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走到小院门口,果然瞧见大伟正坐在一张交叉板凳上,手里拿着画板,身边放了好些的瓶瓶罐罐的,就坐在离猫窝两米远的地方,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一窝的猫画画呢!

也难得这天气那么热,他就坐在大太阳底下,也受的住。只是这额头上早已渗了一头的汗出来了,在他们眼中,大约这也是为了艺术献身吧。

谢玉娇瞧见了,只转身吩咐跟着的丫鬟道:“去沏一杯茶来,给他送过去。”

今儿跟过来的丫鬟正巧是喜鹊,平常就挺能说会道的,见谢玉娇这么吩咐,便开口道:“姑娘还沏茶给他喝,好好的正经事情不干,坐在这儿画猫是个什么道理?难道我们家给他银子让他画的吗?”

谢玉娇闻言,只略略皱了皱眉,喜鹊见了后背却陡然觉得一冷,只急忙不吭声,转身就过去倒茶去了。谢玉娇见她跑得还算快,也不去说她了,只拉着宝珠的小手,两人从抄手游廊出去,走到大伟边上不远处站定了。

大伟转头瞧见谢玉娇带着一个小妞儿过来,被晒黑的脸上顿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来,招呼谢玉娇过去看他的画道:“谢小姐,你快过来看,我这猫画的好不好看?”

谢玉娇拉着宝珠往前,宝珠却不敢,只躲在了谢玉娇的身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盯着大伟手里的画看。谢玉娇见她那个样子,就索性把她抱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大伟的跟前,指着那画道:“你快看,这猫画得像不像真的?”

宝珠视线在大伟的脸上扫了一圈,见他长的实在是有些可怕,还没来得及看那画猫的画,只忍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谢玉娇见小丫头哭了,一时也略感无语,只好一边安抚宝珠,一边道:“宝珠乖,不哭了,咱们先回去,等歪果仁走了,咱们再来看猫儿好不好?”

宝珠哭得一把眼泪,听谢玉娇这么说,只一个劲的点头,谢玉娇看了大伟一眼,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抱着宝珠先走了。

喜鹊沏了茶过来,见谢玉娇哄着孩子要走,只不解问道:“姑娘不在留一会儿吗?奴婢沏了两杯茶过来。”

谢玉娇只随口道:“都给大伟送去吧,我不喝茶。”

却说徐氏和大姑奶奶去了老姨奶奶的小院没多久就先回来了,只留了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母女两人在那边闲聊。如今老姨奶奶稍微还能动两下,只半倚在软榻上,跟大姑奶奶唠嗑一些家常。

大姑奶奶瞧着老姨奶奶这房里放着窖冰,竟然比徐氏住的那儿还舒坦,只忍不住开口道:“我方才从正院那头过来,里面也没用上窖冰,听婆子们说,正院那边也只有晚上才用上窖冰,可见太太对你那是不一般的好,知道你伤着,怕你在床上躺多了热,这才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供着。”

老姨奶奶心中其实也受用,可她这张嘴实在不饶人,便随口道:“她敢不供着,不怕我跟她闹去,我这样谁弄的?还不是她那个宝贝闺女吗?还拿菩萨来吓唬我,这事情我寻思着好久了,菩萨怎么会给她托梦呢?明摆着就是诓我的。”

大姑奶奶一早也听说了老姨奶奶摔跤的原委了,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只越发觉得好笑了几分:“我倒是觉得大姑娘说的有道理,这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如今这样子,还不就是得了报应?”

老姨奶奶一时也没话反驳,瞧着大姑奶奶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便问道:“姓蒋的如今还打你吗?我怎么瞧着你精神头不好。”

大姑奶奶闻言,只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苦夏,什么也吃不进去,人也蔫蔫的,我还说过几天请个大夫上门看看,又怕家里人说我做见到怪的,也就没提这个事情了。”

老姨奶奶在床上病了这两三个月,好些事情也想明白了,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一般年纪了,真没必要穷折腾,如今自己好歹有个亲闺女还能倚靠,便一心一意只想让大姑奶奶好好的,就开口道:“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你要是觉得家里不方便,正好过几天我这儿还要请大夫呢,你过来我这边,我一并让他替你瞧了。只要身子好了,到时候在生个男孩,你才算在蒋家能真的立足起来。”

