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蕙如听徐禹行这么说,分明就是托词,只低头擦了擦眼泪,摆出小女儿家的娇态,开口道:“女儿不管,那按照爹爹这样说,朝廷一打仗,百姓就不能婚嫁了?那爹爹还想着女儿出阁的事情做什么呢?”

徐禹行见徐蕙如这么说,也只能感叹这徐蕙如算是近朱者赤了,才回来一年多,这张小嘴就跟谢玉娇学的能说会道的了。不过徐禹行心里却高兴的很,毕竟以前的徐蕙如太过文静了,将来即便是出阁了,这样的性子也是让人担心的,如今却好了很多。

徐禹行只低头无奈笑笑,叹了一口气道:“爹爹如今也说不过你了,这都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是你表姐吗?”

徐蕙如见徐禹行这么说,心里也着急了,万一徐禹行生气,因此迁怒了谢玉娇和徐氏,反倒不好了。

“表姐整日里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哪里有空给我出这些主意,是我自己想的。”徐蕙如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新衣裳,低头道:“我就想和表姐还有宝珍宝珠一样,都有娘亲疼。”

徐禹行就算再铁石心肠,听了这话,心尖尖也忍不住柔软了起来,只叹了一口气道:“那蕙如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徐蕙如红着脸颊想了想,低下头道:“爹爹明明知道我的意思,还要问我,我不同爹爹好了。”

徐禹行瞧着徐蕙如,心里到底有着藏不住的内疚,自她母亲去世之后,自己忙于生意,从来就是找个地方把她安顿好了便是的,总觉得住在亲戚家,比起找一个不靠谱的继母,还要靠谱很多。其实女孩子长大成人,如何能少得了母亲呢?

徐禹行叹了一口气,只开口道:“这事情,我回去再想一想,并不是你我一厢情愿就能成了的事情。”

徐蕙如听徐禹行这么说,眉梢稍稍一挑,见他终于松口了,估摸着兴许就有些希望了,只擦了擦眼泪,再不提此事情,亲自奉上了好茶,两人又闲聊了起来。

徐禹行从徐蕙如那边出来,心里也忍不住感慨了几分,他过而立之年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也确实有过等徐蕙如出阁之后续弦的念头。这样一来,继室不去操持徐蕙如的嫁妆,他也能多给一份;二来,也确实不想伤了徐蕙如的心。只是今日她自己提了起来,这事情到底不能一拖再拖了。

徐禹行路过徐氏的正房,本想进去,又觉得有些尴尬,便径自出了内院,往外头的客房去了。

小丫鬟们一早就在外头留意着,见徐禹行走了,只进来回话道:“姑娘,舅老爷往前头去了,姑娘这会子要回去绣楼吗?”

徐氏听了,心里只郁闷,这若是徐禹行答应了,必定会先同自己说,到时候少不得还要通过自己问问大姑奶奶的意思,如今却直接去了外院,到底让她有些心悬,便推着谢玉娇道:“你快回去,好好问问你表妹,这事情可有个成算,若是有,我也好早些准备准备了。”

谢玉娇闻言,只一边走一边又笑着道:“母亲何必那么着急呢,舅舅都等了这十几二十年了,也不急在一时了。母亲还是先安安心心的睡一个好觉,明儿一早我再来告诉您好了。”

徐氏听了这话,如今肯应,只急着道:“你这丫头,存心闹的我一宿睡不着就好玩了?”

谢玉娇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到了门口这才回头道:“母亲别急,不管成不成,一会儿我都打发丫鬟来同你说一声。”

第0088章

徐蕙如虽说把事情同徐禹行说明白了,其实心里还是略略有些不安,毕竟徐禹行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是说回去考虑考虑。若是这事情不成,将来徐禹行瞧见大姑奶奶,必定也尴尬几分。

谢玉娇回去绣楼的时候,便瞧见徐蕙如拿着一个绣绷还在烛光下绣花。徐蕙如美美遇上心烦的事情,便会绣一会儿花让自己安静下来。

丫鬟引了谢玉娇进去,徐蕙如这才放下了针线,走上前来牵着谢玉娇的手道:“表姐你来了。”

谢玉娇瞧着她脸上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想来徐禹行在他跟全,就算不满也不会透露出半分来,便拉着她坐下道:“舅舅怎么说的,这事儿能不能成?”

