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情颇好,所以谢玉娇这一路上走的也快了许多。徐禹行送走了客人之后,也赶了上来,嘴角也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娇娇,这回可真是你们谢家祖坟冒青烟了,沈姨娘要这一胎真的是男孩,你父亲就真的有后了。”

虽然谢玉娇不太明白古人对男丁的执着,可看着他们那高兴样子,到底也理解,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可真的比在现代中□□也大不了多少了,只怕这会儿压力最大的,是沈姨娘本人了。

却说徐氏带着沈姨娘先坐了车回去,里面还带着一个老姨奶奶,徐氏身边的张妈妈也跟着。徐氏瞧见沈姨娘脸色仍旧不太好的样子,心里也着急,便开口道:“张妈妈,一会儿你回去,不计哪个小厮,先让他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再给沈姨娘瞧一瞧,先开上几幅安胎药喝一下。”

张妈妈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东山镇上的大夫,跟老姨奶奶都相熟,她可不敢请来,便开口道:“方才县太爷和来看过的大夫都说了,姨娘的脉象是好的,晕倒是因为早上吃少了,可能饿过头了,太太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姑娘回来了,明儿我们去县里找个大夫来,岂不更可靠。”

老姨奶奶见张妈妈当着自己的面儿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怀疑自己,只气得哼哼,忍不住就清了清嗓子。徐氏哪里能知道张妈妈的想法,只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便点头道:“说的也是,县里仁安堂的大夫医术确实比镇上大夫好一些,那就明儿一早去县里请大夫去吧。”

老姨奶奶在一旁又翻了一个白眼,低着头盯着沈姨娘的肚子又研究了半日,恨不得看出一个窟窿来,也好知道这里头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姨娘也感觉到被人盯着,有些不自在,便稍稍底下了头,又听徐氏问道:“你这傻丫头,有了身子怎么自己也不知道呢?这万一有个好歹,叫我怎么对得起老爷?”

徐氏说着,只忍不住又擦了擦眼泪,继续道:“退一万步,若是老爷当时知道他有后了,没准还能扛过这一关也未可知呢!”

沈姨娘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脸红了,她没进谢家的时候,还是一个清清白白大姑娘,这些事情怎么懂呢?况且她那时候是自己做主要进来的,她娘也没跟她多嘱咐什么,头一晚上和谢老爷圆房,还是张妈妈给了她一本压箱底的册子看了,她才明白了一二分的,压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怀上了。

徐氏见沈姨娘不说话,也不忍心再说她,只又叹息道:“如今你可给我好好的养着,你现在可不止一个人了。”徐氏说完,又想了想,只吩咐张妈妈道:“你回去让人把我院子里的东厢房给收拾收拾,从今天起就让沈姨娘搬过来住吧。”

徐氏虽然性情温婉,但毕竟大户人家出生,这些见识还是有的,如今沈姨娘有了身孕,不论男女,盯着她的人肯定不少,让沈姨娘住到自己的院子里,亲自照看,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张妈妈只一叠声应道:“太太放心,这就回去收拾好了,我昨儿还翻过黄历,这几日都是宜搬迁的,让姨娘今晚就睡到太太的院子里。”

老姨奶奶闻言,只越发郁闷了起来,把她当什么了这是?还搬去太太的院里住!我这还没开始动坏心思呢!你们倒是先防着了?

张妈妈扫了一眼老姨奶奶那气呼呼的脸颊,含笑不语。

谢玉娇和徐禹行回去的时候,张妈妈已经领着丫鬟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徐氏的院子里收拾房间,一路去了沈姨娘的小跨院收拾行李。沈姨娘身边原先有一个贴身服侍的小丫鬟,名叫黄鹂,也是以前徐氏房里的小丫鬟,徐氏倒是放心的很,只让她跟了过来。

谢玉娇见张妈妈忙里忙外的,也知道必定是徐氏想让沈姨娘住过来,也好方便照顾,见那小丫鬟抱着个包袱过来,只喊住了她道:“以后姨娘有什么事情,你要机警这些,不能等姨娘说了才知道去办,明白吗?”