大姑奶奶一味低着头不说话,眼底却有着几分泪意,想了想又道:“这又是何苦来着,分明不喜欢他,还要想着法子给他生儿子,做女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老姨奶奶听到这里也是无话可说了,到底当时这个媒是她娘家的弟弟给选的,如今真的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大姑奶奶在老姨奶奶这边逗留到了未时末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谢玉娇照例又吩咐下人,送了好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又加了两匹刘福根孝敬进来的新杭绸料子,装了满满的一车,往蒋家去了。

晚膳的时候,就徐氏、沈姨娘还有谢玉娇三人在正房用膳。如今夏天日头长,吃过了晚饭天还大亮着,谢玉娇也不急着回自己的绣房,只在徐氏的房间里陪着她说话。

“我今儿瞧见你姑妈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我也不好问她,看着可怜,只能时不时派人过去,长让她回来看看,也好避两天。”

谢玉娇听了只来气道:“打女人的男人猪狗不如,最近我也太忙了,等过一阵子,看我不收拾他。”

徐氏一听这话,反倒有些惊了起来,只开口道:“你要怎么收拾他?娇娇,你也可别插手这事情,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情咱也不好开口。”

谢玉娇也明白徐氏说的有道理,只是遇上这样的男人,要是不给他点教训看,这大姑奶奶还不得被打死?家暴这种事情,便是在现代,说的好听男女平等,可男人打死了老婆,还不是没用偿命吗?更何况是古代?只怕大姑奶奶便是被姓蒋的给打死了,到时候只怕也就跟死了个牲口一样,讨不来啥公道的。这事情,有的时候还真的是要以暴制暴的。

谢玉娇心里早已经生出了一些想头来,不过见徐氏这样担忧,便随口道:“我能有什么好收拾他的,无非就是让他把欠我们家的钱还一还,给他点颜色看,不然总不能让他以为我们家人好欺负,如今我爹死了,家里就没有人给大姑奶奶撑腰了!”

徐氏知道谢玉娇性子烈,脾气也大一些,所以听她这么说,总有那么些不放心,只又开口劝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好了,其实那些银子要不要回来也无所谓,你爹爹在时就没指望过,只是巴望着他们家能对你姑妈好一些,我们也就算放宽心了!”

谢玉娇左耳进右耳出的把徐氏的话给听完了,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先回了自己的绣楼洗漱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玉娇吃过了早上,就让丫鬟去请了沈石虎到书房里来,既然要给点那姓蒋的颜色看看,自然要把他们家祖宗几代都查得个清清楚楚才行。沈石虎听说谢玉娇找自己,一双黑黑的眼睛顿时就闪出了一丝光芒来,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随着丫鬟进去。

人还没走到二门口呢,只听见外头有老婆子哭哭啼啼的进来,谢玉娇在书房也没听见,等沈石虎进来了,才预备开口要说几句话呢,外头张妈妈只火急火燎的就跑了过来道:“姑娘不好了!姑娘不好了!昨儿姑爷把大姑奶奶给打了,谁知道大姑奶奶还怀着孩子呢!这下好了,孩子也没了!”

第0034章

谢玉娇请了沈石虎进来,为得就是要商量一下,到底怎么样才能给那姓蒋的一些颜色看。她虽然只在古代生活了不过几个月时间,但也发现这古代的衙门,真的是一点儿用也没有的。这要是在城里离的近也就罢了,在和乡村荒野之地,谁会为了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去告官呢?

所以自从谢玉娇让沈石虎成立了这个保安队之后,这大小的事情还真有了着落,打家劫舍的事情也少了很多,那些外乡来的难民也不敢发难了,这几个月谢家宅是难的安安生生。就因为如此,沈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起来,谢玉娇前几天还听郑婆子唠嗑,说是好几个媒婆都到沈家去说媒去了。

沈家虽然过去穷困,可现在沈石虎有了差事,沈姨娘肚子里也有了一块金贵肉,将来的日子必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很多人家便对沈石虎起了心思。

谢玉娇坐在靠背椅上没等张妈妈的话说完,只唰一下从椅子上给站了起来,扭头正巧瞧见沈石虎进来,转头就吩咐道:“沈大哥,你现在就出门去,把咱治安队的人叫上一二十个,我们去蒋家去一趟。”

沈石虎正琢磨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且如今水稻也种下了,这一阵子他们治安队的任务就是到处看着水渠畅通,早上时候帮忙人力不足的人家踩水车灌溉稻田,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他便趁着这个时节,在外头教几个有长进的小伙子功夫,如今年景不安生,练一些拳脚,将来不管有什么事情,总有各自保的能力。

沈石虎听谢玉娇这么说,只开口道:“大小姐要过去做什么?要一二十个人?”

