子不好,尤其她是高龄孕妇就更不能忧思过重了。因此,老太君陷入了沉默。

倒是诸葛流云一口驳回了龚妈妈的话:“不是她!她没这么无聊!”

这些流言蜚语在诸葛流云看来真真是无聊到了极点,只要他们三个不信,时间久了,大家谈着没意思便会将它抛诸脑后了,冷幽茹和诸葛钰都不是那种在乎名利地位的人,世子之位在世人眼中是香饽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过眼浮华。冷幽茹不会为了争夺世子之位而恶意诋毁上官茜,而她也明白但凡她想要,诸葛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出来,一如他让出了喀什庆的族长之位一样。

但具体是谁,诸葛流云一时也无法下定论,他隐约觉着事情有点儿蹊跷!可到底哪儿蹊跷,他得琢磨琢磨。

诸葛流云走后,龚妈妈一把扑倒老太君脚边,扯着老太君的裤腿儿,潸然泪下:“老太君啊,王爷现在是爱上王妃了,所以待夫人大不如从前,老太君您是过来人应当明白啊,男人的心里装着谁他就一定向着谁,在喀什庆的时候王爷有多维护夫人,现在便有多维护王妃。王爷那儿夫人是指望不上了,求老太君替夫人做主吧!夫人折寿替王府改命,要是没这茬,王妃怕是一辈子也怀不上孩子!奴婢不求王妃感恩戴德,但也别恩将仇报啊!”

改命的事儿从龚妈妈入府的第一天便捅到每个主子跟前了,老太君耳根子软,听着听着就有些动摇,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那个…不大可能是王妃吧…你又没有亲眼瞧见,或许就是哪个下人碎了嘴呢。”

龚妈妈苦叹:“下人?哪个下人知晓咱们喀什庆的秘辛呀?都只有主子们知道!别的主子与夫人都无冤无仇啊,除了夫人!那天,夫人身子不爽,奴婢请王爷前往将军府探望,您猜怎么着?”

“啊?”老太君瞪大了眸子。

龚妈妈就道:“王妃愣是拦着不许王爷去呀!王妃说,这是大周,王爷是她冷幽茹的丈夫,她不许王爷去!您瞧瞧,这不是…骑到王爷头上了吗?夫为妻纲,她…她是冷家嫡女怎么着?难道就能对王爷大呼小叫?”

但凡做母亲的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看不惯儿媳骑到儿子头上,老太君闻言脸色登时一变:“有这回事儿?”

龚妈妈拍着胸脯道:“奴婢敢讲一句谎话,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君幽怨地蹙了蹙眉:“琰儿的死对幽茹打击太大,她才有些怨恨茜儿。这样,我稍后与王妃谈谈,茜儿那边你做做思想工作,让她别往心里去。”

龚妈妈大惊失色:“老太君,王妃把夫人害得人不轻,就这么…算了?”

“你想怎么样?”老太君再次皱起了眉头。

龚妈妈道:“起码地把夫人接回府呀!只有王妃和夫人和平共处了,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老太君摇头:“这个我可做不得主。”

龚妈妈垂头丧气地走了。

她一走,老太君便让萍儿叫来了冷幽茹。

冷幽茹怀孕四月多,肚子很大很圆,穿着秋裳仍能看出微微凸起的一块,她放开摸着肚子的手,对老太君行了一礼,轻声道:“娘。”

神色依旧淡漠。

老太君开门见山地把龚妈妈的话加上自己的理解,以自以为委婉的方式讲了出来:“…幽茹啊,我知道你怨上官茜,你替她抚养小钰和小汐那么多年,她突然回来,抢走了一部分王爷的宠爱,你心里难受,但我和你说,在王爷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你实在没必要和上官茜赌气,再者,她也没几年活头了,就让她安度晚年吧。”

冷幽茹的柳眉不由自主地蹙起:“娘的话我不明白。”

老太君语重心长道:“那些谣言什么的,你别再散播啦,小钰也是敬重的,你们虽说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但比起绝大多数养母子,你们的感情已经很好了。你生了孩子,不论儿子女儿,我们全家都是喜欢的,小钰也会努力照看他们的,你…”

话未说完,冷幽茹气得面色发白,甩袖离开了天安居。这是二十多年以来,她头一回不给老太君面子。

一回清幽院,冷幽茹便冷冷地道:“去接皓哥儿下学,回冷家!”