徐蕙如小脸一红,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只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爹爹答应回去想想,应该还有些希望。”徐蕙如过了年节就要十四了,虽说如今还没有人家,可到时候要成了,那出阁也是很快的事情,要是徐禹行的事情在这之间都办妥当了,其实对于徐蕙如来说,也算一件好事情。

谢玉娇和徐禹行接触了那么久,其实心里早已经对他明白了几分,况且上次蒋家人唆使青龙寨绑架徐氏的事情,便是徐禹行让沈石虎不要再继续追究的,若不是因为顾念到大姑奶奶,徐禹行断然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舅舅是大人,这种事又是人生大事,好好考量考量也是应当的,你不用着急,这事情用不着一两天就有分晓了。”

徐蕙如听了这话,也就安心了许多,谢玉娇说话从来都很准,还很少有她拿捏不好的事情。从徐蕙如的房里出来,谢玉娇便让丫鬟去给徐氏报喜去了,照着徐禹行的性子,不愿意的事情从来就是当众回绝的,这次虽然推说要想一想,其实大约也是怕太唐突了,这事情应当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徐氏听了丫鬟的回话,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只又对着谢老爷的画像拜了拜,开口道:“老爷,如今禹行和大姑奶奶若真的有了个结果,那咱们两家人越发就是一家人了,老爷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这个家平平安安的。”

谢玉娇回房洗漱过后,一时却不曾入眠,白日里周天昊的种种还浮现在眼前,那样的放荡不羁、轻浮不轨,哪里像半点侯门子弟,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纨绔。

谢玉娇越想就越觉得气氛,心里憋屈的就如同那一万两的银子打了水漂一样,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容易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的想睡了,这窖冰化尽了,热的她心烦意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入眠了。

第二天一早,城里几个铺子要年终盘账,徐禹行一早就走了,徐氏瞧着他半句话都没有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安,可一时也不敢发文,只好笑着由他去了。

谢玉娇起身晚了一些,并没有遇上徐禹行,从徐氏那边用了一些早饭之后,便遣了下人,去把刘福根传进来,没想到人还没出二门口,那下人就回来了,只说刘福根已经在书房门口候着了。

谢玉娇走到书房的小院门口,远远就瞧见刘福根在门口跪着呢!紫燕就跟在她身边,瞧着自己老爹一把年纪还跪着,心里又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想起昨儿谢玉娇一晚上没睡好,没准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故而也只能跟着谢玉娇往书房里头去。

谢玉娇从刘福根的边上经过,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样忠心耿耿的老奴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才是呢!谢玉娇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紫燕道:“去把你爹叫进来吧,这样在外头跪着,像什么样子呢!”

紫燕连忙脆生生的应了,到外头喊了刘福根进来,便往茶房倒水去了。

刘福根颤颤兢兢的从门外进来,瞧着谢玉娇的脸色还是不大好,心里一时也没底气,抬起头看着谢玉娇,也不敢开口道。

谢玉娇便抬眸,冷冷的扫了刘福根一眼,又低下头道:“你前几天还跟我说,那两日在县衙并没有瞧见杨公子,怎么昨儿他就出现了呢?”

这种问题问出来虽然有一种强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可刘福根平日里奉承拍马确实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怎么这一点愣是没想到呢?还要谢玉娇自己提起来,当真是让人有些恼羞成怒了。

其实刘福根昨儿晚上回去也是想了很久的,只是一时没往那地方想。上回杨公子托他带给大姑娘的话实在太不靠谱了,这要是他真的说出口,岂不就是和杨公子一伙的,帮着他欺负谢玉娇一样。这种婚姻大事,如何是能让人代为传达的呢?

