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想到这里,便觉得有几分的无奈,削尖了脑袋去做那人的妾氏,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可摆在面前的门第之别,也不能当作看不见。她从来不是一个愿意为这种事情浪费心神的人,想多了只觉得脑仁疼,便索性像前世一样,脱了衣服裤子,卷到被子里头,做蜗牛好了。

第0095章

谢玉娇这一觉一直睡到二更才醒来,却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瞧见徐氏正趴在她的床前,一只手还搭着她身上的被子,唯恐她半夜蹬被子着凉。

谢玉娇只觉得心中一暖,徐氏虽然有时候糊涂,可她毕竟也是因为受了太少的搓摩。谢玉娇其实打心眼里羡慕徐氏,若是一个女人,有一个像谢老爷这样的相公疼着,又有自己这样能干的女儿罩着,倒的确可以像徐氏一样糊涂些了。

谢玉娇伸手,轻轻的挪开了徐氏的膀子,徐氏稍觉有动静,就睁开了眼睛,瞧见谢玉娇已经醒了,只开口道:“娇娇醒啦?这会儿几更天了?”

这时候外头的丫鬟听见里头的声音,也执着灯进来,见谢玉娇醒了过来,只开口道:“姑娘饿了吧,下头茶房里的炉子上还暖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我端上来让姑娘先垫一垫吧。”

谢玉娇这会儿也真饿了,便点了点头,又瞧见徐氏在跟前,只开口道:“母亲怎么在这边,好生回去睡不好吗?”

徐氏只开口道:“我听丫鬟说你没用晚膳就睡了,心里放心不下,就过来看一眼,一时有些困了,就在这边打了个盹儿,如今你既然醒了,我先回去罢了。”

这时候已是二更天,外头北风又呼呼哗哗的吹着,要是出去走一趟,可不的冻着了。谢玉娇便往床里头靠了靠,只开口道:“母亲好久没跟我一起睡了,今儿就别走了吧。”

徐氏因前一阵子的事情,对谢玉娇还有几分愧疚,如今听她自己提出这话来,自然就答应了下来,乘着丫鬟们送了银耳羹给谢玉娇吃的空闲,去楼下洗漱的地方泡了泡脚。

谢玉娇本就饭量不大,吃了小半碗的银耳羹,也就饱了,两人便一起背靠背的躺了下来。

谢玉娇方才睡了一觉,这会儿也就不困了,徐氏怀揣着心事,一时也是睡不着。两人各自磨蹭了一会儿,徐氏听见谢玉娇浅浅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忍不住问道:“我听紫燕说,今儿你没去见康大人?”

谢玉娇听了这话也不奇怪,紫燕本就是张妈妈的闺女,虽然在自己跟前做丫鬟,但也是谢家的奴才,自然不会欺瞒徐氏。谢玉娇知道这事情瞒不过徐氏,这才点了点头,只开口道:“母亲,杨公子没有死。”

徐氏闻言,心下又惊又喜,正想再问一句,却听谢玉娇叹了一口气,翻身面朝着床顶,继续道:“也不能这么说,真正的杨公子确实为国捐躯了,只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杨公子,他还活着。”

徐氏越听越奇怪,只蹙眉问道:“你说的我云里雾里的,那我们认识的那个杨公子,他到底是谁?”

谢玉娇也知道徐氏绕多了会头晕,只开口道:“我们认识的那人,压根就不是杨公子,他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先帝最疼爱的幼子…睿王。”

徐氏只呀一声惊呼出声来,再转头看了一眼谢玉娇,见她脸上带着几分失落的神色,心里兀自担忧,只问道:“那他今儿请了你去见他,又是所谓何事呢?我听说这个睿王殿下尚未婚配…”

徐氏说到这里,心下就越发疑惑了,她虽然很想谢玉娇能嫁的好,可如今这睿王的身份压下来,万万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应付得来的。

谢玉娇低着头,一时也心乱如麻,对于这样的人,她真的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谁知道他心里藏着几颗真心,几颗假意?这万一若只是闹着玩而已,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总是误了自己的名声。

谢玉娇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他有没有婚配,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管的,便是他婚配了又如何?他看上个姑娘,还用管她是什么门户吗?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难道还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徐氏听谢玉娇这么说,只暗暗心惊,又知道谢玉娇向来脾气孤傲,便故意问她:“难道娇娇也肯吗?”