黄鹂只一个劲儿的点头,笑着道:“姑娘放心,这些事情太太都交代过一遍了,奴婢知道怎么做。”

谢玉娇瞧着她那高兴的小样,倒是有几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小样,心下也觉得好笑,只摆摆手放她走了。

谢氏见谢玉娇回来,只迎了出来问道:“怎么样,祠堂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父亲的灵位已经请了上去,那边有下人看着,二叔公他们也已经散了。”

徐氏松了一口气,眉梢也微微舒展开来,按照谢家的规矩,谢老爷的牌位要在祠堂里供着,徐氏为了祭奠方便,只在原先谢老爷停灵的西跨院里头私下摆了一张供桌另外供着,这样也就不用经常两头跑,只逢年过节往祠堂去就成了,平常都请了专门的下人看管着。

“这回你二叔公他们也该死心了。”徐氏说着,拉着谢玉娇进了门,亲自端了茶送给她喝:“你今儿也累了,若是吃不消,我请丫鬟把晚饭送到你房里去,你这会儿子就先回去歇息吧。”

谢玉娇也是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幸好谢家是开明人家,并没有裹小脚,不然她这一路走个来回,可真是要去掉半条命了。

“母亲别忙了,我并不累,再说了,今儿这么高兴,就算有什么累人的事情,这会儿一高兴,也都全忘了。”

正这时候,张妈妈进来回话道:“太太,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只是长时间没有人住,还有些气味,奴婢正寻思着要不要点个香熏一熏。”

谢玉娇闻言,只开口道:“妈妈不要用熏香,让紫燕去我房里取一些玫瑰花露,兑在水里往房里喷一喷,就没有气味了。”看多了宅斗宫斗小说,一听说熏香,谢玉娇一脑门就先想到了麝香,想了想还是别熏的好,情愿自己舍弃些好东西,也要保住谢家如今这块金贵的肉了。

“哟,这玫瑰花露可是好东西,是舅老爷带回来给姑娘的,听说价值千金,就这么拿来兑水喷了?”张妈妈倒是有些心疼了。

“玫瑰花露再值钱,那也比不上沈姨娘肚子里那个呢!妈妈快去办吧,再说了,我又不是小气人,不过就是一些小东西罢了,若沈姨娘真的给我生个弟弟,以后谢家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他的?”谢玉娇对谢家的财产并没有什么占有欲,所以这话也并不是乱说。

徐氏听了,倒是心疼起她来了,只开口道:“便是沈姨娘真的生了个弟弟,那你父亲的东西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你放心,你的嫁妆我心里有数,谢家的东西即便不能多得,我手里也有几样值钱的东西,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谢玉娇见徐氏说的这有板有眼的,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母亲,你怎么又来了,这家里才有些好消息,你就盼着我早日嫁出去不成?”

徐氏哪里是这个意思,被谢玉娇一说倒也不好意思,也只笑着不说话,自谢老爷去后,她也唯有今天算是笑得开怀了。

第0022章

第二天一早,谢玉娇便命郑婆子去沈家传了话。其实昨儿从隐龙山回来,沈家人早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的,还有人都已经赶不及上门拍马屁了。只是沈家从来都老实习惯了,自己都还没知道这事儿呢,所以那些上门的人也都一一给劝了回去,直到听郑婆子一五一十的说了,沈老爹才拖着个断腿,从外头一瘸一拐的进来,拧着眉头道:“若真的怀上了,那也是她命该如此,谢老爷是个好人,要真的能给他留个后,也算是咱们闺女的造化了。”

其实沈老爹和沈老娘都挺心疼沈姨娘的,也舍不得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在谢家守着,原本也有这个心思,或是等谢老爷这几年的孝过了,问沈姨娘愿不愿意出来,谁知道这事情就这么巧合,最后一个进门的沈姨娘倒是有了谢老爷的孩子了。

郑婆子心里也纳闷,这么天大的好事,瞧着他们一家人怎么就不像是欢天喜地的样子呢?

“我说大兄弟,太太那边都乐开了花了,怎么瞧着你们还愁眉苦脸的呢?我也明白你们的意思,姨娘如今年轻,白白就在谢家守着你们舍不得了,可当初要不是姨娘肯进谢家,你们家这日子可怎么过的起来呢?如今虽说老爷死了,可姨娘是个有福的,肚子里也怀上了一个了,不计男女,都是谢家的种了,将来姨娘也算是有指望了,她一个嫁过人当小妾的,就算想出来重新找人,也未必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老娘心里倒是挺高兴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沈老爹重脸面,觉得女儿如今也算是有指望了,倒是放心了不少,只点着头接郑婆子的话道:“郑嫂子说的是呢,这也是她的福分,太太和姑娘又都是心善的,我们没什么不高兴的。”沈老娘一边说,一边给郑婆子打眼色,意思他脸皮薄,经不起别人在他耳根边上说三道四的。