“老奴也不知道,为什么杨公子忽然就来了,他好几日都不曾在县衙出现了,老奴以为他一早就走了。”刘福根觉得,谢玉娇若是因为遇见了杨公子就这般生气,他要是再把那些话给吐露了出去,那谢玉娇岂不是更气上加气了?刘福根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继续憋着。

谢玉娇这时候却也憋的难受,这刘福根平常看着挺聪明的,这时候怎么就…谢玉娇咽了咽口水,正想往下说,外头紫燕送了茶进来。谢玉娇便又稍微淡定了几分,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见紫燕又出去了,这才开口道:“二管家,昨儿我遇上了杨公子不假,可他还告诉我,他有话托了你转告我,但是杨公子从我们家走了也有十几天了,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什么话呢?”

谢玉娇一口气把这些话说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脸颊上却烧了起来,该死的姓杨的,简直就是个人渣,把他们一主一仆两人耍着玩吗?

刘福根并不知道谢玉娇昨儿和杨公子还见了一面,如今听谢玉娇提起,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可私下想一想又觉得憋屈。杨公子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呢?自己分明见到了大姑娘,难不成还是什么都没说?等着自己来说那些话?

刘福根顿时觉得后背冷汗涔涔的,拧着眉头想了半日,这才开口道:“杨公子确实有话要奴才带给姑娘,可奴才觉得,这话奴才说不合适,得要杨公子亲口说才成…奴才怕…”

谢玉娇瞧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耐心都少了几分,只问道:“你怕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带话的,要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我自然怨恨他,也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刘福根只觉得谢玉娇说这话可信度不太高,哪个姑娘遇上这种事情能不气死?况且谢玉娇这脾气…实在说不准了。

刘福根想了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咬牙道:“其实也没啥…就…就那日我送着杨公子离去,他…他…”

“他到底说了什么?”谢玉娇的耐心都要被磨没了。

“他说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就来娶…姑娘你。”刘福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跟蚊子叮一样的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果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眼看着就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刘福根赶紧接着道:“我问杨公子为什么不等回来了自己跟你说,他说…万一他死了呢?只让奴才告诉你一声,让你知道也是好的。”

谢玉娇闻言,只愣了片刻,靠着红木靠背椅静静的等了半日,又问道:“除了这个,他没有说别的吗?”

“没了,就说了这些。”刘福根瞧着谢玉娇这一时难辨的表情,心里越发没底了。

这话沈石虎也跟自己说过,他是亲口说的,那样的诚恳。可周天昊却是托刘福根给自己带的话,那样的轻佻,完全不当一回事情。也许他要的效果就是如此,只是想让自己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有过这个念头,只是你不必当真。

谢玉娇想通了这一层,忽然也就释然了,只笑着道:“他不过信口开河的,你不用去信他,这件事从今往后,就是你知我知他知,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二管家,你记住了吗?”

刘福跟听了这话,还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样的婚姻大事,如何能当儿戏呢?这…这不纯粹耍自己玩吗?

“恕奴才愚昧,奴才真的不明白,杨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婚姻大事怎么能随便信口开河呢?这这…”刘福根还想问下去,谢玉娇只摆摆手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个连自己身死都不能掌控的人,做出的任何保证,无非就是一句戏言。二管家何必把一句戏言放在心上。”

刘福根原先还觉得有些纳闷,如今被谢玉娇这么一解释,到也觉得通透了几分,只郁闷道:“那杨公子岂不是耍我?亏我还把这事情藏着掖着这么多天,日夜难安的,我这找谁惹谁了?”