谢玉娇闻言,只挑眉看了徐氏一眼,见她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故意问的自己,只轻哼了一声道:“母亲明明知道我的脾气,却还来问我这些,我从来不是这样攀附权贵的性子,我们谢家也不缺银子,更用不着这样的亲戚,我如今已是想通了…”

徐氏见谢玉娇说了一句想通了,心里很是不明白,便问道:“娇娇,你想通什么了?”

谢玉娇咬着唇瓣想了片刻,开口道:“过了今年清明,我们谢家也就出孝了,我打算趁着过几日年节里热闹,搞一个文武招亲,招个上门女婿进门,这样我和母亲以后也有个倚靠。”

徐氏闻言,只差点儿被谢玉娇惊的从床上跳起来,翻身一个劲的问她道:“娇娇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愿意招婿了?”

谢玉娇只点了点头,若说她这个主意,确实也有些冲动了,只是谢玉娇一时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头就有那么一个声音,想着要让自己冲动一把,仿佛她真的这么做了,心里就爽快了。

这日子一晃就到了年节,周天昊在行宫养病,并不能多走动,只是想起那日谢玉娇气冲冲的离去,难免又有几分郁闷,这心情一差,伤口就好的慢,太医们来来回回的研究药方,也总不见效,惊动的皇帝都亲自过来探病了。

大雍皇室子嗣不丰,到了文帝这一带,除了早先夭折的皇长子,如今只剩下四个兄弟,其中最受宠爱的,莫过于睿王周天昊了。只是先帝驾崩的时候周天昊尚且年幼,所以皇位落到了文帝的手中。不过文帝对这个弟弟也是关爱有加,连带着皇后徐氏,也都对周天昊视若亲弟弟一般。

说来也是,有一个不想当皇帝,却还肯拼了命帮自己打仗的亲弟弟,谁心里不高兴呢?虽然文帝并不知道当初周天昊不愿意做太子的缘由,可毕竟如今当上了皇帝的是自己,这段往事也就揭过不提了。如今周天昊为了大雍皇室,又两次身陷险境,差一点为国捐躯,他作为皇兄,自然是要亲自探问一番的。

太医们瞧见皇帝亲自来探视,一个个都黑着脸,心情郁闷至极,明明这药都已经用尽了,可为什么偏偏睿王殿下的伤口就是好的那么慢呢?众人都捻着胡子想不明白,唯独周老太医心里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猜测,只是不知道想的对不对?

“你们几个倒是说说看,睿王的伤到底如何了?为什么到现在还发着低热?你们都是废物不成?”皇帝一发火就爱说这样的话,当惯了废物的太医们也已经有了免疫。虽然大家各自不服气,但脸上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磕头告罪。

周天昊披着袍子从里头出来,见皇帝又开始折腾这群太医,只笑着道:“皇兄说他们做什么,我按时吃药就罢了。”

皇帝丢了城池,大过年的从京城落荒而逃,本就有几分上火,不过就是借题发挥而已,见周天昊这么说,也只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几个都起来吧,在把药方好好琢磨琢磨,要是明儿睿王还没退热,看朕怎么发落你们!”

徐皇后站在一旁,心里倒是微微动了动心思,如今住在行宫里头,虽然人少,可地方也小,稍稍有个风吹草动的,她那边就有了消息。就比如上回就有宫女向她回话,睿王殿下居然趁着午后后花园没人的时候,从外头弄了一个姑娘进来。

徐皇后虽然没去仔细打探那姑娘的来路,可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几分,如今再联系到睿王的病症,顿时就了然了,只拉着皇帝的袖子,偷偷凑到他耳边道:“陛下,皇弟已经二十四了,身边连一个妾氏都没有,只怕是有了内火吧?”