郑婆子会意,便笑着道:“今儿大姑娘请我过来,就是给你们报个喜讯的,如今太太已经接了姨娘到正院住去了,今儿又派了人去县里请了大夫过来瞧,务必保证姨娘这一胎是万无一失的,大姑娘顺便还让我问问,你家石虎身子好了没有,若是好了,请他去府上走一趟。”

沈石虎年轻轻的小伙子,身子好起来也快,在家养了这些日子,早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既然上次已经应下了这事儿,便开口道:“郑大娘,我身子已经好了,今儿就跟你过去一趟吧。”

郑大娘也喜欢他这爽快性子,便点头应了,只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不过姑娘是娇客,你要跟着我回去,这身衣裳可不行呢。”

如今天气渐热了,他们寻常在家也就穿无袖的短打开衫,听郑婆子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去房里换了一身衣裳,郑婆子一看,虽是一件长袍,却也打了个补丁,不过总比方才露个胳膊露腿的好了许多。

“我唯一几件好衣服,出镖的时候带出去了,都丢在路上了,如今家里只剩下这个个。”沈石虎只憨厚道。

郑婆子便笑道:“不打紧,洗干净的就好,那咱们就走罢。”

郑婆子带着沈石虎上门的时候,从县里仁安堂来的大夫也正好在府上给沈姨娘看诊,把过了脉之后笑着开口道:“一定是谢老爷在天有灵,竟能得此遗腹子,谢夫人请放心,姨太太的身子骨很好,胎儿一切正常,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至于昨儿姨太太晕倒,大约是路上劳累了,且又早上吃的少了一些,有些虚弱,我开几副安胎药,好好温补一下,就没什么事情了。”

徐氏听了很是高兴,一边打发张妈妈取赏钱,一边让小厮跟着一起去县里的药铺抓药,生怕这镇上的药铺药材不好。

谢玉娇这时候正在书房里头看帐本,前一阵子好不容易把田地租子给弄清楚了,如今徐禹行回来了,她也要开始核对一下生意上的账目了。

打发丫鬟去徐氏的房里问过了沈姨娘的身体,谢玉娇也总算放过下了心来,又专心致志的看起账本来,这时候紫燕进来回话,说郑婆子把沈姨娘的兄长沈石虎给带了过来。谢玉娇瞧见紫燕的脸上红扑扑的,倒是有几分看见了外男的羞怯,心道这古代的姑娘大约都是这般怕羞的,人还没进来呢,脸倒是先红了起来。

“你下去沏一壶好茶来。”谢玉娇只吩咐了下去,心道这沈石虎既然以前是个走镖的,应该还算有些见识,只怕不能只当他是一般的下人使唤,且又听郑婆子说过沈家这父子俩颇有几分骨气,更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是吃软饭打秋风的,因此便也打算以礼相待。

郑婆子领了沈石虎进来,在门口道:“姑娘,沈姨娘的兄长来了。”

这会儿书房里也没别人,谢玉娇便道:“郑妈妈,劳烦您打了帘子,请他进来,您在门外候着,一会儿再领他出去。”

郑婆子心里对谢玉娇信服的很,只应了一声,上前打了帘子,转身对沈石虎道:“大侄儿你快进去,见了姑娘要有利。”

沈石虎平常在外头打拼,见的都是粗野汉子,如今要到一个小丫头手底下讨饭吃,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倒紧张了几分,方才又听见那个声音竟比树梢上的百灵鸟叫的还甜一些,只越发就觉得局促了起来,原本想弯着腰进去的,奈何后背一僵,竟然一头就撞在了帘子上头。

郑婆子原本人就矮小,给他打帘子还垫着个脚跟呢,如今见他一头撞在帘子上,心里只一个劲的着急,这样莽莽撞撞的,可别在姑娘跟前失礼了才好呢!