谢玉娇闻言,只笑了起来道:“他料定你不敢说,才故意让你说的,兴许他还料定了我不敢问。”毕竟这种事情,若不是谢玉娇有着穿越女的脸皮和心态,还当真问不出口来,这样一来,这事情就成了无头公案。周天昊若是真的死了,刘福根只会庆幸自己没说;周天昊若侥幸活着,这事情自然另有后话。

第0089章

谢玉娇原本怀着一腔的怒意责问刘福根,可如今细细分析了一下,忽然觉得那份怒意似乎消弭了不少。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她不明白,在这个只有冷兵器的时候,打仗究竟要怎么打?不就是活生生的肉搏吗?拿着无辜的性命,去铸就所谓的黄图霸业。

谢玉娇一想到这些,心中便多了几分叹息,周天昊走了,也许他说的对,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刘福根瞧着谢玉娇脸上的表情似乎淡然了几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只又把家里需要谢玉娇定夺的事情回了几项,便匆匆离去了。

征兵的事情告一段落,谢家难得也闲了下来。徐禹行自那日出门之后,便有两三天都没有回家,徐氏心里担忧,本想找了谢玉娇商量对策,有见谢玉娇这几日也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便也没有开口。

这日恰逢徐禹行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徐氏便想借机问一问这事情,还没开口,就听徐禹行先开口道:“听说北边又打了一次败仗,朝廷又在募兵了,这一回是直接强制的,但凡家中有三个男丁的,都要出一个人去前线,幸好我们谢家宅这次没耽误了,不然可就有的麻烦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心里暗暗郁闷,她这穿越的朝代历史上压根没学过,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一仗到底能不能赢,可是谢玉娇也知道,那些少数民族的人个个骁勇善战,从能吃饭睡觉开始就会骑马,在马背上人人都是精英,哪里像他们大雍的百姓,不过就会挥锄头种地罢了。

徐氏听了这话,只蹙眉道:“这个鞑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从我们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大雍打,怎么就跟打不干净的一样,难不成他们有三头六臂的?”

徐禹行之前逃难的时候,也险些遇上鞑子的追兵,那些人阴狠手辣,对手无寸铁的大雍百姓照样能下得了杀手,让边境上的老百姓们闻风丧胆。那些经历徐禹行不再想提起,便是听一下,还觉得有些后怕。

“这一阵子又陆陆续续从北边搬迁了好些大户人家过来,我听说京城好几户人家,这一阵子都在金陵物色宅府了。”徐禹行说着,只抬头看了谢玉娇一眼。前一阵他想出手两个宅院,价格也算适中,但谢玉娇觉得如今战况未名,还可以再等一阵子,或许还能卖出更好的价格来。

谢玉娇见徐禹行给自己递了眼色,顿时也明白了几分,如今谢家手上的宅院有十几处,若是等南迁的时候卖出去,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和滚雪球一样的送进们。可谢玉娇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又害怕起了南迁。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岂不是说明,去北边打仗的人都已经守不住,死了吗?

谢玉娇安坐下来,端着茶盏,轻叩杯盖,缓缓开口道:“舅舅,咱们先前屯的那几个宅院,若是有人要买,那就卖了吧。”

徐禹行原本还以为谢玉娇会拒绝,在他看来谢玉娇就是那种敢于铤而走险赚大钱的人,如今北边形势这般紧张,弄不好迁都都是有可能的,可这个时候,谢玉娇却肯卖了,这也着实让徐禹行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谢玉娇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我私下想了想,不管怎么,这要是北边能守住,才是最好的,我们既是大雍的百姓,自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不到万不得已,这国难财还是不发了吧。”

徐禹行一早就知道谢玉娇是有大智慧的人,且在生意这一行上头,分得清清楚楚,如今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让徐禹行敬佩不已。心道不愧是谢老爷教出来的姑娘,这般识大体又懂事务,更兼还带着一份爱国的情操。

“既然你也这么看,那我这几个月就把那些房子陆续出手吧。至于铺子,都是好的,就留着收租子好了,也算有个稳定的营生。”徐禹行一时心情大好,连干了两碗茶。一旁的徐蕙如见了,只笑着道:“父亲就不能慢些喝茶吗?姑母难道还舍不得给你沏好茶吗?”