周天昊的婚事,皇帝一早就交由了徐皇后物色,只是这两年大雍实在事情太多,周天昊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头,故而一直耽误了下来。如今听徐皇后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点了点头,开口道:“以前皇弟住在宫外,他府上的事情朕也不便插手,如今既是在行宫住着,你今日就挑几个容貌出众的宫女送过来,好生服侍皇弟。”

周天昊瞧着皇帝和徐皇后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自己这边递眼神,哪里知道他们正在琢磨那些事情,只是无端就觉得后背有些凉搜搜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徐氏因谢玉娇想通了招婿的事情,这几日心情一直大好。虽然这几日外头还陆陆续续的有难民过来,但因为各处都有人看管集中,这年底的日子倒还算过的安生。

只是有些事情该来的,却总还是要来的。谢玉娇这厢坐在书房里头和徐禹行还有两位管家开会,就听见平常管着书房的那婆子在外头一个劲的喊着:“二老太爷,您不能进去,姑娘在里头和管家们说事情呢!”

那二老太爷听了,只开口道:“我就是要找你们姑娘呢!她不在我还要等她呢,如今在了最好,索性把事情说个清楚!”

107.

谢玉娇一听这话,便知道二老太爷是为了年底份例的事情。其实给族里的这些东西,折起来也没几个银子,只是因为南迁这事情来的突然,好些个商户趁机涨价,且又正好是年根的时候,一些油盐细米佐料并粗布料子等东西价格涨得离谱,谢玉娇便先把往年留给族里的份例挪用了出来,先送用来安置难民了。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谢家族里这几户人家,寻常也是有几亩良田的,只要好好营生,断不会少了吃穿。偏生二老太爷他们习惯了年年都有的东西,今年没有了,便觉得是谢玉娇克扣了他们的,就吵上门来了。

丫鬟见二老太爷进来,只急忙就上前,挽了帘子放他进去,谢玉娇站起来,虽然脸上不好看,但话语中倒是没有几分不敬,之开口道:“二叔公怎么有空过来,我还想着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了,要请二叔公过来坐坐呢!”

二老太爷见谢家两大管家都在,还有徐禹行也在其中,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只开口道:“娇娇,你别怪二叔公倚老卖老,我跟你爷爷可是亲兄弟,从你爷爷辈到你老爹那一辈,他们从来还没有谁不敬过我,逢年过节的,也总会想着族中的叔伯兄弟没,这都是几十年的老例了,怎么到了你的手上,就变了呢?”

陶来喜和刘福根听了这话,就知道必定是因为今年短了他们的东西,故而找了过来,正要开口为谢玉娇辩解几句,就听谢玉娇开口道:“二叔公说的好,这的确是老例,我也从没有想克扣了族里一样东西,只是你看看今年是个什么光景?外头到处都是难民,青龙山底下已经聚集了几百号的人,这些人拿什么去养?”

二老太爷听了,只莫名道:“这些人跟我们谢家有什么关系,在怎么也不能让咱谢家养着?你爹以前就算糊涂一些,也没像你这样,拿着谢家的银子去开善堂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只开口道:“二叔公说的真是好啊,几百号人,都赶上咱一个谢家宅了,若不给他们吃喝,必定又是第二个青龙寨,想当初我娘被青龙寨的人抓了去,勒索十万两银子,我可没瞧见二叔公你过来关照半句。”谢玉娇说到这里,已是不想再跟他啰嗦什么,只继续道:“二叔公还是请回吧,原本这些份例,我是打算等过了年节,外头物价回落了之后,让陶管家再补给你们的,可如今我反倒觉得,大可不必了,我谢家从来没欠族里一分一厘,这份例从今年开始就断了吧,诚如二叔公你说的,谢家从来就不是开善堂的。”

谢玉娇说完,只向着陶来喜和刘福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顿时会意,只拉着二老太爷的手道:“二老爷快别说了,这大姑娘还能欠族里那一些东西吗?年底祠堂祭祀的银子不一早就给您老送过去了,这何苦来呢?”