谢玉娇只听见砰的一声响,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一个人高马大肤色黝黑的大男人站在自己跟前,看着足有一米八的样子,在古代这个身高打折的时代,实在算是鹤立鸡群了。

那人感觉到一道视线射过去,也只抬起头,就瞧见一个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漂亮姑娘坐在书桌前头,鬓边簪着一朵栀子花,粉面桃腮,眸如点漆一般。那道视线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已经微微噙起了一丝笑意。

沈石虎却没有因为这一丝的笑意觉得不安,反倒像得到了鼓励一般,只肃然向谢玉娇拱了拱手,作揖道:“小的沈石虎给大小姐请安。”

谢玉娇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看着沈石虎,这品貌比起她前一阵子见过的那些勾肩缩背的谢家族中的堂兄弟,不知要胜过了多少,难怪谢老爷也瞧不上那些人,只不让他们插手谢家的生意。

“免了,你年长我几岁,我唤你一声沈大哥可好?”虽然他妹妹在谢家当姨娘,可按照古代的规矩,这也不能算是正经亲戚,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辈分不对的问题,只按照年龄来区分,简简单单也容易分清。

“小的不敢,大小姐只喊我石虎便好了。”沈石虎听着这娇滴滴的声音,却觉得有千钧重一样,忍不住都有些面红耳赤了。

“那就喊石虎大哥好了。”谢玉娇一锤定音开口,这会儿紫燕已经沏了茶上来,低着头送进来,谢玉娇便请沈石虎入座,沈石虎只不肯,谢玉娇便也随他去,兀自端起了一杯茶,开始说正事儿。

“我不知道你出去了多久,知不知道最近谢家宅的事情?如今我们谢家宅有二三十户外来的难民,都是从北边来的,听说他们带了一些北边的习气来,让村里人有些不高兴,我父亲当时留他们下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安顿下来,一起过日子的,并没有说他们远来是客,我们要让着他们,所以如今出了一些事情,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忍让了。”

沈石虎这几日养伤在家,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事情,更有以前从小一起泥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想着等他身子好了,一起教训教训那群外来户呢!这会儿听谢玉娇这么说,便也点头道:“听也听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那里头有几户人家的小子不争气,有些小偷小摸的,一直没让人抓到,若是抓个正着,肯定是要教训一顿的。”

谢玉娇听他这么说,倒不是全然不知事的样子,便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交代给你了,我这儿正好还在赶另外一件事情,老爷给边关打鞑子的大军捐了五千件的棉袄,如今正在村口的那几间仓库里赶工,前两日听说晚上总有人在哪儿过,二管家生怕是蟊贼去偷衣服的,你从今儿开始,一并替我将那个地方也看紧了,需要什么人,你自己使唤,谁要是愿意跟着你干,让他去陶大管家那边说一声,今年免他们家一层的田租。”

第0023章

直到沈石虎从书房出来,还觉得如梦初醒,这大小姐瞧着那样的娇滴滴,他一个手掌都能捏断一样的模样,怎么说话就这样的干净利落说一不二,实在让人不佩服也不行了。

他才跟着郑婆子走了两三步,还没到二门口呢,谢玉娇房里的紫燕只追了出来道:“郑妈妈,姑娘说了,留沈大哥在外头的小客厅坐一会儿,让我请了沈姨娘过来,让他们兄妹两个见上一面,说会儿话。”

沈石虎这时候只感动的五体投地,若方才他只是佩服这谢玉娇在大事上面有头脑有决断,那么如今这一些无微不至的小细节,已经彻底的说服了这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要一门心思的为她卖命了。

沈石虎在小客厅等了片刻,已有丫鬟来送茶送果子,不一会儿沈姨娘也由丫鬟陪着过来了,见到沈石虎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跟前,便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哥哥,你身子全好了吗?”

小时候沈石虎就疼爱这个妹子,后来家里实在穷困,靠地里的收成过不下去日子,他这才有了心思,去外头闯一番事业回来,本来想着走一票大的,好歹赚个几十两银子回来,能让家里稍微宽裕一下,谁知道回家却听说她妹子进了谢府当姨娘。

他那时候伤得又重,又得了这样的消息,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沈姨娘,一下子变浑浑噩噩的发起了热来,几天都不退烧,差点儿连命都交代了。后来醒了之后,才知道是谢家去请了大夫给自己看的病,自己身上平白也沾了谢家的恩情,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想承谢家的恩情,听郑婆子说谢家正好要用人,便抱着报恩的心思,好好在谢家干上几年,打算等过了谢老爷的孝期,再把沈姨娘求出去的。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两边都各自打着算盘呢,沈姨娘的肚子倒是有了动静,如今瞧着沈姨娘想出谢家是不可能的了。而沈石虎也见着了谢玉娇,他一个大男子汉,从小还没服过谁呢,可见了谢玉娇却也心服口服。