徐氏闻言,只笑着道:“这茶都是今年茶园新送来的,算不得好茶,不过就是新鲜些,喝着爽口。”

徐氏想问徐禹行那件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弟弟她一直拿他没办法,上回柳姨娘的事情弄成了那样,徐氏对禹行总觉得有几分歉意。

谢玉娇低垂着眉宇,抬眸瞧见徐氏那一脸干着急的模样,只开口道:“母亲,下个月老姨奶奶六十岁的生辰,母亲想好了怎么过吗?”

徐氏见闻,只忙道:“我还没想呢,虽不能大办,总也要摆一桌酒,稍微意思意思的,过两日我和你姑妈商量商量。”

徐禹行听他们提起了大姑奶奶来,脸上便又多了几分正色,只开口对徐蕙如道:“蕙如,你先回房去,我和你姑妈有事情商量。”

徐蕙如只愣怔怔的站起来,往谢玉娇那边瞧了一眼,开口道:“表姐不走,我也不走,爹爹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女儿知道吗?”

徐禹行被徐蕙如这么一问,这脸上有顿时多了几分尴尬。谢玉娇稍稍瞧出了一些苗头来,只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表妹我跟你一起走吧。”

其实徐蕙如知道徐禹行让她走开,多半也是为了那件事情,她虽然很想听,可还是徐禹行不让她听,她也没有办法。这要是谢玉娇也跟着自己一起走了,那一会儿连一个给自己带话的人都没有了,反倒更郁闷了。

徐蕙如便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俏皮,撅嘴道:“好啦好啦,女儿先走了,你们有事情慢慢商量。”

徐禹行瞧见徐蕙如走了,好歹又自在了几分,徐氏瞧着徐禹行那样子,便笑着道:“你还是老样子,一把年纪的人,还怕什么羞呢!”

徐禹行年少时是个书生,本就文静羞涩,后来的沉稳老练那都是经历了风霜之后,一点点的磨出来的,遇上这些感情上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腼腆。

“那日蕙如跟我说了一些话,我这几日也考量了许久,如今蕙如大了,她在这儿住着我也安心,有些事情便也就随缘罢了。”

谢玉娇瞧着徐禹行那有些支支吾吾的话语,心里就想笑呢,只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舅舅,若真是笑了,到底有些不敬。

“舅舅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何个随缘法?”

徐氏见谢玉娇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只伸手假作要去打她:“你这丫头,还跟你舅舅玩笑起来了,咱这说正经事儿呢,你若是不想听,和你表妹一样,回绣楼去吧!”

谢玉娇这会儿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开口道:“母亲着急什么,舅舅自己说的随缘,我们自然要问问清楚,这玩意我们会错了意思,岂不是耽误了人了?”

徐氏只一个劲摇头,徐禹行这会儿倒已不怎么羞涩了,他毕竟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本就应当有些担当的。

“姐姐若是有空,还请帮忙请个媒婆来,我…我愿意向谢家大妹子提亲。”

虽然如今谢家的下人对大姑奶奶还是以姑奶奶的称呼,但其实她是和离回来的,应当还算是谢家的闺女,而不是姑奶奶,因此徐禹行才用了谢家大妹子这个称呼。

徐氏见谢玉娇这么说,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恨不得立时就站起来谢天谢地的。谢玉娇见了,便捂着帕子笑了起来,她穿越到谢家来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这会儿总算是又有了一件喜事了。

徐氏一个劲的说好,又急忙拿了万年历来看好日子。徐禹行捧着茶盏坐在一旁,想了想又道:“若是这事情定了下来,我打算打着她们去城里住。”

徐氏手指正摸着万年历的书页,冷不丁听徐禹行这么说,脸上到底生出几分不舍来,正不知道如何挽留,却听谢玉娇道:“舅舅只管按自己的意思去办,住城里也挺好的,如今生意都在城里,你两头跑着也累,既然有了新舅妈,就应该住在一起。”