二老太爷没想到这半年没见谢玉娇,她的脾气见涨,竟然敢直接就跟自己叫板了起来,原来好歹还在场面上给自己一些面子,如今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徐禹行看着陶来喜和刘福根拉着二老太爷出门,一直一言不发的徐禹行也开口了:“娇娇,你这几天脾气有些大了,可是癸水将至?”

谢玉娇没想到徐禹行会问起这个,一时间还当真无言以对,只是她这几日到的确是来了癸水,至于脾气吗?似乎以前也都是这样的…

昨夜徐禹行回了谢家,徐氏留了他在正房用膳,顺便将谢玉娇要招上门女婿的事情同他说了。当时谢玉娇不在,因此徐禹行心里有些纳闷,一直没有解开。如今见四下无人,徐禹行这才开口问了谢玉娇道:“娇娇,我听你娘说你想招上门女婿,这事情倒是有些突然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谢玉娇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时脑抽就说了要招上门女婿,把徐氏乐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马上就给她操办了。可这几日她私下又想了想,早已经起了几分退缩的念头,这年头最怕姑娘家高调,这事情闹了出去,万一当真有人看重了谢家这万贯的家财投奔了来,到时候她若是看不上眼,岂不是要糟心死了?

谢玉娇见徐禹行问起了这个事情来,一时也无言推脱,只开口道:“是…是提了一下。”

徐禹行见谢玉娇那回答的样子,便知道她必定又有些游移了,只又追问道:“你是自己想要招上门女婿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谢玉娇闻言,顿时脸涨得通红的,一时低头不语,徐禹行见她这幅样子,必定是有什么隐情,只开口道:“娇娇,这招婿是终生大事,舅舅有一句话要送给你,这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清楚了。”

谢玉娇没想到徐禹行这般了解自己,只抬起头看了徐禹行一眼,撇了撇嘴角,最终开口道:“舅舅,我们都被骗了,上回从青龙寨救了母亲回来的,并不是那死了杨公子,而是当今的睿王殿下。”

徐氏虽然和徐禹行说了谢玉娇要招婿一事,却没有说起周天昊的事情来,因此徐禹行猛然听说这话,也只吓了一跳,又问道:“娇娇,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谢玉娇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倔强的神色,只细细想了片刻,拧眉道:“没有。”

徐禹行看见谢玉娇这表情,便知道她这一句没有,已是形同虚设了。只是…一个是天家,一个是百姓,他们要如何在一起呢?

徐禹行只觉得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劝谢玉娇,想了半日才开口道:“招婿的事情,你若是想好了,到时候我自然为你操办好。”

谢玉娇见徐禹行都不劝自己了,也知道在这古代,门户观念是多么的深重,便也跟着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舅舅了。”

通往谢家宅的山道上,周老太医抱着个药箱,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睿王周天昊,一颗心是一直提到了嗓子眼。他今早按例进宫给睿王殿下请安,没想到这会子反被劫持了出来,当真是吓散了他这身老骨头了。

周天昊也很无奈,昨日众太医替他会诊,大家伙商讨了半日没个结局也就算了,结果到晚上的时候,徐皇后居然还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宫女过来,美其名曰替自己降降火气。周天昊只急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想着脱身的办法,偏生着行宫内外,看着似乎安安静静的,暗地里也不知道多少侍卫把守着,他想光明正大的出门,是万万不可能的。

周天昊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靠在马车车厢上,瞟了周老太医一眼,只开口道:“周太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上回让你好好调理谢姑娘的身子,怎么我前几日见了她,还那般清瘦?”