这会子见了沈姨娘,瞧着她一切安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开口道:“我本想等家里日子好过一些,再求你出去的,如今倒是没必要了,你好好养着,谢老爷是我们家的恩人,你给他生个儿子出来,也算是报恩了。”

沈姨娘虽然对谢老爷没有男女私情,可毕竟也有几分敬重之情,再加上古代女子都有从一而终的教养,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出去,如今有了孩子,自是更不想了。

“大哥,家里爹娘还好吗?小弟小妹都还好吗?”沈姨娘一边说,一边拉着沈石虎又坐下了:“太太听说你来了,打发下人又准备了好些东西让你带回去,都在外头车上装着了,你一会儿跟着车回去。”

这好日子要靠着妹子给人当姨娘得来,沈石虎虽然觉得心里难受,可到底也没有过于排斥,只开口道:“上回谢家送来的东西家里还有呢,不用再带回去了。”

沈姨娘知道他的心思,便低着头道:“我原本是打算等出了热孝回家看看的,如今只怕也出不去了,这些东西是太太赏的,我也不好回绝,你就替我带回去罢了。”

沈石虎也知道家里如今境况不好,他病了一场,田里这会儿也还没收成,虽说小弟在谢家宅的义学里头上课,但一家老小的吃喝开销也总是要的,便点了点头道:“等以后我给大小姐带出了一队有本事些的家丁,有了收入,也就不用你再接济家里了。”

沈姨娘听了,只眨眼到:“怎么?你来府上还要收银子吗?你这条命都是大姑娘救下的,若不是大姑娘吩咐下人去请了县里的大夫回来,只怕你…”

沈姨娘一家人都是这种知恩图报的心思,见沈石虎这么说,便只开口问道。

说起这个沈石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是不想要银子的,可大姑娘说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沈石虎拿了银子,她才肯放心让他办事儿。沈石虎觉得谢玉娇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下来,月银是一两银子一吊钱。

沈姨娘见沈石虎说这是大姑娘的意思,她也知道谢玉娇说一不二的做派,便点了点头道:“这下可好了,我在府上每个月的月银也是一两银子一吊钱,如今你也有了,咱们两人的银子加起来,爹娘的药钱也有指望了。”

沈石虎听了这话只气愤道:“你以后可别在这样想,如今你是谢家的姨娘,怎么胳膊肘一个劲儿的往娘家拐,别人不知道你是自己愿意进来的,可你自己也清楚,爹娘没想花着卖女儿的银子,如今你又有了孩子,行为更要检点,别让太太和大姑娘难做。”

沈姨娘知道沈石虎说的有道理,也不敢吭声,便一个劲的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了片刻,沈姨娘才让小丫鬟送了沈石虎出门。

西北角老姨奶奶的小院中,几个丫鬟刚从前头进来,正在嚼舌根。

“听说沈姨娘的兄长进府里了,大姑娘好像还给他安排了个差事,太太又赏了好些东西让他带回去,这会子沈姨娘可真的是母凭子贵,咸鱼翻身了!”

方姨娘正陪着老姨奶奶在佛堂念经,这小院里安安静静的,这些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声儿不少的都传入了她的耳中。那边老姨奶奶也坐不住了,手里的佛珠越拨越响亮,最后干脆扯开了嗓子道:“谁想攀高枝儿趁早走人,少在外头嚼舌根。”

丫鬟们听见声音,只急吼吼的就一哄而散了。在这个家里谁的话说的算数,她们心里都门清儿呢,也没人真的把老姨奶奶当个人物看。

方姨娘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见丫鬟们都散得人影也没了,只骂骂咧咧道:“这群吃里扒外的,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去攀高枝!”

老姨奶奶皱着眉头,冷冷扫了方姨娘一眼,恶狠狠道:“还有脸说,还不是你这肚子不争气闹的!”

方姨娘闻言,一下子就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的,委屈道:“老爷平常就不爱往我那儿跑,后来病了也没来过,我从哪儿…”

老姨奶奶还没等方姨娘说完,只拧了拧眉头问道:“你这几个月来月事,都有哪些人知道?”

方姨娘一时没弄清老姨奶奶的想法,只小声道:“除了我房里的春花知道,就只有小跨院负责浣洗的婆子知道了。”

老姨奶奶眯着眼睛问道:“你们院浣洗的婆子叫什么来着?”