谢玉娇这会儿正火冒三丈的,见沈石虎问起,便大声开口道:“打架!敢不敢跟着我去?”

沈石虎哪里料到谢玉娇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把自己给吓了不少,可又一脸憨厚道:“大小姐只管带着我去,大小姐在一旁看着,要打谁只要指一回,我一定把他打成猪头给大小姐出气!”

谢玉娇提着裙子,往外走了几步,笑道:“好样的,到时候我说打哪儿,你就打哪儿!这头一处就要打烂了那男人喜欢沾花惹草的子孙根!”

沈石虎只一个劲的点头呢,可听着这句话,也约莫觉得有些不对了,只愣了片刻,然后面色惊讶的看着谢玉娇往外头去了。

谢玉娇走到门口,只顿下了脚步,转身对沈石虎道:“你快去找人,两盏茶后大门口回合!”

沈石虎回神,有点了点头,还觉得心口后背拔凉拔凉的,大小姐这手段,看着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张妈妈见谢玉娇步子移得快,只急急忙忙跟了上去道:“太太说实在不行,先把大姑奶奶给接回家养着,这坐小月子不比寻常,万一要是落下一个病根来,将来这子嗣上就艰难了。”

谢玉娇眼神带着几分冷漠,听了这话倒是挺了下来,只开口道:“接了回来,那就不要在去了,谢家是缺养一个活人的银子吗?非要弄成这样才好,依我看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张妈妈点头称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正院里头哭哭啼啼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原来是老姨奶奶知道了消息,让婆子们把她也给抬了过来。

“这下真的要出人命了,好好的怎么孩子都给打掉了,我昨儿还问她说,看着气色不好,她只说自己苦夏,一句话实话也不肯说。”

徐氏瞧着老姨奶奶这哭得满脸老泪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开口道:“我已经让人去告诉娇娇了,看她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这样下去也不成啊,这种人家便是嫁过去十个,也得折磨死人的!”

正说着外头帘子一闪,谢玉娇们门口进去,开口道:“这还要用想办法吗?趁着命还在,和离吧!咱家是少了养姑妈的这一份银子了吗?依我看,最好把当初陪嫁的嫁妆也全给拿回来,不给蒋家留半点东西才好!”

老姨奶奶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了,她如今知道谢玉娇的手段,也知道她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只开口道:“还有两个孩子呢?这孩子要是在蒋家,到底受苦。”

谢玉娇并不知道大姑奶奶这婚事是老姨娘他们家给牵线的,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骂她一顿,如今见她还想着那两个外孙女,总算还觉得她并没有泯灭了人性,只开口道:“我先带着人去一起抢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徐氏一听说谢玉娇竟是要用抢的,只吓的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劝慰道:“娇娇,这可是要犯法的,你可千万不能来硬的。”

谢玉娇这会子却是横了心了,只道:“犯什么法呀,难道他打老婆就不犯法了?横竖先把人给带回来,若真是犯法,等着他去衙门告去。”谢玉娇心里清楚,凭蒋家欠谢家的这些银子,他才没有和狗胆去告呢!