周老太医这可不服了,只开口道:“殿下这可不能怪我,自古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个道理殿下也应该懂的。不然的话,缘何太医院那么多的药下来,殿下身上的伤还迟迟不能痊愈呢?”

周老太医说着,还故意凑上去看了一眼,啧啧道:“殿下你瞧瞧你,就折腾吧,这都快好了,这一路马车过去,伤口非又要开裂了。”

周天昊此时脸色也早已经有些苍白了,哪里顾得上周老太医说什么,只撩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见谢家宅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开口道:“老太医放心,若是这事情成了,我必定多发你一份喜糖。”

周老太医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殿下这又是何苦呢,你喜欢谢姑娘,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难道她们一户小地主人家,还会拒婚了不成?非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来,瞧着也不光彩。”

周天昊听了,心中却是好笑,只是以他对谢玉娇的理解,一封圣旨纵然可以解决问题,只是娶了一个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夫人回家,这日子只怕也不好过,需得好好哄一哄,才能娶进门才是。

“老太医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周老太医吹了吹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心道:你这不叫强人所难不假,可你这是死皮赖脸是真啊!

这几日谢玉娇和徐氏的关系缓和了几分,谢朝宗又会叫会走的了。谢玉娇早上和管家门商量完了事情,吃过午膳就喜欢在徐氏的房里逗谢朝宗一会儿,一直逗到他困了,要睡中觉了,谢玉娇才会悠哉游哉的往自己的绣楼里头去。

谢玉娇的绣楼在后花园里头,后面有一个大竹园,虽然开着一个后门,平常嫌少人走,因此守门的婆子有时候就会躲懒去,偷偷的溜走个一盏茶的时辰,也没有人知道。况且这竹园后面又是河,就算是盗贼来了,这往后跑也跑不掉,除非是跳河里头去,因此也算寂静。

所以谢玉娇从来没想到过,会有一天,她上了楼来,正打算要小憩一会儿的时候,会有一个男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第0096章

“你…”

“嘘…”

谢玉娇吓了一跳,从碧纱厨往后退了退,楼下的丫鬟听到了动静,只站在楼梯上问道:“姑娘怎么了?”

谢玉娇捏着帕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床上的人,回头道:“没什么,上头窗子没关,前院的猫又跑来玩了。”

丫鬟听了,只开口道:“要奴婢上来帮忙吗?”

谢玉娇这会儿已经淡定了下来,便道:“不用了,你在下面守着,我睡一会儿就起来。”

周天昊见谢玉娇没伸张,一口气也算松了下来,扶着床坐起来道:“你们谢家的围墙也太高了些。”他刚刚翻墙,牵扯的胸口的伤又隐隐作痛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谢玉娇转身,将身后的帘子拉了下来,这才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却透着几分冷淡,只开口道:“你这又是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王爷,半点没有王爷的样子。”

“那你说说,王爷的样子,又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我也好学一学?”

谢玉娇见周天昊又是一副无赖样子,也懒得理他,只随口道:“大雍的江山都被鞑子占去了一半了,我要是个王爷,早就哭死了,哪里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跑到小姐的闺房来。”

周天昊听了这话,果然就低眉不语,脸上的神色带着淡淡的伤感,这丫头,专会戳人的痛处来说,真是让人消瘦不起了。

谢玉娇见周天昊一时不说话了,也暗暗有些后悔,毒舌一时爽啊,时候火葬场,看着周天昊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谢玉娇又不忍心了。

“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了,你走吧。”谢玉娇垂下眸子,淡淡道。

周天昊抬起头,身子往床架子上靠了靠,张嘴道:“我说,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吗?我从行宫偷跑出来,就想看你一眼。”

谢玉娇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再抬起头看周天昊的时候,只见他捂着胸口的伤处,表情中透着几分无奈。谢玉娇低眉一看,见他外袍上头已经透出了血迹来。

“你!你这短命的,怎么不死了才好呢!”谢玉娇这下心口一疼,话就越发不好听了。

周天昊见她一时红了眼眶,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牵到自己的跟前道:“我说了我要留着命…”周天昊下面的话没说完,已经是抬起头来,吻上了谢玉娇那一双红艳欲滴的唇瓣。