方姨娘想了想,只开口道:“是长贵他老娘,姑妈你还记的不?前年在府上偷东西差点儿被赶了出去,姑妈还给她说话来着?”

老姨奶奶一时也有些记起来了,只拉着方姨娘凑到她耳根前头,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方姨娘一听,顿时就吓出一身冷汗来,连连开口道:“姑妈,这可使不得,这事儿万一要是露馅了,我可不要活了!”

老姨奶奶瞅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怕什么,横竖到时候你就在我这个小院待着不见人,等快生的时候,我从外头给你抱一个男孩子进来,你想一想,沈姨娘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你还不知道呢!我可是一准儿保证你能得个男孩,到时候这谢家的家财,还不都是我们的了?”

方姨娘原本还抱着能出去再嫁的心思,可是被老姨奶奶这*汤一灌下去,心里到底有些意动了起来,只小心翼翼问道:“大姑娘那么厉害,只怕瞒不过她吧?”

老姨奶奶确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一阵子受谢玉娇的气已经让她憋得快得更年期综合症了,如今好容易觉得自己脑子灵活,想了这么一个好办法,哪里肯放弃,只一个劲串掇方姨娘道:“就你这胆子,如何能成大器?放着银子不要,难道不成你以后要看那沈姨娘的脸色过日子?”

方姨娘头脑子一昏,当即就应了下来,只命丫鬟去小跨院请了专门管浣洗的长贵她娘来,塞了银子给她道:“这事儿你千万别往外头说,到时候那男孩子的事情,也就交托给了你,等你帮我们办好了这件事情,以后的银子陆续有来。”

那长贵他娘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她们的意思,等后面她们讲起什么儿子的时候,才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心里兀自打着小九九,心想这沈姨娘肚子里的现在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真的按着方姨娘这办法,将来随便找了一个男娃进来,那岂不是就成了谢家的独苗了?只是可怜谢老爷生前多么和善的一个大好人,难道好好的家财最后全落外人手里了?

长贵他娘素来就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性,如今见着了这么一堆现银,终究是动心的很,便一咬牙就给答应了。

到了晚上,徐氏和谢玉娇用晚膳的时候,方姨娘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是方姨娘今儿身子不爽利,下午吐了两回,想明儿请了镇上的大夫过来瞧瞧。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随口道:“怎么?吐了两回,难道她也有了不成?”

第0024章

徐氏闻言,只忍不住笑了道:“你以为怀孩子那么容易,说有就有了?大约是吃坏了肚子罢了。”徐氏说完,只吩咐站在一旁的张妈妈道:“明儿一早,你喊个小厮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给方姨娘看看吧。”

谢玉娇也没心思去管那些幺蛾子,便随口道:“那明儿张妈妈安排一下。”又对一旁等着的小丫鬟道:“明儿方姨娘看过大夫了,记得过来回个话,可别让太太担心。”

那小丫鬟不过是个传话的丫鬟,也不知道方姨娘和老姨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一个劲点头称是。

谢玉娇又把今儿见沈石虎的事情跟徐氏说了,徐氏听谢玉娇说完,只开口道:“他一来你就嘱咐他当个管事的,只怕外头有人要说闲话,他说是靠着沈姨娘的关系才得了这个差事的,只怕他脸上觉得不好看呢!”

谢玉娇也不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只是她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的,几句流言就觉得委屈了,那还做什么大事?再说了,他能进来沾了沈姨娘的关系这事情不假,可谢玉娇也是明眼看人的人,瞧着他那一身肌肉,脸上那憨厚老实又带着几分隐忍的表情,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得用的。

这南边的汉子,没几个能长成他那样的,谢家宅也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还可以跟那些难民比比肌肉了,她可不得拉拢着点。

“他要是干好了,自然没有人敢什么什么闲言碎语,谁要是不服,那就让他站出来,去村口的晒谷场上,跟他较量一番,谁赢了谁来当这个护院。”

徐氏听谢玉娇这胸有成竹的口气,就知道她对沈石虎相当满意,只笑着道:“你倒是个会看人的,也罢了,现在家里头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第二天一早,张妈妈就派了小厮去镇上请了大夫过来。那大夫是镇上回春堂的大夫,也是平常老姨奶奶生病的御用大夫,谢家人一般小毛小病都找他,医术一般,那张嘴巴倒是能说的天花乱坠的,谢玉娇刚穿过来的时候他来请过一次脉,三两句话一说,谢玉娇就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江湖郎中。