岑儿不敢有所怠慢,迈起步子便去学堂接了皓哥儿,尔后收拾了一部分贴身衣物和日常用品,叫两名丫鬟拧上,一起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诸葛流云原本在书房办公,得知冷幽茹带上行礼和皓哥儿离府,他吓得魂飞魄散,丢了笔便脚底生风冲向了大门。

“冷幽茹!你给我站住!”眼看着冷幽茹便要踏上马车,诸葛流云急得吼叫出声!

冷幽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在反应过来那人是谁时却忽而加大步子上了马车。

诸葛流云简直要气疯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马车旁,挑开小窗帘说道:“你说道:“你你你…干什么?”

冷幽茹淡漠地学着他说话:“我我我要回家。”

岑儿和丫鬟婆子们纷纷掩面偷笑。

诸葛流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大掌扣住窗子边框道:“家?这就是你家!你给我下来!”

“别恶心我了,我刚吃了饭!”

“你…你…”诸葛流云的肺都要炸开了,想起她是孕妇,是高龄孕妇,受不得刺激,他忍!“你…有话好好说,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哼!”冷幽茹撇过了脸。

诸葛流云吞了吞口水:“皓哥儿的父亲还在府里呢,你这样把他带走,穆华难受,皓哥儿也难受,不是?”

皓哥儿探出小脑袋:“我不难受哦,父亲可以去冷府看我的啦!”

诸葛流云一噎,眼珠子差点儿瞪掉!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皓哥儿抱住冷幽茹的脖子,在诸葛流云恨不得杀人的眼神里,笑眯眯地亲了冷幽茹一口,尔后气死人不偿命地坐回了车厢。

“穆——承——皓——”诸葛流云几欲暴走!

冷幽茹一把拉下窗板,将诸葛流云的手指夹在了里头,诸葛流云痛得跳起来:“冷幽茹!”

冷幽茹又将窗板推上去,将他的手指推出去。

诸葛流云愣了愣神,马车便已经跑了起来。

诸葛流云负气地在原地踱了一个来回,对侍卫长吩咐道:“你们远远地跟上,王妃安全抵达冷家了再回来复命。”

“是!”侍卫长率领九名侍卫,骑着马朝冷幽茹的马车追了过去。

皓哥儿没睡午觉,马车晃了几下他便趴在冷幽茹腿上睡着了。

岑儿看了他一眼,再没什么顾忌,不屑地骂出了声:“上官茜可真是好手段!自己散播谣言诋毁自己,让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如此一来,老太君便彻底站在她那边了!照奴婢说,王妃您真真儿是不该离开王府,这无疑于给那女人挪了地方儿!指不定啊,您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屁颠屁颠地住进了您的院子!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便宜了她?”

冷幽茹阖上眸子:“查查看,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

“所以…王妃回娘家了?”水玲珑听完安平的阐述,不可思议地问出了声。

安平挠挠头,道:“是啊,老太君也不知和王妃说了什么,王妃进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出来便板起了一张脸,随后,王妃提前接了表公子下学,一行人匆忙地离开了王府,王爷倒是想拦,可惜没拦住,王爷便派了十名侍卫远远地跟着。”

冷幽茹是个目标性非常明确的人,该害人时绝不手软,该养胎时也不至于惹是生非,她公然忤逆长辈,愤愤然离府,在水玲珑的认知里尚属头一回,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以冷幽茹那种漠然的性子应当不至于动怒到跑回娘家才对。

不知想到了什么,水玲珑说道:“你去大门和侧门的门房取这个月的出入登记表来。”

安平走后,水玲珑回往墨荷院,想了想,又改道去往天安居,果不其然,在小路上和阴郁着脸的龚妈妈碰了个正着。

龚妈妈火气大着呢,既没讨回公道,也没令夫人入府,若是夫人仍在外流离失所她便不苛求了,偏偏离幸福这么近、这么近!近到她觉得如果不抓住时机都有点儿浪费天神的恩赐!

“龚妈妈。”水玲珑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