老姨奶奶这会儿倒是不劝了,毕竟受苦的是自己闺女,见谢玉娇这样,只一时没忍住,催促道:“那你快去。”

谢玉娇一扭头瞧见老姨奶奶那屁股半坐在凳子上挣扎的样子,一双眸子哭得红彤彤的,便故意刺她一句道:“你叫我去,我偏不去了。”

徐氏知道谢玉娇这必定又是故意气老姨奶奶的,瞧这一老一小的,到底觉得好笑,便劝慰道:“娇娇快别这样,救人要紧。”

谢玉娇只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我已经让沈大哥在门口等着了,就是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我这就出门去了。”

徐氏又有些不放心,便让张妈妈跟了去道:“你好歹看着她点,别过了,她还是个姑娘,名声要紧的。”

张妈妈便连声道:“太太放心,我在一旁劝着的。”

谢玉娇出门,见门口已经一溜烟备好了五六辆的马车,平常这些马车都是给管家门出门办事用的,今天正好管家门都在家,难得都空了出来。

沈石虎领着一对约莫有二十人的年轻人,看着个个身强力壮的,已经排成了一排候着了。见谢玉娇出来,只急忙迎了上去道:“大小姐,兄弟们都等着了!”

谢玉娇嗯了一声,瞧着那些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期待的表情,仿佛这一出去就能干一番大事业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就乐了起来。其实她喊了这么多人,也不过就是撞一撞声势的,毕竟去的是别人家的地盘,没这些人镇着,她心里还没低呢!

从谢家宅到蒋家村大约要半个多时辰的路程,方才来报信的婆子,大约是天没亮,就偷偷跑出来,走了几个时辰的夜路,这才来谢家宅报得信儿。谢玉娇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惊胆战的,想当年《红楼梦》里头,那贾迎春死的不就很快吗!前脚回贾府请大夫,后脚有人就来回话说人已经死了。谢玉娇想到这里,还觉得心惊胆战的,深怕这路上冒出个人来,说是去谢家报丧的。

张妈妈瞧着谢玉娇脸色不好,便劝慰道:“姑娘快别为了这事情伤神,到时候把人弄了回家,好好的把病治好了,以后再说以后的话。”

谢玉娇点了点头,外面赶车的汉子开口道:“大小姐,前头就是蒋家村了。”

谢玉娇挽起了帘子看了一眼,见一片青砖白瓦的房子,瞧着倒也没寞落到哪儿去,只是这村里出了那一栋好房子,其他的房子,就不堪入目了。不是草棚就是茅庐的,连像样的三间大房都没有几家。

这些草棚茅庐在谢家宅都快绝版了,在这蒋家村却普遍的很。谢玉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只怕这一片佃户要交的租子看来是不少了。

马车进了村子,立马迎来了一众村民的注目礼,这小地方平常见到马车都不容易了,更何况是一溜烟的五六辆马车,这可不得了了。众人只指着车队指指点点的,瞧着他们一路往蒋家去了。

蒋家门口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张妈妈从车上下来,只转头伸手扶着谢玉娇从马车里出来,一众看热闹的人瞧见忽然从马车里钻出这样一个娇美如兰的姑娘,纷纷猜测着她的身份。

只见她后面的几辆马车中忽然就跳下来十几二十个操着家伙的年轻小伙子,顿时就有些害怕,只都往后退了几步。谢玉娇抬起下巴,朝着大门的方向奴了奴,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

“砸,给我砸开他们家大门,把大姑奶奶迎回家去!”

围观的村民们一听这话,便猜出了谢玉娇的身份来,这必定就是最近被谢家宅以及远近几个镇子村民都盛赞的,谢家的大小姐呢!

沈石虎听谢玉娇一声令下,操起手中的榔头,手柄离手,这几十斤的榔头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砸到了蒋家的大门上,立时就留下一个大窟窿来。

里面看门的人听见声音,只吓得一大跳,忙不急颤颤巍巍的把门打开一道缝儿,看见门口一个小姑娘带着一群操家伙的汉子正围着,只吓得脚底都打滑了起来,飞一样往二门里头便跑边报信道:“不得了了,谢家带了人来抄家了!”

第0035章

围观的村民,无不被这举动给吓的倒退了几步的。张妈妈没预料谢玉娇这一开口就是让人砸门,也吓了一跳,忙劝慰道:“姑娘,让人上去叫个门不好吗,非要这样,说出去不好听。”

谢玉娇冷笑道:“怕什么不好听,把自己原配的老婆打的孩子都掉了,就好听了,我这就进去问问看,这算什么道理,大不了他们报官去呀,我还不信我治不了他了。”

沈石虎这时候见门已经开了,上前一步就把那门缝给瞪开了,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人挡着,这才走出来,到谢玉娇的面前道:“大小姐,门开了,您请进去。”

谢玉娇眼神锐利,满意的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就往里面去,才绕过了影壁,果就瞧见谢家的女主人迎了出来,约莫和老姨奶奶一样的年纪,穿着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头上梳着圆髻,左右都簪着赤金蓝宝石的头面,看着还当真的富贵逼人呢!