谢玉娇空出一只手来,想往他的胸口推去,却又怕弄疼了他的伤口,只能扭动着身体呜咽了两声,被他按坐在大腿上。

周天昊避着眼睛,细细的卷舔着谢玉娇娇嫩柔软的唇瓣,一点点品尝着她口中的甘露,舍不得分开。任凭一个脾气火爆的小辣椒,在男人的怀里,总能不自觉的露出自己最柔弱的一面,谢玉娇轻哼了一声,脸上的酡红更甚,轻轻呜咽了两声,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愣愣的看着周天昊。

“这里没有别人,只能让你帮我换药了。”周天昊松开谢玉娇,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谢玉娇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脚底有些虚软,转身问他:“药在哪儿呢?我们家可没有这些东西。”

周天昊指了指放在圆桌上一个包裹,继续道:“药已经备齐了,周老太医说每隔开三日回来看我一回,你放心好了,真死不了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起先是渐渐放下了心来,继而又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什么叫三日来一回?你难道想住着不走吗?”

周天昊见谢玉娇这般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目的来,只扶额道:“我是偷跑出来的,自然不能回去,这里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人,自然就来投靠你了?”

谢玉娇哪里要听他的鬼话,只撇嘴道:“那康广寿又怎么说,你难道不认识他?县衙那么大的地方,你不去住,非跑到我们谢家来,倒是什么缘由?”

周天昊素来知道谢玉娇这张嘴巴从来不饶人,只无奈道:“我对康大人可没有救命之恩,对你们谢家就不同了,既然谢姑娘不肯收留本王,那本王只能去问问谢夫人,能不能看在本王救她一命的份上,收留本王几日。”

周天昊说着,还当真站了起来,甩了袍子就要往外头去。

谢玉娇只急忙把他给拦住了,见过甩无赖的,可从来没剪过像周天昊这般耍无赖的。徐氏是个什么脾气,要是见到了他,那还了得,可定是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一样的供着了,到时候自己非但不能怠慢他,还要跟着徐氏一样把他当祖宗供着,谢玉娇想想就觉得憋屈的很。

“你停下!”谢玉娇急忙喊住了周天昊,小声道:“你想住就住下吧,只别让别人知道了,这大过年的,家里来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周天昊见谢玉娇答应了下来,便高高兴兴的坐了下来,解开身上的衣裳,露出后背精壮的肌肉来。

这房里放着暖炉,倒是不冷,只是谢玉娇看着周天昊这一身的肌肉,脸颊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打开了包裹,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的,一时也不知道要用哪个,周天昊便笑着道:“不管哪个,都往上头撒一些,反正也死不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越发窘迫了起来,拿着瓷瓶一一辨认上面写的字,这才知道哪些是外敷的,哪些是内服的。好容易手忙脚乱的帮周天昊把伤口包扎好,谢玉娇已是忙得满头大汗的。

“其他的药呢?”谢玉娇把东西收拾好了,转身问周天昊,她那天明明瞧见了云松还端着熬好的中药进去,如今瞧他这伤口还没愈合,那些内服的要必定是少不了的。

“那些药没法带上,明儿周老太医会差人送过来,这两天就不吃罢了。”

谢玉娇起身看着周天昊,一脸的不可置信,只站起来道:“你可真是胡闹,收了这么重的伤能不吃药?你知不知道,这伤口要是发炎了,会死人的。我刚才给你包扎的时候,还觉得你身上有些烫呢!”其实谢玉娇是方才跟周天昊接吻的时候,觉得他唇瓣有些烫。

周天昊一听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中医上头并没有发炎一说,只会说火热毒邪,中医治病也不会说消炎,只会说清热解毒。

谢玉娇说完了这句话,只抬眸看了周天昊一眼,见他正也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还当是他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只有解释道:“发炎呢,就是大夫常说的毒火上侵,你受了伤,容易有邪毒,光用外敷的要是不行的,一定要用内服的要,况且这些草药治病又慢,你若是不按时吃,还不知道这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呢!”