谢玉娇虽然知道徐氏舍不得他们,可是谢玉娇清楚,这古代的流言蜚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蒋家那对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若是隔三差五跑来闹个事情,依着大姑奶奶的性子,不被气死才怪呢!去了城里就安生了,宅门一关,什么流言蜚语都进不去,到时候再买上几个新的丫鬟婆子,那大姑奶奶就是正儿八经的夫人了。

徐氏听谢玉娇这么说,一时也只好收了自己的不舍,她好容易把这一门亲事给定下来,一切还是随着徐禹行的性子好了。

晚上的时候,徐氏便命丫鬟去请了老姨奶奶过来,打算两下里通好了气,就可以直接找媒婆去了。

老姨奶奶原本对这事情没抱几分希望,虽然心里惦记,可到底不敢说出口。大姑奶奶是个二嫁的,人徐禹行虽然也是鳏夫,但他好歹是个世家公子,身份上也高出了大姑奶奶许多。因此老姨奶奶只私下里点拨了大姑奶奶几回,见她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心中只暗暗着急。如今见徐氏忽然请了自己过去,老姨奶奶一时也好奇了几分。

第0090章

徐氏中年,可谓也是命运多舛,原本这个年纪的女人,正该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说句不中听的话,徐氏这年岁,若是摆在了现代,也不过就是一个大龄剩女而已,必定不会这样心如死灰的活着。

好在如今有了谢朝宗,徐氏也算一下子有了个依靠,平日里管管家里的杂事,逗谢朝宗玩乐玩乐,安置好一家几口人的膳食起居,这些她确实做的不错。只是闲得时间长了些,难免就会想得太多,因此徐禹行的事情,便算是她心口的一件大事儿了。

谢玉娇这时候刚在徐氏这边用过了晚膳,原本是要和徐蕙如一起回去的,被徐氏给留了下来。谢玉娇方才听说徐氏去请了老姨奶奶过来,心道大约是要商量徐禹行的事情,徐氏这性子,也不是一般的着急了。

夏日里晚上闷热的很,徐氏房里放着窖冰,这时候还算凉爽,老姨奶奶一路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自从去年摔了那一跤,她走路都拄着拐杖,现在虽已经好利索了,这拐杖却离不了手了。

丫鬟们见老姨奶奶进来,只送了一碗清热的百合绿豆汤上来,徐氏便拉着谢玉娇一起坐下,脸上带着几分笑,和老姨奶奶先说起了家常。

徐氏终究也是面皮有些薄,这事倒临头了,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谢玉娇见她们两人从谢朝宗长了几颗牙,一直聊到了外院的猫又生了一窝小的,还是没往正题上头靠。她这个急脾气在边上听得都要睡着了,只不耐烦的打了一个哈欠,徐氏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堆着几分笑,开口道:“今儿请你过来,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老姨奶奶其实也憋的心口疼,可这事情徐氏不提,她也不好意思问,如今见徐氏终于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一双眼珠子顿时冒出了精光,只笑着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这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徐氏听了老姨奶奶这话,心里越发高兴了,原本就是一家人,这下子越发亲上加亲,可就真的是一大家子的人了。

“只是想让你去问问大姑奶奶,她如今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有没有想过…”徐氏说到这里,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一来,大姑奶奶是小姑子,徐氏是嫂子,小姑子收了欺负,和离回了娘家住,嫂子自然光收留,可如今嫂子却几个给她张罗亲事,反倒让人觉得徐氏像是容不下大姑奶奶了一样。

徐氏又是一个多心的人,这样一想,反倒尴尬了起来,一时连话都说不全了。谢玉娇在一旁听了干着急,只站起来,走到老姨奶奶跟前道:“老姨奶奶,您就回去问姑妈一声,她愿不愿意嫁给我舅舅,若是愿意,过两日我就让母亲请了媒婆来家里提亲,你说可好?”