谢玉娇虽说穿越过来不久,可自从谢家出了热孝之后,也三五不时会有几个乡绅太太回来找徐氏聊天。她们和徐氏较好,是因为徐氏以前是京城国公府出来的,见的世面多,凡事跟她说说,总有些精益的。可谢玉娇见过她们几回,也没瞧见穿的这样富贵的,便是大姑奶奶回娘家,说起来是特意打扮过的,也不比不上她婆婆这家常穿戴的。

谢玉娇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几分,这所谓穷的没有银子还了,只怕就是个托词而已,分明就是不想还银子才是真。

“哟,这是…”那蒋夫人一开始只瞧见谢玉娇带着沈石虎从影壁后面进来,还以为并没有来什么人,正打算开启冷嘲热讽模式,谁知道这后面一溜烟就跟出来了十几个年轻小伙子。蒋夫人的脸顿时僵了几分,只陪笑道:“这…这不是亲家小姐吗?怎么有空来我们家了,也不先说一声…”

谢玉娇横了她一眼,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狐媚眼臊的姑娘,瞧着有些像丫鬟,却比丫鬟打扮的出挑一些,想来必定是想着将来要攀高枝的。谢玉娇只冷笑了一声,转头吩咐张妈妈道:“去把姑妈搀出来,我们先回家去。”

张妈妈只一叠声应了,又瞧见大姑奶奶房里的丫鬟正躲在角落上头,便跟着她一起过去了。蒋夫人见谢玉娇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样子,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了。她一个长辈,亲自出来迎一个晚辈,还被她这样摆脸子,算什么道理?

蒋夫人正想开口再理论几句,谢玉娇眉梢一挑,脸上竟然多出了几分笑意,只看着她道:“亲家老太太,有些话,你做不得主,我只跟我姑父说,他欠我们家的银子预备什么时候还?是不是想着我爹如今去了,这银子也就不用换了?”

蒋夫人听了这话,这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绷不住了,银子的事情她们确实克扣着,可这人要脸树要皮的,谢玉娇居然这样不给脸,当着家里这么多的下人,问自己要债,她这一把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谢玉娇也不跟她理论,转身瞧见沈石虎正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便开口道:“你跟着我进去,其他人就在这边等着吧。”

蒋家前院的正厅里头,左右两排的靠背椅倒是摆放的整齐,只是里面半个人影也没有。谢玉娇只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见蒋夫人跟着进来了,便问道:“怎么,我姑父不在吗?连老爷子也不再?我今儿专程来要债的,夫人您连一杯茶也不伺候?”

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方才他们一家几个人倒真的是在这厅里头商量事儿呢!只想着这事情要是谢家问起来,到底怎么个回话好,可谁知道这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谢家的人那么快就打来了。蒋夫人见来着不善,就让老爷和儿子赶紧到后院去躲一躲,心道既然来的是个姑娘家,她总有办法把人给打发走。

这下好了,谁知道这姑娘居然是个阎王脾气,还打发走呢!没直接上手打人算是好的了。

蒋夫人听谢玉娇这么说,只连忙陪笑,又吩咐身边丫鬟道:“还不快去给谢姑娘沏茶。”

那些个丫鬟瞧着谢玉娇涨得漂亮,又这样厉害,存了要看热闹的心思,这会儿被蒋夫人一崔,便只好依依不舍的去沏茶去了。蒋夫人颤颤巍巍的坐下来,瞧着谢玉娇身边的沈石虎心里就有些发怵,正想说话呢,却被谢玉娇给抢了先儿。

“沈大哥,看样子,这蒋家的老爷子和我那姑父是不想见我了,可麻烦您带着人进去请一请,不用客气,看见了人,甭管用什么办法,只弄到我跟前来就成了。”

蒋夫人听了这话,吓得连忙从椅子上又给站了起来,急忙道:“不…不麻烦这位兄弟,我让丫鬟进去请,你姑父正在你姑母房里服侍着呢!”