周天昊听谢玉娇说完,内心几户可以说是狂喜的,他来了这地方二十年,平素作风诡异,又喜欢接触一些不安常理出牌的人,其实也是为了能找找看有没有自己的老乡。没想到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周天昊见谢玉娇这样细心的为自己解释,脸上的笑容更甚,只以为点头道:“娇娇说的对,我都听娇娇的。”

谢玉娇见发了傻一样盯着自己看,越发觉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只站起来不去看他,又道:“我瞧见你这包裹里有内服的药,这样吧,我也不懂艺术,一会儿让厨房熬一碗鱼汤过来,听说那个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这会子谢玉娇不管说什么,周天昊只一个劲点头,一双眼睛看着她半点也舍不得挪开,谢玉娇被他弄的好不自在,只侧着身子坐了下来,瞪了他一眼道:“别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天昊便嘿嘿的笑了起来,忍不住道:“我只是越看越觉得娇娇越觉得眼熟,竟然像我前世的老婆一般。”

“去你的前世的老婆!”谢玉娇红着脸站起来,撩开了帘子,往外头走了几步,一时间却还是有些担忧。如今他来了,自己自然不能住在这边了。若是不告诉徐氏,这事情固然也不好办,可若是告诉了徐氏,谢玉娇想了想,也觉得挺难办的。

只是他身上还带着伤,总不能不顾他,她又是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在闺房里头藏着一个男人呢?

谢玉娇越想越觉得心烦,又觉得这事情也没个人商量,便嘱咐了丫鬟们,不准私自上二楼,自己往正房里头找徐氏去了。

这时候还不到用晚膳的时辰,徐氏见谢玉娇来了,只先引她坐下,里头谢朝宗还没睡醒,两人一时干坐着也有些无聊。谢玉娇脸上便生出几分尴尬来,一时不知道如何跟徐氏开口,想了想才道:“母亲随我到里间来,我有话要说。”

徐氏见谢玉娇神神叨叨的,一时也好奇了起来,只跟着谢玉娇往里头去,见她脸上无端红了起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吹了风发热了?”

谢玉娇只急忙摇了摇头,小声凑过去道:“母亲,睿王殿下他…他从行宫偷跑出来了,如今正在我绣楼里呆着呢。”

徐氏闻言,只吓了一跳,忙问道:“他想做什么?他没有欺负你吧?”徐氏问完,只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谢玉娇来,生怕她被人给欺负了。

谢玉娇急忙安抚她道:“母亲别急,他伤还没好,又是翻墙进来的,并没有别人知道,只是如今赖着不肯走…”

赖着不肯走,那也不可能他堂堂一个王爷,给咱家当上门女婿吧?徐氏这话简直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最后还是给忍住了。只蹙眉问道:“那他的伤如何了?要不要紧,是不是先请个大夫来瞧瞧?”

说起来徐氏对周天昊实在很满意,原先以为他是杨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平易近人,一点儿没有大家公子那种架势,如今听说他还是一个王爷,就越发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浑身上下连一点纨绔的气息也没有。

当然,谢玉娇看周天昊自然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她觉得周天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纨绔的气息。

谢玉娇见徐氏问起,便开口道:“他说他请了周太医,过两日来府上诊治,目前瞧着也不是太严重,只是伤口还没愈合,我让他在我房里休息呢。”

对于自己的闺房里面来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谢玉娇实在也觉得无奈的很,徐氏瞧着谢玉娇这满脸的哀怨的神色,只忍不住问道:“他是个什么意思?是想在我们家住下吗?”

徐氏只觉得自己有些云里雾里的,闹不清这年轻人是个什么想法。

谢玉娇便拧着眉头道:“他没说走,不然母亲去帮我把他赶走了?”