谢玉娇吃完了早饭从徐氏的院子出来,就瞧见一个小丫鬟领着那大夫望西北角的小院子去,那边是老姨奶奶住的地方,但方姨娘却是和柳姨娘她们一起住在东边的小跨院。谢玉娇心里奇怪,便让喜鹊喊住了那小丫鬟问话,那小丫鬟道:“方姨娘一早就去了老姨奶奶的房里请安了。”

谢玉娇听了,只嗤笑道:“一早去老姨奶奶的房里请安,方姨娘可真是守规矩的很,怎么没瞧见她到太太这儿请安来呢?”

那小丫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拧着眉毛道:“回大姑娘,是老姨奶奶喊了方姨娘过去的,说是直接把大夫请去她的房里。”

谢玉娇素来知道这老姨奶奶不安生,只要她不再生什么幺蛾子出来,她也懒得理她,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亏她有这个心思。

“那正好,你就请大夫也给老姨奶奶瞧瞧病吧。”谢玉娇只开口道。

那丫鬟闻言,顿时有些不明白:“老姨奶奶没病啊?”

“怎么没病,不信你问问大夫,年纪大了,喜欢作天作地,那也是病,俗称更年期综合症。”谢玉娇一双眼珠子往那白胡子大夫那边一闪,倒是让那大夫也心虚了几分,只尴尬开口道:“大小姐博闻强识,老夫到还真的不知道有这种病症。”

谢玉娇掩嘴一笑,也不想跟他们啰嗦了,便开口道:“行了,你们去吧,一会儿看完了,去太太那边回个话。”

喜鹊瞧着谢玉娇调侃那老中医,只觉得有意思的很,凑上前来问谢玉娇道:“姑娘,真的有更年期综合症这种病吗?”

谢玉娇瞧见她那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只笑着点头:“当然有,这是我在我爹爹书房里面的外国书里看见的,就老姨奶奶那个年纪的人会得。”

“我说老姨奶奶最近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原来这是病啊!”喜鹊只恍然大悟道。

谢玉娇在书房看了大半个月的账本,总算是把谢家如今现有的财产给摸清楚了。现有耕地大约有七百公顷,谢玉娇仔细算了一下,相当于七平方公里的土地,怪不得陶老大说,这地多的外县都有了。这些还只是田地,并不包括那些果园啊,山坡什么的。

宅子一共六处,除了谢家宅这里住着的祖宅之外,在金陵城里面还有五个地方的宅子,如今有四个地方都租给了北边来的商贾和官家。只有靠着白鹭洲的一处宅子,听说许多年之前皇帝南巡曾经住过一次,所以一直都没租出去,如今只让下人在那边看着房子,平常到七八月见,天气热的时候,谢老爷会带着徐氏和谢玉娇去那边住一阵子。

另外还有茶庄、布庄、钱庄若干、玉石器皿铺、古董铺子、金银手饰铺子,还有箍桶巷的半条巷子、能仁里半条巷子,这些都是祖产。但近些年来,最赚钱的已经不是这些了,而是现在徐禹行手里的贸易生意。每年将市面上的茶叶、生丝、云锦等货物收购整齐,直接走海运到泉州,然后出海把这些东西卖到泊来国去,换回大量的宝石、玛瑙、钻石,还有黄金白银。

这些东西在大雍及其受欢迎,京城好几家的首饰铺子,如今都找徐禹行进货,舶来的珠宝已经成为大雍贵族的时尚了。

谢玉娇瞧着那十多万两的进项出项,心道真的不能小看了土豪的实力了。不知道的,只以为他们谢家不过就是一个土财主,哪里能知道他们家居然这么有钱,这些要是让那些族里的长辈人知道了,可不是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谢老爷有钱,也爱做善事,平常在谢家宅修桥筑路的,遇上灾年荒年的,减免田租,开棚施粥,这些他都愿意,怪不得他送葬那天,多少老百姓都自发来送他。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谢家有钱的基础上,若是没钱,这些可都做不成。

谢玉娇在弄清了自己坐拥这么一大笔财富之后,也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前世为生计忙碌,交完房租只够吃一个月泡面的自己忽然间就发了大财,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太梦幻了。谢玉娇原本觉得,谢老爷留了足够的财富给她和徐氏,却没有想到这财富竟是这样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