这话才说完,张妈妈并一个丫鬟已经扶着大姑奶奶从房里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娃。索性如今刚刚才立秋,这天气热着呢!大姑奶奶身上穿着长袖衣服,也着不了风,只是才隔了一日没见,整个人都憔悴得不成了样子,额头上还有一处淤青,谢玉娇只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就心疼了起来,起身红着眼睛喊了一声姑母。

大姑奶奶的神情有些呆滞,看见谢玉娇脸上多少有些感激。谢玉娇便吩咐道:“张妈妈,你带着姑妈还有两个表妹先回去,等我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也就回去,让母亲去县里请个大夫上门来瞧瞧。”

张妈妈虽然不放心,可想着谢玉娇做事一向有理有据的,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便点了点头。那边蒋夫人连忙道:“你们把宝珍和宝珠带走这算什么?她们两个可是我们蒋家的闺女!”

谢玉娇一双杏眼扫过去,沈石虎早已经快自己一步,往蒋夫人跟前靠了两步。蒋夫人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拢在了一个庞大的阴影里头,连连往后推了两步,一时不敢说话,谢玉娇便开口道:“让表妹去我们家住几天,难不成还不行吗?”

这时候丫鬟已经请了蒋老爷和蒋国胜两人给请了过来,那蒋国胜看着一脸猥琐,虽然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可看着却是那种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尖嘴猴腮、下眼圈泛着乌青,一看就不像个人样!

那人从大厅的后门口进来,冷不防瞧见谢玉娇正亭亭玉立的站在大厅里头,那脸上的肌肤弹指可破,真真是面如芙蓉、国色天香。这蒋国胜也算是在金陵城里头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瞧见了谢玉娇这样的,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当真是个美人坯子,竟比秦淮河边的花魁还胜一筹呢!

沈石虎瞧见蒋国胜那色迷迷的眼神,眸中早已经喷出了怒火。谢玉娇一转身,就瞧见蒋国胜那轻浮的眼神,更是胸口的火上涌了起来,只强压着怒火,冷笑向蒋老爷和蒋国胜福了福身子道:“给亲家老爷、给姑父请安了。听说我姑母身子不好,晚辈想接了她和孩子去我们谢家住几日,亲家老爷好歹行个方便。”

谢玉娇声音清脆,但是表情清冷,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是怒火爆发的边缘了。可蒋家父子并不知道这些,见谢家的下人已经扶着大姑奶奶要走,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只开口道:“谢姑娘说的什么话,来请人也用不着砸门的,你这是请人吗?你这分明是抢?是欺负我们蒋家没人了吧?”

谢玉娇听蒋姥爷也口气,大约是觉得这大厅里头只有沈石虎一个,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这要是动起手来,未必就会吃亏,故而也撞了胆量。

所谓“先礼后兵”,谢玉娇方才那一福身,便算是礼了,这会儿却已经没那耐心了,只吩咐张妈妈道:“妈妈,你先带着大姑奶奶和孩子回去。”

张妈妈点了点头,扶着大姑奶奶就要走,蒋老爷子一个眼色,他身后两个家丁就给拦了过去。谁知道沈石虎的动作尽比他们更快,还没等他们两个拦住,只左右开工,瞬间就将两人制服了,压在地上。

蒋国胜这时候才把他那一双脏眸子从谢玉娇的脸上移开,惊讶道:“有…有话好好说,没…没必要动拳头吧!”

谢玉娇一眼扫过去,显然这人瞧见沈石虎厉害,也已经有几分害怕,话虽然这样开口,人却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谢玉娇往沈石虎那边使了一个眼色,沈石虎只放下了那两个家丁,静默的站在一旁。

谢玉娇便笑着道:“姑父说的对,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动拳头,那我只再问一句,让不让姑母去谢家住几天?”

蒋国胜见谢玉娇这一笑,简直比天上的仙女儿还漂亮几分,连方才的惧怕都少了几分,只有些心猿意马的开口:“让…让住几天都成,只要大侄女你开口。”

谢玉娇这时候也瞧出了这蒋国胜眉眼中的猥琐劲儿,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犯恶心,强忍着道:“姑父早这么说,不就得了,白闹得不和气了。”

蒋国胜越听越受用,人也慢慢的靠上前去,竟然就站在谢玉娇一尺来远的地方,殷勤问道:“大侄女不喝一口茶再走?”