徐氏正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见谢玉娇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只松了一口气道:“是是是…就是这个意思,我一时竟说不清了。”

老姨奶奶一听,这可是喜出望外,只急忙道:“她要是不愿意,看我不拧她的嘴!”说完了又觉得似乎不大妥当,连忙又陪笑道:“好、好,我这就回去问问,这就回去问问…”

老姨奶奶这是真高兴了,居然还没等徐氏在说什么,就急急忙忙的起身走了,恨不得这会子就能把这消息告诉大姑奶奶。徐氏站起来往门口看了一眼,哪里有老姨奶奶的影子了,一早就出了二门了。

徐氏只忍不住笑道:“老姨奶奶的腿脚难得这样利落过了。”

谢玉娇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以后要是姑妈在给舅舅生个一男半女的,老姨奶奶的腿脚还要更利落呢!”

徐氏最巴望的莫过于此事,见谢玉娇这么说,也跟着笑道:“真要是这样,我就算是睡着了,也要笑醒的。”

老姨奶奶当夜就把话带给了大姑奶奶,大姑奶奶思量了一晚上,终也是应了,只补了一句道:“如今谢家还在孝中,她是谢家的闺女,自然也要守着,若是徐禹行愿意,等过了谢老爷的孝期,再谈此事不迟。”

没想到徐禹行听闻此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徐氏一颗心总算也落地了。

这年冬天格外的冷,谢玉娇捧着一个小手炉,坐在书房里头看账本。谢老爷这书房颇大,左右各有里间,里面虽然放着四个暖炉,却还是有些阴冷。靠窗养着的那些肉肉倒是长得很好,天气好的时候晒得着太阳,一小盆都长出一大盆出来了。

谢玉娇合上了账本,捧着手炉在窗口的地方望出去,白茫茫的一整片。

外头几个婆子在扫地,其中一个婆子家的小儿子去了前线,就听见她在那边啰里啰唆道:“八月份的时候,县衙那边说往前线捎东西,我做了好厚两件棉袄让带过去,也不知道他穿上了没有,听说北边比我们这儿还冷,可不得冻僵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周天昊来,可惜她到如今也不知道周天昊的真实身份,上回让刘福根瞧瞧的打探打探,也是以杨公子的身份打探的。当然这事儿家里没有别人知道,刘福根打探了回来,笑着对谢玉娇道:“打听道了,那杨公子如今在睿王殿下的麾下,他们据说没在第一线,正守着京畿外围,在练兵呢!姑娘您放心。”

谢玉娇当时就恼了,横了刘福根一眼道:“我要放心什么,他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刘福根却只是一味的傻笑,如今想想,这事情也过去有一个来月了,眼看又要过年了。

谢玉娇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若是有本事,组合一个□□出来,往鞑靼那草原上一丢,也就干净了…

外头的风呼呼的吹着,谢玉娇觉得有些冷,便下了帘子,不去听那两个婆子唠嗑。只是兀自想道:今年这么冷,怎么也没见康广寿来化缘棉衣呢?

谢玉娇想起这几个月转让房产赚下的银子,觉得有些涨腰了,只让丫鬟去把刘福根给叫了进来。

刘福根穿着灰鼠袄,带着毡帽,冒着风雪从外头进来,眉毛胡子上都染得白茫茫的一片,见谢玉娇临时喊了他过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一路跑的飞快。

“姑娘有什么吩咐?”

谢玉娇瞧着他这一身寒气,指了指墙角的火炉,开口道:“二管家先暖暖身子,有什么话一会儿说。”

刘福根靠到墙角暖了一会儿手,身上的寒气渐渐散去,丫鬟又递了热茶来让他喝了下去,这才开口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这几日奴才正在城里收租子呢,兴许明儿就不回来了。”

谢玉娇便不疾不徐的问他:“最近县衙那头有什么动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