第0036章

谢玉娇扭头,瞧着蒋国胜那满脑门的头油就觉得晕,脸上的笑都快要绷不住了,只强忍着道:“今儿就不了吧,改日再喝也是一样的。”

谢玉娇一边走一边笑,蒋国胜便跟着她一起出了大厅。沈石虎也紧跟其后,见谢玉娇并没给自己打眼色,心里也纳闷,便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

蒋国胜就越发来劲了,只点头哈腰的迎到了谢玉娇的跟前,笑着道:“大侄女一眨眼就这般大了,想当初你姑母嫁我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娃娃呢!”

谢玉娇一边心中作呕,一边陪笑:“姑父记性可真好呀,我小时候可没记得姑父是个什么样子的,如今头一次见,果真还人模人样的呢!”

蒋国胜被赞的不胜欣喜,一路就送到了门口,见十几二十个的年轻小子都在门口站着,一时也不敢靠近过去了,谢玉娇便笑道:“姑父别怕,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出门,多带点人壮壮胆子罢了,他们也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

蒋夫人和蒋老爷却还是害怕,只不敢上前,蒋国胜便壮胆上前,将谢玉娇送到了门外,瞧着门口停着一溜烟的马车还有看热闹的人,便又露出了平常的凶悍模样,只开口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谢玉娇这会儿已经到了门外,瞧着蒋家那一对老夫妻还在门里头,忽然一转身对沈石虎道:“沈大哥,关门,打狗!”

沈石虎脑筋一转,一把就上前拎着蒋国胜的衣领,一圈落在他的脸颊上。两个年轻小伙子上前,一人一把将门上的铜环给拉紧了,任拼里面的人再怎么使力气拉门,这大门仍旧是纹丝不动。

只听蒋国胜哎哟一声,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这门里头传来蒋家老夫妻的哭声来。谢玉娇冷眼看了那蒋国胜一眼,指着他那猪头道:“沈大哥,给我打!那地方,给我狠狠的踹几脚,踹烂了才好!”

沈石虎自然知道谢玉娇说的那地方是个什么地方,可他一个大男人,以前打架的时候那都是有说到的,男人打架,就脸和子孙根这两个地方是碰不得的,今儿谢玉娇让他打脸,他也确实觉得这蒋国胜该打。况且方才瞧见蒋国胜那对招子在谢玉娇的脸上移来移去的,他一早就想招呼上去了。

可这会子谢玉娇让他打那儿,这…和弄不好可真得出事呢!沈石虎到底有些愣了。

谢玉娇见沈石虎愣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往他脸上一扫,忽然间也不开口了,只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了一根白玉簪下来,走上去两步道:“你不打他,那我就亲自动手,看我不戳烂了他。”

这时候一群正对着蒋国胜拳打脚踢的人听见,只都吓了一跳,大家不约而同让开了地方,倒像是要看看谢玉娇往哪儿戳去一样。沈石虎这下可着急咯,大姑娘还没嫁呢,这样厉害以后要是给人穿出去了,那名声可就不好了。一想起谢玉娇的名声,沈石虎觉得自己的名声算不得什么,抬起脚来,一腿往蒋国胜的裤裆下蹬去。

在场看热闹的人有男有女,就瞅着这一脚下去,大家不约而同都哎哟了一声,还有几个小年轻只觉得看着都疼,反射性背过了身子,双手捂着裤裆里头,好像这一脚就蹬在了自己那儿一样。

蒋国胜哀嚎了一声,声音都便了,脸早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红着眼眶求饶:“好汉…饶了我吧好汉…”

谢玉娇尤不解恨,又道:“在来一脚,蹬烂了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老婆!”

沈石虎反正一脚已经下去了,也顾不得其他,第二脚也就这样顺溜着下去了。蒋国胜又跟着哀嚎了一句,眼见着下面的袍子渗出了水来,竟是被吓的尿了。

谢玉娇拧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厌恶道:“走咱们回去!”

众人瞧着谢玉娇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分明是尽兴而归,也都跟着高高兴兴一起上了马车,留下在地上反复打滚,被众人指指点点的蒋国胜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